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变乱 驸马是皇亲,杀之亦能平众怒。
大朝会迟迟不散, 怀真等得心急如焚。
励政殿都知梁会从旁劝道:“公主不妨先回去,待陛下下朝,老臣再派人给您传话。”
“如此, 便有劳了。”怀真也想转移一下注意力,梁都知忙做了个手势,有人过来侍候怀真系上风氅,有人则去传话备车。
宫车停在望春台下,萧漪澜和董飞銮并肩立于车旁迎候。
“殿下,仔细路滑。”怀真刚站稳脚跟,萧漪澜便抬手扶住了她。
董飞銮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冷哼道:“马屁精。”
萧漪澜笑吟吟道:“总比某人自降身份, 去做暖脚婢强。”
这也无甚稀奇,她一个大活人, 半夜三更偷进公主寝阁, 外间的宫婢又不是死人, 怎么可能浑然无觉?
“我睡不着,唤她去陪我话的。”怀真道。
董飞銮铁青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 得意地冲着萧漪澜努了努嘴。
原本该在入冬前搬回景明院,但怀真住惯了望春台,竟有几分舍不得,便留下来过冬了。
她整日心热如火,竟似从不觉得冷,看到众人围着熏笼炭盆时还咋舌称奇。
刚一进门, 便有一屋子人围过来侍候,怀真环顾左右,竟不见葭葭,便随口问了一句。
“大约是受了风寒, 今儿告假。”萧漪澜道。
“叫过来,让她呆我屋里发发汗,兴许晚上就好了。”怀真道。
萧漪澜蹙眉,提醒道:“公主,莫要坏了规矩,她只是个宫女……”
怀真不客气地断道:“我比你更清楚她的身份。”
“我这就去找。”见萧漪澜吃瘪,董飞銮不由兴高采烈,福了福身出去了。
萧漪澜讪讪退到一边,看着怀真更衣盥洗,披了件夹袍走到了她面前。
“萧姐姐,”她见四下无人,目光变得冷锐起来,“你学识广博,想必听过一句话吧?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萧漪澜神色颇不自然,强笑道:“自然听过,不知公主因何提起这句话?”
怀真没有作答,只是抬了抬下巴,“你出去吧,我如今不是孩子,我的事你别管。”
“公主?”萧漪澜不由得一震,满脸惊诧道:“您千万莫要听信谗言,从我来到春和宫的那一天,便从未想过……”
“想过什么?”怀真问道。
萧漪澜长叹了口气,眼眶微红道:“没什么,奴婢退下了。”罢福了福身,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她是有品阶的女官,倒也无需自称奴婢,怀真记忆里,这应该是第一次吧?
可怀真心中并无感触,可能是昨夜董飞銮的话,激起了她压抑在心底的愤恨。尤其是再听到她从旁规劝时,前世若她真有心,自己又何至于走上歧途?
丧母之时她才十三岁,正是青春懵懂之时,对于男女大防更是浑然不知。她师从崔晏时,萧漪澜常年陪伴在侧,却并未尽到教引女官的职责。
那件事她未曾归罪于任何人,只怪自己太过轻率,误将浪子当良人。可后来萧漪澜的所作所为,却如何能不计较?
母妃生前过,不要无故欺负人,但若有人敢冒犯你,就要十倍百倍的还回去,让他此后想起你都会做噩梦。
可是母妃没有告诉她,对于前世的仇人又该如何?
正自胡思乱想之际,董飞銮领着裹得厚厚的葭葭进来了。
怀真一把接过,将脚步虚浮的葭葭带到寝阁中,让董飞銮在最暖和的地方了地铺,将浑浑噩噩的葭葭暂时先安置好。
董飞銮心不在焉地收拾好,便告退出去了,那眼神活像寻找耗子的猫儿。
怀真守在葭葭身边,如坐针毡般难熬。
我究竟在等什么?她有些茫然地自问,我又能做什么呢?
“来人,”她霍然起身唤道,“来人!”
