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草绿色 挡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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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南的演讲满满算只有六分钟, 除了老生常谈的鼓励,他无话可。

    但他在演讲台站足半时。

    剩下的时间,副校长拉着他, 亲切地回顾了从他五岁进入南异到今年毕业,详细的学业生涯和获得的大荣誉,最后着重强调他刚考取的中级魔法师II的成就。

    一段,台下便有掌声响起。

    湛南越发尴尬,如坐针毡。

    他面瘫得更厉害了。

    终于熬到结束,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

    老校长、副校长和几名老师围上来,一会儿问他日后的职业规划,在审判院待的习不习惯, 一会儿又暗示,学校的教职员不足, 年年被帝都挖人, 他要是愿意留校一年当助教, 那再好不过。

    湛南不愿意。

    如今,他只有一个朴实的愿望, 转去异能管理局任职,存够买婚房换车的钱,订婚/结婚。

    越快越好。

    后来,一名老师突然剧烈咳嗽,扶了扶眼镜。

    老校长往后看了一眼,冷哼:“……来的真快!”

    一名高个子男人正向这边走来。

    那是帝都来的贵客, 表面声称视察教育工作,实则致力于执行帝都的人才集中计划——将各地区的可造之材,拉拢到帝都学习、任职。

    无耻之极。

    于是刚才还对湛南讲个没完的学校领导,又纷纷催他赶紧走, 快去食堂吃饭。

    副校长当先一步,笑容满面地拦住了帝都的客人。

    *

    南异的食堂在一栋三层的大楼,各层有传送阵直达。平时气氛安静,今天却人山人海,闹哄哄的。

    刚开学,相隔两月再见,同学们难免激动。

    唐大楚还在考虑吃什么好,朋友拍拍她肩膀:“看,湛学长。”

    湛南从门口进来。

    周围陆续有人驻足,回头,对他行注目礼。

    目光满是羡慕、崇拜。也有敬畏。

    “以前是南部之光,现在他是全国之光,都不过分。”

    “你们敢信吗?将来有一天,也许他真的会是新时代以来,龙之国第一位大魔法师!”

    “我们见证了历史啊……”

    *

    余公子最近心情很好。

    虽然林湘不回他信息——她一定害羞。

    虽然林湘还是和没前途的男人同进同出——湛南一定一哭二闹三上吊,死缠她不放。

    自从林湘在电视采访提起他,他便收获了无穷的自信,以至于新学期开学,他对自己的校服十分不满。

    东陆魔法学徒的校服和西陆相似,沿用了古代魔法师的标志性扮。

    南异的校服由里外两件搭配而成,蓝白双色为主。

    里面是古板的米白长袍,上半身一排纽扣,深蓝腰封。外面罩一件带有帽子的深蓝色丝绒斗篷,镶有金色星月宽边。

    斗篷的帽子竖起来能遮住整个头,学生戏称妈不认大帽。

    这套衣服冬天不保暖,夏天热死人,样式严重过时,且不利于展示身材优势。

    余斯到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学校积极提出改良校服、与时俱进的重要意见。

    他爸是南异的主要赞助人,校领导对他总是客气。

    后来,他逃掉了枯燥的开学典礼,来到食堂,好巧不巧,撞见湛南排队买饭。

    有个和湛南交好的同届毕业生,正与他话:“……情场事业两得意,你最近可真风光。”

    “没有。”

    “你昨天带四个妹子吃大餐,大家都知道。”

    “误会——”

    “别谦虚了,光林湘一个就够人羡慕的,你一下带四个。”

    “……”

    余斯听的不爽,快步过去:“湛南!”

    男人看见他,淡淡一眼扫来,视线收回,沉默。

    周围的人主动避让,保持礼貌吃瓜的距离。于是,以他们两人为中心,迅速形成一个空旷的圆圈。

    余斯心中不快,新仇旧恨加一起,一上来就:“你有完没完?我警告过你,不要纠缠林湘!那个作精将来还会闯祸,你有能力保护她吗?你没有,你就该退位让我,你就该躲的远远的祝福未来的余少奶奶。再了——”

    他扬了扬下巴,三两下脱掉碍事的斗篷。

    “她在采访里的清清楚楚,她馋的是我的身体,你不要妨碍我们!”

