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本侯是抱着大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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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君煜抚了下额,将企图劝人赶着去投胎的“秦阎王”从窗棂上拽了下来,拉到自己身后,微微一笑:“方才的话是开玩笑的,荣少夫人勿要见怪。”

    赵玥儿眸光微动,看了眼萧君煜又移开目光。

    萧君煜道:“荣府遭此劫难,着实令人痛心,还请少夫人节哀。”

    良久,赵玥儿长舒出口气,才轻声道:“几位来此,是有何贵干?与荣府可是有渊源?”

    萧君煜道:“非亲非故,无渊源,只是见荣府遭遇可怜,又疑点重重,协助下官府办案而已。”

    赵玥儿咻地抬眼看向萧君煜,有清泪自她眼角滑落,她颤抖着唇瓣,涩声问:“几位的意思是,荣府是遭人所害的?并非……并非天灾,而是人祸吗?”

    萧君煜点点头:“少夫人以为呢?荣家最近可有招惹些什么人?”

    赵玥儿秀眉微皱,思索了会,摇摇头:“民妇刚进荣府,对荣府的事并不知晓,夫君也未过与哪家有何恩怨的,况且荣家为人爽朗正直,品性不错,照理,应该不会招惹什么仇家才对。”

    话落,秦晏安又凑到了前头,挑着眉毛:“品性不错啊?荣夫人那天把你拖到大门口谩骂凌辱,你不记恨?那样的性子,看着就不是好相与的。”

    赵玥儿垂眸,抿了抿唇,指尖抹了下泪珠:“骤然失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荣夫人会情绪失常是人之常情,民妇并不怨。”

    秦晏安悠悠拖长着语调:“这么通情达理的吗?难怪荣府会同意让荣少爷娶你进门,哎,这成亲之前不是都要合八字啊,测凶吉的么?荣家有没有算过的?”

    “哎,还有这大雪天的,迎亲本就不吉利,红衣都被雪染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么大阵仗,是在奔丧呢,要我啊……哎……拉我干嘛?”

    丝毫不觉自己话无所顾忌,又拉仇恨的安定侯郁闷地看着挡住面前的太子殿下,鼓着腮帮子抗议道:“话还没完呢,我的话都是有道理的,不听是要吃亏的。”

    萧君煜捏了下他腰侧:“你不话时最美。”

    秦晏安撅着嘴,不轻不重哼了一声。

    荣府下人们面面相觑,良久,一个清瘦的婢女声嗫嚅道:“奴婢倒是知道有一家,最近跟……跟老爷有过节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看向她。

    婢女被看得往墙角缩了缩。

    秦晏安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温和一笑:“别怕,在下不是坏人,你只要把你知道的都出来就可以,要不然,荣府死去的冤魂,会围在你身边不离不散的。”

    婢女看着快要哭了,忙不迭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来找我啊……”

    秦晏安依旧语调温和:“在下是很厉害的好人,你只要把知道的出来,不要有所隐瞒就可以,我会帮你把那些冤魂都开的。”

    众人:“……。”

    萧君煜太阳穴隐隐作痛 ,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把狐狸拽到怀里,狐裘处的围脖给他拉到鼻子处裹紧,意思不言而喻。

    霍沄琛快速上前取代了秦晏安的位置,蹲在婢女面前,眸光深邃,低磁的嗓音听起来有种蛊惑的意味。

    “姑娘在荣府待了多年,与荣府必定情深,此番遭难,定是悲痛万分,但现在最要紧事,不是追忆已逝之人,而是找出荣府真正遇难的死因。”

    闻言,婢女抱着双膝,将自己缩得更,声音低低的:“荣家干的是木场上的生意,生意来源广泛,在这一行上几乎是独占鳌头,不仅乾安,其他外来城镇的人也都会慕名而来,找荣家谈生意,就连一些地方官员,也会派人过来。”

    “前几个月,有一个官员亲自上门,是想要与老爷当面谈一笔大买卖,那晚老爷去应酬回来后,看着脸色不是很好,心事重重的。……后来再过几天,那官员又上门来找老爷,两人在书房里谈话,奴婢奉茶过去时,正听见里头发生了争执,遂不敢靠得太近,只隐约听见了一两句,什么……往事败露,大家都得死,还有……老爷要是不识时务,就休要怪他不客气,……当时奴婢并不以为意,毕竟主子的事也不敢过问和干涉,谁曾想……”

    那婢女将脸埋进手心里,哽咽道:“谁曾想竟出现了现在这事,会不会……会不会老爷就是被他害的……才会……”

    赵玥儿扑到她跟前,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胳膊,眼睛睁得大大的,满眼血丝:“他是谁,为何如此狠心,快!”

