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求婚(上) 不是我们举止轻浮,是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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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姑为了投怀真所好, 次日就出府去会老姐妹们,并设法和在谢家二房当差的桐娘再次搭上了话。

    她们上回见面是上元夜。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不过她们可没兴致逛灯会, 而是找了家茶楼,早早就预定了靠窗的一桌,吃着点心喝着茶,看火树银花来往穿行的年轻男女,回忆着逝去的锦样年华,话题不由自主就转到了各家主人身上。

    秦姑年轻时嫁的是羽林卫,丈夫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奈何却是平康里常客。

    夫家颇有家资, 虽不算豪门富户,但至少衣食无忧, 而且宅子里还有几个可供使唤的丫鬟仆役。

    秦姑婚后三年在家相夫教子侍奉公婆, 但丈夫却在她怀次女时偷养了外室。

    她并非逆来顺受的性格, 气不过便闹上了门,最终大家脸面上都不好看, 姑嫜②虽未明言,但对她的态度慢慢都变了。

    她在出月子后带孩子回归家省亲,私下里同母亲和大嫂起过往,母亲只是无奈叹息,同为女人的大嫂,却拐弯抹角地指责她太过莽撞不识大体, 她受不了便反口相讥,至此开罪了大嫂,连兄长也心生不喜。

    如此一来,无论夫家还是娘家, 她都不太受待见,好在还有几个姐妹开解宽慰,才不至于太过抑郁。

    恰好那时宫里有个受宠的妃子待产,正在满京城的招乳母,虽然条件颇为苛刻,可一旦入选的话,待遇却是极好的。

    秦姑想着与其在家里受气,还不如出来找个差事做做,何况若能成为皇子皇女的乳母,那么终身的荣华富贵可就不愁了。

    于是她便在姐妹们的鼓励下去报名,最终过五关斩六将,成功入选,成了新生的公主的乳母之一。

    她极为珍惜那份差事,因此尽心尽力地哺育公主,将对女儿的思念全都寄托在了陌生孩子的身上。

    当年的她可想不到,最后竟会在董婕妤的相助下与朝三暮四的丈夫和离,而春和宫则变成了她真正的家。

    董家出事后,董婕妤新丧,怀真初生牛犊不怕虎,公然和皇帝叫板,最终龙颜大怒,她被调离春和宫,怀真则被送交卢太妃教养……

    离开之后,秦姑便没想到还能再回来。以她对怀真的了解,让她服软比登天还难,所以她这辈子怕是没机会再回去了。

    结果老天开了眼,她们竟然得以团聚。虽怀真变了很多,但主要是往好的方面去的,因此她深感欣慰。

    唯一担心的便是她的恋情。

    当初她离开春和宫时,怀真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女孩,整日跟着那个庆阳王世子跑前跑后,结果三年多不见,她竟又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青年武官不清不楚。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她当时第一个反应就是谢家子不怀好意,想要祸害她家天真单纯的公主。

    而桐娘的话也佐证了她的猜测,总之就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但传言终归是传言,她并未见过怀真和谢珺相处。直到那日午后莫名其妙被鹿儿引到亭廊外,亲眼看到一个少年郎卧在她家公主膝上睡着了,而她家公主正温柔地低头轻抚着他的鬓发。

    这还得了?谢家子下一步怕是要登堂入室了吧?

    她不能再忍,当晚就去找怀真,想要劝她擦亮眼睛。

    可是谁能想到啊,她最终没能让怀真改变心意,却因她一顿天花乱坠的吹捧而逐渐消了对谢家子的敌意。

    她一个每天固定亥时入睡,十余年来雷不动的人,竟和怀真聊她的情郎聊到了丑时,并且天刚亮就睁开了眼睛。

    “你这人怎么这样?”桐娘嘀咕道:“她的心就像是铁的,这儿子都二十多岁了,还关在房里拿鞭子抽,也不怕传出来了被人笑话。”

    经过怀真的点化,秦姑如今不会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信,下意识反驳道:“这种事外人不可能看见吧,你是怎么知道的?再了,她儿子又不是两岁,还能站着挨?”

    桐娘见她起疑,顿时便来了气,“我还能骗你不成?那可是我们院里的厮亲眼看见的,是去西院传话,可巧看到三郎摇摇晃晃地出来了,脸色煞白,满身鞭痕……”

    “那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能看这么清晰?”秦姑可是清楚地知道谢珺当日离开的时辰,差不多得绕半个皇城才能回到家,天肯定黑透了,就算拿灯笼怼脸上,怕是也看不见满身鞭痕吧?

