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魅魔大人 他的大前辈。
林湘把行李丢在主卧旁边的房间。关门的刹那, 黑暗中有什么闪了一下,像两点鬼火浮动,诡异而不详。
她视若无睹。
从楼梯上来, 她暗中观察这栋古堡,渐渐的发现,这里远比想象的更糟糕。
到处都是白色的蛛网,到处都漏水——永夜森林的树木遮挡天空也遮挡雨水,这滴滴答答掉个不停的水滴,也不知哪来的。
没电,没现代设备,可能连抽水马桶都没有, 简直不给人活路。
走廊只有烛灯照明,飘飘忽忽, 随时会熄灭。四周安静, 只能听见她自己的脚步声, 踩在老旧的木地板上,不踏实, 缺乏安全感。
林湘开走廊最后一间卧室的门。
这是魅魔的房间,倒是舒适,有现代化装修的卫生间和衣帽间,许多书籍随意地乱扔在深红色的厚地毯上。
她蹲下,捡起几本翻了翻,全是鬼画符的文字, 一句话也看不懂。
林湘正准备沐浴,走到半路停住,先去隔壁房间带回了手电筒,藏在枕头里备用。
床上有两个枕头, 她挑选一个当自己的。
进入浴室,她拧开水龙头,出乎意料,浴缸有热水。
她舒舒服服地泡在浴缸里,洗了个热水澡,接着换上蝴蝶用法术清洁过的嫁衣。
关灯,在床上躺下。
这个房间只有一扇窗,陈旧的深红色窗帘拉上,便日夜不分。
古堡的时间早已静止,永夜森林的夜晚是亡灵和幽魂的世界,但是林湘的时间会走动。
她在心里数一分钟,两分钟——数到半时,门开了。
木门无风自动,吱吱呀呀地开启,她刚转过头去,又砰的一声紧闭。
……好诡异。
自从来到古堡,她就像不心闯入了某个恐怖电影的场景,并没有多少血淋淋的画面,气氛却是不寒而栗的惊悚。
林湘不害怕,她只是奇怪。
魅魔既然被称为西方狐狸精,那这一位的表现就十分微妙,令人不解。
他为什么要拉灯呢?
只有相貌不够美丽,亦或身有残缺的狐狸才不敢见人。比如真有狐臭啦,或者硬件质量欠佳,技不如人,才怕败坏狐族名声。
难道这只魅魔也是如此?
林湘深感遗憾。
她自认运气差,倒霉极了,不远万里赶过来,结果嫁给了一只魅魔族里的可怜丑男。
算了,无所谓。
反正他是公的,就算耐力不佳实力抱憾,能用就好。
于是,黑暗中,她意兴阑珊,甚至懒得尝试辨认对方的容貌。
他不要她看见,她也不想多看,自顾自闭上眼睛,轻轻的、委婉的问:“大人,您会用力宠爱我吗?”
“我越宠爱你,你死的越快。”那只魅魔,“选择权在你。”
声音如少年,清澈而温和。又像暖过的玉石,初听温润,内里却冷清。
多情是假,无情是真。
林湘弯起唇角。
这一刻,斗志燃烧。
东陆西陆,狐妖魅魔,谁才是称霸天下的夺命祸水,谁才是真正的房中术第一人,就在今晚一决胜负。
她冷笑:“很好!就怕你客气。”
“……?”
*
林湘全程都很清醒。
为了仔细感受,不放过每一个细节,她甚至提前闭上眼睛,提升感官敏锐度。
这是错误的决定。
那妖怪触摸她的瞬间,她惊得一哆嗦。
——冻出来的。
她的丈夫浑身冰冷,覆在她身上,便如寒冬降临。
他的抚摸,他的皮肤,总让她想起十五岁那年与她肉搏的百岁高龄蛇妖。
那是字面意义上的肉搏,她差点把对方的蛇胆掏出来,她的一条尾巴也被咬掉一半,半年才长好。
那条冷血老蛇都没魅魔这么冰凉。
暗之国本就气温偏低,湿冷异常,盛夏也没好到哪去,加上身上这具尸体般冰冷的怪物,林湘一直寒颤。
从来只听温柔乡中的火热缠绵,这特么是冰天雪地的拼命忍耐。
这怪物怎配与狐族相提并论?
