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三章 萧容昶,本宫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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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亲王的倒台,事先没有任何迹象,从御史大夫齐国章上书,参他在邺城欺压鱼肉百姓开始,接着又有十几个官员联名,斥责他不止搜刮民脂民膏,父子俩更是在当地屯兵自重,抢夺良家女子做军妓,简直目无法纪纲常。

    随着舆情渐渐发酵,最终由邺城守将徐达忠与分管吏部的台阁大臣秦铭联名递折子,揭示出周容质父子二人私通敌国的三大罪证。

    全过程一环套一环,短短三天,容亲王本人连那些私密信件是由何渠道送往京城的都不知,人就已被入诏狱听审。

    庆元帝下旨,由夙王牵头查处容亲王谋逆大案。

    萧容昶去时,锦衣卫都指挥使冷俞正从紫宸殿走出,衣襟上全是湿的,还沾着许多茶叶,面色看上去十分狼狈,俯身行礼:“参见首辅大人。”

    萧容昶气色算不得好,一边推开御书房的门,朝他冷冷扫了眼:“再找不到长公主,本官不介意明年这时,往冷大人坟头祭酒三杯。”

    “是。”冷俞虎躯一震,匆匆退了下去。

    殿中,庆元帝正六神无主的踱步,看见萧容昶,表情突然有些激动:“皇姐至今没有消息,这可怎么好。”

    “殿下当放宽心。”萧容昶忍着不耐,劝解道:“长公主吉人天相,定会平安归来。”

    作为天子少师,他从皇帝十岁开始辅政,二人关系一度十分亲厚。

    少帝心思敏感多疑,又毫无决断能力,很多事情,都得旁人从身后推他一把。

    譬如这次,他分明从开始就知晓了长公主计划,却未提前做任何安排部署。

    一切由得她胡来……

    “老师,朕不能没有皇姐……”天子眼睛红红的,显得有些无措:“老师教教我,现在该怎么做。”

    “陛下。”萧容昶蹙眉,缓缓跪了下去,目光沉定看向天子:“您是一国之君,无需依赖于任何人。”

    “包括臣和长公主。”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因着师生之情,庆元帝早允了他可以不跪。

    但这一次的跪拜,却奇异般的,令皇帝六神无主的心思平稳下来。

    “老师可知,当初是皇姐向朕举荐您做朕的老师。”皇帝颓然坐在椅子上,忽然有些痛恨自己的软弱。

    可是他害怕啊,从八岁坐上这个位置,就不断有人想推倒他,取而代之。

    他亲眼见过亲近之人的头颅被砍下,鲜血流了满地,差一点,那把刀就要架在他脖子上……

    一直以来,都是皇姐挡在他身前,替他铲除所有的障碍。

    “老师会替朕把皇姐找回来的,对吧。”

    萧容昶俯首,脊背仍然挺得笔直,回答道:“臣万死不辞。”

    ·

    从紫宸殿出来,天已经黑了,萧容昶步履已然十分沉重,看了眼天色,匆匆上马车离去。

    长公主去江南已经月余,到现在未有半点消息,不止皇帝焦躁不安,剩下两位亲王亦按耐不住躁动。

    就连沉默许久的岭南王,都派人去了趟西州,与翰亲王私相联络过一次。

    闭目凝神了一会,他握着佛珠的左手收紧,神情略有些疲惫的靠在软垫上。

    距上一次收到长公主的信件,已经过了整整十日,就连他派去接应的人,也在第一次传信回来后,就再没有音讯。

    当时信上只有短短几个字:长公主落水,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

    那些人怎么敢。

    萧容昶只觉浑身被愤怒烧得难受,却又不知这股难受从何而起……

    额心传来的钝痛感,提醒他,已经连日未睡。

    幽云也隐隐出现异变,他近日,十分想杀人……

    马车突然停下,霜九骑马追上来,递过来一只竹筒,神色紧张道:“大人,刚刚收到传书……”

    话未落音,手上便一空,车帘放下。

    萧容昶将纸条展开一看,是三个字的血书:玉修观。

    盯着看了半晌,最终将纸条揉碎在手里,这几个字,是他派去的人字迹无疑。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下车,确定无人跟踪后,换另一辆微不起眼的马车出了城。

