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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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鹤亭惊得声音都变了调:“炸了它???”

    顾渺正襟危坐,试图把这事儿跟自己撇清关系道:“其实,这是无昼的计划之一。”

    “之一?那其他呢?九塔药库那可是玄宗的根基、方鸿轩的命根子,无昼向来稳妥,绝不会一上来就要你去送命!”迟鹤亭压根不吃这套,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摇晃,试图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摇醒,“快,剩下的二三四计划是什么?”

    “没、没有别的……”顾渺都快被晃出残影了,晕乎乎地瓢了嘴,“另外那几个太慢……唔!阿迟!”

    迟某人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爆栗。

    顾渺还想继续蒙混,却见迟鹤亭收敛了玩闹的姿态,目光幽深,伸手掐住他的下巴,淡淡道:“顾渺,你给我记好。”

    顾渺:“……”

    “我不管你有什么计划,准备做什么,若你因此受到了不可挽回的伤害,或是落到了和前世一样的处境。”迟鹤亭眼神骤然狠戾,“那我便将这黑山变作十年内无人敢踏足的死地,先你一步下到地狱里去。”

    陵德湖岛上的书房内,江无昼从成堆的卷宗后面抬起头,颇有些头疼地敲了敲脑袋,道:“左护法?”

    “属下在。”

    “黑山那边可有传来消息?”

    “回公子,暂时没有任何消息。”

    “这都快一个月了,莫不是出了意外?”江无昼忧心忡忡地看了眼窗外,“子熙呢?”

    “岑大夫今日去外面了。”

    “真是稀奇。那清欢呢?”

    “阁主……也去外面了。”

    江无昼翻阅册子的动作顿住了,缓缓抬起头来,道:“你什么?”

    岛外的一间药铺里,岑熙心翼翼地抱着个精致的锦盒,步伐轻快地走下二楼。

    这枚灵芝他看中许久了,清香扑鼻,如火烧红云般漂亮。奈何囊中羞涩,还是在治好了左护法的耳朵之后,江无昼以飞花阁的名义支给了他一笔谢礼,这才有机会得偿所愿。

    再过些日子就该是某人的生辰了,正好——

    岑熙想得出神,猝不及防撞上了迎面走来数人。

    “抱歉……”

    “咦?你是……岑熙?”为首的青年惊讶,随即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低声道,“真是晦气。”

    岑熙将剩下半句道歉咽了回去,板起脸,一声不吭地绕开他,却听青年道:“掌柜的,前些日摆在二楼的那棵百年灵芝呢?药王他老人家六十大寿将近,寻了一圈,还是它作为寿礼最是合适。”

    “哎,可真不巧,灵芝被方才那位公子抢先一步买走了。”

    霎时,岑熙僵在原地,感到自己快要被来自身后的灼热目光洞穿了。他低下头,匆匆想要离去,忽的眼前一暗。

    “哦?这么巧?”青年挡在他身前,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开口便是讽刺,“难不成,从前的师弟也想去为药王祝寿?”

    岑熙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与你无关,让开。”

    “念在过去的情分上,我再唤你一声师弟。”青年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恼火,嘲弄道,“师弟,你不敬死者,不尊师道,不从谷训,这双手不知刨过多少乱葬岗上的尸体,句难听的,还是莫要脏了这难得的百年灵芝为好。”

    “关你屁事!”岑熙仿佛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啐了一口,反唇相讥道,“师兄今年怎么还是穿着这身乙等药师服饰?是不喜欢甲等药师的衣服吗?”

    青年的目光登时怨毒起来。

    这个年纪不大离经叛道的古怪子,竟天赋奇佳,学习药理不过三年就连跳两级,直接得到了甲等考评资格。若非恰巧出了那事,他不准便真成了药王谷里年纪最轻的甲等药师。

    “这棵灵芝价格不菲,像你这样的既无家世背景又无弟子俸禄的,怎么负担得起?”青年量着岑熙略微发白的旧袍子,勉强算得上清秀的一张脸上饱含着扭曲的恶意,“难道是丧心病狂去发了死人财?哟,倒也和你相配。”

    岑熙急了:“胡!我没有!”

    “既然不是,哪来这么一大笔钱,还是你——私自行医了?”

    岑熙到底年纪轻轻,怔愣了一下,才反驳道:“……没有。”

    “你果然私自行医了。”青年敏锐地抓住了那一瞬间迟疑,眼底流露出得逞的快意,神色一变,厉喝道,“真是好大的胆子!”

