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四章 长公主如今,是越来越没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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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沁嘉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隐约觉得,要要害自己的坏人很可能已经死了,但仍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她的叔叔周容质,太皇太后的心头肉,生得脑满肠肥,油腻不堪,当年蓝夙出征,她留守宫中,那畜生竟然妄想让她嫁给他侄儿,更离谱的是,还去正儿八经找皇帝提亲。

    被拒绝后,又恼羞成怒,带着一队亲兵围了她的凝华殿,叔侄两人就站在她寝殿里头开荤腔。

    “堂堂的监国长公主,行事连勾栏院里的□□都不如。”

    “知道现在民间怎么传的吗,竹林三日狼王顾,换得天子坐朝堂……周沁嘉,列祖列宗面前,你到底要脸不要!”

    沁嘉其实并不怎么生气,因为那些话都是真的,她也并不冤枉。

    自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倘若她能成为最后的赢家,这些流言蜚语又算得了什么。

    她不怒反笑,盯着周容质和他恶心透顶的侄儿,神色轻慢,全然不将他们看在眼里。

    悄悄摸向藏在裙子下面的匕首,一边:“叔叔也知道,本宫如今有三公子护着,你这般折辱本宫,就不怕日后遭报复?”

    “真是笑话,今日你跟启明圆了房,往后就是我侄媳妇了,难道还会向着一个外人。”

    沁嘉紧紧攥着藏在裙子里的匕首,眼看身边忠心耿耿的宫人或死或伤,都被拖了出去,一时心中悲痛不已。

    蓝夙,蓝夙,你怎么还不回来……

    她眼中含着泪,将匕首横在颈间,算做最后一搏:“本宫绝不受制于任何人,叔叔若执意如此,本宫保证,不日之后,西北的铁蹄将踏平邺城!”

    大局未定,天子孤弱,她怎么舍得死,如此做派,只是威胁下对方罢了。

    这时,地面上鲜血蜿蜒而来,外面悄无声息的,已死了一大片人。

    蓝夙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她横刀欲自戕的场景,几大步奔去,徒手夺去她手里匕首,眼中烧起滔天怒火,凶道:“周沁嘉,你敢死!”

    周启明这时想起要逃,身形一顿,低头一柄剑锋已自胸前贯穿。

    蓝夙,蓝夙……

    “蓝夙!”万籁俱静中,她忽然叫了出来。

    这一声掺杂着无数复杂的情绪,委屈,生气,还有浓烈得化不开的依恋。

    这些情绪,是属于梦里的那个自己,而此时的沁嘉,早已经学会不依赖于任何人。

    只有弱者,才会放任自己陷入险境。

    沁嘉深深抒了口气,梦境与现实交替,鼻端是她所熟悉的茉莉冷香,这里是她的寝殿,昨晚她身子不适,便提前回了公主府。

    静静缓了一会儿,睁开眼,竟看见庆元帝关切的脸近在咫尺,皇帝摸着她的头问:“阿姐,你可好些了。”

    她侧过头,目光越过皇帝所坐的那张黄花梨木制成的太师椅,眼前景象,令她整个人如遭雷击。

    这是,怎么个情况——

    十步开外的地方,用南海珍珠捻成的绡纱珠帘外,影影绰绰站着两个同样修长的身影。

    萧容昶那身黑色仙鹤云纹锦袍分外显眼,她盯着看了会,整个人瞬时清醒过来。

    在他旁边,则站着蓝夙。

    若非昨晚上在那种情形下相遇,她没算再跟他扯上关系的。

    此刻,他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已让她觉得十分压抑……

    实在是当年两人分开时,关系已如履薄冰,沉闷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刚才做梦喊的那一声,实在是太过尴尬,若非皇帝还在这儿,她简直想立刻包行李逃离京都。

    皇帝看她面色青紫交替,蹙了蹙眉,哪壶不开提哪壶:“皇姐方才叫夙王的名字,难道是有话对他。”

    沁嘉下意识去看萧容昶,却见他垂着眸,似乎注意力并未在这里。

    “本宫听,容亲王的事,是交由夙王负责的,不知现在处理得怎么样了。”她找了个理由,随口问道。

    庆元帝露出宽慰的表情,召蓝夙上前,“夙王自己跟长公主吧。”

    沁嘉忽然想起当年肃亲王被五马分尸的惨状……头枕在软垫上,闭上眼睛。

    身为亲王,即便是犯了死罪,亦要留个全尸,以示皇家体面,这是祖宗留下的规矩。

    “皇姐可是累了。”看她这样子,皇帝关切的道:“要不过几天,等皇姐好了再。”

    “本宫没事。”她握住皇帝的手,微微笑着,眼中露出惋惜之意:“叔叔老来糊涂,本宫也是于心不忍,若是来得及,还想跟夙王求个情。”

    帘外,一直沉默的萧容昶突然出言断:“陛下,长公主既然没事了,臣还有事处理,先行告退。”

