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翁季浓脸上嘲笑的神情还未收回去, 元琛却自顾自地躺下, 背对着她,只给她留下一个后脑勺。
高高大大的背影,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寝衣, 双手被他抱在胸前, 手臂上的肌肉鼓起,翁季浓看着却莫名觉得他这样有些惨兮兮的。
翁季浓心里咯噔了一下,收敛起面上的表情, 回想方才自己过的话, 纠结地咬住唇暗自想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爬起来跪坐在自己脚上,伸着脑袋瞧他。
只看到他的半截眉毛和紧闭的双眼, 薄唇还微微抿着。
哎呀呀!真生气啦!
成亲这几年,都是元琛哄让着她,便是偶尔闹脾气也不会像现在沉默着不理她。
翁季浓是个懂得反省的娘子, 开玩笑要对方觉得好笑才是开玩笑, 她绝对不是想惹他生气的。
元琛偷偷撩起一丝眼缝,瞥了眼身后, 飞快地略过她的脸, 再她抬头的一瞬间又合了起来。
翁季浓扯过塌里面整齐叠放的锦被, 抖开, 心翼翼地盖到他身上:“哥哥别着凉了。”
翁季浓乖乖等着他话,可过了好半响, 元琛还是不吭声, 也没有任何反应。
翁季浓有些着急, 站起来,从他身上跨过,掀起她盖到他身上的锦被,钻了进去,拉扯着他的手臂:“哥哥抱着,不然我要掉下去啦!”
元琛睁眼瞧她。
翁季浓嘟了嘟朱唇,眼睛可怜巴巴地眨呀眨呀。
本该如他的意,立场转变,反败为胜,他占据了优势,总该轮到她来哄哄自己了。
可看她这模样,元琛那颗心啊,就软成了一片。
轻嘲自己一声,松开环着的手臂,一边往里挪一边把她往自己怀里揽。
“哥哥不生气了吧?”翁季浓声音又娇又软。
元琛其实也没有生她的气,只是知晓自己被崽子掀了老底,把他那点男人的心思暴露在了她面前,有些羞恼。
问她:“看我吃醋,是不是很得意?”
翁季浓乖巧地摇摇头,眼睛里满是真诚。
“嗯?”元琛眸子一眯。
“好吧!有一点点,”翁季浓只能实话,“真的只有一点点哦!”
还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
元琛牵了牵唇角,眼神莫名有些幽怨。
翁季浓忽然觉得他变扭得可爱,捧着他的面颊,“叭叭”亲了两下:“我保证我再也不拿诗集事儿了。”
元琛默了默,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好了,睡吧!”
着就合眼轻拍着她肩膀。
翁季浓往他怀里挤了挤,手臂和腿熟练地搭上他的身体,闭上眼睛。
翁季浓埋在他心口,听着他的心跳声,忽然开口:“哥哥,我只喜欢你,心里也只有你。”
她完也不敢看他,面颊绯红,咬着唇,平复心情,酝酿睡意。
元琛猛地睁开双眼,黑目灼灼,哑着声音:“我也是。”
这是他们成婚的第五个年头,却是他第一次听到她正经的表白,不是卖萌撒娇,不是讨好有所求。
他本就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在有她之前,女人在他眼里都是一个模样。
他明确清晰的知道,若是当初圣人赐婚旨意中写的是旁人,他一定不会像对她一样对待旁人,为她喜为她忧,和她生儿育女。
可缘分就是这样,他的夫人是她,是一个叫翁季浓的娘子,是一个一见面就撞入他心脏的娘子。
元琛脑中闪过当初掀起盖头初见的场景,她的一只,懵懵懂懂的,漂亮的眼睛盛满好奇和害怕。
这些年,他步步沦陷,心里被她充得满满的,可他不知道翁季浓对他是不是也是一样的,还是……
只有将就。
旁人都道他是威风凛凛手握重兵的大都督,风光无限,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也不是所有都能掌控在手里的。
而今却忽然开朗,带着老茧的指腹爱怜地摩挲着她泛红的耳垂,元琛弯起唇角。
依这祖宗家世和性子若不是对他心存爱意怎会留在他身边。
圣人赐婚她也嫁了,后来若因感情不合和离了,圣人也管不着,她回吴郡再嫁个风流才子更是轻而易举的事。
原来先前深深藏在心底种种不确定只是他庸人自扰。
翁季浓耳朵烫烫的,心情雀跃,脑袋在他心口下意识地蹭了蹭。
元琛掐着她的细腰,把她捞上来,含住她的唇,热情又缠绵。
翁季浓愣了一瞬,随后勾着他的脖子,努力地配合他。
元琛却动作渐缓,抵着她的额头,喘着粗气:“我们再生个听话的娘子,好不好?”
翁季浓分出心神,断断续续地:“元宝,哪里,哪里不听话了?”
