顾辰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被一个男人直白地询问她喜不喜欢。

    虽然，答案不是针对人。

    她低下了头，在那一瞬间，感觉到身体里的热度都从别的地方一下子蹿到了脸上。

    不好意思的同时，还有点无所适从。

    她突然有点伤心。

    如果妈妈没有死，她应该不会来到这里，面对这个长得好看却又很奇怪的哥哥。

    问她这么奇怪的问题。

    她的鼻尖不由酸了一下，眼里很快有了热度。

    好像下一秒，自己的眼泪就要掉出来。

    妈妈过，哭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意义的行为。

    在乎你的人不会舍得让你掉眼泪，而不在乎你的人，是不会因为你的眼泪心疼你的。也许还会笑话你。

    妈妈从来不在顾长河面前哭。

    她也从不。

    对面这个长得好看的哥哥，他们都不熟。

    一定不是那个会在乎她的人。

    顾辰很有骨气地把眼泪憋了回去。

    “我自己背得动。”语气生硬，宣泄她内心的不满。

    姑娘低着头还涨红了脸，顾云腾也一度以为她要哭了，结果没想到，这孩最后自己忍住了眼泪，还毫不给面子指出他多管闲事的事实。

    顾云腾挠了挠额角：“那你是想让我把书包还给你？”

    见姑娘露出了类似看不起的神色，他又轻咳一声，自己找台阶下。

    “虽然你自己背得动，但是有哥哥在，还是应该交给哥哥来背，因为哥哥是大、男人，力气比你大。”

    总之。

    书包是不会还你的，这辈子都不会还你。

    这时，楼上传来顾云起的咆哮：“云腾你在那磨蹭什么？快带她上来。”

    顾云腾拍了下膝盖，若无其事站起身：“走吧，哥哥带你上楼，去看看你的房间。”

    ……

    顾家的别墅一共三层，二楼本是兄弟俩的地盘，他们的卧室在楼梯左边，斜着门对门，右边原本是一间客房，现在属于顾辰了。

    房间宽敞明亮，象牙白的家具搭配米色的窗帘。卧室右侧摆着一张大床，上面铺着粉色带花的四件套。

    左边一整面墙都是衣柜。

    两兄弟替她把行李拿上来之后就自动消失了。

    陈若男领着她看了一圈：“房间是兰姨下午整理的，时间比较匆忙，你看看缺什么，回头跟我或者是兰姨都可以。”

    顾辰摇了摇头：“什么都不缺。”这么好的房间，比她家里好太多了。

    陈若男也没多：“你先收拾一下，一会下来吃饭。”

    顾辰把包里的衣服拿出来放进衣柜，随后从书包里拿出文具和课本，最后，她的目光正好落在面前的电脑显示器上。

    当当当当。

    熟悉的旋律伴随蓝天白云，一行立体的美术字在画面上逐渐跳跃起来。

    Wele，Gu ！

    愣神中，她的背后突然传来几下有节奏的敲门声。

    顾辰回过头。

    “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顾二……”

    她似乎想到什么，声音一顿，硬生生改了称呼：“……云起哥哥。”

    下一秒，顾云起出声惊讶：“天哪，你怎么认出是我？”

    惊呼完毕，他立刻回头招呼后边的人：“云腾，你快过来，这孩子是神仙吧!”

    顾辰这才发现门口还站了一个人。

    还是那副对一切都不太在意的样子，只是表情松懈了很多，不见了最初的淡漠。他脸上挂着慵懒浅薄的笑意，闻言，掀起眼皮瞥了他兄弟一眼，慢条斯理走进来：“我跟你本来就不一样……”

    停顿了片刻。

    他走到顾辰面前，像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一样，熟络一笑：

    下半句含着笑意的话跟着吐出来：“因为，我比你好看。”

    明明是对顾云起的，他发眼睛却看着顾辰，他这副表情，不知道的绝对以为在好看这件事上他俩早就达成了共识。

    顾辰y有一种被人拉下水的错觉。

    顾云起忍无可忍：“你能要点脸不？”

    顾云腾没甩他，而是瞥向顾辰身后，电脑屏幕上的那句英文还在来回翻跟斗。

    他抬起下巴，往那指了指：“喜欢吗？哥哥刚装的系统。”

    调笑一样的表情，和刚刚在楼下问她喜欢不喜欢一个模样。

    顾辰算是明白过来。

    喜欢不喜欢……应该是他咨询别人意见的口头禅，先前在楼下这么问，也并不是故意要寻她开心。

    自己误会他了。

    为了弥补过失，顾辰认真地点了点头，语气相当诚恳：“谢谢顾大哥。”

    姑娘模样乖巧，圆脸大眼睛，本来就挺可爱的，这会嘴巴还很甜，更让人爱不释手。

    顾云腾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表情比刚刚更加温柔：“有什么不明白的以后可以问哥哥，用着不顺手了也可以来找哥哥，哥哥重新帮你装。”

    “当然，生活上遇到困难也可以来找哥哥，哥哥帮你解决。”

    总之，这个哥哥应该无所不能。

    上天入地。

    旁边，顾云起的忍耐显然已经到了极限，受不了地走过来提醒他：“自己叫自己倒是顺嘴，要脸不？”

    顾云腾这才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不要脸了？我又没是她爸。”