荒谬!无耻!宣传欺诈!
而且——
林湘突然呼吸急促,心口也如寒冰冻结。
比魅魔的亲吻和抚摸更可怕的,是他本身。
他没有灵魂。
*
魔王从少女身上感应到混乱的情绪。
先是斗志昂扬,后来又变成了嫌弃和愤怒,最后带点恐惧,立刻又平静下来,甚至有些沾沾自喜。
多奇怪的姑娘。
他轻笑,修长的手指解开又一粒纽扣,故意折磨人似的放慢了动作,缓慢而耐心,好整以暇。
他的指尖冰凉,如冰块紧贴肌肤游移,循序渐进地撩拨。
少女的身躯在指腹下颤抖。因为寒冷,因为恐惧,她咬紧牙关。
“冷吗?”
魔王双手捧住她的脸,掌心紧贴温热的肌肤,似乎想汲取她的温度,温暖他自己。
少女的情绪又变得抵触,开始嫌弃他。
魔王叹息,捏她富有弹性的脸颊,一下,两下,刻意逗她。
他低声:“忍一忍。”
语气温柔,却没什么真切的感情,只是敷衍的安慰。
林湘沉默一会儿,忽然抬手,坚定地覆住他的手背。
“大人。”她乖巧的唤道,假作天真,“忍一忍——因为很快就会结束,对吗?”
“……”
如果先前不认识这姑娘,魔王会以为她问这句话,出于忐忑和畏惧,情有可原。
可他认识林湘,他也能清晰地接收她此刻的情感。
她在嘲讽,得意洋洋的讽刺。
于是,魔王决定将新婚夜延长一时。
*
虽然魅魔的身体寒冷,但是林湘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无愧高手之名。
等一切归于平息,林湘忘记过去了多久。
四周依然一片黑暗,鸦雀无声。
枕边那只魅魔会呼吸,也会喘气,可他没有心跳,也没有灵魂,难以分辨是生是死——他的皮肤冷得像尸体,却有一处尚能发烫变热。
……冷血恶魔,活死人僵尸?
又过好长一段时间,足有一时,对方仿佛睡着了,无声无息。
林湘从枕头里取出手电筒,开,温暖的光团亮起。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从床尾开始照明。
她想知道,自己究竟睡了个什么玩意儿。
魅魔的腿脚和人类没什么差别,腿修长,肌肉线条流畅而漂亮。
奇怪的是他的皮。
林湘用指甲轻轻划了几下,立即确认了,它的皮肤和人类完全是两回事。外表摸起来冰冰凉凉,也柔软,实则质地坚韧,比铠甲和鳞片更难击穿。
膝盖往上,盖着薄被。
林湘忽略了这一部分的探索,没有必要。她切身体会过,一清二楚。
手电筒的光上移。
腰腹紧致,外皮依旧坚硬而柔韧,冷如雪。再往上——她瞳孔一颤。
果然!
