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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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国相师大人苏镜之,面容妖冶,权势滔天。因着不曾婚娶,世人当其喜好男人,巴结之人送去的男宠是一批又一批,相师大人收在府里养着。

    中秋宴上,年幼的三皇子不慎失足落水,为相师大人苏镜之所救。当今圣上感其忠心,特嘱之在府静养数日,赏赐黄金百两,稀珍无数。

    今日下了早朝,太子之师陆忱年前来探望。

    “镜之。”

    一踏进屋,便闻及一阵气息微乱的咳嗽声。

    “苏大人的身子可是还未好透?”陆忱年一身袍服雪白,腰间白玉温润,泠泠作响,容色清雅。

    彼时,相府的主人敛着眸,越过屏风缓步走来,“已至深秋,霜重露寒,自然恢复得慢些。”

    站定了,玄黑常服落及脚踝,苏镜之一张脸美极,藏匿在宽大的帽檐下,刀削般的薄唇好看地抿着。

    当朝也就只相师一人一袭镶金玄黑长袍。

    “苏大人乃当朝相师,身子这般羸弱,务必好生将养才是,日后还需殚精竭虑辅佐圣上,为江山社稷分忧。”

    “陆大人的是,本相这几日休养,多亏皇上体恤。”苏镜之慵懒地抬起漆黑的浓眸,“且这才下早朝,陆大人就换了身利爽的锦袍做客相府,着实有心了。”

    话落,陆忱年唇角微扬,笑道:“应该的。”

    若是细看,这沉寂的眸中还有一团浓雾。

    谈话间,苏镜之倚在了一把太师椅上,神色闲散。

    若是堂堂一国相师大人是个女儿身,只怕无人敢信。

    因着在她下水救十一皇子那日受了风寒,夜里又来了月事,身子弱上了几分,一连几日好生养着,方才好转些许。

    偌大的相府没有大夫,只有皇上特意赏赐的一位太医。圣上隆恩,她推辞不得,如今这女儿身份,只太医一人知晓。

    “大人,喝药了。”一名男子走至门口,轻叩了两下大敞的门。

    “进来。”苏镜之抬眸应允。

    男子高颀挺拔,眉宇间藏着孤高傲岸。他端汤药,正要上前,忽见陆忱年在场,神色微诧,谦恭道:“陆大人。”

    陆忱年眸光清冷,缄默着看他的动作。

    苏镜之接过了碗,仰头饮下,这浓稠的汤药仿佛要与她的黑色长袍融为一体,一饮而尽。

    男子又连忙接过她中药碗,将备在一旁的甜食双奉上,垂首恭谨,“大人,蜜饯。”

    苏镜之轻轻捻起,皓腕肌理平滑,白得不大真切。

    咬下第一口,舌尖尝到了味道,她如墨画的眉拢了拢,“不甜。”

    闻之,陆忱年微微一愣,遂复朗声大笑,“哈哈哈哈,相师大人原是个怕苦的。”

    “世间百味,众生皆苦。既有如饴蜜饯,何必多受这药苦。”罢,苏镜之大咧咧地把蜜饯吃了下去。

    送药的男子规矩恭敬地守在一旁,陆忱年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问:“送来的男宠,苏大人可都享用了?”

    苏镜之冷脸不语。

    这副清冷的性子,陆忱年已是见多不怪。

    “镜之身形单薄。”陆忱年眯了眯双眼,唇若涂丹,“恕忱年多嘴,一言以相劝,这男人身边,还是要有个女人相伴。”

    “诚如陆大人所,镜之近日身体抱恙,恕不能久陪。”苏镜之双眸幽幽冷冷,深不见底,刻意扫过屋外的景致,“改日,本相定亲自登门,答谢陆大人的照拂。”

    “登门道谢的话听了数次,忱年倒一次没见大人去过。”陆忱年半带轻笑道。

    “本相沾不得女人。”苏镜之站起身来,长身玉立,清淡冷漠,绣有暗色云纹的衣袂收到腰后,“今日就到这吧。明之,送送陆大人。”

    “是。”他是相府众多男宠之首,得了殊荣,赐了名,叫明之。

    陆忱年仿佛无意一般,视线掠过他的脸。

    送走了人,苏镜之随翻开桌上放着的书卷。坐姿端庄,气质宁和,指若葱根,肌肤皓白若雪,轻颤的睫毛浓长卷曲,薄唇淡粉,秋日洒下的光晕柔和,因着这身黑衣有着不出的俊逸出尘。

    明之将空碗收走,再次折返,继续安静地守着。

    他难以肯定大人是否真的喜欢男人,偏这府上也没见过女人。

    犹豫片刻,明之上前恭敬地询问:“大人,府上男宠数十人,您当真一个不碰?”