素娥和姮娘疾步进来,在珠帘外行礼。
怀真快步走了出去,一把抓住一个,压抑着迫切而激动的神情,道:“派人悄悄去长秋宫附近探一下,若有异常,速速来报。”
两人面面相觑,似乎没想到怀真会下这样的命令。
“记得,不要告诉任何人。”怀真神色一冷,带着警告的意味。
“是,公主!”二人转身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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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的辛谧突然露面时,怀真派出去探长秋宫的探子还没回来。
“让开,我们奉皇后娘娘之命,特来迎公主去温德殿侍疾,陛下病危。”阁外响起冷厉尖锐的声音。
怀真悚然一惊,转身奔进寝阁,俯身将葭葭连同被子一并抱起,藏进了衣柜。
葭葭病中难受,原本就睡得不踏实,这样一折腾,立刻醒过神来,握住她的手问道:“公主……何事?”
怀真贴在她耳畔道:“出事了,其他人可能会被看管住,待我走后,你设法逃出去,给长信宫报个讯,就鲁王和皇后意欲逼宫,让七殿下千万保重。”
“辛司簿,未得公主允许,任何人不得擅闯公主寝阁。”帘外传来激烈的吵闹和推搡。
怀真使劲握了握葭葭的手,嘱咐道:“葭葭切记,一定要把话带到。”
“您放心……”葭葭起精神,气喘吁吁道。
怀真深吸了口气,抬手拉下了帷幕。
辛谧带着十多名高大健壮的嬷嬷,转眼间便闯了进来。
两人隔着珠帘对望了一眼,她迅速低下头去,行了个礼,神色恭谨却冰冷,“陛下突发疾病,请公主速去温德殿侍疾。”
怀真心知有诈,冷声道:“如今统领六宫的是张娙娥,还轮不到王家的走狗来我门前狂吠。”
辛谧语调平平,头也不抬道:“张娙娥对皇后不敬,已被杖毙,尸体此刻还晾在道边,殿下若不信,可遣人去看。”
怀真浑身一震,脸上再无血色。
辛谧道:“侍候公主更衣。”
‘砰’地一声闷响,灰头土脸的董飞銮被丢了进来。
怀真愕然道:“你们把她怎么了?”
辛谧淡淡道:“一个贱婢而已,犯不着我们动手。”
董飞銮爬起身,满面泪痕地瞧着怀真,眼中尽是挫败和恐惧。
“还不快去?”辛谧不耐烦道,“公主是金枝玉叶,难道要让这些粗鄙下人侍候?”她着扫了眼身后那群健妇。
董飞銮抹了把眼睛,跌跌撞撞地走了进去,沉默着侍候怀真一件件穿好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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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德殿周围早被重兵包围,阶前甲士林立,气氛萧瑟而冷肃。
暮色苍茫,鲁王一身重甲,腰配宝剑,神情倨傲,漠然立于出檐下,看到怀真时,神情略略一缓。
怀真忙挣开众人的挟持,奔过去行礼,“见过四皇兄,父皇、父皇究竟怎么了?”
鲁王哀叹道:“父皇回銮时,因地面有冰,御辇在含德门倾覆,以至于受伤昏迷,御医初步诊断,应该是——”他顿了顿,别过头道:“中风。”
怀真双腿一软,鲁王忙一把扶住,温言安慰道:“怀真,父皇平日和你最亲,你快去陪着他吧!我已命人八百里加急,传令扬州刺史部,所以抱善很快就会回来,和你一起侍疾。”
怀真此刻方知什么叫世事无常,原来,一切真的不能用情理来忖度。
她这一日来虽内心忐忑,但想着有执掌乾坤的父皇在,任谁也翻不起风浪。可她万万没想到,一旦父皇出了意外,那么再荒谬的事也会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女官带人出来迎接,自鲁王手中接过失魂落魄的怀真,轻声道:“公主,请吧!”
