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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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风平浪静的VIP专属ICU瞬间成了与死神赛跑的战场。

    “回来了吗?再来!”有人在为他做心肺复苏术。

    “不行!再来……”

    “还是不行!再来!轮流上!”

    “怎么回事?之前一直都挺稳定……”

    睡在病床上的人既不帅气也不英武,至少跟他原先极力锻炼,要求自己达到的体格标准相去甚远。它显得那样的苍白、消瘦,无力且脆弱。短短一个月,他竟成了这副模样?

    真TM难看!关云横别过脸,不再关注那具躯壳。他轻而易举地穿透了木门,家属等待区站了十来个黑衣保镖,每个都神情严肃、身强力壮。最牛高马大的那个拎着根手帕,哭得他头疼。

    “还是老样子。”关云横拍拍那人的肩膀,望着大马金刀坐在最中央的老人——

    关龙,山城袍哥出身。年少时,他独自一人北上闯荡。白手起家创立星光,并让其发展壮大。在外谁不尊称一声“龙爷”?

    关云横低声喊道:“爷爷。”

    老人似有所感地抬起眼帘:“……去看看情况怎么样?”他镇定自若地吩咐一名手下。

    “我去我去。”哭湿整根帕子的壮汉,抽抽噎噎插嘴道。

    关龙瞪了他一眼:“不用你。关鹏,你给我坐下!庞刚,你去。”

    关鹏瞬间萎了。他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活像只训练有素的大型犬。安静不过五秒,眼泪又“吧嗒吧嗒”往下掉。

    关云横:“……我去!”能不能别哭了!敢情他是回来参加自己追悼会的吗?

    他这样突然离开,也不知道秦悦那子发现了没有?哼,肯定没有。他被拉回医院的时候,那子正亲亲热热挽着王晓晴的手坐上警车,别回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话又回来了。发现他不见了,那子应该会松了口气吧?毕竟……他根本不算人,顶多只是个“外人”而已。

    关云横扯开嘴角,冷笑一声:“很好。”又穷酸又抠搜,公寓整一个优化版贫民窟。肥猫成天瞎BB,喋喋不休烦死了。更令人反胃的是,还有偶尔上门做客的老鼠精。另外他早就想吐槽一下,那枚扳指的审美丑破天际!市面上估计找不到比它更难看的了!

    太好了,他们彼此终于摆脱了对方。解脱了!如果不是因为现在身体不争气,他一定要去酒吧喝一杯。

    庞刚回来时身后跟了两名医生。年轻的那位负责用冗长晦涩的专业名词介绍抢救方案与流程,年长的则是对家属进行人文关怀。

    “真是各司其职,分工明确,体现出了极高的职业素养。难怪近些年济民扩张的速度那么惊人,病患的反馈几乎是帝都最好的。”关云横置身事外地评价。如果不是躺在里面的是他自己,他还真想评估一下跟济民进行合作的可能。比方,他一直很感兴趣的临终关怀项目……

    关龙抬起手,断了他们:“停!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得更浅白一点,恐怕连一半的把握都没有。我的对吗?”

    老人年轻时有着双锐利的鹰眼,目不转睛盯着人看的时候,自带一股骇人的魄力。后来这一点隔代遗传到了关云横身上。然而,关云横今天才发现,老人的眼睛已经不再清澈锋利,它们变得浑浊、疲惫,甚至还带着无声的渴求。

    医生们彼此交换眼神,沉默了。

    老人的牙关一直是紧扣的,下颔呈现出刚硬倔强的线条。他的脊梁笔直,挺胸抬头,神色淡然。依旧是那个屹立不倒的,周围人所熟悉的“龙爷”。仿佛一切命运的波折都是微不足道的浪花。

    “是的,关先生。我们很遗憾。即便在医学技术无比昌明的今天……最后的结果也需要综合考虑关先生的求生意志,还有……运气。”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方案根据云横的情况来定吧,我相信医生的判断。”

    “好的。谢谢关先生您的支持与理解。我们也一定会竭尽全力,毕竟他还那么年轻……”虽然背靠大树,但关家是得罪不起的。家属能这么讲道理,医生们都感到如释重负。

    签完医生拿来的各类知情同意书,关龙吩咐道:“庞刚,送送医生。”

    医生们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关先生,这么晚了,要么您还是回家歇息?别到时候关先生醒了,您又倒下了。”何况……在自家医院被家属“送送”,总感觉怪怪的?

