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 镇北侯府中。
探九准备妥当,借着夜色脚下一个用力便落到了院子里的树上,……◎
镇北侯府中。
探九准备妥当, 借着夜色脚下一个用力便落到了院子里的树上,用脚尖轻轻踢了下一脸苦色的探十,冲着正燃着烛灯的房内使了个眼色, “今日如何?”
探十见他来了,脸上顿时轻松了许多,摇摇头用气声回道, “还是老样子。”
罢,便带了点幸灾乐祸的神色抖抖身子不见了踪影。
树上, 探九一口气憋在胸中,反倒有点害怕一下子吐出来惹了房内人的注意,硬生生分成了几段来吐。
毕竟整个探卫都知晓这几日主子心情极差, 虽没牵连到他们身上来, 但对上主子那张黑脸他们个个难免都有些发怵。
想起刚加入探卫接受训练时的情景,就是现在探九也忍不住了个寒颤。
余光看见探三和探二二人相继进去汇报消息, 探九心里忍不住为二人竖起了拇指。
往日他还嫌弃这看守院子的活计过于无聊, 现在倒觉得平平淡淡才是真。
房内,探三悄摸摸正想用余光观察一下自己主子的脸色,冷不丁地接到了一角眼风, 立马站直了不敢再动。
探二向来是个直板的性子, 低头将新消息报了上来后领了新令便出去了,探三也紧跟着把消息回报完,末了要走时, 眼睛忍不住又向着案上瞥了一眼。
只来得及看见上面满满的画卷。
就这匆忙的一眼,却立马又被人察觉了。
“怎么, 想看看?”
探三暗中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叫你多事!
现在顶着虞景深仿若压在自己头顶的眼神, 探三觉得若是自己回答是恐怕明天探卫顺序里便没有三这个排号了。
犹豫了下, 只能硬着头皮道, “主子,其实这男人他和女人也是相同的,要不您试试稍微疏远一点点李四公子,这样许是李四公子就认识到了您的好,愿意主动亲近您了。”
探三自认为这话得十分有道理,毕竟这可是他私底下逮到不少厮薅到的干货,却没想到他话音还未落,便接到了一个冰冷冷的眼神。
探三立马麻溜地滚了出去。
半夜,虞景深从案边站起身来,牵马后又同前几日那般出了府。
正反复琢磨自己提的建议难道还能错了吗的探三知晓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主子,这办法都给您找来了您自己把握不住也没法啊!
快马加鞭,直接将从镇北侯府到学府所用的时间缩减了一半。
这几日他夜夜过来,早把从哪扇墙头过去距离最近都摸得清清楚楚了。
让马儿自行去藏起来,连续跃过两面墙,沿着道走到尽头,虞景深目光顺利在一众一模一样的房子间锁定了李挽所住的那间。
屋内早就没了灯光,看来人也应该早就睡下了。
这几日连续都是晴日,这会儿夜空中也正是繁星闪烁,虞景深在府中时没有丝毫睡意,到了这里看见李挽的住处一直不安的心才仿若稍微安定了些。
纵身跃上旁边树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这样侧头看着另外一边,眉梢逐渐平和下来。
自从那日他从李府落荒而逃后,已经一连几日都没有再寻到机会和李挽话。
想起那日李挽看向自己像在看陌生人的目光,堵在心口的气仿若又重了几分。
他知晓自己那日实在是过分了。
这几日他心情都仿若在过山车一般,既有对李挽原是女儿身的惊喜,但更多的是对李挽不得不扮做女儿身的心疼。
李挽为何要这样做并不难猜,只要想想相府如今的地位便明白了。
相府中多一个千金远比多一个公子能造成的影响更大。
一个备受宠爱的女儿,势必会成为各个皇子角逐的对象,哪怕已经有了相府两位公子做伴读的太子,怕也是要去争上一争,以便确保彻底将相府拉拢到自己的势力一方。
宁顺帝为了平衡,只会要么袖手旁边,任由李挽处于漩涡中心,要么干脆釜底抽薪将李挽纳入宫中……