怪物的心脏被人挖走了。
左胸心脏的位置破开一个大洞,黑漆漆、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林湘耐不住好奇,用手摸了摸。
伤口早已长好,洞的周围都是表皮一样的柔韧质地,内里空无一物。
手电筒继续移动。
怪物的脖子被砍下来过。不仅被割过,还被缝了回去,不知用什么东西修复的,黑色的线条环绕脖子一周,缝得歪歪扭扭,十分难看的Z字型纹路。
苍白如纸的肤色,黑色的粗线,触目惊心。
……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林湘皱眉。
脖子往上,尖尖的下巴,血浆红的唇色,微微湿润,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艳,同时又莫名诡异——作为口红色号,这当然是极好看的,可作为他的天然唇色,实在骇人。
鼻梁高挺,有点像混血西陆人。
眼睛……
林湘一怔。
血红色的瞳孔,盯久了会觉得颜色变浅,粉水晶的色泽,惊艳的美。
可那眼型……
林湘不禁伸出另一只手摸自己的眼睛,那双在族中享有盛名,喜怒皆为情的桃花眼。
这只魅魔的眼睛远比她更像狐狸,是父王那样眼角微微上挑的狭长凤眸,写尽风流。
尤其现在,这一瞬间,当他似笑非笑望着她的时候——好像狐狸。
他睁着眼睛。
林湘随便又照了照。
黑色头发,黑长直,刘海细碎,发质偏软,摸起来很舒服。发根牢固,刚才被她紧紧拉扯过,没掉几根。
头上长了两只往后弯曲的犄角,手感一般,略粗糙,用力握住,掌心能感受到犄角坚硬的纹路。
她照完了。
总体来,瑜不掩瑕。
它英俊,技术好。
可它的身体太冷,它的脖子有一圈难看的缝线,它的胸口破了个大洞。这么多缺陷,使他永远无法达到狐族的高度。
狐族,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美貌、技术、声音、手段、温香软玉的躯体。
对,还有香味。
这只魅魔没有灵魂也没有任何身体的味道。那也难怪,它是一具会呼吸能行房的尸体,而林湘在气味这方面一骑绝尘。
她那么香。
综上所述,这只魅魔比不上父王,比不上母后,当然也比不得她……什么西方的狐狸精。
呵,不过如此。
*
少女那么得意,那么膨胀,以至于对他释放了少许胜利者对败者的善意。
她的脸靠在他冰冷的胸膛上,她眉眼弯弯,唇边带笑。
她好高兴。
魔王闷声笑,问她:“我的身体,你玩的开心吗?”
林湘委屈的:“大人,我没有玩弄你的身体,我只想看清楚自己的丈夫。”
魔王的手臂圈住她的腰。
少女温暖,柔软,由内而外的甘甜。就是灵魂不太甜——她的情绪总是反复,一会儿嫌弃,一会儿骄傲。
半晌,他:“后背没检查。有对翅膀,我收起来了。”
林湘问:“什么样子的?”
魔王低头看她:“黑色的羽毛翅膀,也被人砍过,所以后背留了两条疤痕。”
林湘继续在心里给他减分,她觉得自己赢的更稳。
她又高兴起来。
魔王想问她,我受伤,你就那么开心?但他不问。
林湘:“会掉毛么?”
魔王想了想,回答:“最早的翅膀像蝙蝠,没有毛,被砍了一次长出来了羽毛,一张开就掉毛,飞一段路也掉毛,后来又被砍了几次,长出来的更健全,现在不会了。”
林湘不接话。
她在想蝙蝠翅膀和羽毛翅膀,哪个更奇怪。
魔王沉默片刻,笑了笑:“有个地方你也忘记了。”
“哪里?”
“尾巴。”
林湘一下子来了精神。她撑起身,双眸亮晶晶的,在深夜中更显明媚:“我能看吗?”
魔王:“可以。”
林湘感觉有什么一下一下的挑逗她的手指。
她又拿起手电筒。
那是……魅魔的尾巴。
光秃秃的一根黑色尾巴,很长,一只手握不住,末端长有妖娆的深红色九瓣花。
有点丑。
花漂亮,尾巴丑。
林湘按掉手电筒,:“我上网查过,魅魔的尾巴尖是一颗爱心。”
“通常是。”魔王,“我不喜欢,所以砍掉了,让它重新长。”
林湘点点头:“嗯,花更漂亮。”
她摸了摸,冰凉光滑的手感,尾巴表皮比魅魔的身体要柔软,类似人皮。
魔王又用绯色花戳她腰肢,很痒。
林湘笑了起来。
过一会儿,她问:“你为什么叫我关灯?——不对,在这之前,你知道我的名字吗?我叫林湘。”
魔王轻唤:“林湘。”
“你为什么要关灯?”
“因为刚才不知道些什么。”魔王长而惨白的手指梳她头发,神情慵懒,“现在不尴尬了。”
林湘心想,这话颇有道理。
她趴在床上,盯着魔王瞧了会儿,俯身,用力亲了亲他的脸颊。
她问:“我们的新婚夜结束了吗?”