    “也是,陈国使团不日就要抵达,爱卿定然忙得分身乏术。”天子态度很客气,亲自将他送到门口。

    “臣告退。”萧容昶清冷的嗓音,令沁嘉心头无来由的一跳。

    想起昨晚在马车上的一幕幕,突然觉得,他这般匆匆离去,难道是想就此与自己撇清关系。

    “萧大人。”沁嘉突然开口,语气里几分乖张:“大人不如先在公主府稍事休息,待会,本宫还有要事与你商议。”

    庆元帝一愣,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左右。

    萧容昶蹙眉,俯身退了下去。

    ·

    帐帘放下,满室馨香,沁嘉疲倦的靠坐在软枕上,听蓝夙起容亲王。

    周围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稀薄,男人醇厚的音色灌入耳中,不染丝毫情感。

    恰如当初感情破裂时,只空余势力的毒瘤,彼此间不留一丝余地。

    沁嘉扯下腕上红绳,将菩提子攥在手心,让自己逐渐镇定下来,听他着:“容亲王已在牢里饮鸩自尽。”

    “那他的家眷……”沁嘉觉得这样甚好,自戕的皇族,死后不得入黄陵的。

    “王妃母族及其子,亦参与谋逆,按国法处置。”蓝夙详实的禀告,包括某些细节:“嫡孙周永止,被太皇太后调包,算暗中接入离宫。”

    “然后呢?”她把被子往肩膀上提了提,忽然转过头看他一眼。

    细微的动作落入眼中,蓝夙觉得有些讽刺,这到底算什么。

    沉默片刻,答:“已被臣抓获,送往陈国为质。”

    戴罪的质子,在别国只能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越是交好的国家,越是愿意充当刽子手的角色,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听完他寥寥几句汇报,沁嘉还在想,之前自己那句梦话,对方到底听见了没有。

    若听见了,会不会误会什么。

    容亲王垮台了,她终于能放松一阵子,此刻身上却像被抽空了力气。

    蓝夙在五年前,对自己已然十分憎恶了。

    这次他来京中,只是不想她拿着黑羽令,玷污了那些长埋地底的英魂。

    可这是□□赐下的令牌,无论如何,都要有始有终。

    不能他一旦不想要了,就找块地方随便给埋起来……自来,他都当天家威严是儿戏,这点怕是永远也不会变了。

    可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啊。

    他这般做派,将天子置于何地。

    沁嘉从前最讨厌的,就是他骨子里桀骜不驯的血性,虽然他没有生过反心,可也永远无法指望他会对任何人俯首称臣。

    何况,他身后还蛰伏着岭南。

    “夙王办事,一向是极妥帖的。”沁嘉露出个端庄的笑,眼中几分碎玉流光,泼墨似的长发垂在枕上。

    “陛下跟夙王都回去吧,本宫累了,想睡会儿。”她温柔的看着皇帝,同时又吩咐玉痕:“夙王久未来京,府上定然缺东少西的,你跟过去帮着点点。”

    如此做派,作为监国长公主,简直已不能再得体了。

    完,她便没再管其他,缩进被子闭上了眼睛。

    ·

    沁嘉倒床就睡,待养足了精神,才让人去通知萧容昶来。

    这人态度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实在让人不知该怎样相待。

    也是,斗了这许多年,他定然还不太习惯。

    不过男人嘛,哄一会儿就好了。

    沁嘉喝了碗红糖水,感觉浑身都暖暖的了,抬头一看,萧容昶目光有些朦胧的走进,不由笑了起来。

    看样子,他也已经睡过一觉了。

    桌上午膳已经摆好,沁嘉待人都走了,手指朝餐桌上一指:“喂我。”

    原没指望他会有任何改变,谁知他却变本加厉,一撩衣摆,自己坐到餐桌边上就吃起来。

    “萧容昶。”沁嘉早就饿得不行了,见状气鼓鼓的走过去,言语奚落:“等本宫一起吃,你就会饿死吗?”

    萧容昶慢条斯理夹了一块牛肉,细细咀嚼之后咽下,目光里含了几分深意:“在经过昨晚那种事后,臣觉得,再跟长公主行那些虚礼,实在有些多余。”

    “怎么,萧大人没当成爹,伤心失望了?”得益于五年来与他唇枪舌战练就的脸皮,沁嘉分毫不让。

    坐在他身侧,单手托腮望着他侧脸,勾唇笑得娇媚:“要不萧大人再努一把力,争取明年抱一个……”

    夹菜的手一顿,英俊的五官仿佛都在抽搐……长公主如今,是越来越没有下限了。

    艰难的将食物咽下,半晌,咬着后槽牙道:“臣并没有想要后嗣的意思。”

    “那可巧了,本宫也不喜欢孩。”沁嘉笑容越发明媚,两只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看他进食的样子。

    不管怎么样,这幅画面还是很养眼的。

    待他终于看回来,下巴往一盘虾饺的方向扬了扬:“本宫想吃这个。”

    起来,她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长大的,若他不能适应这一点,以后日子可就难办了。

    此时,她身上仅着一件淡蓝色直襟棉布睡衣,贴身勾勒出姣好的身材,乌发半遮面,一双招人的眼眸里泛着桃花,笑意嫣然。

    微微张开嘴,一副等待对方投喂的甜腻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