    苏镜之眉心蹙低,似在沉吟,“难道明之是有成为男人胯-下之宾的”

    话未毕,男子面色涨红,愤懑地打断,“大人何必这般羞辱明之!”

    苏镜之余光一瞥,见了隐在不远处的衣裳一角。

    瞧着眼熟。

    她不动声色地敛眸,暗纹烫金袖中藏着的软剑蓄势待发,面上继续与明之道:“来了相府,你们在外人眼中就已经是讨好本相的男宠了。”

    听到这话,明之原本嗔怒的明眸颓然一暗,可他想不明白。

    相师大人不娶妻妾,相府的男人又无不是掩人耳目、堵悠悠众口的工具,他也不是例外。

    “大人,明之斗胆再多言一句,大人二十有七,已近而立,尚未婚娶,即便大人毫无婚娶之意,这相府也总需添个女主人。”

    “世人眼中,本相还需娶亲?”苏镜之清明的黑眸染上了冷意,无形给人一压迫感。

    明之恢复了缄默。

    这男人也不是,女人也不是,大人此般究竟是为何?

    他来府上五年,印象中那人始终一袭黑色,不染纤尘。

    她的观星台不许任何人踏进半步。

    曾有一位新来的男宠想要讨好,悄悄潜进去,却不想她暴虐无道地将其杀之。

    从此,府上有了一条不成文的死命令,不论何时,大人身边方圆几丈,男宠不得接近。

    好在他是唯一贴身服侍的例外。

    也不知为何,许是他武功最好吧。

    “本相乏了。”苏镜之将书拿起,欲走到屏风后面歇息。

    屏风后是一张偌大的圆床,棕红帷帐一层又一层。

    细微的窸窣声传入了耳,明之压低了声音提醒:“有人。”

    “嗯。”走至屏风后的相师大人轻轻地应下,停了步,身影一闪,细腕利落一转,袖中软剑呼之欲出。

    是名女子。

    藏匿在门口的曲黛跌坐在了两人面前,头低了再低。为什么她要从空间里出来?就应该好好地待在里面的!

    她怕。

    苏镜之眸光未动,略带兴味地挑去了那名红衣女子绾发的发带。

    青丝散落,曲黛指尖颤得发白,粉唇咬得死死的。好在这些年在古装戏剧组跑龙套的日子不是白过的,简单的礼数和用语她还是会一点的,于是极为生涩地跪拜起来。

    忽然,苏镜之俯身蹲下,嗓音清冽:“头抬起来。”

    “是”曲黛紧张地咬咬牙,尝到了血味,哆哆嗦嗦地抬脸,心就快跳出来了。

    这女子月眉星眸,粉颊娇妍,秀而不媚。

    就是这樱桃唇发了白,在轻微地打颤,至于这身暗红有句话叫人面桃花相映红。

    怎么这衣裳看着眼熟呢,不正是自己的?这身暗红锦袍在她身上是宽大了些,但看着别致绝伦。

    苏镜之抬揭开黑色帽檐,未绾起的长发如浓墨,丝丝缕缕倾泄在肩,温然道:“你倒不怕本相。”

    “大、大人长得这么好看,我不民女怎么会觉得怕”曲黛又把脸埋在了地上,双压在光洁的额头下。

    完了她又错了应该相貌出尘什么的

    “明之方才还同本相提娶亲的事”苏镜之缓缓地站起身来,踱了几步,“姑娘你明目皓齿,玉软花柔,逞娇呈美,可愿”

    苏镜之的声音清淡玲珑,如有珠玉叩上佩玉,曲黛却听得背后生寒,回想到刚才听到的话

    “大人!民、民女只喜欢女人”她索性破罐破摔,连忙澄清自己的性向,生怕苏镜之更近一步。

    “当真?”苏镜之收了软剑,不露声色地来回摩挲着指腹。

    “当真!比金子还真”曲黛不假思索地点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应该磕个头才对

    “风水轮流转,如今大人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明之是头一次这般放肆,还扬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相师大人嘴角微翘,没有话。

