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住！”阿芒喊道。

    谌秋脚步一顿，然后又快步离开了。

    阿芒连忙追了上去，又让侍卫拦住。

    “谌秋！你给我站住！”阿芒冲他喊道，已经哭了出来，“你要是敢走，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你会永远地失去我！你知道吗？我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阿芒哭着威胁他。

    她太了解谌秋的性子了，她害怕……他再也不会相信她了。

    她真的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让他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痴傻，她以为她可以慢慢好起来的……

    谌秋终于停了下来。

    半晌，他挥了一下手，所有人都悄声退下。

    他转过身来，面容依旧冷酷。

    阿芒朝他走了过去，跑起来，最后朝他奔了过去，跳了起来，双腿盘在他腰上，双手紧紧搂住他脖子，不肯松手。

    这是以往他下朝回来时，阿芒高兴地去迎接他的动作。

    那时候，他总会托住她屁股，怕她抱不稳掉下来，可是这次，他没有动作，只是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他的心如坠冰窟。

    是假的吗？一切都是假的吧？她一直在骗自己。

    她根本就是害怕他，却一直对他强颜欢笑，承欢在自己的身下……她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活着，她怕他会伤害她的家人……

    阿芒泪眼朦胧，有些委屈道：“我要掉下来了。”

    谌秋缓了片刻，才抬手轻轻托住了她。

    他心中叹了一口气。

    她这样欺骗自己，他就是杀了她也不为过的，但是却连她受一点点委屈都舍不得。

    阿芒在他脸上啄了一口，“抱我回去。”

    谌秋没有动。

    “秋哥哥，抱我回去。”阿芒将头靠在他肩上，低声道，“我可以解释的。”

    谌秋终于抬脚了。

    他的心从未试过这般忐忑过。

    她她可以解释。

    那他就听吧，不管多么蹩脚的借口，他都可以假装相信，这样……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那一世，阿芒从未像谌秋坦白过自己重生的秘密。

    但是，阿芒觉得这一世可以。

    以谌秋的性子，她如果再欺瞒他，他是不会再相信她的了。

    她只要将自己的所有告诉他就好了，他会相信她的。

    谌秋觉得重生一事匪夷所思，但是……阿芒的许多话又不得让他不信。

    “看，”谌秋道，“既然我们成亲多年，那你应该知道我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阿芒仔细想了想，道；“你师父是忠叔。”

    这是很多年后，谌秋告诉她的。

    忠叔在他们云南王府当了一辈子的管家，阿芒做梦都没想到，那个一脸老实的忠叔竟然就是谌秋的师父，那个戴着凶恶的罗刹面具，威胁要杀了她的人。

    阿芒道：“忠叔年轻时喜欢上了一个罗刹女人，但后来罗刹将军走了之后，那个罗刹女人被城里的百姓们杀死了。”

    谌秋相信了。

    忠叔是他师父的秘密没人知晓，忠叔和罗刹女人的事，忠叔也只告诉过他一个人。

    “还有呢？”谌秋问道，他还想知道更多一些——他和她的故事。

    “还有……”阿芒想了想，“那年花朝会，我和多云县主穿了同样的衣裳，她落了水，你以为是我就下去救人了，后来发现是她，就赶紧走了。后来我问你，为什么不救人救到底，你……你怕她赖上你。”

    谌秋听得唇角一弯。

    好像是。

    这事不提，他都忘了。

    他救错人的事，师父知道。但是，怕被那个县主赖上，却是他自己心里想的。

    “后来我问你——你就不怕被我赖上，你知道你了什么吗？”

    “什么？”

    “你你还巴不得。”

    谌秋微微皱眉，这话不像是他会的。

    那个人性子……和他大不相同。

    阿芒抱着他笑，亲了他一口。

    谌秋眉一挑，突然有些吃醋。

    他又想起那些时日她的扮傻，惹得他心猿意马，他伸出手勾起她下巴，低低道：“这么来，你之前……都在故意勾引我？”

    阿芒脸一热，将脸埋在他怀中。

    片刻后，阿芒将他压在了身上，用他最喜欢的方式，让他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勾引。

    但是……阿芒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谌秋眸色不明，或明亮，或惊艳，或暗沉……

    这丫头，竟然这般熟练。

    想他之前技术生疏……莫不是她还曾暗中笑话他？

    谌秋心中有些来气，也不知在气什么，大概是气……前世的自己，又生气又嫉妒，他与那个他起了攀比的心思，结果就是将阿芒折腾得追悔莫及。

    阿芒发誓，她以后再也不敢招惹谌秋了！他以前的温柔都是骗人的！

    喘息过后，谌秋抱着她，阿芒拿帕子委屈地擦着眼泪。

    谌秋心绪已经平静了许多，安静下来后，他对她描绘出来的世界向往而好奇，“你……我们还生了一个儿子，叫宝？”

    难怪她一直要生娃娃。

    “是啊。”

    谌秋迟疑片刻，“他长什么样？”

    “像你啊，和我一点都不像。”

    “眼睛……蓝色？”

    “是啊，他像你，也像婆婆。”

    “婆婆？”

    “你娘啊。”

    谌秋不话了。

    阿芒捧着他的脸，认真道：“你知道吗？婆婆很爱你的，像我一样爱你。”

    谌秋听得眸色一冷，这句话，他半分不信。

    他起身，似乎不愿继续这个话题。

    谌秋来到窗台前，就见白芷跪在外面，也不知跪了多久了。

    阿芒也看到了，连忙跑了出去，要扶她起来，“白芷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白芷不肯起，“属下想求见圣上。”