    ·

    彼时的沁嘉,压根不觉得自己久不回宫,会给他人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

    容亲王已经伏法,他的妻儿在邺城守将徐达忠手里,正在押解上京路途中。

    通敌卖国是死罪,即便卖皇祖母一个情面,留下那最的重孙性命,也须将其送往帝国做质子。

    她几乎能预感到,自己被召去离宫之后会有多悲惨……索性就不回,让蓝夙去做这个恶人。

    对于多年前那次惨败,蓝夙一直耿耿于怀,对太皇太后一脉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当年,他无视王法,对肃亲王动用私刑,最后更将其五马分尸,可谓气焰张狂至极。

    不至于做了五年和尚,就修成一颗菩萨心肠吧。

    五月下旬,太浮山上还十分凉快,今晚圆月,沁嘉穿一身青色衫子,闲闲垮垮坐在一株梨花树下煮酒。

    不远处草堆里,一个男人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

    这人口口声声是首辅大人派来寻她的,言语间又不十分恭敬,沁嘉对这些零零狗狗的人物没甚耐性,索性堵了嘴扔在一旁。

    生死攸关的时刻,她不会相信任何人的话。

    何况,若被萧狗发现自己藏身在这儿,恐怕会第一时间带她回去邀功吧。

    幸好她与玉修观的玄机道君关系密切,遂借用后院一间厢房,扮作女弟子住了几天,日子过得十分悠闲。

    睡了大半日,此刻趁着浓浓月色,便想亲手煮了一壶梅子酒,又极有雅兴的命徐骋意在一旁弄琴。

    在她右手细腕上,曾经的玉镯早未戴了,取而代之的是用红线串起的一颗菩提子,泛着古朴静谧的光泽。

    沁嘉盯着看了一会儿,目光默默转向草地上趴着的男人。

    这人生得一张国字脸,老老实实的样子,偏瘦的身材,此刻衣衫褴褛,身上气味都馊了。

    这颗菩提子,便是抓到此人时,他掏出来证明身份的信物,与之同时还有一封萧容昶的亲笔信。

    沁嘉喝了一口酒,挑眉问:“你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

    “卑职乃江南桑枝县守备军统领,庞秋。”声音浑厚,中气十足,眼底隐隐藏着几分傲气。

    呵,都这样了,还硬气个屁。

    沁嘉一口酒饮尽,舌尖都舒服得麻了,右手托着腮,笑里几分不怀好意:“萧容昶可是天晟最大的权臣,你如此忠心于他,居然只得这么个官儿,心里就没有不服?”

    “敢问殿下,为何要绑住卑职。”庞秋梗着脖子,言语间,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自来还没有哪个不长眼的,用这种语气与她话。

    真是狗随正主啊……

    “本宫也是为了自保,天下谁不知道,萧容昶盼着本宫早死呢。”沁嘉端起酒杯,站起身背靠着树干,抬首看向天边明月。

    美酒,美景……若是再来个美人,就完美了。

    庞秋适才看清楚她的样子,一是不禁有些呆住。

    之前听首辅大人与长公主极不对付,还以为是个什么母夜叉,未曾想,是长成这副模样……

    他有些接不下去话,只讷讷道:“首辅大人不是这样的人。”

    “这也是人之常情。”这梅子酒真好喝啊,沁嘉晃了晃酒壶,觉得自己独饮有些无趣。

    “殿下莫要乱。”庞秋脑子一抽,话如连珠炮似的往外冒:“若大人有心谋害殿下,又怎会把贴身佩戴的佛珠送来,若殿下稍有闪失,岂不让人第一个怀疑!”

    沁嘉微微一愣,之前,倒没想到这一层。

    这么看来,萧容昶是真担心自己了?