更何况那本诗集,还是他你先藏起来的,明明元宝立功了。
虽然因着那本诗集听到了翁季浓的表白,但他还是想揍揍崽子的屁股出出气。
元琛吻住她,不同她废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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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昨晚闹得多晚,元琛第二日也能准时醒过来,贪念地抱着翁季浓蹭了蹭,呼出一口气才起身。
洗漱穿戴好,让侍仆在前院摆膳。
元琛掀开门帘,走出屋,看了眼东厢房,脸上闪过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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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琛的卖力让翁季浓醒过来时还意志模糊,不知今夕是何夕。
一问时辰,已经过了平日里吃午膳的时候。
翁季浓红着脸,匆匆忙忙地起身。
“哥哥呢?”翁季浓喝了口汤润润嗓子。
春芜禀道:“阿郎吩咐婢子们不要扰您休息,带着郎君去前院了,午膳也是在那儿吃的。”
翁季浓点点头,眼睛在屋子里扫了扫,那本重新出现的诗集,好像又不翼而飞了。
翁季浓扁扁嘴,在她心里心眼就等同于元琛了,可她不会再傻乎乎地拿出来了,她自己知道就行啦!
翁季浓用完膳,还是觉得腰酸背痛,腿也没有力气,只能半躺在软塌上,让春芜把整理好的的行李单拿给她,准备再核实一遍。
忽然从外头响起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元宝。
元宝冲进屋子。
“你慢点儿!”翁季浓看他跑起来都心惊,才学会跑几日啊。
元宝扑进她怀里,委屈地控诉:“耶耶坏。”
翁季浓帮他脱了皮靴,把他抱到软塌上,笑眼盈盈:“阿耶怎么你了呀?”
元宝张张嘴,脸憋得通红,他还不知道怎么,只能挥着手着急地比划着。
身后的侍女要刚要开口,翁季浓冲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帮元宝。
翁季浓抚着他的背脊,让春芜倒杯茶过来,喂他慢慢喝,声音温柔:“别急,别急,我们慢慢。”
元宝咕嘟咽下一口水,胸膛鼓着气:“耶耶我起,阿娘睡。”
翁季浓大致猜到了他的意思,估摸着他是不高兴元琛早上将他叫醒,从被窝里捞出来带去前院,而她却睡了一上午。
觉得不公平,受了委屈。
翁季浓在心里嘟囔元琛真幼稚,他这是在伺机报复元宝。
翁季浓摸摸他的脑袋:“元宝是什么时候起来的呀?”
元宝转了转眼睛,手指着一旁的秋梨:“梨梨,花花。”
翁季浓一步一步诱导他慢慢思考:“元宝想想,平常也是那会儿起来的啊。”
元宝果然低头想了想:“是哦。”
翁季浓笑开来,元宝每日早上起来的时候,恰好都是秋梨每日浇花的时候,元宝还不懂时辰,只以秋梨浇花为标准。
“上次,少君姨姨带阿宴来做客,元宝和阿宴玩到好晚才睡觉,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天上的太阳都好高了,阿耶也没有早早地叫醒你是不是?”翁季浓耐心地。
阿宴时奚少君生下的那个郎君,比元宝大一岁,两个家伙玩得很好,经常去对方家里睡觉。
元宝点点头。
翁季浓面不改色地道:“昨晚阿娘在收拾我们去见外祖父外祖母的衣物,也是好晚才睡觉,今天自然也要太阳好高了才起来,对不对。”
元宝奶声:“对。”
翁季浓心里正为她的聪明开心呢,抬头却见元琛抱臂靠在门口,嘴角挂着笑。
也不知他听到了哪些。
元琛趣地看着她,挑眉,示意她继续忽悠元宝。
翁季浓美目微嗔,还不是因为他。
元琛心虚地轻咳一声,走过来,捞起元宝,挡住他的眼睛,亲了翁季浓一口。
经过昨日崽子叫他哥哥这件事,元琛都有心理阴影了,崽子聪明的很,有些事情还是避着他些才好。
被元琛架着胳膊,元宝腿不高兴地蹬蹬。
“还学会告状了啊?”元琛提着他,坐在一旁的圈椅上,让他站在自己腿上。
元宝很有眼色,审时度势,开始卖乖,无辜地摇头。
元琛:“男子汉大丈夫,要意志坚定,其一是不可贪睡,你是不是男子汉?”
元宝眨巴眨巴眼睛,认真地:“不是嗒~”
元琛:……
被他一噎,元琛差点儿被自己口水呛住:“你不是?”
看他这么肯定,要不是早上才给他换过衣服,伺候他去过净房,看过他的兄弟,他都不确定了。
元宝白白嫩嫩的,五官精致,完美的融合了翁季浓和元琛的长相,但他并不是男女不分的漂亮。
陌生人见了他,一眼就可以瞧出他是个郎君。
元琛被他气乐了:“那你是什么?”
元宝嘻嘻笑:“我是元宝。”
只听软塌上传来“噗嗤”一声。
元琛看过去。
翁季浓捂住自己的嘴巴,瞪圆眼睛,表示她很无辜。
元琛:呵。
母子两个,一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