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百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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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随歌彻底从这世界上消失时, 槐树桩前刮起一阵十分温柔的风。风卷起草屑和这附近随处可见的某种野花,环绕在秦悦与关云横的周围,就像是缠在圣诞树上的一根丝带。

    它轻轻拂过秦悦的衣角发梢, 久久不停歇。秦悦不断地眨着眼睛, 像是被顽皮的风迷了眼。

    关云横揽着秦悦,沉默着。

    实话实,他同柳随歌之间并无过深的交集,只因为秦悦的关系有过几次照面, 因而心里并没有觉得太难过或是悲伤。

    只是……又一个对秦悦而言很重要的人消失了,仿佛大海里的泡沫般。这不是世界末日。明天太阳依然会升起落下,太阳下的许多事情也会周而复始的继续发生。

    仅此而已。

    他用手遮住秦悦的双眼, 感受到掌下的濡湿越来越多, 甚至从手指的缝隙里涌出来。

    他张了张嘴, 却无法像电视剧里的完美恋人那样出漂亮的贴心话, 反而漏出一声长长喟叹。

    “关云横。”怀里的人在克制的微微颤抖, 像是冷极。

    “我在。”关云横只得把他搂得更紧些, 嗓音沙哑地回答道。

    风里挂起一个的光点, 有成年男人半个拳头大, 如一盏荒野里明灯。须臾,光点开始膨胀扩张, 变得有篮球那么大。又过了一会儿,便将秦悦和关云横包裹其中。

    刺眼的光线, 让他们不约而同地闭上眼睛。再再睁开时, 两人已经重新回到医院的房间内。

    温暖的橘色夜灯当中, 病床上的被子被掀到一边, 还跟走时一样凌乱, 给人一种时间几乎没有流动的错觉。但

    此时, 窗外的天际已经开始微微发白。

    “再去睡一会儿?”尽管听起来是温和的疑问句,关云横的行为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他把青年拉到床边坐下,缓缓蹲下身把他的鞋袜脱掉。

    当他算动手去脱他的裤子时,秦悦整个人一僵,推开他的手,“我自己来。”

    关云横也没有勉强。他停下动作,站在那里,完全没有一点回避的意思。直到秦悦红着耳朵钻进被子,把自己牢牢裹住。他才弯下腰,把那只“蚕蛹”抱在怀里。

    “睡吧。”他低下头,轻轻拍秦悦的背。

    “嗯。”青年温驯地合上双眼,睫毛在眼底投下两弯阴影。

    但到第二天中午醒来前,他都一直皱着眉,辗转反侧,仿佛陷入到了无法挣脱的噩梦里。

    有时候,所谓的“向前看”不过是别无选择之下的自我安慰罢了。关云横心想。

    “我在。”明明知道秦悦听不见,他还是对着空气再次道。

    *** *** ***

    第二天,因为各项检查没有异常,医生得出一个劳累过度,需要静养的结论,建议秦悦直接出院好好回家休息。

    因为本来也被受什么皮外伤,午后关云横便领着秦悦出院了。谁知才回公寓公寓没多久,秦悦就开始低烧。

    “才从医院出来,我可不想再去医院!睡一觉,明天就好了。我的身体素质,你又不是不知道!”

    关云横想想也有一定道理,“可以,但不能不吃药。”

    秦悦捏着鼻子灌了一包冲剂下去,早早睡下。可到了晚上十点,关云横一量体温,三十九度五,低烧变成了高烧。

    “关云横,我真的不想去医院。”秦悦抱着被子哼哼唧唧,死活不肯挪窝。关云横看他这副模样,顿时有些心软。于是又帖了退烧帖,吞了两片退烧药,先观察。

    又过了一个多时,关云横摸着温度依然烫手。用体温计一测,发现温度不降反升,已经飙到了四十度!

    这下,任随秦悦如何滚耍赖都没有用。

    “想都别想!”关云横连夜把他包进医院。

    不知道是因为一次性丧失了太多灵力,还是与心情有关,秦悦从来没有病得这么重过。

    一个不起眼的感冒,最终不知怎的就折腾成了支气管炎和轻度肺炎,输进去的液体就像白开水一样,一点效果都没有。

    来来回回折腾了将近半个月,秦悦才获准正式出院。

    搞了这一出过后,心有余悸的白瑟瑟帮他把接下来的工作全推了,助理们时不时送些补品过来,探望他;而关云横则一直居家办公,文件都是秘书送过来签字,哪怕再重要的会议都是远程连线。

    反倒秦悦觉得所有人有些反应过度,自己倒像个没事的人一样。但既然反对无效,他就迅速调整状态,进入惫懒养生模式,天天看些闲书或者作词谱曲发时间。

    接下来长达一个月的时间,秦悦都没有再露过脸。哪怕参演过的电视剧发布会也没有出席,好的单曲更是直接推迟到了下半年。

    又过了一个月,秦悦的粉丝们开始觉出不对味起来。因为秦悦之前虽然不是曝光率极高的艺人,但隔断时间总会适当的在广告或者一些活动里露脸,像现在这样杳无音讯实在太罕见了。

    结合综艺录制时的种种传闻,以及播出是秦悦的镜头到了后期几乎没有,一时间各种谣言甚嚣尘上。

    “听了没?秦悦得罪星光高层被雪藏了!”

