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 顾云腾没有送顾辰回学校。

    顾云腾把她带到自己在学校附近的公寓去了。

    这天的傍晚，很多出来逛街的学生都看到一个长相帅气的男人，背着一个睡着的姑娘，走在大学城的街道上。

    男人眼里含着笑, 模样温柔, 一边走一边跟背上的人着话。

    女孩一句回应都没有, 他却依旧自言自语。

    顾云腾的公寓离得不远, 把她放在卧室的床上, 替她脱掉鞋子, 然后拉上被子盖好。

    他来到厨房烧了一壶水, 然后拿出手机给顾辰的老师李文华了一个电话：“李老师, 我是顾云腾, 顾辰不太舒服, 我让她在我家里睡了，麻烦您转告她舍友一声。”

    完这个电话, 他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他点了一支烟背靠着沙发, 整个人放空了片刻, 随后他的脑海里慢慢回忆起，这一整天发生过的事情。

    从到大，顾辰都是个坚强的姑娘。

    他几乎没有看她哭过。

    第一天来他家的时候，明明眼泪都在眼眶里转了，还愣是自己憋回去了。

    可现在，就最近，她都在他面前哭了两次了。

    是否，人一旦动了感情就会变得脆弱。

    动什么也别动感情。

    他貌似在哪里听到过这样的话。

    他现在完全肯定，那个李想是她胡扯出来敷衍他的, 目的是要掩护那个又老又丑，对她好却又不喜欢他的人。

    老。

    丑。

    对她好。

    不会是云起吧？

    顾云腾被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惊住，呼吸在这一瞬间慢了半拍。

    手机在手中转了一圈。

    顾云腾摁灭烟头，坐正身体给顾云起了个电话。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电话一接通，顾云起吊儿郎当的问了句。

    顾云腾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直接问道：“顾辰最近有给你电话吗？”

    “那鬼，也是个白眼狼，她才不会主动给我电话。”顾云起到这话有点心凉，口气也凉凉道，“你问这干嘛？”

    顾云腾：“没什么，随便问问，她也很久没给我了。”

    着，脑袋往后侧了一下看向房门口。

    房门关得严严实实的，没有任何动静。

    “谈恋爱了吧，”顾云起，“长得那么好看，肯定被男生围着转，哪有空理我们这些老人家，你有空多看着点，咱家最鲜嫩的白菜，可别让野猪给拱了啊。”

    “嗯，明天我过去看看她。”顾云腾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感觉情况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

    “也不知道她将来会找个什么样的人。”顾云起似乎开了话匣子，有点收不住，“实话，我还挺舍不得。”

    顾云腾低低地笑了声：“舍不得，难不成你要追她？”

    “你这的是人话吗？”顾云起激动起来，“老子可没那么禽兽。”

    顾云腾：“我就开个玩笑，你激动什么？”

    顾云起：“这话趁早别了，让老顾听见，死我们两个都是轻的。”

    顾云腾的面庞沉静片刻：“我就问问，挂了。”

    挂了电话，他望了望四周安静的环境，然后伸手摸了摸下巴。

    一个人久了，有时候确实挺单调的。

    要不，他也谈个恋爱？

    顾云起老顾知道要死。

    老顾。

    顾云腾设想了一下自己被他死那个画面。

    感觉也没有多可怕。老顾都奔六了，真动手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主要吧，从上幼儿园开始老顾就没过他，老顾拳头的滋味他二十年没尝过了。

    如果现在还能尝到那滋味，那还挺让人期待的。

    顾云腾莫名有点想笑。

    也许他真是内心荒芜得一根杂草都不剩了。

    这么多年自己一直按部就班地活着，生活如同别人给他圈出的一池死水，他连扑腾一下的欲望都没有。

    可现在，那池水边缘出现了一个缺口，一弯清泉从山涧缓缓注入，并且离他越来越近，他迫切地想游过去，看看那泉水的尽头，是何等别样的风景。

    顾辰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四周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睁开眼睛定了三秒，就着窗外微弱的光看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又过了两秒钟，顾辰抱着被子突然从床上弹起来。

    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头皮有点发麻的感觉。

    她摸索着开床头灯，黑暗从窗户悬挂的灰色帘布后面遁去，室内明亮起来，她眯了眯眼睛，终于看清，自己确实睡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意识在这个时候也彻底复苏，她今天不是跟顾云腾出去玩了吗，后面她喝多了，所以就是，顾云腾没有送她回学校？