只是想到这些可能,虞景深心头便已是涌上一股子戾气。
让女儿因为沾上皇权争夺而无法自由决定婚事,李贺之和云如梦二人必定也不会同意。
可是如何对抗君权呢,扛着压力将李挽早早嫁了,还是护着李挽远离京城,无论哪一种,相府都要付出不的代价。
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虞景深满心都是懊恼,暗恨自己为什么在这样多的细节之下竟一直没有发现,让李挽独自一人承受这么久的压力。
他思绪飘远,又想到了罗子镇上,那个比现在稚嫩却把金铺理得井井有条的李挽。
不敢继续猜测那些日子李挽是如何度过的。
若非确认李大柱和刘翠花二人早已经死了,他恨不能将两人全部粉身碎骨。
想到探子报回来的消息,李挽那个名义上的姐姐已经成亲了,虞景深眉眼间泛起一丝冷笑,李挽不在意,他却不可能放下不问。
连续数日的疲乏涌上来,虞景深终于阖上眼睛眯了一会。
恍惚之间,只觉得自己仿若置身于他地。
周围吵吵闹闹一片,自己处在其中,只能跟着人群移动。
直到被挤进了茶馆中才止下了脚步——
茶馆中,四面八方的茶客都在议论同一件事。
——“听了吗?李府中的公子被火烧死了!”
——“真的假的?上次不是还有人那位公子很受宠么?”
——“嘘,这都隔了一二十来年了才找回来能有什么感情?”
又有更多的人凑上来,
——“嗨,你们这都知道的太少了,那位公子是这里有问题!”
话人边边指了指自己脑袋。
——“骗人吧你!”
——“也有可能,我见过那位公子一面,人长得是真好看,就——就像天上的神仙一样,就是看人时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对嘛,不然你,这有吃有喝的,怎么会有人无端端寻死去呢?”
——“那位公子叫什么你们有人知道吗?”
——“这哪里晓得,反正姓李就是了。”
二楼高台上忽悠人插了一嘴进来。
——“李挽。”
虞景深倏然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满眼尽是慌乱。
“四公子,醒了吗?”
“下次不用特意过来送水了。”
李挽开门让六子进来,见他手中仍是端了盆温水进来,眼中顿时多了几分无奈。
六子闻言只嘿嘿笑了下,浑不在意,“这都是的应该做的,四公子您就别劝了,不然,的倒觉得对不住自己拿的月银……”
听见李挽和六子的对话,虞景深才慢慢镇定下来,一遍遍告诉自己梦境全部都是虚假的。
李挽洗漱完后,才刚出了门便如同往常那样又遇见了蒋灏三人。
来也是奇怪,赵怀北和赵蒙两人的住处和她分明并不顺路,竟也能每日都遇着。
李挽回到学府来,最高兴的就是蒋灏了。
在他看来,李挽长得好看,还肯听他认真讲话,性子也好,实在再适合做朋友不过了。
“唉,要是我有个妹妹就好了!”走着走着蒋灏忽然叹了口气,“我妹妹嫁给了李兄,我就是李兄的大舅哥,这样我和李兄的关系就能更近一层了。”
他这话一出,赵蒙就先嗤笑出声。
他虽然不怎么喜欢李挽,但也承认李挽无论家世还是样貌可都是一绝,蒋灏别有一个妹妹,就是有十个妹妹,他也做不成李挽的大舅哥。
李挽倒是没怎么在意,蒋灏向来想一出是一出,只不应话他自己很快就会换了话题。
果不其然,蒋灏很快就将刚刚的想法抛在了脑后,转而想起了别的事,“这几次骑射课镇北侯都没来,也不知今日能不能来……李兄,你今日镇北侯会不会来?”
李挽面色不变,淡淡道,“我也不知。”
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
想起这几次虞景深来见自己的反应,李挽心里反复丈量后仍是无法下定结论。
她向来不肯用赌的方式来决定结果。
更不相信自己能够凭借运气让事情有良好走向。
最近几日虞景深的确怀有歉意,但这种歉意能维持多久?