    湛南决定把堂食改成包带走。

    学校的招牌煎鱼排不错,他点了两份,算趁午休先带回去给林湘。

    他越沉默,余斯越来气。

    “你不话什么意思?心虚?”

    “对了,我才想起来,我还没问你——你有没有乱动林湘的手机?有没有把我发给她的照片全删了?不然她怎么不理我?我警告你,就算你搞阴险的把戏,林湘心里想的还是我的身材——”

    “她哪里瞧的上你的身板。”一道清越的声线笑道。

    余斯大怒:“谁?谁他妈背后我坏话?站出来!”

    他猛地一转身,见到来人,愣了下,哼道:“我当谁呢……太阳从西边出来啦,你竟然不逃开学典礼。”

    来的是原公子。

    原绯:“逃了,我刚到。”

    所有学生都穿校服,就他一身普通的白衬衫黑长裤。他刚从帝都回来,家都没回,衣服当然也没换。

    他去帝都,主要为的调整心态。

    之前新婚蜜月太甜蜜,离别才会空虚。

    他不能沉溺其中,不能太在意那只怪物。

    如今,自我调节结束,神清气爽,愉快多了。

    围绕他们的空圈又扩大一圈。

    停驻在外围的人却越来越多,人手一只手机准备,如有值得记录的名场面,随时拍照上传圈子。

    余斯盯住他,质问:“你刚讽刺谁呢?”

    “实话实。”

    “实你个头!”余斯冷笑起来,“你认识林湘吗?你住她对门那么久,她理你吗?我是她正牌前男友,你是什么?你知道个屁!”

    “我是她温暖的邻居。”

    “你——”

    “还知道她讨厌你废话多,不如湛学长老实。”

    “老实?他老实个鬼啊?!”

    余斯指向湛南,叫起来:“你问问他当初跑去夕照口岸存的什么坏心眼?你问问他在夕照口岸干了什么?林湘跟魅魔离婚,情感空窗期,他乘虚而入!要不是我断网学习,能轮到他吗?卑鄙!”

    原绯点头,表示认同:“乘虚而入,不道德。”

    余斯:“缺德,混账!”

    湛南点的菜包好了。

    他拎起袋子,转身就走,懒得搭理挑事的不良学弟。

    余斯见他到走都不敢跟自己对线,自认大获全胜,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他问原绯:“听你被象之国的女人甩了?真的假的?”

    原绯在看菜单,漫不经心:“谈了一场特别伤心的虚情假意。”

    余斯奇怪:“什么叫特别伤心的虚情假意?”

    “你不懂。”

    “我也不想懂,不算了。”余斯顿了顿,又问:“能让你特别伤心,那个女人得有多漂亮?”

    “倾国倾城,天生妖姬。”

    “这么夸张,能比林湘还妖孽?”

    “不相上下,难分输赢。”

    “我不信,照片呢?”

    “删了。”

    “切。”

    *

    湛南还没到食堂门口,外面冲进来一个满头大汗的学弟。

    他的右手高举,手里拿着一封绿色的信,边跑边喊:“原绯在不在?原公子在吗?”

    有人给他指路。

    他声音响亮,跑的急,横冲直撞的,加上找原绯,一时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湛南看着他举在空中的那封信,直觉不妙。

    *

    “原绯!原绯!原公子!”

    原绯回头,见一名少年气喘吁吁地冲破重围,跑向他。

    他问:“什么事?”

    少年身穿累赘的校服斗篷,奔跑那么久,捂得他快热死了,汗珠子一滴滴往下掉。

    他递出绿色的信封,弯腰喘气:“情、情书。”

    众人大惊。

    原绯笑了笑:“我喜欢女生。”

    “不、不不是!”少年脸涨得更红,急于辩解:“文理的林湘给你的!”