怀真任由她们扶着,回头望了眼殿前石灯台中闪烁的微茫火光,心头也有些迷惘起来。
宫女起帘子,拂面而来的暖香令她脑中愈发混沌。
穿过一排排枝灯一道道薄幔,终于到了皇帝寝阁前。
隔着流光溢彩的珠帘,只见灯火辉煌人影憧憧,几名御医来回走动,围着御榻忙碌。
怀真定了定神,侍立在柱子旁的宫女躬身起了帘子。
榻前铺着厚厚的玄色金文丝毯,一脚踩上去晕乎乎地,如在云端一般。
怀真慢慢地走过去,拨开了面前挡着视线的御医。
御医在她耳畔着什么,她没有听清,脑中嗡鸣得厉害。
榻上口角歪斜、面色蜡黄的人真是四夷宾服八方来朝的大卫皇帝?
先前听鲁王到父皇受伤严重时,她心中并无概念,此刻看到这副情景,才觉得满心悲怆彻骨寒凉。
有人扶住她的手肘,带着她在塌边坐下,俯身安慰道:“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公主莫要伤怀,保重。”
怀真怔怔抬起头,按下胸中的酸楚,哽咽着问道:“父皇会醒来吗?”
她抬手擦了擦眼睛,看到御医面泛难色,“臣等已为陛下服了通窍醒神丸,若一切顺利,两个时辰后便可见分晓。”
“我会在此守候的。”她温声道。
前世父皇也曾有过中风,但绝非此时。
当时葭葭几个月了,她和谢珺一起奉诏进宫侍疾。
皇帝子女众多,但平时甚少与孩子们亲近,以至于到了病榻前,无论他们真心还是假意,他都觉得厌烦不自在。
因此无论诸王王妃还是公主驸马,也都只是走个过场。
怀真亦不例外,彼时父女依旧在冷战中,多留一刻她都觉得难受。
奈何人在病中多脆弱,尤其是暮年之后,皇帝看着昔日承欢膝下的爱女如今形同陌路,是心如刀割也不为过。
他有意修复破裂的感情,便授意殿都知多创造机会,延长怀真夫妇留在宫里的时间。
奈何怀真病弱,又满心怨气,敷衍程度比兄弟姐妹们有过之而无不及。请过安后站一会儿便以体力不支为由,下去歇息了。
儿女们凉薄至此,皇帝并不意外。人与人之间是以心换心,他自认为平生并未对他们尽过多少为父之心,那么也怨不得他们只做表面文章。
可是怀真不同,她的叛逆和冷酷折磨得他一颗老心千疮百孔。
父不言子德,子不言父过。这是圣人之语,他不信她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她就是宁折不弯,就连婚姻大事也能轻率如儿戏,他还有什么法子?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谢珺看到他们父女如此,心中唏嘘,自愿代她尽孝。
怀真并不领情,反骂他死脑筋,并告诫他再出风头势必会成为别人眼中钉。
但他置若罔闻,亲侍汤药、擦洗翻身、悉心宽慰病中的皇帝,每一样都不输人子,并在皇帝面前尽了怀真的好话,企图令他们父女冰释前嫌。
但怀真心如磐石,九死不悔。
他的一片赤子之心倒是感动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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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先时候,这桩婚事是皇后故意为之,也是父女博弈的产物。
皇帝从未满意过,甚至没少讥讽皇后心胸狭隘存心报复。
且不护国公府大不如前,谢珺乃继室所出,光董家和萧家的恩怨,他二人就难结同心。
但皇后却她并无私心,是从太常拟的驸马人选中精心挑出来的青年才俊。
皇帝知道怀真的性子,她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婚事,也做好了为了爱女的幸福和礼官们口水战的准备。
可她倔强地令人生恨,不仅没有给他施展恩惠的机会,还欣然应允,甚至在婚前暗中约见准驸马。
皇帝一口恶气梗在心头良久,最终只能撒向无辜的女婿。
新婚夫妇进宫省亲,怀真态度冷淡傲慢,皇帝怒不可遏,当着众人的面申饬谢珺,令他颜面大伤。
谢珺夹在他父女二人中间左右为难,曾试图化解矛盾,最终两边不讨好,为了不让怀真为难,主动请缨外出讨逆……
战事失利后,谢珺等人被下狱,皇帝心中曾经起过歹毒的念头。
贻误军机是大罪,按律当斩,若是就此除去他,那么……朝中作此想法的人不在少数,统兵的是皇子,纵使指挥不得当,也不能拿皇子治罪。
驸马是皇亲,杀之亦能平众怒。
皇帝迟迟未下定论,是因为得知大腹便便的怀真四处奔波,想要救出牢狱中的丈夫。饶是如此,她也没有进宫来求他。
女婿终究是外人,纵使没了还可以再找。至于遗腹子,有皇家供养,自可余生无忧。这桩婚姻就当是教训,兴许下次她便学乖了?
