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剂里最值钱的便是驱魔水, 价格是其余几种魔药的好多倍，因为只有它是在永夜森林遇到危机时的强力武器，关键时刻能够保命。

    魔王总共赚取了两千魔法石。

    他想了想, 抬起手，掌心突然浮现金色的九芒星阵。

    下一个瞬间，他消失了。

    林湘愕然，左右张望——他真的不见了。

    阿克利坎人对此见怪不怪，并不在意。

    林湘怕他们脑子一热又冲她吐口水，时刻戒备。

    没一会儿，魔王又出现了。

    他拿着一个漂亮的掐丝珐琅盒子，开, 里面装有好几块光芒夺目的宝石，颜色各异。

    “元素宝石。”他对妻子解释。

    他把宝石卖给了村长一家, 这次赚了很多很多魔法石, 数不胜数。

    临走, 村长又开始叽里咕噜。

    魔王听完，眉眼舒展, 温和的回了两句。

    村长的女儿去了另一个帐篷，很快回来，手里捧着一条叠起的色彩鲜艳的裙子。

    她走到林湘面前，笑着了句话。

    林湘看向丈夫。

    他翻译：“送给你的礼物。”

    “谢谢。”林湘收下了。

    *

    等到从帐篷出来，篝火已经熄灭，村子里的人们休息的早, 如今都回到了各自的家。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鞋底踩在叶子上，发出的窸窣声。

    魔王将一个魔法储物袋交给与他间隔好几步远的妻子。

    “分你三千五魔法石，去掉你要的一千五, 还剩两千。”他，“够你买很多驱魔水之外的药剂。”

    他心想，省的你不死心，跑去官道劫。

    林湘甜甜的笑：“大人，你真好！”

    “是吗？”魔王看着她，“那你站过来。”

    林湘犹豫。

    魔王又：“不牵你的手，不碰你。”

    林湘走近。

    她把储物袋放进背后空空的箩筐，又冲他扬起明媚笑容：“你多卖几块宝石，我们就不用过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日子啦。我们可以从古堡搬出去，找个不漏水的房子。”

    “那不行。”魔王拒绝，“会破坏森林的生物链。”

    “什么意思？”

    “好的元素宝石对于使用者来，就是现成的作弊器，对魔法和巫术的加成都属于作弊级别。”魔王用通俗易懂的比喻解释，“最珍贵的元素宝石，甚至可以让没有魔法的普通人，限时体验魔法师的快乐。”

    “阿克利坎人有了元素宝石，会破坏什么生物链？”

    “他们变得厉害，魔物和魔兽就会倒霉。此消彼长，自然规律。”

    “……”

    林湘边走边笑。

    魔王回头，见少女笑的开心。

    他猜，妻子一定在想，他身为一只没有心脏的魅魔，却操心永夜森林的生态食物链，特别好笑。

    他叹了口气：“你笑什么？”

    林湘抬眸看他，眉间眼角浸润笑意：“你是洋怪，起龙之国的语言文绉绉的，好好笑。”

    “……”魔王又问她，“什么是洋怪？”

    “西洋的妖怪。”

    “……”

    魔王啼笑皆非。

    他虽然迫不得已变成了西陆的妖怪，却不是西陆人。龙之国的历史和文言文，他学的比她这个一看书就瞌睡的怪物好多了。

    笑，她还笑。

    他摇摇头。

    林湘突然：“大人，你脾气真好，他们吐你口水，你也不教训他们。”

    魔王：“我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把我当成朋友。”

    “为什么？”林湘问，“他们也不算很强。”

    魔王淡然道：“想得到因恐惧而生的臣服，太简单。想获得由心而生的尊重和信任，那不容易。”

    林湘：“前者比较靠的住。”

    “也许。”魔王，“可我喜欢后者。”

    林湘两相权衡，点头：“你的对。现代社会，以和为贵，做生意还是后者好。”

    魔王笑了笑：“那下次——”

    “下次我们再来，带上触手怪。”林湘振振有词，“他们敢吐口水，我就叫触手怪吐回去，看谁吐的过谁。”

    魔王一怔，笑起来，抬手摸她头发。

    林湘立即躲开，又赶他：“走开，不准碰我。”