    “真的假的?他不是很受捧吗?”

    “谁知道呢?艺人嘛,红与糊都在一线之间!”

    粉丝们一听,这还得了?!尽管公司很快公开辟谣,但依旧免不了挨骂。更有甚者,连白瑟瑟的工作社交平台都成为了战场。

    再后来,越传越玄,他已经身患绝症,算退圈的都有。

    秦悦:“……”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在关云横的帮助下,他录制了一条长达五分钟的视频,把因为身体原因,需要暂停工作的事情解释了一通。在感谢粉丝们关心的同时,也请大家稍安勿躁,不要责怪公司和经纪人。

    “这回的长时间休息,完全是公司和经纪人出于对我健康状况的考虑。”视频结尾处,他笑道:“你们想听的歌,我已经在写了。大家也要乖乖的生活和学习,不用担心我。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以后每周我都会发视频给大家报平安。这样可以吗?”

    视频一经发出就冲上热搜,躁动的粉圈又以另一种类型的躁动炸开了锅——

    “呜呜呜,悦悦,总算听到你的消息了!”

    “幸好,我还以为云养儿计划从此夭折!”

    “我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了!即便今天让我通宵加班,我都精神倍儿好!”

    “行行行,你可爱你帅你漂亮,你什么都是对的!”

    “给公司和经纪人滑跪,谢谢你们的体贴!”

    “一起跪,这是我今天买的榴莲,你看着诚意够吗?[图片.JPG]。”

    这场风波总算过去。

    *** *** ***

    日子像水上船只一样滑过。仲夏时节,天气变得炎热。

    秦悦站在露台上,拍下天边的火烧云,循例分享到社交平台上。不出五分钟,就集满了上万个点赞。他粗略扫过前几条,有照片拍得有进步的,也有发单纯“啊啊啊啊”字节的。

    退出社交平台,他又慢慢回复了韦知翔发来的短信。最近他和乐廷在某个海岛上度假,每天致力于向他报告行程和推荐当地的土特产,问要不要带点回去。

    他简单回复了“不用,好好玩”的字样,然后丢开手机,窝在沙发上继续翻阅看了不下百遍的浮丘手札。人懒起来是没有下限的,没有“最”,只有“更”。

    不知不觉,他看得有些入迷,等再抬起头时,外面早已彻底暗下来。

    他想了想,放下书,走进厨房准备给自己下碗面应付过去。

    最近一段时间,可能是他的情绪和身体状况终于稳定了,关云横偶尔也会出门办公。男人今天一大早便飞往临市办公,傍晚再飞回来,算算时间也快差不多落地了。

    他接了一锅水,架在炉子上。升高的温度把炉子烧得咕噜咕噜作响。当把面条煮下去,盯着因沸腾鼓起又炸裂的水泡,他忽然感到有些不安。

    没事的。他自嘲地笑了笑。前些天还嫌弃关云横过于黏人,事实上根本就是五十步笑百步。

    他犹豫了一下,回到客厅,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给关云横发了条短信,“回飞机给我电话。”

    可想而知,男人看到时这短信会有多得意。他想象对方的表情,不禁笑了一下。

    锅里面条已经煮软了,秦悦拿起筷子和漏勺把它们捞起来。刚捞到一半,眼前忽然一黑。

    停电了?他望着外面同样漆黑的窗格,把面条舀到碗里。

    他倒是不慌。到了如今这个年代,像种高级区一般不受城市供电的影响,准备有自己的备用电源。

    但等了很久,直到站在料理台摸黑把那碗面吃完,电依然没有来。

    他顺着墙壁,到门口按下门禁上连同保安室的通话键,“喂?”

    另一头传来略线刺耳的沙沙声,无人回应。

    秦悦拧了眉,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悬挂在墙上灵器们便开始铮鸣。

    “秦悦!”

    “我知道。”秦悦顺着迦叶剑的指向望过去。

    一团淡淡的青烟飘进屋子里,落到一座装饰烛台的顶端。一个三四存高的童,巴在蜡烛上面,对着蜡烛芯使劲吹气。烛火瞬间蹿起一尺高,火舌舔舐到了墙壁,熏出一道老高的黑色印记。

    “花烛,童子?”

    他快步走近,揪住童的背心临起来,由于走得太急,险些被沙发绊倒。

    “你知道这种墙布多贵吗?”他恶狠狠地问。

    一众灵器:“……”

    真怀念啊。这种话从秦悦嘴巴里冒出来,似乎一点都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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