    谌秋已经随了阿芒出来，立在阿芒身后。

    白芷叩首，“求圣上，让属下亲手杀了凤无双。”

    阿芒惊讶道：“为什么？白芷姐姐，你为什么要杀他？你不是……”

    难道白芷姐姐不喜欢凤大哥吗？

    谌秋冷笑，“你是想亲手杀他，给他一个痛快。”

    阿芒这下明白了，谌秋这一世，确实很喜欢虐杀人。

    白芷磕头，“求圣上成全。白芷此生别无所求。”

    “秋，”阿芒连忙拉住他，直接来了一句，“让白芷姐姐嫁给凤大哥好不好？”

    谌秋皱眉，“胡闹。”

    谌秋扫了白芷一眼，“给他请御医。”

    “还没请御医吗？”阿芒见谌秋回屋了，连忙跟上，又回头对白芷悄声道，“先治好再啊，治好再成亲啊！”

    白芷惊诧不已。

    谌秋回到屋里，面色仍有些冷，显然心情并不好。

    阿芒讨好地给他捏着肩，“秋秋，什么时候给白芷姐姐和凤大哥赐婚啊？”

    谌秋不吭声。

    阿芒嘟囔，“你要是不让他们成亲，我也不嫁给你了。”

    谌秋头又疼了起来，一把将她拽入怀中，有些恼道：“我要娶你了？”

    “哼！我都听见了，你准备立后了！”阿芒气得脸鼓鼓的，“你要是敢不是娶我，我现在就收拾包袱走人！”

    阿芒着掏出手帕，将榻几上精致的点心放进手帕里包好，一副要走了在准备干粮的模样。

    谌秋按住她，“这点够你吃？”

    “够吃一顿了！”

    “那下顿怎么办？”

    “我找下家！”

    谌秋一噎，头又痛了起来。

    “你怎么啦？头又痛了？”阿芒心疼了，伸出手轻轻帮他揉按着太阳穴。

    谌秋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他沉声道：“你既然好了，那就等着参加立后大典吧。”

    他之前是不算举行立后大典的，毕竟一套繁文缛节下来太累了，他怕阿芒要哭闹，现在正好，让她受着。

    阿芒撇撇嘴，有些不乐意，“不要了吧，我前世都参加过了，很累的，你随便上个玉碟就好了。”

    “不行！”谌秋有些恼怒道，“你又没和我成过亲！”

    阿芒眨眨眼，有些后知后觉，谌秋这是和前世的自己杠上了？

    “那……好吧。”阿芒一脸勉为其难地答应了，然后又道，“那白芷姐姐和凤无双的婚事？”

    “准了。”

    “那凤无忧和沉香的？”

    谌秋有些不悦，“要求还挺多？”

    “好嘛。”阿芒缠着他，凑到他耳边低低道，“那这样……我把以前和你一起做过的事……都和你再做一遍。”

    谌秋喉结一动，不知怎地就想歪了，他一把抱住她，一脸正人君子的模样，“还有什么要求？”

    “我娘的脸也该治一治了呀。”

    “准。”

    “把凤无忧接进宫来吧。”

    “准。”

    “话，沉香现在去哪儿了呀？”

    当初沉香被她外祖父救醒后，听到了凤无忧自尽的消息就失踪了。

    “我派人去查。”

    “你不会怪罪我外祖父吧？”

    “不会。”

    “听你以前对他很凶，对我爹娘也很凶。”

    “没有的事，待会儿咱们将外祖父还有爹娘请入宫来……”

    这人改口还挺快。

    ***

    半年后。

    萧氏的脸已经治好了，生下一子，阿芒给取的名，叫安儿。

    白芷和凤无双经了一番波折，终于成婚。

    沉香的情况查到后，要特殊些，当年他投了罗刹，后来在战场上为云南王所俘，又归到了云南王麾下，然后随谌夏征战蛮国。

    听谌夏被蛮国俘虏后，他孤身一人杀入敌营，救出谌夏，两人合力杀死主帅，还放火烧毁了敌营，反败为胜。

    这之后，他和谌夏一起留在了云南，直到收到凤无忧的书信，他才抱着将信将疑的心情赶回金陵。

    回到金陵后，谌秋给他安排了一份金陵城里的好差事，然后赐了婚。

    两年后，阿芒生下了一个公主，黑发碧眼，模样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公主长大后，阿芒越看，越发觉得这女儿和她的婆婆云南王妃生得一模一样，十足一个罕见的美人胚子。

    谌秋曾经下过几次旨，请云南王回京，但云南王宁愿抗旨都不肯归京。

    阿芒便劝谌秋，他们直接去云南接公公婆婆回来，他这个当儿子的没点诚意，如何能与公公婆婆冰释前嫌呀？

    谌秋没同意。

    还有，自从阿芒生下公主后，谌秋也不肯再生一个了。

    某日，阿芒不心听到谌秋在和他师父商议，要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宝贝女儿，他甚至还物色了百名两岁至十岁的暗卫，将来要从这些暗卫中挑选女婿……

    阿芒不乐意了，她女儿才四岁啊！

    于是，阿芒暗中联系了沉香和凤无忧，带着公主离家出走了，唉，能去哪儿呢？当然是去云南投靠公公婆婆了。

    走到半路，谌秋就追了上来，正好，一起去云南吧。

    阿芒觉得，虽然这一世并不完美，但是对他们来，已经足够圆满了，而未来，也会更加地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