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宁深固执的等到了天亮，楚一果真没有来。

    清。

    男人顶着一身冷凉的雾气，站在楚一门前桉门铃。

    一声又一声。

    “咔————”

    门从里面开了。

    楚一穿着睡衣，他看了纪宁深一眼，侧身，“进来吧。”

    “我以为你会不肯再见我。”

    “我以后总归是要留在帝都发展的，不可能不见你。进来吧，清早不要在门外面吵？”

    楚一淡淡的嗓音，透着疏离和凉薄。

    纪宁深的心里窝着一团火，他像是收敛着怒气，迈步朝里面进了。

    楚一刚把门关上，就听见茶几被人掀翻的声音。

    然后刺耳的砸东西的声音，一声又一声，玻璃和陶瓷的碎片乱飞。

    片刻的功夫，这个精装修的偌大客厅就已经一片狼藉了。

    纪宁深像是还不解气，他又一拳头将酒柜的玻璃砸烂了。

    然后他走过去，还带着血的手就狠狠掐住了楚一的脸颊，“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啊，网上随便约的。”

    楚一面对纪宁深这样的震怒，他眼中还藏着几分没心没肺的笑，一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

    彻底激怒了纪宁深。

    纪宁深眼尾飘红，咬牙切齿，“随便约的？楚一，你难道不觉得脏吗？”

    话落，像是怕楚一再出什么他不能承受的话，纪宁深凑过去，重重的撕咬着楚一的唇。

    像是恨极了，又像是惩罚。

    楚一一把推开纪宁深，他不甚在意的抹了一下唇上的血珠，“嫌我脏还到我这干什么？出了门滚啊。”

    纪宁深扯着楚一的手腕，将他往浴室扯。

    花洒被开，楚一被浇了一个透心凉，他轻轻笑了一笑，然后又睁开眼睛，眸色极冷。

    “纪宁深，闹够了没有？”

    纪宁深站在原地，被楚一一凶，他又像手足无措，“为什么？”

    楚一伸手关了花洒，扯了一条毛巾擦拭头发，薄唇微抿，暂时没有回答。

    纪宁深看着楚一，他又，“前天晚上，你还在我耳边，让我饶你一个晚上。你你要睡饱了，以最帅的姿态嫁给我，你还紧张，忐忑，觉得幸福的不真实。就一个晚上，楚一，你告诉我，是哪里出了错，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

    “没有。”

    “陆柠又找你什么了是不是？还是他做了什么？如果其中有什么误会.......”

    “没有。”

    纪宁深沉默良久，“你什么时候带人到这来的，让我猜一猜，是不是12号那天，那天你和我吵了架，是喝多了酒从酒吧带回来的人是不是？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内疚，不敢跟我结婚了？”

    楚一听了以后轻薄的笑了一声。

    纪宁深抓着楚一的手臂，“没事，我可以不计较。”

    楚一垂眸，他看着纪宁深受伤还在流血的那只手，然后又缓缓掀起眼皮。

    “我跟你实话，嗯？”

    “你。”

    “纪宁深，我从一开始回来你身边，就没有再对你动过心，或者这三个月以来，我故意让你对我的爱越来越深。我知道你和陆柠离婚是因为陆柠醉酒后出轨，这是你心里的痛吧？你这样的男人，最忍不了伴侣做出这种事情。所以我偏要用这种事情来羞辱你，给你一记重击，的通俗一点，就是伤你的心。不过我那晚，一滴酒也没有喝，我清醒的很，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自己在做什么。”

    楚一凑近纪宁深的俊脸，他又偏头，薄唇附在纪宁深耳边。

    张张合合，“我就是在亲手毁了我们之间这段感情。痛吗？纪宁深，你痛吗？”

    纪宁深的眼中涌起滔天的怒火，他重重将楚一按在墙壁上。

    厉声质问：“你爱过我吗？楚一！”

    楚一笑了起来，喉骨溢出阵阵笑声。

    笑着，楚一的笑声又变得仿佛透着森森寒意，他冰冷至极的看着纪宁深，“我的爱太脏脏，高贵如纪少，承受不起。”

    纪宁深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句话心里莫名一痛。

    他沉默了良久，“我最痛的不是陆柠出轨。陆柠出轨那天，有人告诉我陆柠酒杯里有东西，可我没有拦着他喝，也没有拦着他和别人开房，我甚至冷静的留取证据，只为了离婚。”

    楚一摊手，“哦，所以呢，难道你们三年的婚姻只是一场形式，你没有碰过他？”

    “揪着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有意思吗？我从来没有过问你在楚王宫的一切，我上你的时候也知道你不是第一次，我没有介意过。”