    语毕,四周鸦雀无声。

    *

    那两封信送来的时候,韩荔刚睡醒,洗漱完毕,开启阳光灿烂的一天。

    父亲早就去上班了,只有家仆和老管家在。

    她享用完早餐,坐在客厅沙发,拿着镜子,按照网上教的步骤,化狐狸妆。

    茶几上摆满了她的化妆用品,光眼线笔、眉笔,就有十个不同的品牌。

    原绯回来了,她必须精益求精,完善今年最流行的狐狸妆。

    就在这时,老管家进来,看见她愣了下:“姐,您的眼睛怎么了?睁不开吗?”

    “你才睁不开!狐狸眼就是这样的,这是时尚,是风格!”

    “……”

    韩荔从镜子中瞥见他拿着的信。

    粉红色信封。

    她放下梳妆镜,重重地哼了声,厌恶的问:“又有哪个不长眼的女人想当我后妈?信给我!”

    老管家便交给她,迟疑道:“送信的是个陌生年轻人,我从没见过。”

    韩荔粗鲁地拆开第一封信,看见【To:韩谨岩】和【我爱你,至死不渝】,她嗤之以鼻:“唉呀,现在这些一心想嫁世家名门的女人呐,手段越来越低级了。啧,就这?就这两句话,我爸能多看她一眼?自不量力——”

    她神色剧变,死死盯着落款两个字。

    【林湘。】

    她用力眨眼。

    没错,就是林湘,怎么看都是林湘。

    韩荔暴怒:“她!她怎么敢!这个……这个银荡的离婚女人,竟然敢泡我爸?我、我……我掐死她我!我就知道她不是好东西,不安分,不安好心!我爸能看上她?她做梦!”

    她猛地跳起来,紧攥住卡片,指天狂怒:“我跟她势不两立!我绝不放过她,我——”

    “姐。”

    “我要她好看!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想当我后妈?呸!呸呸呸!她配吗?我骂死她,我——”

    “姐,你也有。”

    “我也——我也有?”

    韩荔呆住,傻站着,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拿起另一封信。她的手在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To:韩荔。

    我爱你,至死不渝。

    ——林湘。

    除了收信人名字,一字不改。

    “林湘,她,她,她……”

    韩荔一口气提不上来,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

    “不可能!艹,你再一遍!”余斯第一个反应过来,揪起少年的领子:“你!是不是你暗恋原绯,被他当众拒绝恼羞成怒,故意嫁祸林湘?!”

    “……”

    少年一阵无语,头上三条黑线,汗流得更快:“我哪有!我冤死了!林湘叫我转交原公子,还一定要在大庭广众下给他,越多人越好。你不信,你拆开看啊!”

    他又把信递向余斯。

    余斯正要接,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信封,抢走。

    他呆了呆,转过头。

    原绯看着手里的情书,微微皱眉,有点嫌弃。

    “草绿色信封。”他轻叹,“真不讲究。”

    “哦对——”送信的少年想起来了,忙道:“林湘,粉红色的信封刚好用完,只剩红色和绿色,她喜欢红色,不舍得用,所以草绿色的给你,你别介意。”

    原绯更嫌弃了。

    深红如绯,他的名字叫绯,她送他绿色的情书。

    多气人的怪物。

    嫌弃归嫌弃,他收下,放进口袋,又问少年:“粉红色用完了,林同学总共送了几封?”

    他会是几十分之一?

    少年愣住:“我、我不知道,她只让我送这一封。”

    *

    不清是谁第一个发现的。

    仿佛有人先大叫一声:“卧槽!你们看圈子!”然后整个世界彻底乱了。

    “林后又疯了!”

    “我的天……”

    “你们看见统计了吗?光是文理,林后给二十几个同学群发情书,男女都有份!”

    “太凶残了!”

    “我早就知道林后是双,你们偏不信。好了,现在信了吧?”

    “韩总执事长的千金正在好友圈直播发飙,大姐气的脸都歪了,嘴也歪了。”

    “能不气吗?林后送了两封一模一样的情书去她家,一封寄给她,一封给她爸。”

    “父、父女通吃……”

    “那可是亲父女啊!”

    “我无语了,林后的脑子用什么做的?”

    “救命!快看新帖!林后疑似给她爸和继母也送了信,不知道写的什么,太可怕了!”

    “夫妻通吃……”

    “林后刚才还送了情书给原公子,这这这,这我艹!”