权臣思而不得下的尊重和愧疚能继续到何种程度?她摸不清现在虞景深是因为新奇感还没过还是占有欲尚未完全发酵才会这样迟迟未有动作,但她必须抱有虞景深不管不顾直接将她身份指明然后强制带她回镇北侯府的准备。
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虞景深把她当做一时的戏耍,什么都不必管,自己尽兴便可。
她现在要做的只能是抓住他目前尚有的耐心努力找寻一点点转机。
至于以前那个对自己经常带着浅笑、会亲自做了糕点过来的虞景深,李挽只当做自从未见过。
她甚至都看不透那时他带了几层伪装。
树上,虞景深贪婪地见李挽的背影逐渐走远,眼神在旁边蒋灏身上顿了下,又扫过一旁的赵怀北才收回。
蒋灏一到课室便忍不住问书长下午虞景深会不会来,得知虞景深这些日子都有事来不了时脸上立马写满了失落,结果被夫子一提醒发现昨日的课业落在了住处更是郁闷。
他不敢耽搁,和夫子了一声后,就急匆匆要赶回去取。
谁知半途中,竟然平地摔了个仰倒,人虽然没摔伤,但衣裳却是被蹭烂了好大一块,眼看着是补也补不回来了。
这件是他最喜欢的衣裳,专门为了下午的骑射课才穿的,这样一想,蒋灏顿时更沮丧了。
不远处,探三心虚地缩回了手。
暗暗道,蒋二公子,这可不怪我,是我家主子今早走时让我给你使点绊子的……
就是不知这蒋二公子到底哪里惹了主子。
探三也没敢在学府里久耽搁,眼看着宁顺帝的生辰将近,自家主子已经忙到走不开身,他们这些侍卫也都各有差事。
下午下了学后,李挽和六子二人出了学府便看见了府中的马车。
因为后日便是宁顺帝的生辰,是以接连两日学府都不用上课,听闻这消息,六子比李挽还兴奋,一路上忍不住心翼翼掀开车帘向着外面张望。
李挽见了也不阻止,任凭他一脸兴奋的东看看西看看。
到了京城主街上时,六子更是眼睛都差点长到外面去,路过烤红薯铺子时,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隔着大老远便闻着了香味。
正要定睛再看看红薯铺子旁边是什么时,忽然胳膊被人用力推开。
见李挽俯身到了窗边,脸色凝重,六子不知觉就放轻了声音,有些忐忑,“四公子,怎么了?”
李挽目光在外面搜寻了一圈,却什么也没看到,刚刚那一闪而过的残影应该只是错觉。
闻言,放松了些脸色,摇摇头,“没事。”
六子虽有些不信,但看李挽明显不想多,只也不敢问了。
不远处的布匹店里,一尖下巴的丫鬟搀着一位年轻女子刚进去,布匹店里的伙计迅速在二人身上扫了一眼心里便有了估量,脸上带了笑,“夫人不是本地人吧?可是第一次来到咱们店?您且随便看看,咱这什么布匹都有!”
他这话音刚落,却见那夫人还没话,那丫鬟倒是先开了口,“来给我们家老爷和少爷都挑几匹,做些春装……”
伙计嘴上应着,手下利索地指出了几块布匹来,心里去忍不住纳闷,这主仆二人忒怪,丫鬟没丫鬟的样子,主子冷冷淡淡竟也不在乎。
及至后面再和丫鬟搭了几句话后,眼睛向着那夫人瞥了眼,心里更是可惜。
这夫人看着也不过才刚到宜出嫁的年龄,却原来嫁的是那丫鬟口中的老爷啊。
赵月秋自是感受了伙计看过来的那一眼,扫了眼还在那里对着各个布匹指指点点的丫鬟,却也并不发怒,眼睛在一匹青色的布料上停了片刻。
她记得李挽也有一件如此颜色的衣衫。
恍惚间竟觉得人还在自己面前站着。
原是定下六月再来京城,后面府中怕六月太热,便干脆趁了这春景过来了。
只是这春景再如何好,也和她无关了。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