    “你今天怎么老是跟我抬杠?是你自个儿想知道的,我好心跟你讲,可你动不动就岔,这什么意思?”桐娘不干了。

    看来怀真得对,外人之言不能尽信,还是要过过脑子的,对面桐娘这不就是恼羞成怒吗?

    秦姑忙哄了半天,这才动她继续讲,“后面还有更热闹的,听西院那位夫人闹着要上吊,白绫都挂好了,惊动了整个院子的下人,结果她儿子愣是没过来瞧一眼。”

    “好端端的,为何要上吊?”秦姑耐着性子,决定不再断她,而是旁敲侧击。

    “这谁知道呀?”可惜桐娘这边没有她要的答案。

    但她隐约猜到应该和怀真有关,心里竟有几分窃喜。

    **

    怀真因为睡得太晚,醒来已是午时。

    她裹着被子滚来滚去不愿起,难得赖一次床,竟也没人忍心搅,她就眼睛一闭又睡了个把时辰,再次醒来时便看到秦姑坐在榻前。

    秦姑一五一十,将她从桐娘口中听到的全到告诉了怀真。

    怀真一骨碌坐起,便要唤人进来侍候,秦姑暗叫不好,拦住她问道:“您想做什么?”

    “我不能看着他给人欺负,我要去趟谢家,帮他撑撑腰。”她气呼呼道。

    秦姑忙一把按住,“人家母子之间的事,您去瞎掺和什么?到时候两边不讨好。”

    怀真揉了揉昏胀的脑袋,沮丧道:“时机的确不对,我是睡傻了。”她叹了口气道:“这事可真是棘手,就算是真的,我也不好过问呀!”

    秦姑放下心来,“还好殿下不糊涂。”

    “算算时辰,这会儿应该早进宫了。”怀真了个呵欠道:“我不放心,我得去瞧瞧。”

    她着扯住秦姑,郑重地问:“身为母亲,真能忍心那样殴孩子?”

    秦姑摇头道:“您别问我,我虽生育过两个女儿,但她们并不是我养的,我只负责出钱。”

    怀真叹道:“我还是不太信。”

    她是真正做过母亲的人,无论对别人再凉薄,但面对自己的孩子时,连动动手指都不忍心。

    **

    怀真在路过东明门时遇到了久违的萧祁,他正领着甲兵巡逻,看到怀真的仪卫,忙兴冲冲地上前见礼。

    怀真跳下步辇与他并肩同行,仪仗落后了十几步,不紧不慢地跟着。

    “你这是升官了吗?”她见萧祁满面喜色,便问道。

    “殿下误会了,”萧祁忙解释道:“只不过是调岗而已,我现在是东明门司马。到升官,我可得跟您贺声喜。”

    “我?”怀真失笑道:“有何喜可贺?难不成我还能升官?”

    萧祁意味深长地笑道:“三郎呀,升任步兵校尉了,秩比二千石,员吏七十三人,领士七百,都是强兵劲旅。”

    怀真大喜过望,追问道:“此话当真?”

    “陛下亲口宣布的,还能有假?”萧祁酸溜溜道:“您怎么比他还激动?”

    “他仕途不顺运气太差,真没想到还有时来运转的一天,我当然激动呀。”怀真如实道。

    “那您也不能表现得这么明显呀,”萧祁颇有些失落道:“这还不到两年,结果他们一个个全跑我前头去了。”

    “你们是表亲欸,”怀真惊讶道:“他高升了,你难道不开心?”

    “当然开心,但您若是也能关心我一下,兴许会更开心。”他没好气道。

    怀真纳闷地盯着他道:“你这是跟陆琨走得太近吗?怎么学得流里流气?”

    “不是我们举止轻浮,是您的三郎太假正经了。”他笑着趣道。

    怀真厚着脸皮道:“别瞎,人家真的是正经人。对了,你有没有看到他?”

    “刚了个照面,往温德殿去了。”萧祁指了指前边道:“是有事要面见陛下,你这什么事不能在朝堂上?非得跑到寝殿去?他那个闷葫芦一样的性格,难道是私下谢恩?死我都不信。”

    怀真脸色晕红,有些羞赧道:“我大概能猜到什么事。”

    “什么事呀?”萧祁追问道。

    “回头再,我去温德殿外等着。”她罢上了步辇,匆匆往温德殿方向而去。

    明明是自己的婚姻大事,为何非得经过别人同意呢?她有些闷闷地想。

    昨天谢珺离开时和她提到过,想必此刻正同皇帝呢。

    论理婚姻大事该由长辈来提,但他如今老父早亡,兄长指靠不上,只能靠自己去,他本就笨嘴拙舌不善言辞,能开得了口吗?

    若是父皇在世的话,她还能想办法动父皇。可惜如今一切却只能听凭皇兄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