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四十六章 有没有比萧容昶模样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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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容昶目色变得晦暗不明, 过了良久,沉声道:“臣时常觉得父母待我太过客气,无论闯下多大的祸事, 他们永远都不会一个不字。”

    “在这种完全的放纵之下,骨肉亲情对臣而言,也只是一份责任, 直到遇见殿下, 才第一次知道何为真正的在意。”

    “臣之前跟殿下,此生未想要后嗣,是真话,只不过人心贪婪,在与殿下相知相惜后,竟也生出想和寻常人一样成亲生子的念头,更不想将来孩子如臣这般, 心无所依,归无所往。”他语调似有不稳, 眼神也有几分茫然, 像是幽暗的古井翻起暗流。

    沁嘉一时失语, 只听他冷沉的嗓音,继续道:“殿下不愿成亲, 臣不勉强,臣答应过的事情,此生也绝不会反悔, 避孕的法子不少,臣自会替殿下料理妥帖。”

    他难得敞开一次心扉,沁嘉却听得有些难受。

    看他日常的态度,怕是只将陈家当个跳板, 并没有走心,且他生母的身份也极具争议,一旦被有心人得知,便是个巨大的把柄。

    她深深吸了口气,轻声道:“私生子又如何,我朝私生子最后承袭爵位的还少吗,拿我们皇族来,血脉才是最重要的,自古成王败寇,身份都是斗赢的人定下,你是二老爷唯一的儿子,便是将来继承陈家家主,又有谁敢半个不字。”

    “陈家家主?”萧容昶眼中浮现几分嘲意,垂下眼眸:“殿下真会顾左右而言他。”

    沁嘉自是知道他想要什么,不是她不想给,却是给不起。

    仔细思虑片刻,方道:“萧大人是朝廷重臣,本宫看中你,所以不舍得让你致仕。”

    喜欢一个人,想法子得到,继而男欢女爱,各取所需……这样简单明了的谈情方式,是自我保护,亦是她给自己上的一道枷锁。

    她自来有所觉悟,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就必须拿另外的东西来换。

    在这纷乱的一生中,沁嘉最先舍弃的是自己的爱情,为了皇权,她曾将自己心爱的男人狠狠踩在脚下,经历过那样的伤痛,还有什么是不能割舍。

    眼前这个男人对她而言,是苦闷中的一份慰藉,孤寂时的一晌贪欢,可他又是国家肱骨之臣,在任期间政绩卓绝,带领天晟正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天子资质平庸,又还未诞下皇嗣,朝中能臣皆以萧容昶为首,这样的局面十年之内都不会改变。

    她活着只有一个心愿,便是这皇位,只能由父皇的嫡子嫡孙来坐。

    “萧容昶,我不该招惹你的。”见他仍沉着脸,沁嘉眼中浮现几分苦涩笑意。

    想到昨晚自己与他置气的事,脑中更添了几分警醒,她这是怎么了……这一年尽管聚少离多,却习惯了事事与他商议,各方面也越来越依赖他,甚至为了他孤身前来江阴。

    昨晚更因为他几句搪塞敷衍的话,情绪便脱离了掌控。

    爱是什么,太奢侈了,她不愿想,更不敢要。

    她不愿做强人所难的事,既然他想要像寻常男人那般娶妻生子,成全她便是。

    “我们分开吧,还像从前那样,你做你的首辅,我做我的长公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平和,抬头对上他阴冷的眼神,道:“这样,萧大人便不必纠结了,你去寻个可以与你成亲长厢厮守的女子,本宫定会给你备一份大礼,贺你登科。”

    她习惯了亲手将伤口撕开,不过是疼一疼,不妨事的。

    看着他逐渐染起怒意的眼睛,记忆仿佛与多年前重合,呵……她可真是会给自己挖坑。

    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不该碰。

    “殿下,可是的真心话。”他怔怔问了一句,见她面无表情,冷笑了声,起身默默走了出去。

    门开又合上的声音,如笛子吹空的呜咽。

    沁嘉双手抱膝坐在床上,忽然就落了两行眼泪,捡起床上的枕头往外砸去,骂道:“滚,都给我滚——”

    你想成亲,天下女子多得是……

    本宫难道还缺了男人不成,回去便找他十个八个面首,日日夜夜轮着玩儿!