    婢女缩着脖子,颤抖着唇瓣:“奴婢也不太清楚,后来只听见夫人,夫人他是从曹州来的大官,好像是姓……姓丘什么来着……”

    此言一出,萧君煜几人立马对视上目光,神情复杂。

    而这时,秦晏安才发现自己的师叔不见了,莫名其妙:“师叔人呢?不是跟着咱们的吗?”

    霍沄琛:“……。”

    看他干嘛?人又不是他弄丢的!

    萧君煜道:“应该是回去了吧?趁着这会雪不大,咱们去东郊看看那些尸骨。”

    几人未在多做逗留,立马出了医馆,随后脸色沉重。

    “方才那婢女的话,可信几分?”萧君煜拧着眉:“又是曹州又是姓丘,能想到的也就除了丘岳山一人,若真是他,杀了荣家究竟有何目的?为何要先杀死荣家少爷,再放把火把荣家烧了?”

    如此折腾岂不是大费周章吗?

    而且究竟是如何做到能一把火在大风雪天里,将荣家人都烧死?

    既然赵玥儿被关的柴房那里火势蔓延得慢,为何荣家人都没有朝那里跑?

    还有所谓的往事败露,究竟是何往事?

    “总觉得这事越来越复杂了。”秦晏安牵住萧君煜的手,笑吟吟:“殿下方才可有发现,那婢女的手不简单?”

    萧君煜看他:“哪里?”

    秦晏安执起他的手,拇指摩挲着对方手上虎口处的茧子:“殿下这儿是练武才有的,那么她一个婢女,成天除了端茶倒水伺候主子,也能弄出这么些茧子来吗?”

    萧君煜瞬间了然:“一个婢女会武功,且又是她出来的这番话,居心何在?”

    秦晏安挑眉:“该不会跟荣家和丘岳山都有仇,所以盘算着灭了个荣家,再想借我们的手,帮她把丘岳山也给灭了吗?……不过她一个婢女,若能策划出一把火将荣府都烧了,来路定然不简单,不定还有同伙。”

    他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有趣,太有趣了,越复杂的案子,才配得上本侯精明的头脑。”

    萧君煜捏了把他的脸:“那你精明的头脑,可琢磨出到底谁才是放那把火的真凶?”

    秦晏安摇摇手指,一脸神秘:“天机不可泄露。”

    霍沄琛不轻不重嗤笑一声。

    秦晏安颔首,突然停下脚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一把雪,揉了个团子,猛地朝霍沄琛面具上扔了过去。

    霍沄琛:“……。”

    幼不幼稚!

    他偏头看向秦晏安,视线危险,秦晏安无所畏惧的对视过去,并道:“本侯是抱着大山的人,你要是敢还手扔我,叫大山把你压扁成渣,给揉成雪团子。

    霍沄琛斜眼睨向他一旁的“大山”,对方咳了一声,到底是胳膊肘不往外拐,握紧了秦晏安的手,配合地点点头。

    狐狸见状一脸人得志,下巴抬得几乎要往后仰。

    “……。”

    霍沄琛漠然抬脚走在前头,留给他们一个冷酷的背影,心里同时扼腕叹息不已,他曾经如玉树临风般正直的表弟,现在已经逐渐被带坏了。

    东郊停尸房附近都是树林,在风雪下猎猎作响,分外显得诡异。

    木制的大门破破烂烂,随时有可能被风吹走,里面并未有人在把守。

    不过想想也是,这么个地方,森冷寒气又重,而且安置的都是死尸,谁会在这里看守,不定在这里待久了,活人都要被吓死。

    这里平时安置的,大多都是些罪犯死后的尸体,白了就等于一个乱葬岗差不多。

    走近了些,尸臭味便随风飘散了过来,秦晏安捂住鼻子,嫌弃地挥挥手,一脚将其中一间门给踹开,声音闷闷:“这荣府的人,都不知道长什么样,从何找起?”

    里头光线昏暗,也就窗户透射进几丝影影绰绰的光线而已。

    秦晏安捏着鼻子往里侧走,时不时撩起白布瞧了眼,又呼地给人盖住,动作粗鲁,萧君煜看得有些想笑。

    “都闭着眼睛,又昏天黑地,鬼才看得出模样,到底哪些才是荣府的人?都是些什么玩意,等老子出去,放把火烧了干脆,留在这里污染环境呢,臭死了。”

    秦晏安边瞧尸体边吐槽着碎碎念,肩膀冷不防被拍了下,转过头,对上的是一张放大在眼前的人脸,想也不想地挥拳,猛地朝对方面门砸了过去。

    “嘭”地一声伴随着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云霄。

    秦晏安又不肯罢休,扑过去拽着其胸前衣襟,拳头往他身上招呼:“敢吓老子,老子这暴脾气啊,凑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