    *

    接下来几天，林湘又去了断崖山，搬回好些灵石蛋。

    她把它们心地堆放起来，并不急于去除残留的蛛网、灰尘。毕竟要带回落日镇，不如维持原样，免得海关当成水晶或钻石收税，那多冤枉。

    期间，她也去过女巫村。

    女巫们看见她，先是注意到她的新裙子。

    一名女巫：“新娘终于有新衣服，不穿破抹布了。”

    另一名：“一定是阿克利坎人看在她丈夫面子上送她的。”

    年长的女巫：“阿克利坎人送外人本族的服饰，代表新娘获得认可了。”

    女巫：“那是当然，她是新娘嘛，谁不认可她呢？”

    女巫们发出怪异的笑声。

    林湘发现，她们虽然外表还是人类的模样，但献出灵魂之后，她们本质上无法再被称作人类。

    她们没有影子。

    她们的笑声异常的刺耳、尖锐。

    她们笑得太放肆的时候，嘴角能咧到耳朵边，有点吓人，像西陆万圣节的恐怖丑妆。

    娜娜莉看了看林湘的新扮，问：“你要女巫的衣服吗？免费送你。”

    林湘：“穿回去会被抓进审判院，送到火刑架上。”

    女巫们大笑。

    “不一定。”娜娜莉真诚的建议，“可以万圣节穿，好多孩子会扮成女巫。”

    林湘：“你也不穿。”

    娜娜莉勾起唇角，将银色十字架挂到脖子上，懒散地理了理修女服的衣领。

    她身旁的女巫：“娜娜莉大人联谊的时候才穿女巫服。”

    林湘：“联谊？”

    “对呀！”女巫尖声笑起来，“女巫村只有女巫，巫师村只有男巫，春秋社交季当然要联谊，合理解决双方需求。”

    “只有春秋两季才在一起？平时呢？”

    “平时老死不相往来！”年长的女巫冷哼，又叹气：“要不是我们偶尔会有世俗的欲望，谁想接触男巫？他们又穷又宅，做饭巨难吃，袜子到处乱丢，清洁咒都懒得用，还家里就该弥漫雄性的味道——那酸臭味谁能忍啊？住在一起三天，他们就把你当精灵管家使唤，再住上十天，你就是他们的老妈子。”

    林湘沉思：“男巫是这样的么？那还是魔法师好。”

    “……男巫就是男的魔法师变来的。”女巫无语。

    林湘：“那是你运气不好。”

    她的人类气味清爽，做饭好吃，干净讲卫生，经常主动扫房屋。她把他当精灵管家使唤，他从无怨言。

    她运气多好。

    女巫：“……”

    *

    林湘付清余款，将装有魔杖的木盒放进带来的箩筐。

    接着娜娜莉带她来到相连的另一座木屋，里面全是各式各样的魔药和魔法商品。绕墙壁一周的架子、正中的一张张长方形桌子，都用来展示货品，底下贴满了双语标签。

    分别是东陆龙之国和西陆鹰之国的语言。

    两个相貌滑稽、戴着帽子的矮人跟在她身后，她走一步，他们也走一步。

    林湘一眼选中架子上的粉红色药水，她把十瓶全装进了矮人的购物篮。

    矮人看她的眼神有点古怪。

    “你的丈夫是魅魔。”娜娜莉从账本后面抬头，“他并不需要。”

    “不是给他的。”

    “哦，你算带回去卖吗？”

    “也许。”

    娜娜莉笑了笑。

    林湘又买了几瓶秃头救星强力生发水、头发变色剂、生理期助手、记忆力限时加强剂、整蛊专用水、隐形人限时体验药剂……等等有趣的魔药。

    倒也未必转卖。

    她现有的魔法石并不足以大批量进货，她也没算靠倒卖魔药发家致富。

    当时问韩谨岩讨要自由贸易全权许可证，主要是为了能够将魔法商品给予普通人使用。

    比如记忆力加强剂。有了它，唐楚大考前不必通宵复习临时抱佛脚，能睡个好觉。

    林湘逛完药剂，又走到另一个玻璃柜前，里面一格一格的都是……动物？

    矮人提醒：“客人，这个得心。”

    林湘指着一只绿得发亮的蜘蛛：“宠物吗？”

    “您如果喜欢，可以将它们养作宠物。”矮人敬业地回答，“但是它们的用处大着呢。”

