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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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君豪觉得自己深深受到了挑衅和威胁。

    他阴恻恻道:“安定侯府的人又怎样,本皇子难道会怕他秦晏安?一个刚封侯的草根将军,本皇子一句话,就能轻易让父皇撤了他的职。”

    萧君豪气焰嚣张,以俯瞰蝼蚁的目光睥睨着男子:“白脸,知道什么叫胯下之辱吗?就是你现在从本皇子胯下爬过去,边求饶,不定我会大发慈悲地不计前嫌。”

    围观百姓窃窃私语,心中纷纷替男子捏了把汗。

    惹上蛮横无理的三皇子,是没那么善了的。

    男子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是吗?”

    萧君豪眯眼,目光死死盯着他,企图从他脸上捕捉出一丝慌乱,但不知是对方伪装得太好,还是当真无所畏惧,竟是一丝破绽也没有。

    男子嘴角一直带笑,带着关心的口吻道:“三皇子莫非是方才马车翻落磕到脑子,导致神志不清异想天开呢?若脑子当真不好使了,草民劝你还是赶紧进宫宣召太医吧,不然您要是突然就暴毙死在这,那可是草民的罪过了。”

    “……。”

    对方这会倒是知道一口一个草民的,态度看着恭恭敬敬挑不出错,出来的话却气死人不偿命。

    萧君豪此刻真真确信他是安定侯府的人了。

    一张嘴跟秦晏安一样的毒,果然物以类聚,是一样的人,就是混在同一个泥坑里。

    萧君豪气得眼睛发红,看样子恨不得一刀砍死眼前胆敢挑衅自己权威的男人,整张脸涨成猪肝色,厉声指着对面男子:“白脸,你……。”

    男子笑着断,拱拱手道:“三皇子还是赶紧回宫就医吧,草民便先行告退了,若是还有何吩咐,便差人到安定侯府通报一声便可。”

    完,他自顾自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萧君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居然眼睁睁任由对方跑了,双眼一瞪,气急败坏地拍了下车夫脑袋瓜:“蠢货,就怎么把人给本皇子放跑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辆马车过来。”

    车夫被无辜迁怒,心中欲哭无泪,忙不迭领命离开去寻马车。

    酒楼楼上雅间,窗台边的两人正好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潘孝林摩挲着下巴啧啧称奇:“安定侯府的人真是有趣极了,大庭广众之下就敢驳了三皇子的面,不过那人看着气质斯文,又病怏怏的,不大像是能跟在安定侯身边,在边关吃沙子的人,对不对啊,霍兄?”

    霍沄琛杵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远处窜动的人影,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潘孝林眼角抽搐了下,探出脑袋循着他的视线望了眼,而后抬手在霍沄琛面前挥了挥:“霍兄,看什么呢?看刚才那男子呢?你也觉得人家有趣对吧?”

    “……。”霍沄琛收回视线,不动声色掩去眸底复杂的光,移开话题道:“曹州的事查得如何了?”

    起正事,潘孝林脸色立马正经起来,道:“丘岳山那匹夫这些年果然贪了不少,四处搜刮民脂,甚至还造成了许多冤假错案,曹州百姓敢怒不敢言,而且,还查到丘岳山暗中带人开采金矿。”

    霍沄琛眯起深邃的眸光:“可有找到丘岳山与京城人来往的书信。”

    “并无,那老头估计是听到什么风声,最近提防得很,我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搜到了一本账本,还有几份是当初冤假错案里受害人家属的血书,就是不知道这些有没有用,毕竟,丘岳山肯定背靠大树,要想将他推下台,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丘岳山为曹州知府,其妻子乃是林氏一族之人,起来,算是林坤的远房侄女,沾亲带故的,不用想也知道丘岳山仗的是谁的势。

    曹州天高皇帝远,又是富饶之地,能捞到的肥水好处多多,因此曹州知府虽是从四品官职,却是有许多官员争破头想去。

    “如今世道炎凉,奸臣当道,为官者不为百姓谋求福祉,为君者不辨庙堂百官忠奸,皆为一己私欲,苦的却是良善贤德之辈。”

    潘孝林执起酒壶斟了两杯酒,一杯推到霍沄琛面前,随即率先豪爽般地将酒一饮而尽,神色间掺杂着几许惆怅。

    霍沄琛拇指摩挲杯沿,浊酒倒映着他幽深的寒眸,他道:“山河之泽,淌着阴谋诡计,若要洗净,便是早日助殿下登基。”

    “陛下现在看着还活蹦乱跳的,龙体康健,在位时间越久,怕是会生变数。”潘孝林道:“霍兄,你觉得安定侯此人,是会保持中立,亦或是择主而为?……宫宴那天观他的言行举止,倒是颇有可能会选择殿下,若是如此,可是大大有益啊。”

