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ter 26怎么对我那样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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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清的唇色苍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她缓慢地俯身捡起那几页纸,在宋唯真哀求的眼神中,把写着清秀字迹的手稿撕成一张张碎片。

    然后,梅清用浸透骨子的银行基本功,数清楚所有碎纸的张数。

    “一共九十八张。”她面无表情,“真。现在,妈妈还可以再信任你吗。”

    宋唯真木然地点头。

    梅清很轻很轻地勾了勾唇,微微抬手,碎纸片像雪花一样在宋唯真眼前飘落。

    咔哒一声,卧室的门从外面关上。

    门锁了。

    -

    宋唯真眼眶里转着泪花,克制了许久的眼泪,缓缓落下来。

    她缩在角落,把梅清送给她的泰迪熊扔得远远的。

    那根本不是妈妈的礼物,那是她的监视器,她在入侵自己为数不多的隐私,然后把这份私密之物抛光在她的视线下。

    妈妈想控制她的人生。

    而且她,别无他法。

    宋唯真抹掉眼裂,一点一点把碎纸片收集起来。

    那些纸片被梅清扬得到处都是。

    床底下,书桌和衣柜的夹缝里,垃圾桶的后面……

    似乎每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角落,才是她笔下的故事,最好的去处。

    宋唯真把屋里所有的地方都搜索一遍,清点了碎纸片的数量,确认是九十八片后,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她很难过,很失落,却不恨梅清。

    妈妈每天只睡五六个时,早起给她做早饭。她爱吃包子,梅清就变着花样的和馅料。一日三餐,只要宋唯真在家里的时候,都是最营养、最丰富的搭配。

    妈妈给她买喜欢的书,带她吃好吃的,家庭的大半收入,都是花在她的身上。妈妈身体不好,却从来不让宋唯真担心,从来不会当着她的面一句不舒服。和爸爸有分歧时,也不会让她知道。

    ……

    除了在学习上格外严苛外,梅清是最好的妈妈。

    正因为宋唯真见证了梅清太多真挚的爱,所以永远不会恨。

    她从就告诉宋唯真,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

    只要成绩好,妈妈答应什么都可以。

    ……但好像,她最喜欢的两个东西,都是例外。

    -

    宋唯真本就不稳定的情绪,在第二天下午,全面崩盘。

    下午,她偷偷翘掉下午的自习课,抱着那堆碎纸片,去了那条英语组附近,没人去的荒废走廊。

    她坐在一堆老旧课桌中间,揣着一卷透明胶带,想把那些纸片粘好。

    故事在她心里,随时都可以再写。这份手稿是宋唯真用了很长时间才写出来的,是她第一份故事,也是她学习疲乏时的良师益友。

    她不能抛下它不管。

    宋唯真又数了一遍那些纸片。

    九十七片。

    她愣住,颤抖着手,又数了一遍。

    还是九十七片。

    弄丢了一片。

    宋唯真慌乱地把碎纸片拼好,果然在某一张中,缺少了最中间的一块。

    那块缺口像怪物张开的深渊巨口,桀桀怪笑她的痴心妄想。用透明胶带粘起来的梦想,就能恢复如初吗?

    它本就支离破碎了。

    -

    季崇理刚到时,就看到宋唯真趴在一堆落了不知多少灰的桌椅里,哭得稀里哗啦。

    平时羽绒服捂得严丝合缝的人,现在只在校服里面穿了件淡蓝色毛衣,连头顶的丸子头都在破旧窗户涌进的寒风里瑟瑟发抖。

    “怎么了。”他眉头紧锁。

    昨晚宋唯真没有崩溃,今早甚至神色如常地和梅清笑着道别。直到她见到季崇理,心中的委屈和不解,如同泄洪的水流,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季崇理,我好难过。”她望向他。

    “我好喜欢写,喜欢创造属于我的世界,我没有耽误学习,只是在休息的时候偷偷写一点,为什么妈妈不能理解我呢。“

    “我只是喜欢,真的喜欢。”

    宋唯真眼圈很红,鼻尖也红,唇瓣随着哭腔颤抖着。

    话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知道,知道她很爱我,为我付出了很多,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我也经常设身处地地为妈妈思考,担忧她的身体,不要她担心,只要我力所能及的事情都会自己处理。可是妈妈为什么不能理解一下我的梦想。”

    “我好累,季崇理,我每天都好累。每天都要学到凌,可我还是赶不上你。”

    宋唯真语无伦次,抽噎着指给他看,“她把我的手稿全都撕碎了,我好不容易才把那九十八张碎片收齐,今天却发现丢了一张。”

    “我是个不配有梦想的人,我保护不了它。”

    男生在她面前沉默良久。

    宋唯真泪水啪嗒啪嗒落着,她想看清对面人的脸,眼前却像蒙着片水雾一般,迷迷蒙蒙,什么都看不清。

    她破碎的梦想,和偷偷喜欢的人,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却又离她很远。

    修长微凉的指腹,贴在她脸颊上。

    “脸上沾了很多灰。”季崇理。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片,递到宋唯真眼前,语气故作轻松,“在桌下捡到的,上面写着‘季崇理饿得面黄肌瘦’,我看着太惨了些,得找原作者讨个法。”

    “用我的名字写就罢了,怎么对我还这样差。”

    宋唯真接过那张纸片,填补进缺失的那一块,正正好好。

    她一时不知该哭还是笑,语言系统也陷入无序的紊乱状态,更无从解释男主角姓名的缘由。

    季崇理扯扯嘴角,大手在她头顶用力揉了一把,然后找了把旧椅子,随意坐下。

    他平时很爱干净,宋唯真是知道的。

    季崇理喜爱穿白色鞋子,从初见到现在,他的每一双鞋子都是一样的雪白。

    “我挺羡慕你的。”他毫不在乎椅背上的灰尘,懒散地倚着,“知道自己想做的事,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虽然受到了阻力,但最起码你很了解自己。”