    “等等,韩总执事长,那不就是湛学长的导师吗?”

    “林后……丧心病狂。”

    *

    食堂翻了天,闹哄哄的,风纪委员姗姗来迟,问了半天怎么回事,没人理他。

    无数不可置信的、惊惧的、甚至惊悚的话声中,忽然传来少年清澈的笑声。

    原绯在笑,笑得肩膀一耸一耸,停不下来。

    半晌,他摇摇头,兀自离开。

    *

    湛南脸色苍白。

    他不记得怎么离开的学校,怎么一路飙车回家,怎么从电梯出来冲进家门。

    钟妈被他吓了一跳:“湛先生,您怎么来了?今天不上班吗?”

    他无心答话。

    林湘在她的鬼屋。

    他死死拧住门把手,蓦地推开。

    少女坐在窗台下的懒人沙发,抱着一只红狐狸公仔发呆,见他形容惨白地立在门口,也不惊讶。

    她嗅了嗅空气,:“你带外卖回家了?给我,我要吃。”

    吃,还吃。

    湛南这才发现他还提着装鱼排的袋子。

    他自己的那份午餐忘在车里,却没忘了把她的鱼排带上来。

    就该扔进垃圾桶。

    他气的发疯。

    “你送了三十封情书。”如果声音有颜色,湛南的声音也是苍白的,“你送情书给原绯,给韩谨岩。”

    林湘平静的:“我【叫人】送了三十封情书。”

    湛南喉结滚了滚。他需要坐下来。

    林湘见他面无人色,便去拉他。

    她把自己的懒虫豆豆沙发让给他,看了他一会儿,又挤到他怀里,手按上他心口:“又难受?”

    沉默。

    “唉,怎么这样。”林湘轻轻揉起来,“湛南你的心脏太脆弱,有机会我给你换心脏,换一颗强大的,不会闷,不会生病。”

    湛南:“……”

    林湘取过他手里的外卖,闻了闻,高兴:“好像很好吃。”

    她在丢下他不管出去吃鱼,和留下之间犹豫了十秒钟,才决定暂时关心她的人类。

    她问:“你气什么?”

    湛南闭了闭眼。亏她问的出口,她竟然问的出口!

    “你给三十个人发了情书。”

    “那又怎样?”林湘,“这都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湛南猛地咳嗽。

    林湘轻拍他背脊安抚,平静又冷酷的:“就是为了你。他们都是挡箭牌,是你的替死鬼!全死光了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

    湛南相信,他和林湘之间,一定有一个人疯了。

    那个人应该是林湘,可她那么冷静,那么淡定,从而显得他才是魂不守舍的疯子。

    “我要那么多替死鬼做什么?”他强迫自己顺着女朋友的鬼才逻辑思考,紧盯一脸心安理得的少女,“林湘,谁要杀我?!”

    林湘不吭声。

    她想了一会儿,随口扯谎:“我得罪了一个西陆的人。”

    湛南皱眉:“谁?”

    “你不认识。”

    “你得罪了他,他要杀我?”

    “他不舍得杀我,我那么漂亮又有趣,我不要他了,他对我求而不得,就杀你。”

    “……”

    湛南半天无言。

    终于,他低声问:“你有危险吗?”

    林湘笑。

    他最关心她,他只关心她。

    他如果没那么容易吃醋,如果不会把脆弱的心脏气病,那该多完美。

    林湘摇头:“了他不舍得。他要下手,早动手了。”

    湛南问:“他很厉害?”

    林湘神色凝重,这次答的肯定:“非常。”

    完,语气一变,对他呢喃:“你怎么想的?我写给你老师,写给他那个匿名骂我的蠢女儿,怎会是因为喜欢?你你是不是白生气。”

    湛南又沉默。

    四周安静得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林湘的手仍按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心脏的位置,他的生命在她掌心下跃动。

    在她的全权掌控之中。

    良久,男人缓缓吐出一口气,额头抵住她。

    “我给你带了鱼排。”他。

    林湘笑,依偎进他的怀抱。

    “湛南你真好,没人比的上。”她甜蜜的,“我喜欢你,最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