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三十六章 莫非萧大人房里还藏了人?……

A+A-

    转眼到了十一月份, 天气渐渐转凉,屋里烧起地龙,温暖又舒适。

    沁嘉这四个多月一直在调养身体, 喝了很多妇科类的苦药,终于渐渐将毒素彻底排净了。

    每次来葵水的时间也渐渐规律,只是还有些轻微腹痛, 与正常女子无异。

    蓝夙再次提出让她吃药的时候, 沁嘉坦言雪域红花之毒已解,让他无需再介怀此事。

    幽云各处都在建设,每天都有大量事情要处理,她忙得脚不沾地。

    等到一切渐渐走上正轨,陈国传来消息,天子驾崩,太子卫绝继位。

    本来这跟沁嘉是没什么关系的, 但陈国新皇上位之后做的第一件荒唐事,便是派使臣带着五十车豪聘, 来幽云跟长公主提亲。

    当年陈皇苦求李妍而不得, 最终因爱深恨, 追杀她到天涯海角,沁嘉想起这桩事, 不由讷讷道:“被这种人惦记,可不算一件好事。”

    “你还想被谁惦记?”蓝夙推门进来,见她一副愁眉苦脸都样子, 在她对面梨木大椅上坐下。

    瞥见她正在喝的当归红枣茶,目光闪了闪,将手里的礼单递给她:“看看可有喜欢的。”

    “纵有又能如何?”沁嘉微微蹙眉,想到在城外安营扎寨的提亲队伍就头疼。

    她可没那么好心, 开城门,供那几百号人的队伍在这白吃白住。

    “陈王能给你的,孤一样能。”蓝夙淡淡一笑,眼中几分邪气,有种逼人的压迫感。

    沁嘉不太习惯他还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话,不由干笑了两声,拿起桌上玉痕刚刚送来的线报。

    陈国来了迎亲的使臣,她作为当事人,可以给对方甩脸色,但庆元帝作为主君,却不得不按照相应的规制礼待。

    那边来的是宰相季轩,这边接应的自然是首辅萧容昶。

    昨日时,接待陈国使臣的队伍已从京中出发了。

    庆元帝连续三次传旨给她,命开城门迎客,沁嘉只当没听过的,反而让人在城墙上传话给季轩,直言自己蒲柳之姿,怕污了陈王的眼睛,让他们回去劝劝自家主君,别拧死在一棵树上。

    季轩吃了几次闭门羹,处境十分艰难,就盼着京都的人早些到,好带他进城。

    蓝夙看过线报,观她面色如常,上身前倾手肘撑在膝上,屏住呼吸:“若是那个人来了,你可要开城门。”

    曾以为只要在一起久了,总能找回最初的感觉,可她却始终不冷不热的,话时也时常心不在焉。

    他自然知晓这一切始作俑者是谁,却从来不肯提起,也不愿承认,自己竟然会输。

    沁嘉偏头看着她,目光里几分不解:“陛下派来的人,本宫若不开门相迎,传出去岂不受人诟病。”

    蓝夙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目光里带着几分阴郁:“你若觉得心烦,孤这便带兵出城,将他们赶出天晟。”

    “不必了,这样有损两国感情。”沁嘉气势弱了下来,眼中隐隐几分抵触情绪,感觉对方站得过近,起身避开:“夙王还不回岭南吗,听老王爷已经派人来催过多次了。”

    “长公主这么遭人惦记,孤怎么敢走。”蓝夙装作听不出她的言下之意,起身来到她身后。

    熟悉的冷香扰人心神,他手指挑起一缕乌发,对方却突然如被雷击似的跳开,转头一脸防备的看过来。

    蓝夙眼中浮现一抹自嘲:“在一起的那两年,孤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彻底得到你,却忍着连你头发丝儿都没碰过一下,你觉得孤现在会忍不住?”

    沁嘉看着她,目光里几分决绝:“你当知道,有些机会逝去了,就再也不可能有。”

    “罢了,先把眼前难关过了再吧。”蓝夙再次绕过这个问题,朝她伸出手,笑里几分傲色:“陈王毕竟是一国之君,若知道你已有所属,必会知难而退。”

    见她还在犹豫,又漫不经心添上一句:“据陈王性情执拗,极肖其父,殿下既不想挑起两国争端,何不就用最简单的方法。”

    沁嘉心里几分抵触,却也明白这的确是最省心的法子,轻轻将手搁在他掌心,两人并肩朝城墙走去。

    季轩中午就过来了,正站在城下宣读陈王写给长公主的信,大抵是些溢美之辞,毕竟顾忌天家颜面,倒没有什么出格的话。

    见长公主终于现身,季轩心里一喜,接着却看见在她身边站着的男子,一身玄衣气宇轩昂,手持一把凤首弯弓,气质沉郁摄人。

    夙王与长公主几年前那段情事,列国皆知,这时两人一出现,他便隐隐预感到陈王所求恐怕是不成了。

    蓝夙对着人拉弓射箭,虽只用了八分力道,却让整支箭尽数没入树干之中,连带枝叶不断耸动。

    季轩被骇得面无人色,只见城楼之上,夙王英武如天神降世,语调轻狂不羁道:“回去告诉你们皇上,长公主已是孤的女人,由不得任何人肖像。”