    “胡八道。”岑熙脸色有些苍白,仍然坚持道,“你没有证据。”

    他有一点心虚。治好左护法,确实算是私自行医。

    更何况自己还收了谢礼。

    “看来,你不曾把离开师门时的毒誓放在心上。师门规矩,岂容你这等败类藐视!”青年指挥着那几个随自己前来的跟班,“抓起来,带回谷内交由药王处置。”

    岑熙见状不妙,夺路想跑,奈何寡不敌众,一番混乱后被人翻在地,腹还挨了一脚,疼得蜷缩起来。

    青年弯腰拾起锦盒,掸了掸因滚地而沾上的灰尘,满意地笑起来,补了一句道:“你应当清楚私自行医的下场吧?、师、弟。”

    药王谷规矩,私自行医必将严惩,轻则断指,重则断手。

    可这本是为了约束学艺不精且心思不正的弟子,免得闹出人命来,用在他身上未免也太过了些。

    岑熙自然不肯被这样轻易带走,拼命挣扎起来,那青年却拿着锦盒从他身边走过,故意狠狠一脚碾在了他的手上,诧异地一挑眉,道:“哎,真是抱歉。”

    岑大夫闷哼一声,颤抖着缩回受伤的手,蜷得更紧了些,仍由他们拳脚踢。

    一滴眼泪“啪嗒”滚落,砸进灰尘里,晕开一抹水迹。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总是这样被人随意践踏欺辱,以一种无比狼狈的姿态,匍匐在他人脚下。

    是太过弱,还是无所倚仗……

    忽然,店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青天白日的,谁在这里砸场子?”

    店里静了一瞬,正看着热闹的掌柜慌忙起身,迎了上去,道:“贵客临门,店蓬荜生辉!不知阁主大驾……”

    陵德湖附近的往来营生几乎全是仰仗着飞花阁,这掌柜一开口便恨不得将马屁拍穿,晌清欢不耐烦道:“这些有的没的废话少两句。金掌柜,店里出了何事?”

    他目光微微往下一移,才瞧见了被人挡住了的岑熙,不由一怔。

    掌柜局促不安地搓起手来:“啊、啊这……”

    那青年很快回过神来,立刻堆起笑容,上前行礼道:“久仰飞花阁主大名,在下药王谷……”

    “没问你是谁。”晌清欢收回目光,颇有些不善地盯着他,“在陵德湖附近闹事,管你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就算是湖里爬出来千年王八,都休想尾全须全地离开!”

    头一次领教到晌清欢的性子,碰了个硬钉子,青年被噎了个半死,额上青筋凸起,碍于身份,还不得不压着怒火解释道:“阁主莫怪,这只是药王谷在清理门户,并非闹事。”

    “清理门户?”晌清欢将四个字咀嚼了一遍,“哪门哪户?来听听。”

    “……”青年强忍怒意道,“阁主有所不知,我这师弟曾立下过毒誓,离开药王谷后不得私自行医。可他却拿着行医换来的大笔钱财随意挥霍,被我抓了个正着,准备带回谷中处罚……”

    “行医?你看见了?”

    青年心里一突,不知他为何这般穷追猛,莫名心慌起来,嘴上仍然硬道:“不曾。但这株百年灵芝价格昂贵,若非私自行医收礼,就他那穷酸样,上哪去弄这么一大笔钱……”

    “他的确买不起。”青年闻言大喜,还未开口,又听晌清欢语气一转,“那依你看,本阁主买不买得起?”

    青年呆住,不明所以道:“阁主何出此言?”

    晌清欢懒得再多瞧他一眼,缓缓走到岑熙身边,其他人下意识地散了开去,不敢招惹这位喜怒无常的阁主。

    “起来了,继续趴在地上也不会有人拉你一把。”

    岑熙慢慢爬起来,低着头,正想藏起那只受伤的手,却忽然被攥住了手腕。这位脾气不太好的晌阁主微微侧身,在他耳边低声道:“不过,今日是个例外。”

    岑熙愣了愣,抬起一张灰尘与泪痕交错的脸,迷茫地望着他。

    晌清欢仿佛见到了这子脑门上冒个不停的傻气,嫌弃地啧了声,冲着门外的侍卫冷声道:“店里这些闹事的,统统抓起来!”

    青年大急:“阁主!阁主误会……”

    “什么误会?”晌清欢嗤笑道,“他是飞花阁客卿,本阁主的座上宾,看中什么记在陵德湖账上便是。还是,你那对狗眼看什么都低,连瞧本阁主都是一副买不起灵芝的穷酸样?明明只是药王谷的弟子,行事却像个纨绔子弟。飞鸿!”

    “属下在!”

    “回去修书一封,再盖上本阁主的印章,加急传讯药王谷,好教药王他老人家知道,自己门下的弟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这封书信一去,师门哪里还容得下自己!青年脸色霎时惨白,挣扎着嚎叫起来:“他身无长物,若不是私自行医,凭什么成为飞花阁客卿!你们仗势欺人,竟敢插手别的宗门事务……”

    晌清欢突然出声道:“慢着。”

    青年脸色由白转红,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只见晌清欢探身取走了他怀里的锦盒,丢给岑熙,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道:“带走,记得让他闭嘴。”

    青年不甘的咒骂声骤然从门外消失了。

    岑大夫抱着失而复得的锦盒,呆站在原地,魂游天外,仿佛身在梦中。

    “发什么愣。”晌清欢屈指敲了敲那锦盒,口气一如既往的不耐,“你这子,拿了钱不给自己买些好吃好穿的,偏偏买这种用不上的东西,还惹了一身骚,净添麻烦。”

    岑熙刚挨完,被骂得更难过了,吸吸鼻子,突然觉得有些不对,终于反应过来:“可是,这钱是无昼哥给我的,你怎么会知道?”

    晌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