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十章 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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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如此, 还带着几分勾人的意味。

    “臣只是去净房。”他唇抿了抿,径自走了。

    沁嘉翻了个身,郁闷的趴在软枕上。

    萧容昶回来时, 依旧光着上半身,且带着一身寒气,发尖有湿的痕迹, 显是洗了个冷水澡。

    “浴室不是备着热水吗。”沁嘉不解的看他一眼, 又往里面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

    萧容昶没作声,眼中几分困倦之色,只想倒头睡觉。

    却见她突然凑过来,一副犹犹豫豫,该不的模样,便问她:“怎么殿下还有事?”

    “萧容昶, 我大概要回封地去了。”出来,她终于松了口气。

    这事她盘算了一下午, 不是她自己想走, 而是皇帝留不得她了。

    皇帝当年继位时年纪还, 朝中大半重臣都是她亲手扶持起来的,这两年虽不再过问政事, 但随着皇帝年纪渐长,需要独立的地方越多,自己的存在难免会对他有所制肘。

    又有皇后吹枕边风, 恐怕很早以前,他就已经对自己心生不满了。

    可笑她还自恃身份,以为皇帝长大了,事事处处能给她撑腰。

    此前是忌惮她与蓝夙, 如今,呵……

    皇帝虽性子软弱,却极为敏感,且一直知道,萧容昶是自己亲点的首辅,又怎会真的相信两人水火不容。

    这一段时间以来,内阁对她的支持也渐渐露出行迹,是她太天真了,真以为彼此间血浓于水……

    如今皇帝有燕王和林国辅两位重臣鼎力支持,内阁处理政务井然有序,自己留在京中已然毫无意义,只会逐渐成为皇帝心中一根刺。

    萧容昶拉着她躺下,面沉如水:“今日在回廊上,殿下与夙王之间究竟因何事争执。”

    沁嘉叹了口气,便将皇帝袒护岭南,让她别计较蓝家大公子所作所为那些话重复了一遍。

    只此刻心绪已十分平静,甚至还有几分欣慰:“陛下如今这样,倒是不需要本宫再操心了。”

    两人目光相对,萧容昶握住她的手,放在唇上亲了下:“殿下要回幽云,路上臣不放心,让庞秋跟着去可好。”

    “你是担心我的安危,还是担心我……”沁嘉挑眉,往他跟前凑近了些,眼睛眯了起来:“此去幽云,坐船只需三日呢,首辅大人算隔多久去给本宫请次安啊。”

    坐船三日,一来一回就是六日,她故意这么,也没想着他真有空过来。

    萧容昶却当了真,认真思量半刻,回道:“京都跟幽云之间有座城叫纪云,若在那里相见,殿下与臣都只需费一日功夫,如此臣每月的休沐都可以过去,殿下以为如何。”

    “怎么我也要奔波啊。”沁嘉面上不乐意,心里已经在想,要不就在纪云修座宅子算了。

    她可不愿在别人住过的地方。

    “除了庞秋,臣还想向殿下举荐一人。”

    “你别把身边人都给了我,自己怎么办。”沁嘉虽然感动 ,却觉得自己并没那么脆弱,需要对方这么费心照顾。

    “殿下这些年未雨绸缪,身边武将居多,只是要治理一座并非易事,之前城中大官吏能力如何臣不了解,只听这些年赋税节节减少,也不知内里有无猫腻,殿下若是信得过臣,可带上台阁大臣凌毅,此人能力有手腕足,且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一应账册看过后都能分析得头头是道,若遇上复杂些的情况,臣还能及时给他指点一二。”

    他思虑得这样细致,沁嘉倒不知什么好了,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忽然起身从床尾的暗格里,拿出一枚的玉牌。

    上好的墨玉,用一枚红线穿着,上面用朱笔雕铸一个精致的沁字。

    她将玉牌递给萧容昶,声音不由自主变得温和柔软:“这是本宫的长公主令,乃父皇所赐,见令如见人,以后如若遇到危险,你拿着它,可随意调遣我留在公主府的两千亲卫。”

    罢,又从枕头下拿出他先前所赠的白玉菩提,将两样东西同时摊在掌心,对他笑道:“你送的佛珠,我也会时时刻刻带在身上。”