    楚一像是笑累了，他直起身子，“你这一次爱上我，倒很温柔啊，全然不似第二次，疯起来连自己的醋都吃。哦，对不起我忘了，你第二次根本就没有爱过我。你还记得第二次爱上我的那段记忆吗？”

    “你知道，我不记得了。”

    “所以你凭什么让我原谅你？凭我都清清楚楚的记得？你知道吗，得知你和陆柠婚期将近的时候，我就死在了那个晚上，不然怎么会有楚初呢？纪宁深，我已经不去恨你了，我只想好好活着，我无数次的告诉你，要离我远一点，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今天的一切，都是你的咎由自取。”

    楚一伸手，他一拳砸烂了镜子，然后拿着其中一片锋利的长条碎片，毫不犹豫的刺进了纪宁深的胸膛，偏离心脏一点点的位置。

    纪宁深朝后退了一步，鲜血染红了白衬衫。

    楚一冷眸，眼中一丝波澜未起，连恨意也没有，“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和平分手。不然的话，你死我枪决，这次，我带上你。”

    纪宁深垂眸，一时眸色无法窥探。

    他的唇角轻轻扯了扯，“原来，你这么恨我。”

    楚一拿着手机，“还不走，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纪宁深抬眸，眼中全是嘲弄，“你知道我舍不得你坐牢，我这么爱你，不是吗？”

    男人转身，离开了。

    楚一垂下去的那只手，微微蜷缩了一下手指，他偏头看向那面已经破碎的镜子。

    真是太符合现如今的场景了。

    破镜难圆。

    楚一走出来，看见纪宁深坐在沙发上。

    不等他问。

    纪宁深就开口了，“等助理过来，一身是血走出去，难免惊动警方。”

    楚一什么也没，他坐在纪宁深对面。

    “快点吧，我一会还想睡个回笼觉。”

    他坐在沙发上，开了电视。

    视若无睹纪宁深的伤口，绝情至此。

    其实纪宁深这点伤，楚一根本没有放在眼里，他并没有伤到他的要害。

    比起当年纪宁深在他身上留下的重伤，以及最后那三发几乎发发要命的子弹比起来，这点伤，算什么呢？

    当年，纪宁深还不是一样对他的伤口和鲜血视若无睹。

    他还给他的，算是轻了。

    电视里的剧情还在放着，帝王攻病态般的宠着那名长得极其像男皇后的男宠，可他眼中的神色，却愈见消减。

    最终，他重病的躺在床榻上。

    那名男宠陪在他的身边，帝王攻像是回光返照，他紧紧攥着男宠的手，喊着主角受的名字。

    “你原谅我好不好？”

    男宠泣不成声，他替主角受了一声，“好。”

    楚一看到这里就以为结局了，然后他看了下目录，居然还有40集。

    接下来的画面转的很快，帝王的儿子登基了，看上了本该给自己父皇陪葬的男宠，酷似主角受的那位。

    然后就是暧昧的床帐画面，劲爆的‘我不愿意，我心里只有帝王攻’和‘不管你愿不愿意，先睡了再’。

    楚一撇嘴，他抓起果盘里的瓜子，一边嗑一边看。

    简直天雷滚滚，狗血一桶。

    他这副样子，倒有点楚初的模样，不禁让纪宁深微微晃神。

    想起楚初无害的笑容和楚一满目的恨意，纪宁深的心脏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痛，过去，那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他真的想不起来了吗？

    不公平，就算楚一判处他死刑，难道不应该让他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不知道是心疼还是头疼的太厉害，纪宁深竟然伸手，将楚一刺进他胸膛的玻璃朝胸腔内又推了推。

    楚一冷着眸色，“你别以为我会同情你，做这些是没有用的！”

    纪宁深双目晕眩，他因为疼痛而从沙发上朝前倾，跪在了地上。

    他抬头，看着楚一冰冷的那张脸，眼前开始闪过一幕又一幕的画面。

    纪宁深双手沾满血的捂着头，痛苦让他的脸涨红一片，连青筋都泛起了。

    楚一这才察觉到纪宁深的不对劲，他走过去，“纪宁深！”

    嗓音竟也透着担忧着急。

    楚一扔了瓜子，他上去把纪宁深抱起来。

    刚走出门遇见赶过来的助理，助理显然是被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楚一抱着纪宁深进电梯。

    纪宁深像是挣扎之后的骤然失力，也像是昏迷之前的最后一丝力气，他垂下了双手。

    他看着楚一，“我好像看见了。”

    “什么？”

    “那些过往，恩怨是非。只是楚一，我们之间，谁又得清谁欠谁的更多呢？”

    纪宁深的唇张张合合，有些字很轻，有些字根本就没有音。

    楚一慌乱，根本就没有听清，等他再去问，纪宁深已经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