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愿意把你宠成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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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闻言,漫不经心地拍着手背,道:“突然有感而发而已,哀家虽然久居深宫,也能偶尔听得些宫外趣事,比如哪家世家子弟争什么头牌倌啊,养什么如花似玉的男宠啊,还有大街巷内,传的什么风流情史啊,安定侯的朱砂痣啊……”

    到这里话锋一转,太后挑着眉毛:“提到安定侯,皇后觉得,这孩子怎样?”

    霍柔思索了下,才道:“生得俊俏讨喜,文武双全,是个很出色的好孩子。”

    “确实,哀家见了也喜欢,尤其是那嘴皮子,可甜了。要是找男孙媳妇,这种的啊,哀家就喜欢。”

    太后言语间带着的,是藏不住的欢喜,霍柔见状,心里有些讶异,她心思素来玲珑,于是试探着问:“母后可是想为煜儿……寻个男的太子妃?”

    太后摆摆手:“哀家可没这么,儿孙自有儿孙福,哀家懒得管这些事,只是随口罢了。……皇后要是觉得这些话听着不对道理,哀家便不提了。”

    语毕,端起茶盏静静品着。

    霍柔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中的镯子,秀眉微拧,细细地将方才的话重新思忖了遍,良久,才轻叹一声道:“臣妾并未对母后的话有何意见,龙阳之好也并非见不得人,只要彼此相知相爱,便就够了,所谓世俗二字,世间人各有已见,尽管随人去,臣妾只愿自己的孩子,平安喜乐。”

    她勾唇含笑,举手投足间有股江南水乡女子的娴雅和温柔:“但是煜儿的性子,禁欲得跟个和尚一样,能拐个孙媳妇给母后您瞧,怕是天方夜谭。”

    “那不定……是别人把哀家的宝贝孙子给拐了呢。”太后笑得意味深长,视线落在殿外的风雪上:“外边冰寒,也不知太子会不会冻着了?皇上也真是的,做甚不到年后开春,再派人出去。”

    雨雪霏霏,呼啸着吹了一整晚,直到第二天午时这里,才可嗅见几丝暖阳的味道。秦晏安在床上躺着翻来覆去的难受,软磨硬泡要出去外边滚雪人,萧君煜冷酷无情地守在床头,把人看得死死的,就是不准其下床一步。

    见着外边雨雪停了,终于出了一抹暖阳,才大发慈悲地允许人呼吸下外边空气。

    廊下白雪清尘,冬意隽冷,风一吹,是入骨的冷。

    秦晏安被迫裹了个厚厚的大氅,脖颈处被那团狐毛裹得难受极了,一双手不断去扯,真想将它直接脱了扔掉。

    但有一种冷,叫做你娘子觉得你冷,你就是冷。

    秦晏安郁闷地由着萧君煜伸手,重新将自己脖颈间的狐毛掖得严严实实,并听他道:“要是觉得外边冷,咱们就回屋去。”

    秦晏安:“……。”

    秦晏安手指蠢蠢欲动,又想扯围脖,且不现在又不是大雪纷飞的时候,就他这一身高深内力护着,怕冷那是不存在的。

    唉,有人对自己太疼爱了,也是一种幸福的烦恼啊。

    风离然抱着两个酒坛子走来:“蔺舵主挖了几坛埋在树下酿了多年的女儿红,浊酒入喉才暖身,特意分了两坛给殿下尝尝。”

    秦晏安伸手要去拿,被萧君煜和风离然同时拍了下手背,两人皆异口同声道:“你不许喝!”

    秦晏安:“……。”

    萧君煜和风离然对视了一眼,皆失笑出声,萧君煜握住秦晏安的手,笑道:“你身上有伤,喝不得酒,等好了,再喝也不迟。”

    “那也不行。”风离然道:“酒量差,不许沾酒。”

    经他这么一,萧君煜才想起这茬,于是跟着附和地点点头,道:“喝酒伤身,你还是别喝了,要是觉得喝白水寡淡,孤可以弄糖水给你喝。”

    “……。”秦晏安撇撇嘴,摆着张臭脸。

    萧君煜捏了捏他的脸:“趁着这会雪停,孤带你去大街上走走,如何?”

    秦晏安眼睛霎时一亮。

    在床上躺了两天,一经出门,秦晏安就跟匹脱缰的野马一样,在人群中灵活地来回穿梭。

    萧君煜看得有些心惊,又觉得好笑,对方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半大孩子一样,眉飞色舞的,新奇左右瞧着。

    只不过身上有伤,自己也不知道收敛点。

    萧君煜快步上前将人拉到身边,担忧道:“心点别乱跑,要是被人撞到,伤口裂开了怎么办?”