朝中主张杀谢珺的人远比保他的人多,但哪怕是怀真,也不知道皇帝本人曾动过杀念。
天意捉弄,那个他曾想除掉的年轻人,最终却成了他病榻前最大的慰藉。
皇帝曾经的杀意和后来的愧疚,谢珺都不得而知。
他只是以旁观者的角度,从怀真倔强冷硬的外壳下,看到了她的彷徨和挣扎。他也从病弱的皇帝身上看到了一个父亲的无奈和悔恨。
有时候他觉得怀真太绝情了,若换作是他,哪怕只是假意逢迎,也不会令老父失望至此。
不同的经历造就了不同的性格,他吃过比她更多的苦,受过更多的不公,包括手足的欺凌,生父的漠视和亲母的压。
在他幼时,母亲几乎每晚睡前都在他耳畔喃喃念叨,告诫他要克制,要内敛,勿要露出半点锋芒,否则会丢掉性命。
所以他不懂,怎么会有那般恣意耀眼的人?他不觉被她吸引,并深深迷恋上了她身上那近乎残忍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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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寝阁宽敞富丽,地龙烧得很足,以至于空气中都氤氲着暖暖的药香。
怀真仅着单衣,却依旧觉得闷热。
时辰到了,皇帝并未醒转,御医们只得另施它法。
她心中既担忧父皇,又挂念着远在千里的谢珺,不知他那边是怎样的际遇。
怀真在进入温德殿后,便再不能离开半步。
次日申时,朝臣们纷纷等在殿外,要求面圣,却被甲士拦着不得靠近。
双方僵持不下,鲁王只得露面,最终同意御史大夫郑宜和卫尉卿秦默代百官进殿探望,其他朝臣就地解散。
然而众人还未走远,却听到殿内传来郑宜的嚎哭声,一时都停下了脚步,有几人甚至转身便要冲进去。
鲁王气急败坏,忙命人拦住,暴喝道:“父皇尚未苏醒,殿中有御医日夜照看,你们进去了又能作甚?”
“郑公为何恸哭?”年已老迈的司空指着殿中,颤颤巍巍道:“是不是陛下出了什么事?”
向来以刚正著称的廷尉越众而出,冲着鲁王敷衍地拱了拱手,义正辞严道:“殿下,您就放臣等进去瞧一眼吧,只要陛下无恙,我们也都放心了。”
郑宜的哭声犹自断断续续传来,百官们的心都揪了起来。
鲁王横剑拦住廷尉,耐着性子道:“你懂医术吗?你进去了能治好父皇?你们一个个别再瞎闹了,都回去各司其职。老郑这人疯疯癫癫,他高兴哭,难过哭,激动哭,愤怒也哭,有何稀罕?”