    “我就不一样了。”季崇理耸耸肩,“我是个没有梦想的人。没人对我有要求,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刚开学时在班级后墙上的志愿,我是抄你的。”

    宋唯真怔怔地看向他。

    落日余晖从玻璃墙反射到少年的侧脸,在线条流畅的下颌处投下一道温柔的阴影。他闲闲地靠在那,眼神漫无目的地游走在窗外的天空。

    “我不知道什么选择是对的,但每天看你都很有干劲地设定目标,我下意识觉得,你的方向是正确的。”

    他弯唇,“反正我没有方向,所以只要往前走,任意一个方向,都有可能是正确的。”

    “宋唯真,这就是我的想法。”季崇理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

    “梅阿姨不支持你的梦想,会让你很难过。但梦想之所以称为梦想,本身就有一定难度。别人放弃你,不承认你,都没有关系。但是你,不能放弃你自己。”季崇理拿过她手中的透明胶带,“这句话也是别人告诉我的。”

    “谁告诉你的。”宋唯真吸吸鼻子。

    季崇理沉默一瞬,眉眼柔和,“我奶奶。”

    宋唯真没再追问。

    “总之,以后会有机会证明给你妈妈看的,让她知道你的坚持是正确的选择。”季崇理看了眼手表,“但现在,我们得回去,下节课有随堂测验。”

    “你的这些碎纸片,交给男主角来保存,好不好。”

    宋唯真脸一红,鸡叨米似的点头。

    “季崇理,那我们现在算得上是朋友了吗。”她声问道。

    “当然。”

    他收纸片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我们是好朋友。”

    修长干净的手指掠过碳素笔的字迹,指腹沾染上许多字迹上面的尘土。

    他不在意。

    不在意这些肮脏的尘土,不在意被人征用的姓名,不在意她的方向是否正确,就选择了和她一样的路。

    只要往前走,任何一个方向,都可能是正确的。

    要往前走,永远往前走。

    宋唯真心里酸酸涨涨,像在梧桐院的那棵山楂树下,吃了好几颗又酸又甜的红果子。

    她借着擦眼泪的空当,眼神偷偷描摹着季崇理的神色。

    夕阳给她的少年,画了一层金边。

    毛茸茸的,真好看。

    -

    下午最后一堂自习课,欧阳燕占了时间做物理测验。

    她新染的棕色卷发,在脑后盘成一个低低的髻,鲜活的卷随着她话的声音一抖一抖。

    “只有四十分钟,到点后许昊然你赶紧组织收卷!”

    “做不完?”欧阳燕白了眼哀嚎的张白,“我再给你们一时也做不完。这张测试卷是我挑的隔壁市的名校联考难题,挑会做的做,就当开阔思路了。”

    “池屿你把手给我放下!今天不做完卷子,不许去训练!”

    “还有梁晴和宋唯真,不会的题使劲给我想,今天的题没有超纲的,谁再给我往卷子上堆公式,我就罚她默写一百遍!”

    ……

    欧阳燕踩着坡跟羊皮皮鞋,风风火火地走了。

    这套题确实很有难度,宋唯真大概浏览了一遍,意外发现好几道题她都有思路。

    按照季崇理教她的方法训练,而不是一味的题海战术,是很有效果的。

    宋唯真揉揉眼睛,旁边的季崇理已经开始做题了。

    他还是往常一样,半倚椅背,长腿撑在课桌外,连张草稿纸都不用。简单的黑色水笔在题干上圈圈画画,试卷空白处写几个公式,然后选项后面的括号里,就被填上一个张狂的英文字母。

    宋唯真抿抿唇,低头看着自己手里外形可爱的浅蓝色中性笔,默默地想。

    明天也要去买几只纯黑色的用。

    半时过得很快,许昊然起身收卷子的时候,班上一阵鸡飞狗跳。

    “我靠,已经要交卷了?”

    “老许,你等会再收,我再看看蒙的对不对。”

    “你他妈都蒙了,还检查个屁。”

    ……

    宋唯真答得比较满意,在空白处端端正正的写上自己的名字。

    “季崇理,有人找。”周寰宇在门口喊道。

    宋唯真顺着声音望去,看见了门口的陶桃,正挥手和她招呼。

    季崇理脸上没什么表情,拎起外套走了出去。

    班级里响起男生们起哄的嘘声。

    “老白,你没戏了。”侯鸿飞跑过来,在季崇理的课桌前站定,“咱们级花很明显喜欢季哥,之前百团大战的时候,我看着她手里握着传单一张都没发,就季哥和真姐过去的时候,她才发了一张。”

    张白仰天长叹,眼神一直往门外飘,“滚滚滚,我早他妈知道自己没戏。我也没多喜欢她,就是单纯地欣赏美女罢了。”

    “高中三年,有季哥在旁边衬托着,我是没机会早恋了。”

    侯鸿飞赞同地点点头,“我要是个女生,也喜欢季哥。学习又好,长得又高又帅,家里有钱,还会装逼……咳咳,是还很高冷!”

    许昊然走过来,接过宋唯真手中的两张物理试卷。

    宋唯真的目光粘在门口。

    许昊然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季崇理正低着头听一个极漂亮的女生话。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那个女生笑得很甜,看他的眼神专注热烈,眼睛里像燃着火。

    许昊然毫不吝惜地收回目光,推了下镜框,轻咳一声。

    “宋唯真,你周末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