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试探
郭刚不为所动,侧脸线条无情冷硬。
“,给我狠狠地!”
郭盛海:“……。”
郭盛海愕然抬头,满脸不可置信:“爹,我是您的孩子,您这是想死我?!!”
侍从面无表情继续挥棍而下,郭盛海霎时疼得连话都不出,只能满脸屈辱地咬紧牙关受了。
最后一抹残红彻底落入云底,郭盛海才一瘸一拐被带回正厅,一边咬牙切齿咒骂:“秦晏安,苏世玦,你们两个给我等着,爷跟你们势不两立!”
正厅内,郭刚坐在主位上,浑身裹着低气压,郭盛海心内对于自己的父亲还是惧怕的,垂头低低叫了声“爹”。
郭刚瞥了他一眼,半响缓缓吐出口浊气,脸色不再如方才那般严肃,眼底浮起了几许慈爱:“为父房里有两瓶上等药膏,抹在伤口处恢复效果不错,我让管家回去拿了,等下你赶紧抹上,免得久了伤口感染发炎。”
“……。”
郭盛海抿唇不语,这算是一巴掌再给个糖枣么?
郭刚叹了口气,伸手搭在儿子肩上,语气含着满满的无奈:“为父效命三皇子麾下多年,想当初这禁军统领之位,还是右相帮为父推上去的,如今因你之事,之前所做的努力都前功尽弃了,为父若是不严惩你一顿,右相那边,为父无法交代,你明白吗?”
“……。”郭盛海恨声道:“爹,这事我是被设计陷害的,是秦晏安和苏世玦他们联手起来害我的,为的就是要夺走您的统领之位,孩儿在陛下面前明明解释得十分清楚,为什么陛下一点也不信,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秦晏安的阴谋算计啊!”
“安定侯军功在身,又是年少有为,陛下可谓极其看重,况且他才刚回京,与苏世玦素不相识是有人相信的,再者,你在陛下面前不停辩驳是秦安定侯设计于你,陛下又何尝不会认为,你这是为了反咬一口。”郭刚道:“陛下看重安定侯,便会对其有所偏袒维护,往后,此人能避尽量避之,可听明白了?”
“……可爹,这事就这么算了,这口气我……。”
“你咽不下也得咽。”郭刚语重心长:“来日方长,皇权斗争里,谁死谁活都未可知,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到时选个吉日迎娶郡主进门,然后多把那些顽劣心思收收。”
郭刚摆摆手:“回房养伤去吧,等下为父让管家把药给你送房里。”
郭盛海咬唇欲言又止,拳头捏紧又松开反复几次后,不情不愿应了声“是”,在下人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离开。
………………
圆月高悬,明灯千盏。
又是一年一度中秋佳节到来。
百姓个个脸上喜气洋洋,欢声笑语相携出来过节,四处挂着各式各样繁复的花灯,随晚风轻摆摇曳。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摊贩叫卖吆喝,行人摩肩接踵,周围喧嚣喜闹,远处不少男女携手在河边放着莲花灯,祈福平安亦或诉情意。
秦晏安双手各拿着一根糖葫芦,靠在候府门前的石狮子,百无聊赖地左右摇晃着糖葫芦,边碎碎念:“还没来,要来了,殿下到哪儿了呢?他肯定不会忘了的……。”
耳畔烟花飞空欢鸣,秦晏安孤坐近两个时辰,起初还觉得满天烟花美景绚烂无比,此刻却是颇感孤枯燥乏味。
心心念念之人不在身侧,饶是人间在美,也是孤冷的。
秦晏安撕开糖葫芦外面的糖衣,郁闷地边吃着糖葫芦,边安慰自己:“殿下肯定是因为宫宴走不开身,等晚些时候肯定会来的。”
但直到他把两根糖葫芦都啃完,直到他数了第一千零一盏孔明灯时,萧君煜还是没有来。
“怎么?被放了鸽子了?”
风离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居高临下睨着坐下阶上的秦晏安,啧啧摇头:“你这副模样,跟块望夫石一样,苦等郎归啊。”
风离然捣了下他胳膊:“早知如此,还不如去参加宫宴,至少还可以见上一面,现在后悔不?不过你现在后悔了也没用了,这会宫宴想必都散了,宫门口再晚些时候便要门禁了,你现在赶过去,不定都宫门就关了。”
“……。”秦晏安抿唇不语,仍旧眼巴巴望着远处的人潮拥挤,侧脸线条倔强固执。
对方这副执拗痴情样,风离然也不知从何劝起,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掩唇咳了几声,欲再斟词酌句开口,对方却猛地站了起来,两眼放光,目光死死盯着前方。
远处有辆马车朝这边方向前行着,因为身处拥挤人潮,所以行动间较为缓慢。
风离然收回视线,默了片刻,道:“你怎么就确定那是太子的车驾?不定它待会就往左边亦或是右边拐角了呢?”