    这份寂静无疑让曲黛更加不安了,她把唇瓣咬得越紧,嘴里的血腥味就越重。

    半晌,相师大人开了口:“明之,给这位暗红衣的姑娘在相府上选个合适的住处。”

    “谢大人”曲黛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眸光扑朔不安,双腿早已跪得麻木。

    着装被有意指出来,那肯定是衣服出了问题!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穿着现代的衣服不换了呢。

    得了命令,明之想应又犹豫:“可这府上都是男子是怕不妥。”

    眼前的这位姑娘偷偷地抬起脸,每一次都是怯生生地瞥她,然后又忍不住再次打量。

    这时候,苏镜之的笑意就故意了些,轻言:“难不成,你要她与本相同枕共眠?”

    此话一落,明之赶忙跪下,“不敢!”

    “隔壁屋不是空着么?就这么办吧。”苏镜之的眼角微微上扬,看似随意地瞥过暗红的衣袂。

    “是。”明之屏息,垂首再次深深地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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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女谢大人。”曲黛连忙跟着一起磕头。

    待她可以起来的时候,一时间忘了自己的双腿已经麻了,根本站不稳,一个踉跄,再次摔在了地上

    乌发如墨,肤若凝脂,透出淡淡的粉色。

    相师大人只淡漠地扫了一眼,神色冷然。

    大人果然是不喜女人的,方才是他多想了。

    明之自觉有愧。

    此时,苏镜之清越的声音响起,“明之,请这位姑娘出去。”

    这逐客令得比较好听

    曲黛现在是不站也得站,不走也得走,吃痛地起身,也不敢揉膝盖,好在两腿的麻意缓得差不多了。

    出了屋子,明之轻轻脚地把门关上,不再叨扰相师大人。

    少了光亮,恢复幽静。

    她的衣袍无不熏香过,味道不浓,温暖干净的麝香在黑衣上变得内敛稳重。

    而那女子身上本就有隐隐的甘甜香味,穿着她的衣服就沾了麝香,二者混合,沉重里多了粉感,清淡里多了温暖。

    那比花香甜淡的,会是什么香?

    苏镜之收回久凝的目光,执起方才那本书,快步越过屏风。圆床很大,她脱去鞋袜,半倚半靠在床头。

    她耳力过人,听到外面两人渐近的脚步声。

    初来乍到的曲黛是有点缓不过来,在明之一一嘱咐交代之后,她惴惴不安地和他确认:“这里真的是相府?”

    明之又将曲黛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

    这姑娘好生奇怪,也不知是怎么进的相府,奈何大人要留她,他只能耐下性子来,“苏大人乃当朝相师,一门之隔,还请姑娘务必谨言慎行。”

    “这位兄弟,咱们借一步话”曲黛试图在这个叫明之的男宠这儿挖墙脚,谄媚地讨好,“请问相师大人真的不碰女人?”

    抱胸而站的明之睥了她一眼,不屑地轻哼。

    果然女人都是麻烦的,这么看来,大人对女人避而远之也不奇怪了。

    他眼皮也懒得抬,敷衍地答道:“不知,但大人府上从未有过女眷。”

    而曲黛的想法却是和他截然相反,惊得睁大了一双杏眼,“啊那我岂不是第一个了?”

    话出,明之微微一怔,陡然睁眼。

    确是如此。

    这时,相师大人屋子的门开了。

    这门开得太过突然,曲黛慌慌忙忙地回头,还未来得及隐藏起来的情绪一并落在苏镜之的眼中。

    “你叫什么名字?”相师大人朱唇轻启,清冽冰冷,不带情绪。

    曲黛想着方才明之叮嘱自己的东西,把回答的语言在肚子里斟酌了一遍才话:“回大人的话,民女名为曲黛。”

    完了她才考虑到自己是不是要跪拜。这古韵古味的词也太麻烦了,她根本不会。

    “曲黛”苏镜之却是在若有所思地念这个名字。

    这让曲黛有了深深的危感。

    明之见相师大人赤着双脚伫立在那儿,赶忙走过去,“明之为大人拿鞋。”

    苏镜之摆,“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