    她给庞秋斟了杯酒,一人独酌,变成了双人对饮。

    一杯接一杯,竟渐渐的相谈甚欢起来。

    尚觉得不够,又发徐骋意去酒窖提两坛子来。

    沁嘉觉得这人跟自己话的样子有些新鲜,酒意上头,坐在蒲团上笑得东倒西歪:“待回去后,本宫就跟萧容昶,赏你个京官儿做。”

    “长公主谬赞了,属下空有一身武艺,最后还不是被您五花大绑在这里!”庞秋酒量不,只是容易脸红,一边蹲在那傻笑,听长公主悠悠道:“你方才,自己从在蜀中就跟着萧容昶,这几年他一直没调你回京,是放你在江南收集情报吧。”

    庞秋看似个糙汉子,实则精明极了,要不也不能千里迢迢,循着蛛丝马迹找来这里。

    几乎是立时,脑子就清醒了一半儿。

    不由往左右看去,长公主身边那个男人已经不在,正好趁此机会,带人回去向大人复命。

    “卑职愚钝,听不懂长公主在什么。”他伺机而动,却在站起身时,看见眼前女子似乎出现了好几个重影。

    随即,身子软软倒了下去。

    “哈,哈哈……”沁嘉站起身,指着他,笑容肆意张扬,“没用的东西,我这梅子酒,可不是谁都能喝的。”

    月光洒在院中如盖的梨花树上,女子一手拎着酒壶,仰头痛饮一口,三千青丝随风舞动,半掩住一张倾国容颜。

    脱去平素端庄的外衣,明媚张扬得像个欢脱的妖精,一身青衣,眸色迷离,气质善恶难辨。

    倒了倒酒壶,已经空空如也。

    徐骋意怎么还不回来,她想亲自去酒窖,刚走了几步,发现身侧不远处,立了个清瘦出尘的身影。

    身披淡淡月华,气质如寒松翠竹,泠泠令人不敢接近。

    她吃了一惊,诧异于他竟然会这么快寻来。

    酒精上头,她只觉这幅画面十分养眼,想起那次在安国公府,自己亦是色令智昏,做下那等糊涂事。

    同样的人,同样的酒,竟令她生出同样的心思,真是不妙……

    沁嘉一只手撑在树上,仿佛醉得厉害,整个人软软的滑了下去。

    可恶的是,对方居然没有上前来扶,沁嘉跌在地上,声嘟哝:“无情。”

    “论无情,怎比得过殿下。”萧容昶冷漠又欠的声音,夜色里听来有几分朦胧:“看来玉修观的生活不错,殿下已然乐不思蜀。”

    “好,好。”沁嘉扶着树干慢慢站起,但似乎真喝得有些多,又顺着滑了下去。

    这一次,是真起不来了,她两手抓着裙摆,转头朝对方看去。

    岂有此理,狗男人对自己置之不理,却去扶那个庞秋。

    不由变了脸色,有些僵硬的朝他伸出手:“还不过来拉本宫一把。”

    对方却毫无反应,将庞秋扶起来后,好整以暇坐在案前,半点台阶都不给。

    沁嘉生气了,冷笑一声:“萧容昶,你拔*无情。”

    此话一出,两个男人齐齐朝她看来。

    好不容易缓过神的庞秋,嘴张开老大,震惊得简直欲昏死过去。

    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是男人都知道,可从长公主嘴里出来,还是对首辅大人,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会不会被杀人灭口……庞秋默默把大块头往后缩了缩,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殿下!”萧容昶终于不再淡定,沉着一张脸朝她走去。

    沁嘉欣赏到月下美人,感觉一口气终于顺畅了。

    萧容昶走近她,神色复杂的蹲下来,目光与她平视:“殿下方才什么呢。”

    沁嘉嗤笑一声,挑衅看着他,一字一句:“我,萧大人你拔*无情。”

    “呵……”萧容昶仿佛被气笑了,扣住她的手腕,目光牢牢锁住她腕上红绳,面沉如水:“殿下何出此言,这半月,臣可是找得您好苦。”

    感到手腕上的力道,和男人手心里的温热,沁嘉露出十分做作的一笑:“能活着,是本宫的本事,至于回不回去,亦是本宫自己的算。”

    院门忽然推开,徐骋意酒回来,发现多出来的人,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萧容昶垂下眼眸,看着一脸酒意,目光已有些迷离的女子,目光逐渐冷却:“臣真是佩服殿下,此刻还有闲心饮酒。”

    “饮酒怎么了。”沁嘉犯嘀咕,伸手去问徐骋意要酒。

    接着,就听对方凉凉道:“此前锦衣卫找遍了江南,都未有公主踪迹,连臣都要以为公主真的出事了,唯独夙王反其道而行,一直命人在京郊方圆千里搜寻您的踪迹。”

    “照这速度,臣以为,马上就要搜到太浮山来了。”

    沁嘉睁大眼睛看他,心里骂道,这么重要的事,竟然不早!