    “……”

    “……”

    完他再次低下头，眼里含着笑对顾辰：“走，哥哥带你去吃饭。”

    ……

    晚餐很丰盛。

    长方形的实木餐桌，顾辰和陈若男兰姨坐在同一侧，顾家兄弟俩坐在她们对面。

    主位空着。

    陈若男给她盛了一碗汤：“你顾伯伯今晚有应酬，他回来吃饭的时间不多，你多吃点，真是太瘦了。”

    这话惹得对面的两人都瞥了她一眼。

    顾云起：“妈，您不知道，女孩子都喜欢让自己瘦一点，上镜。”

    话音落下，旁边的人轻嗤了一声。

    明显不认同。

    陈若男白了他一眼：“又不去拍电视，要那么瘦做什么？”

    “那可不一定，我们顾辰这么好看，也许将来就做明星呢！”

    陈若男没理会，她忽然问顾辰：“辰辰，你的理想是什么呀？”

    很早很早以前，顾辰是有过理想的，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理想变得原来越渺。

    时候她想当画家。

    后来，她想做赚钱最多的行业。

    再后来，职业不重要，能养活她和妈妈就行。

    到了妈妈去世后，她连理想也没了，她只剩下一个愿望：念完中学。

    她一时不知从何起。

    陈若男大概看出了什么，往她碗里加了块牛肉，安慰：“其实，人的理想有时候是会变的，时候我是想当老师的，后来高考却填了公安大学。你还，很多东西都没定型，也许等你到云腾他们这么大的时候，才会有明确的想法。”

    顾辰点点头。

    同时，她瞥了对面的两个人一眼。这两个哥哥刚参加完高考，不知填了什么专业。

    饭快吃完的时候，陈若男接到单位电话，要出门一趟。

    她嘱咐两个儿子：“你们陪顾辰玩玩，如果出去散步带她一起。”

    天色还没有彻底暗下去，淡黄的光线洒在浅灰色的地砖上，外面蝉鸣阵阵，暑气尚未退却。

    顾辰不知道和两个大哥哥能玩什么，想来想去决定去厨房帮兰姨洗碗。

    顾云起叫住她：“别去，兰姨不喜欢我们给她添乱。”

    “……”

    沉默了一会，顾辰还是声解释了一句：“我不会添乱的，以前家里都是我做家务。”

    顾云起噎了下，转头去看顾云腾。

    他没有带娃经验，不知道能带她玩什么好，顾云腾虽然也没有经验，但他的主意应该会比较多。

    顾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也只好看向顾云腾。

    当顾云腾的视线也朝她看过来的时候，视线短暂的相接，她却快速地转过了头。

    “我去帮兰姨。”

    下一秒被人拽了回来。

    男人宽大的手掌从手背覆盖过来，将她的手和手腕整个包裹住，顾辰的视线沿着那只手，看到对方脸上。

    只见他眼神安静，也不开口话，就那么看着她，仿佛一个静止的画面，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顾辰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顿了好几秒，才试图着开口：“顾大哥？”

    顾云腾这才从静止的状态回过神似的，眉毛立刻挑了挑，带着点兴致问：“这么肯定是我？”

    旁边，一颗脑袋凑了过来。

    顾云起张嘴就是一阵吧啦吧啦：“你怎么这么快就能分辨出来？我们今天穿了一样的衣服，早上下楼连兰姨都叫错了。”

    楼上那会他出声了，所以顾辰有可能记住了他们的声音，可刚才，顾云腾压根没出声，她还是精确地认出了他。

    这孩，真的很神奇。

    “因为，你们的眼神不一样。”

    顾云起的眼神很清澈，好像能让人一眼看到底。

    顾云腾的完全不一样，他的眼神很深沉，像两泓深不见底的潭水。

    即便他在笑的时候，背后也像有一股克制的力量在涌动，让人猜不出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顾云起的兴致彻底被这话勾起来：“怎么个不一样法？”

    “我……可以吗？”

    顾云起：“当然，放心。”

    顾辰：“顾大哥的眼神像大人，云起哥哥你的，像……像孩子。”

    场面安静两秒。

    顾云腾噗嗤一声，别过脸，双肩快速颤动。

    顾云起一脸心碎，内心好像遭受了一万伏的击。

    这孩居然这么毒舌，拐着弯他幼稚。

    但他不好对着孩子发泄不满，只能迁怒他兄弟。

    “顾云腾你笑个屁啊！”

    大门在这时吧嗒一声开。

    已经出门的陈若男去而复返。

    顾云起表情生硬，连忙转移话题：“妈，你怎么回来了？”

    陈若男：“我来拿个东西。”

    走到他们站的地方，停住脚步：“云起，以后话注意着点，你也是要当警察的人，别太粗鲁了。”

    顾云起忙点头。

    陈若男去房里取了文件就走了。

    顾辰想起她刚才的话，忍不住关心一下顾云起：“云起哥哥，你考上公安大学了？”

    顾云起：“是啊，哥哥厉害不？”

    顾辰点点头，转头去看顾云腾。

    顾云腾当做没看见。

    拉着她径直往外走：“哥哥带你去散步，回头再来看哥哥球。”

    呃……估计是没考上，不好意思。

    这位顾大哥。

    大概，也许，可能，是个学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