    霍沄琛端着酒杯,摇晃出淳淳酒香,神色若有所思:“看来得找个时间,亲自登门拜访下安定侯。”

    ………………

    秦晏安回到候府,脚才跨进后院门槛,一眼便瞧见躺在木制摇椅上晒太阳的风离然,脚步一顿,吹了口响哨慢悠悠踱步进步:“哟,这谁啊?怎么看起来跟本侯的师叔长得那么像啊。”

    “多日不见,师侄的眼更瞎了。”

    暖阳照射着风离然的侧脸,将他本就白瓷的肤色渲得更加雪白,带着股病态的美,他懒懒躺在木椅上,似笑非笑睨了眼秦晏安:“面目红润,春风十里,你这副模样,想必是刚从东宫与情郎相会而来吧?”

    秦晏安大方承认:“对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才刚离开,现在便想得不得了了。”

    “……。”风离然克制翻了个白眼,抬手遮在眼前挡住太阳,语调懒散:“跟师叔,你来皇城都搞了哪些趣事。”

    秦晏安到石桌旁坐下,以手支着下颌:“要趣事嘛,今天倒是有一桩。”

    风离然睨他。

    “促成了桩美满姻缘。”秦晏安眼底泛起狡黠的光:“让禁军统领的儿子郭盛海,跟襄阳王的清漪郡主两人春风一度,生米煮成熟饭,还顺带帮两人要了个御赐婚姻,瞧瞧,这多大的荣耀啊。”

    风离然莞尔:“你这是一箭双雕啊,既对付了禁军统领,又不动声色抹杀掉一个情敌,这招,又损又好,不枉费师叔对你多年的教导。”

    秦晏安歪头微笑,昳丽的眉眼弯起,如河畔垂柳临水自照,韵骨犹存,与隽美中含着清冷如霜的杀意。

    “谁让她野心勃勃觊觎殿下,做着不切实际的太子妃美梦,更何况当年,要不是因为她害的,殿下岂会中毒,我又何至于……离开殿下这么多年。”

    回想到往事,秦晏安胸口便堵得厉害。

    风离然悠悠叹了口气,从木椅上起身,揭过这个话题:“我今日过来,也遇上了桩趣事,阿晏可要听听。”

    秦晏安看他。

    风离然平静将大街上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包括对话皆一字不落复述出来,秦晏安皮笑肉不笑:“师叔是给我趣事呢,还是给我惹祸事呢?”

    风离然泰然自若:“自然是趣事,师侄来皇城,不就是来给三皇子找罪受的么?此人虽跋扈,却是色厉内荏,若不是有圣宠在身,在风云诡谲的后宫里,怕是难以生存。”

    秦晏安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时至傍晚,正是夕阳沉沉欲坠之时,迸发出万缕金光,以一种气吞山河之势裹着整个皇城,将一切的纸醉金迷,荣华富贵渲得无比辉煌。

    金丝织锦铺成的地毯铺了满殿,四壁金砖折射出一片奢靡气息。

    萧君豪皮靴在地上踩出烦躁的踏踏声:“秦晏安秦晏安,好个安定侯府,就是摆明了想要与本皇子为敌的。”

    红木几上置放着镶嵌红绿玛瑙的铜金香炉,婢女往其添入了几许名贵香料,白烟徐徐飘渺,熏得殿内一片暗香。

    萧君豪深深嗅了几口,企图抚平暴走的情绪。

    林坤负手而立,背脊挺拔如松,仿若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按照陛下的意思,算让秦晏安推举身边部从接任禁军统领一职,如此一来,我们便失去了掌管宫中军机的权势。”

    萧君豪踢了下一旁的椅子:“父皇也不知道是如何想的,就这么点事,就把郭刚给撤职了,还让秦晏安的人替上,父皇这到底有何用意?莫非真是要重用秦晏安?那他还不得嚣张到天上去,往后见了我这个三皇子,是不是还得本皇子先给他行礼!”

    精致的瓷骨杯被人撒气般摔落在地,啪嚓一声四分五裂。

    想起街上马车翻落出丑的事,心底便是颇觉愤闷不已。

    郭府内,郭盛海被下人一左一右按在蒲板凳上趴着,紧随而来的是一下下夹杂着劲风的棍棒。

    原本的鞭伤还在隐隐作痛,此刻更是伤上加伤,郭盛海从到大就算闯过祸,也只过被罚罚跪,还从未像过板子这么重的,他脾性本就不好,当即炸了,气冲冲嚷嚷:“放开我,快放开我!父亲,爹,你干什么,快让他们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