    “如若没什么事,臣便先告退了。”萧容昶松开手,起身往前走了两步,衣摆又被人扯住。

    “等等,带本宫一起走。”沁嘉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有些发晕,吩咐徐骋意:“你自行回府吧,心些,无事不要出门。”

    完,跟着萧容昶追去两步,脚步跌跌撞撞的,额头重重抵在他后背上。

    绛紫色的袍服,面料丝缎滑腻,冰冰凉凉的很舒适,她酒意醒了些,像个磨人精一般,手臂轻车熟路缠上对方的腰:“本宫有些醉了,走不动。”

    徐骋意面色一暗,闷不吭声退下。

    不远处,庞秋亦识趣的扶着墙壁默默遁去。

    萧容昶面色冷淡的去掰她的手,狠心用了几分力道,沁嘉骤然失去平衡,没有骨头似的往前倒去。

    地上都是碎石头,无法,只得又捞了她一把,眼中几分厌烦之色:“殿下何不坐下醒醒酒,等人来接。”

    沁嘉扔了手里的酒壶,抱住他胳膊,又将脸蹭在冰冰凉凉的绣袍上,语气闷闷不乐:“萧容昶,你别跟本宫翻这些旧账,什么蓝夙,就是你翻脸无情罢了。”

    朦朦胧胧中,似听见他冷嗤一声,接着,沁嘉就被人一把抱了起来。

    夜里的空气清寒寂寥,这人身上也没什么温度,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没脸没皮勾着他的脖子,嘀咕着:“你这人,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

    “跟你写了那么多信,都没有一点点表示。”着,手指把玩他肩上披着的一缕头发。

    “送一颗珠子来算什么。”沁嘉抬起手腕,盯着那一颗质感古朴的菩提,转头瞪他一眼:“首辅大人忒气了。”

    “殿下当真要跟臣走。”萧容昶将她抱到马车前,掀开帘子,目色如古井无波。

    沁嘉没答他,兀自转过身,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车,高贵形象碎了一地。

    怎么还不走,啰里八嗦的,急死人了……

    萧容昶目光泛起淡淡涟漪,驾车往一条僻静路上驶去。

    山上露重,沁嘉穿得少,因方才喝了酒,身上也并不觉得冷。

    萧容昶应是头一回驾车,挥鞭的频率有些乱,但马车一直行驶得很平稳。

    走了许久,沁嘉有些累了,且终于感受到夜间寒意,双手抱怀道:“怎么还没进城。”

    对方半天没答话,正有些不耐烦,就听见外面一阵风声呼啸。

    男人醇厚低沉的声音,穿风清晰沉入耳里:“首辅大人深夜亲自驾车,所送何人。”

    “夙王殿下。”萧容昶声音清透,隐隐透出几分调侃意味。

    沁嘉缩在车榻上,突然觉得腹处一抽一抽的疼,身子开始不断往外冒冷汗。

    手紧紧抓住衣摆,有种不详的预感。

    不会,不会这么倒霉吧……

    “坐在本官的马车里,自然就是本官的人。”萧容昶语气里透出几分暧昧,转头看了眼车厢,里头悄无声息,就如没人一般。

    他勾了勾唇:“夙王连这都要好奇?”

    夜风里,飘散着几分梅子酒的香味,还有道熟悉的冷香掺杂其间。

    蓝夙连搜了好几座山头,都没有她的踪迹,漫无目的找到这里,正怀疑是自己想错了,便听见马车轱辘的声音。

    驾车的人,竟然是认识的。

    突然有种极强烈的感应,她就在这里,即便不在这辆马车,也应离此处不远。

    很快,他便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胸口突然有种闷不过气来的感觉,踏马走近些,下意识用剑柄的那头去挑马车帘子。