他:“是的。”
林湘又亲他的眼睛——那双她喜爱的,狐狸的眼睛。初看血红的眼瞳,盯久了会变成温柔而诱人的紫粉色。
然后,她穿好鞋子,站起来,拿走了自己的枕头。
“大人,晚安。”她抱着枕头,温顺的,“我去隔壁睡,不扰你休息。”
*
主卧旁边的房间布置简陋,桌椅积灰,角落结满蛛网,地上还有虫子在爬。
林湘施法清洁。
她一向贪图安逸,但现在没功夫计较这些,她的灵石大计才是最要紧的。
她跪在地板上,从包袱里把一件件物品往外放。
地图,香水,《新法典》……
等东西快掏空了,她在那只装有魔法石的袋子里,又有了新的发现,找出了一只海螺——白色的传音海螺。
林湘无奈摇头,施法将海螺封进密闭的结界。
那个人啊。
听他碎碎念哄她入睡是不错,可他也不想想,她现在身处什么地方,只怕隔墙有耳,惹祸上身。
唉,怎么能怪他呢?他是好心,他那么在意她。
林湘想着,拿起海螺亲了一下。
黑暗中,角落里有什么动了动,枝条扫过地板,窸窣作响。
金黄色的瞳孔睁开,就在少女附近。
水滴落下,一滴,两滴,寂静而诡异。随着时间推移,水流声越发急促,一条条触手蠕动向前。
沉眠的怪物苏醒了。
*
芙蕾敲门的时候,魔王已经沐浴完毕,坐回地毯上,翻看他的一本本古籍。
暗精灵倚在门边,问他:“女主人呢?”
魔王头也不抬:“隔壁。”
“隔壁?”暗精灵蹙眉,往旁边望了一眼,“那个房间不是有薇妮和奥克塔普斯——”
“催.淫.毒藤蔓和触手怪。”魔王。
暗精灵挑眉:“那您还让她去?”
魔王没什么反应:“她抱着枕头就走了,也没给我机会阻止。”
芙蕾沉默。
她站在原地,量自己的主人,又看着这个特地为新婚夫妻准备的温馨窝。
床铺凌乱,空气中特殊的气味太好辨认。
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怀表,时间持续那么久,战况激烈,无论怎么推测,都是宾主尽欢、缠绵悱恻的一夜。
可魔王独自留下,新娘跑了……怎会如此。
芙蕾试探:“您吓到她了么?”
“恐惧太短暂,可以忽略不计。”魔王淡淡道,“她整夜情绪都良好,先是斗志满满,后来又骄傲自大。”
“骄傲自大?”芙蕾一愣,目光微冷,“难道她猜出了您的身份——又或者,不死者已经见过她?”
“不清楚。”
芙蕾又沉默。片刻,开口:“您为何不进行强制的精神操控?”
魔王轻描淡写:“太粗暴。我试过魅惑她——”他抬眸,血红的瞳仁倏忽淡了颜色。他又叹气:“惨败。”
听起来甚是沮丧。
芙蕾有点想笑,忍住,只咳嗽一声:“您平时对魅魔的传统技能疏于练习,这也难怪。”
魔王:“锻炼次数是不多,但也不至于一点反应都得不到。”
不过那姑娘喜欢他的眼睛,她亲了他的眼皮。
他笑了笑。
芙蕾劝慰:“可能您今夜太累了,您知道的,男人有时候透支过度——”
“那是男人。”魔王淡然,“我是魅魔。”
芙蕾一想,他的对,魅魔哪能透支过度,只会贪婪地掏空对方。
她问:“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
“女主人走了多久了?”
“能有半时。”
“我去把她带回来?”