    可是眼泪越流越凶,沁嘉抱着被子昏头就睡,却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哭得上起不接下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明明身体已经累极了,但脑中意识仍然清醒,听见屋外呼啸的风声,想象着那人走在雪地里,头也不回的离去。

    这个冬天,可真冷啊……

    第二日待到快正午才起床,梅香进来收拾的时候,告诉她三爷早上来过,见她没起身,就先出门了。

    “哦。”沁嘉闷闷应了声,嗓音干涩。

    想起来,他今天应是回养父母家中送年礼去了。

    “姐的眼睛怎么有些红肿,梅香给您用热毛巾敷一下吧。”着,她便转身去热水。

    沁嘉走到梳妆镜前,简直又要被自己丑哭了,不知是不是知道他早上来过的缘故,心里忽然好受了几分。

    可是那句话怎么来着,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都拦不住。

    或许他很快就会想通,果断娶妻生子,装作和自己这一段从未发生。

    可只要想到他要成亲,眼睛就又开始酸涩起来,沁嘉轻轻吸了口气,转头怔怔看着窗外雪景出神。

    敷完眼睛,她又往脸上了两层粉,披上厚厚的披风,算去梅花林里散散心。

    刚出屋子没多久,碰上兴冲冲赶过来的陈奢,对她笑道:“叔叔今儿不在家,表妹要不要跟我到镇上逛逛,这几天外面可热闹了!”

    “我们玩儿去便是,提他做什么。”沁嘉瞪他一眼,率先走在前面,在雪地里一踩一个脚印,走的道弯弯曲曲的。

    “好好,我不提便是了。”陈奢跟在后面,见她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才放了心。

    江阴镇上的年味很重,大街上有舞龙舞狮的,还有各种杂耍,街道两侧摆满了摊贩,热情吆喝着,夸人的话一套接一套。

    陈奢看沁嘉虽不停在买东西,但脸色却不太好,想哄她开心,指着不远处一座蓝顶楼道:“听闻表妹以前喜欢逛倌儿馆,可巧了,咱们江阴的相公,那是南边儿一绝呢。”

    “陈奢,你你此生不想娶妻,该不会因为——”若真如此,那陈家这一支怕是要绝后。

    接着,又觉得自己实在多虑了。

    不是还有萧狗吗,他定能生他十个八个孩子,给陈家传宗接代。

    “我,我也不知道。”陈奢摸了摸后脑勺,有些茫然的笑了笑,两人并肩往竹雅居走去。

    点了三四个倌儿,在旁边弹琴的,斟酒的,温柔意,将两人服侍得熨熨贴贴。

    沁嘉一眼望过去,各种风格都有,模样儿也还不错,但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提不起劲来。

    不禁有些恼火,掐着陈奢的胳膊道:“有没有比萧容昶模样好的?”

    陈奢想了想,有些为难道:“那恐怕没有,我爹当年也是江苏出名的美男子,可我看过他当年画像,也不如三叔呢。”

    “那就难办了。”沁嘉悻悻然靠在椅背上,端起酒杯跟他碰了碰,郁闷道:“你好好儿的一个美男,为何想不开,非要成家呢。”

    “是啊,成家有什么好,就算娶的妻子贤惠,许诺你天高海阔,可一旦生下孩子,还是得亲自教养吧。”陈奢喝了口酒,旁边伺候的倌儿又给两人满上,他接着道:“一个人多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将来可是要行走江湖的人,哪能娶亲耽误人家姑娘呢。”

    沁嘉连续喝了几杯,终于渐渐来了兴致,和陈奢把酒言欢,一起吐槽这天下繁文缛节,恨不得将婚姻制度废除了才好。

    一人两壶酒下肚,都醉得不轻,晚上就在楼里欣赏歌舞,一直闹到深夜都没人提回去的事。

    陈奢是不着家惯了,加上喝多了不敢回去,沁嘉则是心情不好,就想趁机好好放纵一番。

    竹雅居老板是认得陈奢的,过来殷勤的问:“公子,要不要人安排马车送两位。”

    “不要,我不回去!”沁嘉撑着桌子站起来,目光在周围环视一圈,指着个身形颀长,气质清冷的男子大声道:“今晚就包你了,还不过来!”

    “表妹这是看上谁了。”陈奢顺着她手指的看去,整个人不由一激灵,扯了扯她衣袖,有些不安道:“你再仔细看看,我怎么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随着男人越走越近,沁嘉感到一股刚从外面带进来的风霜寒意,身子不由缩了缩。

    直到淡淡沉香味钻入鼻端,她揉了揉眼睛,算再看清楚一些,就被人用披风裹住,抱起来往外带去。

    陈奢在后面大声喊:“叔叔,你别生气,是我拐带表妹过来的,要怪就怪我!”

    “哎,你们等等我啊……”

    萧容昶将她带上自己的马车,沉声吩咐:“去东山的庄子。”

    “本宫才不去,你快放我下来,我要找陈奢——”

    “你混蛋,还不放开,我要叫人了!”

    “殿下还是省点力气,到了庄子上再叫不迟。”萧容昶俯身,闻见她身上酒气混合着脂粉味,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下:“俗话的好,床头吵架床尾和,殿下怎么就这么没耐性呢,臣不过出去一日,殿下就跑去寻欢作乐,若臣明日归,岂不是要被殿下活活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