    “叔,您钢笔盖没盖。”关鹏见他望着医生的背影出神,声提醒。接近两米的汉子两只眼肿成核桃,怎么看怎么别扭。

    关龙只是“嗯”了一声,一只手去摸口袋里的笔盖。手指一滑,钢笔“啪”地落到地面。他猛地站起身,弯腰伸手去拣。毕竟是上了年纪,这样突兀的动作,使得他眼前一黑,险些滑倒。

    关鹏扶住他的手肘:“叔,我来。您别着急。老大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要不就像医生的,您先回家休息,我跟兄弟几个在这里守着,包管出不了什么乱子!”

    老人缓缓坐了回去,摸着那只钢笔:“不用,我要在这里。庞刚,你去对面酒店给我定个房间。”

    “龙爷!”

    “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们了是吧?”老人干咳两声,声音提高了两个八度:“现在星光当家的是我关龙!不满意?你们就让那臭子赶快醒过来啊!!”

    “……”他是臭的,难道他就香了吗?

    这只钢笔……不就是二十年前他送到老头儿的生日礼物吗?收到的时候,老头儿还全方位挑剔了一番。一会儿笔身不是24k纯金造,一会儿又嫌笔顶没有镶钻,总而言之,拿出去用太掉价,不符合他的身份地位。气得他三天没跟他话。原来居然还在?

    骤然,关云横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捕捉,蛮横地拉到另一个空间。他心神一震,失去了意识。

    乌烟瘴气。这是关云横醒来时的第一个感受。四周都洋溢着香烛燃尽后的奇怪香气。然后是细密的疼痛,从头到脚,每分每寸都得到充分的照顾,无一幸免。疼过又是一阵麻,麻到他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他像沉入一个无法挣脱的噩梦,狂躁得想咆哮,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箫声,若虚若幻,时有时无。那人背对着他,站在窗边。一束月光从窗缝点亮那人的身影。所有的场景一下变得鲜活、温柔起来。他内心的焦躁与不安渐渐平复,那些痛楚也开始奇妙地减缓。

    怎么会有人长着这么纤细的脖子呢?好像一用力就会被折断一样。骨节的位置与弧度也相当的漂亮。关云横莫名其妙地想。

    “够了。他已经没有大碍了。悦你不要损耗过度。”箫声繁音乍停,陌生的男声在屋内回荡。

    “朱冥,让我再吹一会儿。这多半是我的错。旋龟驱邪,对魂魄精怪的镇压是无差别攻击,我怎么就给忘了呢?”

    “哼。”朱冥的灵听上去很不高兴:“我觉得你多虑了。那只旋龟少也有千年,它又不蠢,自会有所收敛。多半是这个人本来就魂魄不稳,所以才会出现撕裂。你随便补补,差不多就行了。”

    相柳也在一边附和:“就是,我觉得朱冥的有道理。咳咳咳咳,熏了这么久,呛死我了。”

    它用身子将窗缝挤得更大些:“你何必那么认真啊,真是……”

    关云横忍不住了:“什么叫随便补补?”猫就算了。这只箫平时不话,一话怎么让人这么火大呢!

    秦悦放下箫,上前查看他的情况:“关先生你感觉如何?”

    “疼,麻,熏。”

    “……看起来您恢复得不错。”

    关云横:“……”又是您?!是他自己问他感觉如何,他实话实难道有错吗?

    朱冥火上浇要地补了一句:“字面上的意思。”

    关云横直接炸了:“姓秦你的,为什么无论是你养的猫,还是用的箫,都这么讨人厌呢!!”

    朱冥还好,觉得幼稚,直接不吭声了。可相柳顿时也毛了:“姓关的,你谁讨厌?”

    “你,还有那根红箫!”

    “妈的。老子立刻就让你魂飞魄散,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来啊,不来是狗!你不是结过契,不能吃魂魄吗?”

    “……秦悦,你救他做什么?让他死了算了!”

    秦悦:“……”他太难了,真的!

    作者有话要:

    谢阅。

    菜:嘴贱注孤啊,关老板。

    口嫌体直这种东西是会遗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