“随你。”魔王一顿,“如果现场太难看,叫蝴蝶先帮她清理身体。”
那么骄傲的丫头,想来不会希望别人看见她的狼狈。
尤其是他。
林湘和他睡了一觉,意气风发地跑了。
他没赶她,她自己急着走人……过分乖觉。
他其实不介意多抱她一会儿,温暖柔软香甜的姑娘,抱在怀里像冬日取暖的火炉。
嗯,一边嫌弃他,一边骄傲自满的火炉。
*
芙蕾走了没多久便折返,没带着林湘。
她表情古怪,惊讶和好笑都有,:“陛下,来,去见见您的新娘。”
魔王抬起头。
“你上哪儿抓的这么有趣的灵魂?”芙蕾终于忍不住,嘴角高高翘起,“快,晚了赶不上了——女主人在给奥克塔普斯和薇妮上指导课呢。”
*
绿色的毒藤蔓被迫立壁角。它的根部发黑,烧焦了一大片,一条绿藤缠绕手电筒,高高地举起,可怜巴巴的。
书桌边,章鱼触手怪露出痴汉般的笑容,两片肥嘟嘟的嘴唇张开,口水不断从唇角流淌,滴落在地。
林湘放火烧了藤蔓,又给触手怪上了迷魂术。
她找到一支笔,在地图上戳两下,冷漠的问:“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触手怪痴笑,黏.腻的液体掉的更快。
林湘一手紧握灵石猫,在它眼前晃了晃,又用笔轻敲地图:“这个东西——这个像水晶的东西,在暗之国的什么地方?是不是在这座背靠断崖的山上?你。”
触手怪:“啾啾啾——”
[姐姐,我们可以一起睡觉觉吗?抱在一起翻滚缠斗,圈圈叉叉的那种。]
虽然物种不同,一个是上古犬科的巅峰大妖,一个是章鱼科的痴傻儿童,但是林湘勉强听懂了它的话。
于是,她不耐烦:“不跟你睡觉,你臭。”
触手怪:“啾啾啾——”
[我的黏液大家闻了都会想睡觉呀,不信你凑近闻闻嘛。姐姐,我们一起探索快乐天堂吧!薇妮可以给我们助兴!]
它企图靠近。
林湘指尖点燃一个火团。
触手怪不敢再动,肥厚的嘴唇撅了起来,摇头晃脑地装可爱。
“你真的很臭,还不是海鲜的腥味……什么怪味。”
林湘不仅不想睡,连吃都不想吃它。
桌上并排放了两瓶香水。
林湘拿起一瓶,对着触手怪猛喷了两下,又高举起来,对着空气喷了一次。
不久,整个房间散发雪松的木质香气,冷淡,干净。
湛南身上的气味。
触手怪歪了歪脑袋:“啾啾啾——”
[好奇怪,好奇怪,闻了会让人变性冷淡呢。]
“我喜欢就行,要你管。”林湘轻嗅,十分满意:“现在,你顺眼多了。”
触手怪两片嘴唇弯成一个傻笑。它举起两根扭动的触手,伸展又收缩,大为自豪,啾啾啾个没完。
林湘听了,嫌弃的低哼:“不,你的触手对我毫无吸引力。死心吧,你再怎么秀,我也无动于衷。”
触手怪不服气地啾啾。
林湘冷然:
“长有什么用?手感不好,还有怪味。”
“了多少次?我不吃你这一款。不准噘嘴撒娇,我讨厌男人装可爱,动物也不行,讨。”
“真的丑,而且你没有温度,又冷又潮湿,比隔壁那个更劝退。”
“人类也不怎么样?哼,你见过几个人类,你懂什么,闭嘴!”
“不要装傻充愣,回答我的问题。这个猫的材料哪里找的?”