    萧容昶接过玉牌,指腹轻轻摩挲上面那隽秀的字,一时心中变得极柔软,薄唇微启:“沁,嘉。”

    将玉牌珍重收好,他将人轻轻拥进怀里,语声清浅:“待臣将来告老归田,便去幽云游历一番。”

    一时白天那些嫉妒酸涩情绪,通通只化作不舍。

    “等你告老归田,不要回老家奉养父母吗?”沁嘉头贴近他冰凉的脖子,感觉他身上一点一点热起来,腹部肌肉线条蓄力贲张。

    萧容昶没作声,埋首在她脸上亲了下去,一路湿滑到耳际。

    语调沉沉:“殿下要保重身体。”

    “嗯。”沁嘉正满心感动,接着听见他下一句话:“臣今晚,要看着殿下把药吃了。”

    “啊?”她立时生出抵触,刚要什么,又被人堵了嘴。

    “也不急……可以待会再吃。”

    ~

    “哪有完事就让人吃药的,萧大人如此行径,简直和那些玩弄女人的禽兽没有任何区别。”沁嘉软趴趴的靠在大枕上,眼里漫着一层水光,嗔怨看着他。

    萧容昶却毫不留情,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让她感觉头皮发麻。

    沁嘉身上已经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撑着眼皮继续和他天人作战。

    “本宫不想吃,苦死了。”

    “那万一以后怀上怎么办,多麻烦啊。”

    “孩儿很吵闹的,影响你处理公务……”

    萧容昶望着她,冷笑一声:“是不是要给夙王指婚,公主才愿意吃药。”

    “别,别了,我吃,吃就是了……”沁嘉败下阵来,想撑着坐起来,却浑身使不上一丝力气,又软软的滑了下去,像没有骨头似的。

    他眼神温和了些,伸臂搂住她的腰,将人一把揽了过来,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以后,由臣来吃药,好不好。”

    “你什么?”沁嘉怔了怔,适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她知道在世家大族中,经常有女子需要在受宠幸后服下避子汤,后宫中也不外如是,只是有的药性温和些罢了,但大抵都还是伤身的。

    “臣会吃避子的药。”萧容昶语气稀松平常,似乎未把这当回事。

    沁嘉心中震惊,呆呆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道:“可万一这药有害处怎么办。”

    “臣天生身子骨强健,不惧那些。”他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面容清隽,眼中化作一潭春水。

    “不,我意思是,万一那药服下后,影响你那方面……”对上那双深沉双眸,干笑了两声,不敢再胡搅蛮缠。

    萧容昶吩咐下去之后,玉痕很快就端了托盘来,到底是伺候了十几年的丫头,知道她断然不会吃蓝夙的药,直接拿来的太皇太后那颗。

    萧容昶目光闪了闪,没什么,只是亲手将药丸拿起来,喂进她嘴里,又给她喂了些温水。

    “苦死了。”沁嘉心里憋屈,瞪着他,被磨砺得殷红的唇瓣上沾了点黑色。

    玉痕早一溜烟跑了,萧容昶将纱帐重新放下,俯身过去:“让臣尝尝,苦不苦。”

    沁嘉恨恨的推开他,又问:“你还没答我呢,之前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你在宫里做什么了,天下间男人都是这样,见着年轻漂亮姑娘就挪不动腿。”

    萧容昶心里亦十分懊悔,若知对方今日在紫宸殿受了这般大的委屈,就该早些回来才是。

    “皇后一直想往臣身边塞人。”思及天子无情,眼中不由一片森然。

    如今这般宠幸李皇后抬举李家,且给了燕王南方的兵权,明面上燕王又事事处处压过陇西王一头,若将来外戚独大朝臣们处境会有多艰难。

    若陛下是个有决断的,就断不该再让皇后生下长子。

    “如今,夙王已向皇帝投了诚,岭南早晚会有场纷争。”沁嘉望着他,字斟句酌的道:“本宫当初喝那药,是为安太皇太后的心,还以为皇帝年幼不知呢,但从他今日表现来看,却是一直都知晓的。”