    沁嘉站在旁边,露出微微一笑,似是默认了他的法。

    季轩很想知难而退,却想起临别前太子交待的话,无论用何种手段,都要将人带回陈国。

    高台之上,夙王搂着长公主转身离去的场景极为养眼,被几个画师当场画了下来。

    ~

    晚上,沁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有些后悔今日此番作为。

    怎么就被蓝夙三言两语哄得上了套呢。

    若被那个人知道了……算了,谁叫他这么久以来,连句话都没有。

    若是听了会不开心,也是自找的。

    沁嘉捧着佛珠,恨恨道:“萧容昶你这个狗官,我不找你,你就不知道来找我么。”

    若是再不来,我可不在原地等你了,那句话怎么来着,天涯何处无芳草……本宫可是拥有一大片树林的人,再犯不着为了这么棵没心没肺的铁树纠结。

    四个月,夜夜摩挲着,佛珠都快要被她搓烂了。

    早上起来头昏脑胀,发气将珠子塞在枕头下,懒得戴了。

    洗漱后,让玉痕给她脸上擦了厚厚一层粉,遮一遮眼下的青色。

    玉痕正有些犹豫,见她看过来,即刻禀报道:“殿下,萧大人天不亮已抵达城外。”

    沁嘉一怔,算算时辰,本需三日的路程用了两日,算他还有几分诚意。

    “安置在哪儿的?”她仔细看镜中的自己,忽然觉得这妆不够服帖,得重新画。

    玉痕有些不安,应道:“萧大人没进城,而是跟陈国人一起在外扎营。”

    “这是何意?”沁嘉不由蹙眉,手里握着眉笔,不慎用力将其折断。

    玉痕吓了一跳,慌忙去检查她的手:“殿下,您没事吧,疼不疼。”

    “去听听,他们在做什么。”沁嘉觉得情绪像被人勾着,不上不下,难受死了。

    “探子回报,萧大人这时正在休息。”玉痕知道她的心思,出主意道:“要不奴婢递个消息,让萧大人前来觐见。”

    “本宫找他来做什么,闲得慌么?”沁嘉面上几分乖张,起身坐到书案旁,拿起本书专心看了起来。

    一整天,城门口安安静静,空无一人。

    爱来不来,他就是专程来迎季轩的吧,行,是她自作多情了。

    ~

    夜深了,幽云主城西南门,沁嘉穿一身轻薄纱衣,外面裹了层密不透风的黑袍,带着帏帽出城了。

    玉痕骑马在前面探路,临近陈国使臣的营地,前来接应的人带来两身侍女衣服,沁嘉脱了黑袍将侍女服套在外面,蒙上一层面纱低头走了进去。

    营地中燃着熊熊篝火,女人们穿着暴露的衣衫跳舞,男人们围坐外层喝酒喝彩,时不时些荤段子,爆发出一阵阵大笑。

    玉痕有些担忧的看了沁嘉一眼,“殿下,萧大人应该不会对这个感兴趣的。”

    沁嘉白了她一眼:“要你多嘴。”

    来到萧容昶帐外,玉痕不敢进去,声道:“奴婢在外头把风可好。”

    沁嘉知道她害怕萧容昶,也没勉强,直接撂开帐子走进。

    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里面却空无一人,沁嘉有些紧张的想,待会看见他要先些什么。

    首先得解释清楚,自己可不是为他而来,只是想探探陈国求亲的虚实。

    一面巨大的山水屏风将营帐分隔成两半,她转过去,脱下侍女服,仔细整理好身上这件紫绡薄纱织就的长裙,又把头发披散下来,将面纱随手扔在床上。

    床上有股淡淡檀香味儿,好闻又熟悉,显然是他白天躺过的,沁嘉百无聊赖坐了半刻,等差不多耐心用尽,帐外传来男人话的声音。

    “之前臣只担心无功而返,听大人一席话,方知乃一叶障目,待回国定劝谏吾王,励精图治,勿再为儿女私情劳民伤财。”

    “明君难得,如季大人这般能拎得清的能臣,更是难得,萧某由衷佩服。”清冽的嗓音,如古井无波,又如涓涓细流淌过人心底。

    沁嘉忽然紧张起来,双手交叠放在腿上,也不知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脚步声响起,却是好几个人一齐走进,中间还有女子娇俏的声音:“几位大人想听什么曲儿,星儿在扬州学过几首陈国调,弹得可好了。”

    扬州来的,瘦马——

    萧容昶带来的人。

    沁嘉听得目瞪口呆,顿觉得蒙受了奇耻大辱。

    人家在这听瘦马唱曲儿呢,自己深更半夜穿成这样跑来,莫不是犯贱。

    原来这四个月离别之苦,都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她一时心绪不宁,站起又坐下,屏风上人影晃动,季轩指着道:“莫非萧大人房里还藏着人。”

    萧容昶面色冷了下来,起身转过去,忽然静默了半刻,方道:“诸位看错了,是帐外的树枝晃动。”

    继而脱下自己身上大氅扔在对方身上,又灭了屏风那头的烛火。

    几人嬉笑道:“若是真藏了人,萧大人直便是,咱就不继续叨扰了。”

    萧容昶面色突然变得有些严肃。

    “怎么,还真藏了?”季轩往那头探头探脑,一脸好奇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