    秦晏安不以为意:“没事,臣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那么点伤,根本不足挂齿。”

    萧君煜似笑非笑:“也对,比起你心口处那道刀痕,确实算不了什么。”

    “……。”秦晏安脚步明显地慢了一下。

    萧君煜盯着他瞧:“不跟为夫,好教我心疼下?”

    啧,果然美色误人,失策失策。

    秦晏安眨巴眼,眸底秋波流转:“刀剑无眼,就是被伤了,重要的是,殿下知道臣曾受过这么重的伤就够了。”

    他双眼顿时染上几分凄苦的神色:“当时可疼死了,一脚进了鬼门关,所幸月老知晓臣有桩姻缘未了,才把我从鬼门关前拽了出来。”

    “……。”萧君煜觉得,就不应该指望他能正常的聊天,话每次都不正经,但越是这样,越有猫腻。

    狐狸浑身就跟个谜一样。

    萧君煜把人的手握紧了,既然来到他身边,便断不会再放手的。

    前方人头攒动,皆围在一户大宅门前,七嘴八舌叽叽喳喳,但都盖不过一道尖利的女声。

    “你这灾星,若不是娶你进门,弘儿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就没了!都是你这女人害的,你把我儿子的命还来!”

    声音撕心裂肺,随着话里的信息听起来凄厉极了。

    萧君煜和秦晏安挤进人群里,成功挤到了最前头,近距离观看闹幕。

    有名姿容艳丽的女子,被另一名扮得雍容的贵妇推倒在地,有不少人在旁劝着架,贵妇眉目阴鸷,拼命地挥着长长的指甲往女子脸上招呼,若不是有人在旁阻拦着,只怕女子那张脸就得毁容了。

    大宅门口上方,横亘着的,是“荣府”两个大字的匾额。

    萧君煜和秦晏安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荣府这是了?”秦晏安勾着友好的笑,询问地看向一旁围观的人。

    那人是个老汉,闻言捊着发白的胡子叹道:“唉,才喜刚成家,美娇娘还未抱暖,今儿便个死了。这荣家少爷啊,真是命苦啊……”

    秦晏安问:“怎么死的,前几天不是还意气风发,骑着高头大马风雪无阻迎亲来着吗?”

    “唉,大夫瞧过来了,是因为中风突然死的,但这荣夫人啊,把这事都归结到赵姑娘身上,荣少爷呢,平时身强体壮,无灾无病,肯定是因为娶了名妓女晦气,才会摊上大事。”

    老汉不住摇头叹息:“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定是悲怆,只不过,也要明是非啊,赵姑娘刚进门要守寡已是可怜,还要被如此无辜受累,着实是红颜薄命啊。”

    谩骂声还在惊天动地的哀嚎着,秦晏安凑过去跟萧君煜声咬耳朵:“死了儿子不赶紧扯白布半丧,却在这大门口丢人现眼,这荣夫人想干嘛呢?”

    气息喷洒在耳畔有些痒,萧君煜看了眼那张一开一合的红唇,又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道:“兴许是骤然失子,精神一时失常,走吧,闲事勿要管太多。”

    秦晏安看起来不是很舍得走,萧君煜似笑非笑:“怎么,看上那美娇娘……心生恻隐了?”

    “没有的事。”秦晏安立马表忠心,又声道:“就是好奇而已。”

    才办喜事又迎丧事的。

    萧君煜将他拉出了人群:“想知道后续,等明儿再出来听下就可以,这天看起来又要下雪了,还是回屋里待着,算算时辰,你又该喝药了。”

    秦晏安不情不愿“嗯”了一声。

    萧君煜瞥了他一眼,指了指不远处,道:“安安乖,别哭,哥哥给你买糖葫芦。”

    秦晏安:“……。”

    他家殿下在他身边耳濡目染,好像渐渐变坏了。

    为了体现自己好哥哥的形象,萧君煜豪气地把一整架糖葫芦都买了回去。

    暗卫抱着架糖葫芦,在万众瞩目下行走着,很是郁闷,这样太损他一身阴厉高深的气质了。

    萧君煜拿了一只糖葫芦,笑着递给秦晏安,道:“这么多,够你吃的了,你要是哭,孤就给你再给你买。”

    秦晏安哼唧:“我不是孩。”

    这玩意,都是哄孩的。

    而且他又不爱哭,别瞎。

    萧君煜从善如流:“为夫愿意把你宠成孩,只要你开心。”

    反正每次跟你聊天,都跟三岁娃聊天差不多,没个正经。

    秦晏安瞥了眼萧君煜,嘴角忍不住翘起,他家殿下起情话来,一本正经的模样真是太帅了。

    原来殿下喜欢自己像孩子一样,对他恃宠而骄,看来以后要多保持这样。

    秦晏安觉得自己真是善解人意,欢喜地哼着歌,边咬着糖葫芦,真甜,甜到心坎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