    “你知道为何这五年来本宫宁愿每月服药,都从来不去寻一劳永逸的解法吗。”她抱住萧容昶的腰,将冰凉的身体贴上去,忍不住轻轻的颤了颤:“没人愿意本宫诞下子嗣。”

    “将来本宫死后,幽云十三州便能顺理成章归于天子之手。”

    ·

    五日后,夙王府收到一方锦盒,听是长公主送来的,李定琛不敢耽误,直接送到了书房中。

    蓝夙开锦盒,里头完完整整五颗药丸,一颗未少。

    五年前那桩旧事乃宫中秘辛,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他经过多方探查都未得全貌,最后还是找到当年在母妃身边伺候的一名贴心人,以她儿子的前程要挟才得来几分有用线索。

    眼下就放着刚才整理好的一份情报,白纸黑字写明沁嘉长公主当年在慈安宫服下雪域红花的缘由。

    蓝夙翻来覆去读那几行字,再看见盒子里的药丸,一时间悲恸不已。

    “岭南王暗通太皇太后,请其为福王长女和夙王指婚,太皇太后欲赏夙王妃雪域红花,由沁嘉长公主代服。”

    短短一行字,几乎让他整个情绪崩塌。

    李定琛站在书案边,不慎瞄到了,不禁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王爷万勿冲动。”联想到当年的情形,他喉中有些发堵,却大着胆子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王爷想想,如今岭南世子之位空悬,大公子铤而走险去谋夺幽云,和长公主已是水火不容。”

    “您若是顾念着旧情,何不就断了大公子的念想,回去继任世子位,总好过让那位腹背受敌,一面与大公子周旋,还要受陛下的猜忌。”

    “天真……”蓝夙眼中已是猩红一片,将那盒药丸收好,语气里几分疯乱:“孤已有爵位在身,除非膝下有子,否则怎可能继承岭南王府。”

    “不过,孤亦有法子,让大哥动不了她……”蓝夙心绪沉重,加之之前的内伤未好,沉默了半晌,竟生生咳出一口鲜血。

    李定琛急得不行,继续劝慰:“凡事总要往好的方面想,如今王爷既已得了药,总有机会哄着长公主服下,您也不想想,长公主这次为何不肯服药,那必是还在和王爷怄气啊,换句话,不正明长公主心里还有您!”

    蓝夙起身缓缓踱步到窗边,热风一吹,听着李定琛继续在那絮絮叨叨,只觉心脏一阵绞痛。

    他知道如今物是人非,再想重续与她的缘分已是难上加难,可那个人已深深嵌进他命里。

    过去他总用诸多怨恨的情绪抵消心中牵念,如今却是再多怨恨,都烟消云散了,之前在天垣山猎杀火狐,他便想着死了就死了,不过在人间白走了一遭。

    这几日一直忙着查那桩旧事,过得浑浑噩噩,竟不知京中情形到底如何。

    那天在紫宸殿,她显然被皇帝的态度伤到了,以为是自己从中挑唆。

    回想当时陛下的态度,蓝夙不由心中大乱,一时想去提醒她,陛下已听信他人谗言,心中对她起了疑云。

    一时又从长远考虑,自知要完全得到一个人,需得攻心为上,绝不可这般贸贸然示好。

    要让周沁嘉这样的女子服软,就得在她最脆弱无助的时候出现,令她意识到那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好处,如此方会珍惜。

    蓝夙收起疯乱的心绪,着人听她现人在何处,并派人时时在暗中盯着。

    到了第二天正午,得知对方已入宫向皇帝请辞回幽云,心绪莫名松泛了些。

    懂得这么做,明她已知晓皇帝心意,早早离京方能更好保全自身。

    再者,他自是不介意用各种卑劣手段将人抢过来,可让那二人异地而处,到底行事更便利些。

    从京都到幽云得走水路,蓝夙思虑片刻,提笔给大哥蓝刃写了封信,将她离京之事和盘告知。

    可在写完后,又控制不住将信撕了个粉碎。

    走到窗边大口喘息,眼中一片血色难掩,心中暗恨,每回涉及到她总是手段不够坚忍。

    几年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唯一庆幸的便是对她足够了解,他既已定了主意,自有办法让她重新就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