    “能做什么？”

    “普通人类被咬了，有较大几率获得神秘异能。”

    “比如。”

    矮人掰着手指头数起来：“被毒蜘蛛咬了会变蜘蛛人，被飞天毒霸蟑螂咬了会变蟑螂人，被毒蚁咬了会变蚁人，被魔化狼咬了会变狼人，被魔化利齿猫咬了会变猫女和猫男……”

    林湘听的发笑。

    她跟着：“被魔化犬咬了会变狗男人和狗女人，被牛头怪咬了会变牛头人，被半马怪咬了会变马人——”

    “那可不会。”矮人断。

    “为什么？”

    “因为牛头怪和半马人喜欢将人类撕成两半，吃掉。”矮人一本正经，“被咬了就死掉了。”

    “有道理。”

    最后，林湘买了一条蛇，一只蚂蚁和一只蜘蛛。

    *

    结总账的时候，娜娜莉给林湘了九折。

    林湘正要离开，耳朵尖动了动，听到微弱的声音，目光扫向聚集在一起的女巫们。

    同一瞬间，一名年轻女巫尖叫了声，来不及挣扎，便被一张巨大的蛛网牢牢钉死在墙上，动弹不得。

    林湘回头。

    娜娜莉放下手，对她笑笑：“孩子不懂事。”

    林湘：“我走了。”

    直到出了女巫村，她停住脚步，转过身。

    刚才，在一群女巫叽叽喳喳的话声中，她仿佛听见了手机拍照的音效。

    非常轻，几乎静音。

    林湘拧起的眉渐渐舒展，眼底染上笑意。

    暗之国，永夜森林……

    似乎比想象的更有意思。

    *

    林湘离开了足有半时，墙上的蛛网才消失。

    黛西跌在地上，两眼泪汪汪的：“娜娜莉大人，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年长的女巫们纷纷批评她：

    “你怎么能当着新娘的面拿出手机？”

    “新娘为了一点魔法石就能勾引我们，如果发现我们有水有电有网络，她脑子一热抛弃陛下，非要投奔我们，怎么办？”

    “新娘和陛下夫妻不睦，你就成罪人啦！当心陛下把你的灵魂丢进深渊，让你变成没有脑子只知杀戮的白痴！”

    “她是新娘，也是我们的王后啊！你在想什么？”

    “你年纪轻轻比食人花还弱就敢沉迷手机，你还想有未来吗？告诉过你多少次，多学习多练魔法，少逛论坛！”

    ……

    黛西一边擦眼泪，一边声啜泣：“我……我就是觉得新娘穿阿克利坎人的裙子很漂亮，我就想拍张照片做……做头像。”

    娜娜莉正在往一个人类骷髅上涂南瓜色的颜料。

    她抬了抬眼皮：“什么头像？”

    黛西吸了吸鼻子：“就……安市高校圈的头像。”她脸上又掉下两行眼泪，“娜娜莉大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圈子的管理员最近乱封号。我忘记设置头像，他们就我是恶意注册的僵尸号，把我封了，我……我就想看看帖子。”

    “哦，那个。”娜娜莉淡淡一笑，“昨晚我回内城，听很多人都被封了。”

    女巫们你一句我一句开始诉苦。

    “可不是吗！王宫明令大家可以注册账号，但不能发帖不能回复，只能潜水——结果管理员天天封0回复0发帖的号，我的也被封了。”

    “一定要设置头像，没有头像或者显示默认头像的账号，被封的几率特别高。”

    “管理员天天没事找事！我的两个号，‘人类一败涂地’和‘人类灭绝哈哈哈’都被封了，管理员还发站短我反人类倾向，我又不是人类，我反他们怎么了？蠢货！”

    ……

    “可是黛西——”有人想起闯祸的女巫，怒其太笨，“人类以为新娘早就死了，你拍她的新照片，还要拿去当头像，你是不是智障？”

    黛西被骂的脸蛋羞红。

    娜娜莉起身，将画好的南瓜色骷髅放到窗台上，她算在里面种上吃蚊虫的花朵。

    身后，有女巫：“新娘买这么多东西，这是算回人类世界吧。”

    娜娜莉抬头，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微笑。

    “人类世界又要有趣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