    下一刻,却被对方牢牢握住。

    “夙王以为,自己此刻在做什么。”萧容昶神色镇定,单手握住剑柄,行动间分毫不退。

    两相对峙,他适才发觉,对方亦是练武之人。

    “萧大人又是在做什么!”蓝夙眯了下眼睛,满身皆是杀伐戾气,眉目张扬,骄矜得不可一世,毫不迟疑的出手继续探向轿帘。

    就在这时,车内传出一声女子的闷哼。

    他动作一顿,目光死死盯着车厢。

    一只纤细如玉的手伸出,直接攥住萧容昶衣摆,手背上青筋暴起,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

    因为突然的腹痛,沁嘉语调显得有些娇气,低低唤了声:“萧容昶……”

    “殿下,怎么了。”萧容昶转身上车,只见她青色的裙摆上,透出一片深色痕迹,车厢内还有淡淡血腥味。

    那片深色还在不断扩散,萧容昶神色一黯,用力回握住她的手。

    沁嘉一只手捂着腹,疼得惨无人色:“萧容昶,本宫好疼……”

    “臣马上带你回去。”他看向外面,蓝夙已经坐在车夫的位置。

    “驾!”夙王拿起马鞭,毫不迟疑的驾车往城门驶去。

    “殿下,暂且忍耐一下。”萧容昶白了脸色,眼中一片兵荒马乱,将沁嘉抱坐在大腿上,朝外道:“太医署此刻还有人当值,夙王可直接驾车入宫,”

    “才不要进宫。”沁嘉轻微挣动了下,嗓音微弱。

    萧容昶蹙眉,捏着她手心:“殿下不可胡来。”

    接着,对方将手覆上自己的肚子,感觉一股热流传递而来,终于稍稍好过了些。

    仰头却见他眼尾发红,眼神十分矛盾且复杂的望着自己,竟然还透出几分心疼。

    沁嘉不禁感到莫名,这人前后变化怎么这么大。

    等等……他莫不是误会了什么。

    沁嘉埋头在他胸前,有些尴尬的咬着唇,声解释:“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人平时精明得跟什么似的,没想到,还有这么呆的时候。

    她几年前作大死,服过一味很厉害的凉药,从此以后每次来葵水,都折腾得跟产了似的。

    萧容昶神色有片刻怔忪,随即明白了她在什么。

    “殿下怎知……”手还放在她肚子上,沉声问:“是不是这儿疼?”

    “是,可又不是……”沁嘉没力气太多话,忍着阵阵晕眩,轻轻吸了口气,在他耳边轻轻了句什么。

    萧容昶忍不住道:“殿下明知道自己……还放纵饮酒。”

    总归还是松了口气,不是他猜测的那样便好。

    “不用去宫里,我府里有药,吃了就会好了。”话间,她浑身冷汗直往外冒,衣服都湿透了。

    这几年月月如此,这次是因为随身带的药丸泡水没法吃了,才会疼成这样。

    马车转了个方向,不一会儿,稳稳停在公主府门外。

    沁嘉已是疼得昏死过去,被萧容昶一路抱进府里。

    管家和玉痕见此情景,简直都急疯了,玉痕看见赶车的竟是蓝夙,微微吃了一惊,却顾不上拦他,赶紧吩咐人去取药,然后就进房伺候去了。

    看到熟悉的陈设,蓝夙在院中顿住脚步。

    方才那二人之间对话,也尽数落入耳中,由不得他不多想。

    早前曾听,首辅与长公主之间关系水火不容,但照方才的情形看,那位倒更像已成为她裙下之臣。

    如此,他心中最后一点执念,也能放下了。

    回去时,差点与一端托盘的丫头碰个正着,他眼疾手快接住,隐约闻见一股子火蛇胆的苦味,不由问道:“这是给长公主的药?”

    丫头吓得不轻,屈膝回了声‘是’,急匆匆垂头走了。

    蓝夙心中泛起疑云,从未听过,女子来葵水要以火蛇胆入药。

    除非是先天体质虚寒,要用此药调理身体。

    可此前,从未见她身子有任何异常。

    怕是这几年,纵情声色糟践了身体。

    想起传闻中她一直豢养男宠,以及方才与当朝首辅饮酒夜奔的荒唐,他突然感到有些讽刺。

    是当初被自己轻轻碰一下都会哭的人……

    周沁嘉,你可真是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