这个理由太过牵强,根本无法服众人。
典客忧心忡忡,也跟着加入了战团,“中常侍黄公病逝于金城郡,负责护送的左都候谢珺上奏疏,询问是要扶棺回京,还是等候京中再派使臣。事关重大,必须要请陛下定夺……”
“这等事还要父皇亲裁?”鲁王气不一处来,“你们就不能自己做决定?他老人家此刻还在病榻上,就算有主意了也不出。”
……
鲁王被群臣围在中间,实在分/身无暇,就连想进殿去看看情况都不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他堵得无话可,心中不由懊恼,早知道是这样的苦差事,万万不该听了叔祖和几个堂舅的话,一脚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不过当务之急是忍耐,切不可给大臣留下暴虐的印象,就等接回妹妹,父皇咽气后,他便撂挑子,去讨个大将军当当,至于储位,还是胞弟燕王更合适。
就在鲁王忍无可忍,想要下令将众大臣都撵走时,殿门忽然洞开。
鲁王如遇救星,长长舒了口气。
郑宜和秦默出现在门口,众人便都放开鲁王,围住了他二人问长问短。
秦默虎目含泪,静静退到了一边。
郑宜抹着眼角,声情并茂地向大家讲述皇帝的病情和用药等,最后劝大家都先回去,将手头政务处理好,切不可有丝毫懈怠。
郑宜是元老重臣,在朝中声望和王综不相上下,经他这番劝解,百官们也只得悻悻散去,但都约好明日再来。
眼看着天都黑了,鲁王为了留下/体恤老臣的美名,忙命黄门署长派人为众人掌灯,将他们亲送到宫门口。
刚处理外这边的事,便有心腹来报,“我们的人在宫城东北武库附近抓到了齐王傅②,殿下准备如何处置?”
鲁王诧异道:“武库令丞可是中尉③霍严的人 ,出了名的愣头青,只忠心于父皇,去找他不就是坐实了心怀不轨?”他懊恼道:“抓起来作甚?应该放进去,霍严不把他绑到御前才怪。”
“那……”心腹思忖道:“属下再去运作运作?”
“走,本王也去瞧瞧。”鲁王饶有兴趣道。
皇后主理六宫多年,积威颇重,且追随者众,所以有她在后面主持大局,宫中并未出现人心惶惶的动荡情景。
但德阳殿却是鲁王派亲军守卫,任何人不许靠近,包括皇后。
他虽然想夺权,但并不是弑君,可母后的狠毒他心知肚明,唯恐她会趁机对父皇不利,所以将她和长秋宫众人皆阻隔于外。
这也由不得他留后路,撺掇他起事的是叔祖,但他老人家爱惜羽毛,唯恐事败后连累家族百年清誉,所以只在幕后把控。
弟弟燕王一百个支持,出钱出力出人都行,就是不肯出面。
母后倒是全力以赴的帮他,那是因为她到了穷途末路,想要再见天日,想要女儿回朝,都得等到重换新天时。
等到怀真失踪的消息传到鲁王耳朵时,已是次日天明了。
怀真是扮成黄门,跟着郑宜和秦默混出温德殿的,并在北宫卫士令萧祁暗助下,悄悄出了宫。
皇帝病重的消息甫一传出,为防生变,洛阳城便立刻戒严。
鲁王在军中人脉颇广,京辅都尉、左辅都尉、右辅都尉都是他的人,只要中尉霍严持中立,那么京中无人能撄其锋芒。
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才动不动被皇帝撵回封地,而比他年长且在士人中名望极高的齐王却能长居洛阳。
若皇帝就此撒手人寰,那储位自会落入鲁王手中。这是很多人不愿看到的局面,其中以郑宜为首。
鲁王好大喜功,鲁莽暴躁,实在不堪为人君。
但他把持着德阳殿和生死未卜的皇帝,一旦他对皇帝下了毒手,那将失去扭转乾坤的机会。
所以郑宜和秦默一致认为,应该将河内郡的德王召回来,他是元后杨氏所出,只有他出面,才能令文武百官信服,亦可免去手足相残的悲剧。
但德王由于元后早逝,幼年时在宫中处境艰难屡遭迫害,因此生性多疑,封王后常年居住在河内,除了重要祭祀和年节甚少回京。
这种时候,如何能消他的疑虑,请他回京,实在是个棘手的事。
怀真从旁听到,自告奋勇,愿前往河内面见德王。
郑宜和秦默皆是一惊,随即又觉得若由她去再合适不过。德王纵使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亲妹妹了?
只是此行太过凶险,稍有不慎便会有性命之忧。
怀真却是丝毫不惧,她确信自己命不该绝。而且让她在殿中枯守,去等未知的将来,她宁可冒奇险去拼一把。
他们出宫时城门已闭,秦默连夜招来三十名死士,护送着怀真绕过三都尉把守的城门,趁着夜色缒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