“不可能。”
秦晏安得斩钉截铁,但是紧攥着衣袍的双手,却是出卖了他。
终于,马车果然不负所望,朝他晃晃悠悠走来。
秦晏安立马拔腿跑上前,快得只余一抹残影,未等马车停下便掀开车帘,身形矫健跃入车厢,车夫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还当是刺客欲要行刺太子,赶忙勒马停车:“主子爷,您没事吧?”
罢,伸手挑开车帘,随即又烫手般立马放下。
车内,萧君煜后背抵着车壁,视线投落在怀中人身上,神色几度变幻,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侯爷这是做甚?你我之间,这样怕是于礼不合。”
“……无妨,反正又只有你我知道。”秦晏安抱着萧君煜的腰,埋首在其怀里蹭了蹭,哼唧道:“殿下这么晚才来,害臣在府外面苦等了好久,臣委屈极了,殿下要哄哄我。”
萧君煜:“……。”
鉴于之前的例子在,萧君煜知道要是不哄上两句,对方是不会善罢甘休,势必死缠烂。
“抱歉,散了宫宴便被母后唤去椒房殿内,出来时便已晚了,孤并非故意来迟。”
萧君煜头一次放下身段跟臣子解释,可对方却并不接受:“那也是晚了,不要殿下赔不是,要殿下哄。”
“……。”
妥妥的有恃无恐,得寸进尺。
萧君煜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他装作未闻,提醒道:“侯爷不是要孤陪你逛街游玩吗?时候不早了,下车吧 。”
秦晏安从他怀里抬起头,道:“殿下,臣要哭了。”
他狭长的羽睫微勾起委屈的弧度,眼底渐渐泛起水花。
萧君煜:“……。”
秦晏安的要哭确实是真的,他从日落时分便兴致勃勃在门口开始等,而直到月上中天,都等不到心心念念的人,孤寂时的人最会胡思乱想,委屈情绪溢满心头,即便是现在他的殿下来了,但他也是想哭。
在泪珠要染过桃花眼角滑下时,萧君煜的声音响起:“张嘴。”
紧接着,是一股香甜气息弥漫在鼻间。
秦晏安怔然抬头,唇边就被抵一样东西,他本能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边立马泛开一股香甜。
是一颗糖。
还是一颗麦芽糖。
年少尘封的记忆也随之被唤醒。
秦晏安含着糖,只听的萧君煜声音低低道:“孤少时,与伴读关系很好,他很喜欢吃麦芽糖,所以孤身上就会一直带着糖,时不时哄他开心,即便他现在不在孤身边了,孤也依旧带着,妄想着哪天,他突然回来了,孤才有糖哄他开心。”
秦晏安心口猛跳了两下,甜味在口腔中弥漫。
“可是他一直没有回来 ,孤等了很久很久,他都没有出现,所以孤也等不到他来哄孤。”
“……。”
“他曾跟孤,想一个人的时候,只要数着天上星星,那人就会出现的,可孤数了一遍又一遍,千遍万遍,孤所念之人,却始终都没有出现。”
“……。”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侯爷,你,孤该如何,才能让心心念念的人出现。”
“……臣……我……。”秦晏安被这话震得半天不知如何回应,他一直以来都忽略掉一件事,若是为情所困的,不止他一个人呢?
秦晏安忽然不敢去看萧君煜的眼睛,敛眸轻声道:“殿下这般苦等一个人,若是他始终都未出现,殿下可觉值得?”
萧君煜紧紧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没有值不值得,只有甘不甘愿,若是此生他始终没有出现,大不了奈何桥头,孤不饮那孟婆汤,来生再等。”
秦晏安心绪忽如潮水般起伏难平,细密的酸楚似电流流遍全身,他赶在泪水滑出眼尾前,将脸埋进萧君煜怀里,才放纵那滴泪无声落下。
“殿下,以后,若您不开心了,晏安会哄您,若您想见臣了,只要抬头一数星星,晏安会出现,只要殿下想要的,晏安一定都帮殿下做到。”
萧君煜眸中闪着幽深的暗光,方才的话,是存了试探的心思,而对方的反应,有惊,有喜,也有悲。
垂放在身侧的双手紧了又松,最终虚虚搭在秦晏安腰间,声音很轻,像是只给自己听:
“孤想要的,是否还没有输呢?”
阿黎,孤动一次心不容易,没有一输再输的勇气,所以,若真的是你,便不要让孤再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