……
最后,触手怪放弃了劝少女与它共赴天堂,因为林湘等的不耐烦,放火烧它。
藤蔓和触手怪都怕火,缴械投降的速度一个比一个快。
焦香味飘散,林湘肚子饿。
她盯着触手怪的眼神变了,心想,烧烤章鱼,她也可以。
虽然这条章鱼有怪味,但在有限的条件下,她不介意一点的瑕疵。
然而……触手怪身上还有雪松的气味。
林湘非常后悔对它喷香水,她可以捏着鼻子吃一条发臭的烧烤章鱼,却吃不下有那个男人气味的食物。
那是她认领的第一个人类,他还在安市等她。
太奇怪了,她下不了口。
“我饿了,你——”林湘指着眼泪汪汪的触手怪,“二十分钟内找到食物送过来,否则我拿你填肚子。”
*
林湘问出灵石所在,就开始阅读《新法典》。
这本律法书厚的不得了,字又,读起来异常困难。
她耐着性子一页一页翻下去。
每看完一页,她对韩谨岩的仇恨便加深一分。
都是他。
原本她愉快地前来永夜森林,啥事没有,他偏要横生枝节,威胁她逼迫她离开。没事找事,害的她现在必须研究枯燥至极的法典。
他,还有他那个亲戚丁如茵。
不过丁如茵比他好,丁如茵至少付钱了,韩谨岩抢劫她。
新仇旧恨,以及如今她的眼睛承受的每一点苦难,等她回去,一并清算。
二十分钟后,触手怪带来食物。
林湘看着面前的托盘,十个圆滚滚的香炸丸子,闻起来味道不错。她拿起其中一个,放进嘴里。
味道岂止不错。
又酥又脆,入口即化,咬下去还有鲜美的汁液。好好吃。
林湘一高兴,眼睛便弯起来。她问:“这是什么?”
触手怪得意:“啾啾啾——”
[是牛头怪瞪的铜铃一样大的眼珠子哦,是奥克塔普斯的拿手好菜!]
林湘又吃了一只,点点头:“好吃,计你一功。就是太少,我吃不饱,再去炸个牛蹄,或者煎块牛排来。”
*
房门外,魔王无声离开。
芙蕾跟上:“林湘真的是人类吗?”她猜疑,想起那盘牛眼珠更觉得不对劲,“蝴蝶和蜜蜂都不肯吃那东西,嫌恶心。”
魔王:“他们被惯坏了。”
暗精灵摇了摇头:“您可真会挑选新娘,随手一抓,带回来的就是一个神奇的人类灵魂——”
“芙蕾。”魔王突然断,“下去告诉奥克塔普斯,我也要一块牛排。”
“我懂。”芙蕾,眨了下眼睛,“体力消耗大,都饿了。”
她转身下楼。
魔王独自回房,默不作声。
他心里想,体力劳动只有他,那姑娘装了一晚上的砧板上的咸鱼,任他摆布,誓死不动一根手指头。
……哦,动了,扯了他头发几下。
这才不是林湘的真实水平。
他又不是没撞见过——少女扑到她前男友身上,又笑又闹,如此明亮生动。
林湘并不被动。相反,她主动。
就像她主动抱走了枕头一去不回,主动向魔物探消息,主动学习律法对付韩谨岩。
可她偏在婚床挺尸,漫长的过程中情绪变了又变,即使高兴也不愿意给予最微的回应。
从始至终,只有近乎批判的冷淡和沉默。
她嫌弃他。
*
林湘一夜好梦。
其实这么不对,她入睡是在早上,一觉睡到了晚上,时间在永夜森林并无意义,日夜的交替也是错乱的。
她开始一间间房搜刮,见到能用的窗帘、床单就拉下来,撕扯成一条条碎布,清洗一下速度烘干。
短的裹胸,长的当裙子。
林湘已经有了计划。
她必须离开这座古堡,去往那座很可能藏有灵石的山。
她不确定魅魔是否会放任她离开。
网上,魅魔是低级恶魔,可这一位并不简单。
没有心脏,没有灵魂。一具头被割掉过、翅膀被砍过的尸体,却拥有好几名手下,其中还有一条幼龙。
龙在任何地方都是大宝贝。
而且,直觉告诉她,芙蕾绝对不弱——修炼体系不同,中西有别,无法精准定义战力,可狐狸的直觉不会骗人。
所以,她不能冒险擅自离开,她必须先征得魅魔的许可。
林湘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
脂粉未施,铅华洗尽,素衣荆钗,别有一番出水芙蓉的风韵……好一个楚楚动人,任人摆布的假象。
这就是她今夜的战衣。
今时不同往日,她不仅拥有丰富的理论知识,更有了充足的实战经验。
现在的她,神佛难挡。
她要睡服那只魅魔,让他对自己言听计从。
也教教他,什么才是翻云覆雨素手中,温柔乡里倾天下的祸国妖姬。
——他的大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