    顾辰从床头柜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半夜一点零五分。

    宿舍群里，思思@了她：进展太快了吧，居然夜不归宿？

    李想：撒花，庆祝顾辰脱单。

    阿靓：一个流口水的表情。

    ……

    看来顾云腾跟她们过她不回去睡的事情了。

    顾辰放下心来。她放下手机下了床，醉酒的后遗症开始发作，口干舌燥的，她想喝水。

    开房门，发现客厅里没有开大灯，只有沙发那边开了一盏落地灯。

    晕黄的灯光照亮的一隅，在这安静的夜晚显得祥和而温暖。被灯光笼罩的沙发上侧卧着一个男人，修长的身躯微微蜷缩着。

    像被什么召唤着，顾辰慢慢走了过去。

    当她走到跟前的时候，她终于看清，沙发上躺的人是顾云腾。

    顾云腾睡觉向来喜欢把两只手垫到脑袋后面，此时他是侧卧，只能用一只手掌垫着侧脸。

    这睡姿，配合他安静的睡颜，以及这灯光笼罩的画面。

    活像西游记里的唐僧。

    盖在身上的黑色风衣，就像一袭黑色的袈裟。

    顾云腾，他应该是一只妖僧。

    专门迷惑良家女子的。

    见他睡得正香，顾辰没算吵醒他，她轻手轻脚回到卧室，开衣柜找了一条毛毯，出来时顺带把手机拿了出来。

    她把毛毯先放一边。

    然后划开手机开相机，身体配合着镜头来回走动，找到一个最好的角度，按下拍摄键。

    咔擦一声，眼前一道亮光闪过。

    顾辰吓了一跳。

    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手机闪光灯。

    这不有灯吗，怎么还会开启闪光灯？

    她重新调整角度，准备拍个近景，举起手机正要拍，发现画面里的人睁着眼睛正盯着她。

    顾辰吓了一跳，迅速放下手机藏到背后。

    然后，她慢慢抬起眼睛，朝沙发那边看过去。

    顾云腾人没动，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神情有点怔忪的样子，过了会还皱了皱眉，好像没睡好起床气发作一样。

    顾辰拿起一旁的毛毯，讨好地走过去：“顾大哥，你醒了？”

    顾云腾这时才把视线挪到她脸上，鼻炎略重的嗯了一声，然后坐起来。

    看顾辰手里抱着毛毯，嘴角往上勾了勾，一副很欣慰的表情：“怎么不继续睡，跑出来做什么？”

    反正毛毯用不上了，顾辰随手放在沙发上：“我想喝水。”

    “原来是渴醒了啊。”顾云腾很快恢复了往日话那种漫不经心的状态，双手撑住膝盖站起来，“哥哥去给你倒，你在这等着。”

    他走去厨房，很快拿了杯子和保温壶出来，杯子里原本有半杯凉水，兑上热水刚好下口。

    顾辰一口气喝了一杯，顾云腾笑着，提着水壶又给续了一杯。

    顾辰没再喝。

    顾云腾：“喝完了？”

    顾辰点点头。

    “真的不喝了？”

    “……”

    “想不想吃点什么？”

    顾辰摇了摇头。

    “真的不想吃？”

    “……”

    顾云腾问了个遍，最后点点头，好整以暇看着她：“那好，现在哥哥有话问你。”

    顾辰顿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紧张道：“什么？”

    “ 你刚才拿什么东西照哥哥了？”

    “……”

    她就知道！

    这么殷勤问她吃不吃喝不喝，果然就是憋着坏。

    本以为他当时没有问，她偷拍那事就过去了，结果这男人还记着呢，等她吃饱喝足秋后算账。

    不对，她还什么都没吃。早知道她就点个外卖了。

    “没有啊。”不管怎样，顾辰死也不想承认，自己刚才拿手机拍他了。

    “没有吗？”顾云腾不可置信反问道，话里都是笑意，“我怎么感觉好像有光在我眼前闪了一下。”

    “你肯定感觉错了。”顾辰睁着眼睛胡八道，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可能你是做梦梦到的。”

    顾云腾侧头看了她两秒，含笑的眼睛好像带出一句话“你是逗我的吧”，可最后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点了点头，顺着她的话道：“有可能……”

    “可能……”重复两个字后顿住半秒，顾云腾嘴边的笑意越来越深，“……我梦到有个人在偷拍我吧。”

    “……”顾辰默默地看着他，最后认可地点了点头。

    反正只要他没点破，她就不承认。

    回过头顾辰就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目光在室内慢悠悠转了一圈，睁着清明的双眼问：“顾大哥，这是你的房子？”

    “不然呢？”

    顾辰想了想：“是顾伯伯买的吗？”

    顾云腾闻言，瞥了她一眼：“哥哥自己就买不起吗？”

    “……”顾辰被噎了一下，瞅他一眼，“我随便问问。”

    她知道顾云腾比较有钱，上大学开始就自己做投资了，好像炒股也挺厉害的。

    他用赚的钱给家里人都买过礼物，还给她她买过生日礼物。

    但没想到他有钱到这地步，房子都买上了。

    “你要搬出来住吗？哥哥也帮你买一栋房子怎么样？”

    顾辰被这话惊呆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给我买？”

    顾云腾笑了笑，灯光从他后面笼罩过来，他的脸隐藏在不明朗的光线下，即便是这样，他眼中也像是有光在跳动。

    “因为，哥哥刚才做了个梦，”他缓缓地道，嗓音比任何一个时刻都低沉悦耳，“梦里哥哥喜欢的那个人，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