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问老奴，为何不做那权力顶峰的人。”

    袁骅收回视线，像是一位看尽沧桑的睿智老者，眸光坦荡荡，通透，豁达：“老奴大字不识一个，哪有那份能耐。”

    “老早之前，老奴就明白一个道理，德不配位，必遭反噬。”

    “有些位置，可不能是个人就去坐一坐，会坏大事儿的呦。”

    袁骅索性，摊开了，一把老骨头了，生死无牵挂：“不是老奴妄自菲薄，而是事实就是这般，字都不识，如何批阅奏章？”

    “见识短浅，如何压制得住朝堂之上的忠奸臣子？”

    “摄政王都那般能耐了，文韬武略，依然……”把自己累得半死。

    “呵呵，老奴是嫌自己命太长吗？”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破事儿。

    雪糯糯听着听着，忍不住突然笑了，指着袁骅笑骂：“老袁啊老袁，你可真对得起你这个名字。”圆滑。

    “这世间，靠近权力中心的人，若是都有你这份觉悟，也就不会横生那般多的事端了。”比如，丰川。

    “陛下觉得老奴在漂亮话？”袁骅翻白眼，往廊椅上一靠，生气了：“您都让老奴回去颐养天年呀，还不许老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

    雪糯糯一愣，呦，袁奶奶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好好好，老袁的对，信你，还不成吗？”

    “哦，就因为老奴是个阉人，就不能心怀天下、悲悯百姓了？”

    袁骅不满意雪糯糯这敷衍哄人的语气，气鼓鼓的：“老奴当年，吃了那般多的苦，受了那般多的罪，心底存着一份盼望家国社稷都好的念想，还不能是真的？”

    “能！”雪糯糯赶紧哄，走心的那种：“老袁是个通透的老人家，将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我信你。”

    “这还差不多。”袁骅挺好哄，借坡下驴。

    雪糯糯给袁骅安排的过完年就去颐养天年，良田百亩，庄园一座，仆从下人等五十人，专职伺候他一人，一切费用皇家出。

    袁骅又开心又失落，就跟不想下岗的老年人似的，絮絮叨叨：“陛下，老奴孑然一身，要这些，也没多大意义，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言外之意，我一孤寡老人，辣么大一座庄园，寂寞。

    雪糯糯想了想，又临时改了主意，调他去万寿宫，照看着陶桃与慕容赤诚。

    毕竟，袁骅这种王者段位的，放在万寿宫主事儿，挺让人放心的。

    她还拐了个弯，特地给袁骅戴高帽子：“我母后，我哥哥，往后就拜托老袁照顾了。”

    这话袁骅爱听，这是对他能力的肯定：“老奴遵旨！”

    袁骅笑眯眯抖着一双白眉，抱着拂尘，碎步去了万寿宫，上任。

    ……

    腊月二十三，临近年关，宫里一片张灯结彩，张罗着要过年了。

    慕容赤羽兄妹俩的十七岁生辰，举办得相当隆重，算是迟了一年的成人礼，同时，大赦天下。

    按理，十六岁成人礼后，皇帝就要亲政了，慕容赤诚情况特殊，成人礼不过是走个过场。

    当然，累死累活走过场的人，是雪糯糯。

    她穿着重达十斤的金线刺绣飞龙黼纹帝王礼服，头戴冠冕，一脸肃然。

    祭天神，祀祖宗，观赏禁军仪仗队表演，给归致远册封禁军统领……

    一整天，差点要了她的命！

    麻哒！这个狗皇帝，谁稀罕给谁，累死了！

    于是乎，归故渊贴心极了，命袁骅提前准备的大招，晚宴时，就用上了。

    雪糯糯看着换了宫装的自己，满意极了，终于，自在了。

    归故渊的视线，也一直黏在她的身上，金线刺绣百鸟朝凤的白色缎面宫装，衬得她愈发出落得倾国倾城。

    雪糯糯微微侧身，靠近他一点，低声娇嗔：“看看看，再看本宫就将你吃掉！”

    “好呀！”归故渊脸皮更厚，再凑近一些，与她咬耳：“殿下，来，咬一口，尝尝甜不甜。”

    雪糯糯脸儿一红，轻轻骂了一句：“呸！老不正经——”

    归故渊原本还笑着的眸子，蓦然一顿，缓缓转过脸，凝着她，郑重其事：“殿下这是，嫌弃臣下岁数太大？”

    雪糯糯收敛起笑意，心想：“这家伙在意了？”

    【完了，瞧他那神情，似是很介意老夫少妻年龄差？】

    【那可怎么办呢，过了这个年，你可就三十四岁了，虽然是虚岁。】

    【多大岁数你都不必担心，你有隐疾，又不是正常男人。】

    听到这一切的归故渊，脸色越来越黑沉。

    不待他发作，皇叔慕容戊端起酒杯，快步上前，遥遥一拜，来敬酒。

    雪糯糯注意到，慕容戊一边慷慨陈词，各种夸耀，一边状似无意般走动，前前后后，来来回回。

    那用词之浮夸，一听就是溜须拍马，什么陛下雄才伟略？

    呵呵，你讽刺谁呢？都知道皇帝是个傻子呀！

    不对！

    这老狗醉翁之意不在酒，怎么越靠越近？

    雪糯糯突然反应过来：“呵，慕容戊，你靠得如此近，是有什么想法了吧？”

    【哦，对，原世界里，你与冉姬之间，前期暧昧，后期滚到了一起。】

    【严格算起来，你们如今还处于书信暧昧期，没苟且呢。】

    【你们联起手来，就为了拿下归故渊。因此，彼此之间的信息，会共享。】

    【冉姬死之前，应该是告诉你了，龙椅上坐着的皇帝，乃是慕容赤羽。】

    【呵，眼下，你以敬酒为借口，靠得如此之近，是想对着皇帝找破绽吗？】

    【难怪啊，今年过年，你竟是亲自从千里之外的封地，赶来了京城。】

    【往年过年，喊你进京面圣，你历来都是推三阻四，让自己的长子慕容赤虎，代为前来。】

    【今年，你竟来得如此痛快，呵呵，怀揣的鬼心思，怕是要逼宫造反吧？】

    【若是我猜得不错，随你前来，偷偷驻扎京郊的，应该还有你秘密训练多年的亲信军队。】

    【今晚这皇亲国戚、王公大臣齐全的大型场合，你若是当众拆穿皇帝是雌非雄，那确实，能令一大片人倒戈你。】

    【朝中本就许多人对归故渊不满，暗中与你交好，这种场合，你一旦站出来，自然一大批人会响应你，啧，好算盘！】

    【可惜啊，你跟你的狗儿子，慕容赤虎，一双通敌卖国的人渣，都在我的猎杀名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