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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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的风不冷,秦晏安将披风脱下,挂在臂弯处,有信鸽从空中飞落而下,落在窗棂处。

    福宁过去取出它脚边的信,双手递到萧君煜面前,萧君煜接过展开看了一眼,不由勾唇笑出声。

    “信谁送的?”秦晏安一把将信纸抽到自己手里,上面整整写了密密麻麻的一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日常琐碎,只有最后几句是正事。

    秦晏安将信纸揉成一团,随意往旁扔去,萧君煜将人拉到怀里,把玩着他身侧的几缕发丝,道:“司冥轩登基为帝,与我们而言是好事,以他现在的身份来东吟,可是准备大阵仗去迎接的。”

    “他登基了没事吗,想跑到东吟来干什么?”秦晏安谈不上有多讨厌他,但就感觉那人来了一定会很烦。

    “他刚成为帝王,接着拜年的名头来东吟朝贺,无非就是想进行两国联盟,有野心的外敌见了,才不敢对这个新帝轻举妄动,这样一来,皇位还能坐稳点。”萧君煜:“他想来,我倒是还求之不得。”

    内阁接到司冥轩要来东吟的文书是在第二天,西穹国易主,新帝要亲自前来东吟拜年,这不是一件事。但无奈萧逸钧昏迷不醒,所以内阁只好将文书递给了萧君煜。

    “东吟这些年与西穹国关系还算不错,如今新帝登基,照理来,是该派出使臣前往,道贺送礼,以彰显两国之间的和睦。”曾维世道:“但眼下这这新帝想亲自拜访,可还要派出使臣?若是不派,便有些于理不合了。再者,老西穹皇归天,这事东吟国未事先知晓,故而也没有派出使臣前去吊唁,这……”

    “既是未事先知晓,便怪不得东吟礼数不周。”萧君煜合上西穹国送来的文书,缓声道:“新帝亲自前来,接待一事怠慢不得,也不能出任何差错,礼部这次宫宴办得不是很稳妥,所以让苏大人来操持此事吧。”

    左相陆明迟疑道:“苏大人毕竟是掌管都察院的正史,越过来管理礼部一事,只怕不太妥当,有些逾越了。”

    “孤亲自任命,就不算逾越。”萧君煜抬眼看他,勾唇浅笑:“不过左相倒是提醒孤一件事了,如今右相之位悬空,该找个大臣顶上,苏大人学识渊博,德才兼备,这些年的政绩干得都不错,官拜相位,他受之无愧,也找不出比他更合适的了,几位大人觉得如何?”

    “这……”要封相这事非同可,内阁几位大臣面面相觑,曾维世拱手道:“苏大人确实是德才兼备,但此事还是等陛下醒过来,再做决策为好。”

    萧君煜笑了笑,慢条斯理地:“之前父皇已经有跟孤提过,要册封苏大人为相一事,而且父皇现在昏迷不醒,孤作为太子监国,难道连册封一个丞相的资格都没有吗?诸位大臣是觉得,孤担当不起大任,在你们心里,永远只会听从我父皇的命令,而不将孤放在眼里,是吗?”

    他的不紧不慢,语气中含着几分危险,像毒蛇缓慢地在吐露信子,众人垂着脑袋,莫名觉得后背一凉,有股冷意从脚底窜了上来,冻得四肢百骸僵硬生疼。

    几人拱了拱手,藏在袖子后面的视线各自对视了一眼,惶恐般道:“殿下既然作此决策,臣等毫无异议,可封相一事为大,要不召集文武百官再做商议下?”

    萧君煜逐渐露出强势的一面:“尔等都是朝中肱骨大臣,只要你们无异议,还有谁敢反对?苏大人虽然还年轻,但放眼整个朝中,孤最属意的就是他,诸位大臣信得过孤的眼光吗?”

    这问题问得,有谁敢不信?

    曾维世又出声道:“要选右相,当选那些资历颇深的,苏大人难免还年轻气盛些,不太适合,况且还是该等陛下醒来,再决定不迟,否则有些于礼不合,毕竟陛下他,可还未薧世,任何决策,还都需经过陛下的首肯。”

    萧君煜定定地看着他,拇指摩挲着手背上的指关节,忽而敛眸笑了下,声音轻轻的,却不由让人提起戒备来。

    “父皇虽然是还没归天,但实不相瞒诸位大臣,父皇的身体怕是不太好了,这些年为东吟殚精竭虑,以至于积劳成疾,孤是太子,未来帝王,理应开始揽权亲政,替父皇分忧解难。”

    萧君煜半垂着眼,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但也没人敢抬头去直视他。

    “”一朝天子一朝臣,曾大人应该知道什么意思吧?”萧君煜明明带着笑,却让人觉得背脊发寒,曾维世神色晦暗不明,在他这句话上琢磨了会,只感到对方毫不遮掩的野心和杀意。

    陛下还未归天,现在就想开始在朝堂中改朝换代,来日若是他登基,像他这些老臣,迟早都会被踢出内阁。

    萧君煜音色低沉,带着不容拒绝地强硬:“那好,都没有异议的话,孤等下就拟旨,将册封右相一事,昭告下去。”

    “殿下想封我为相?”苏世玦被这消息砸得猝不及防,一时间有些飘飘然,本以为还要在奋斗个十几年二十几年,才能再往上爬一步,现在好了,一朝得道,直接就坐上了右相的位置。

    如此一来,他可就是东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丞相,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就是他。

    秦晏安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当个右相而已,瞧把你乐的,白给我还不要呢。”

    “主要是你没那个能耐。”风离然:“右相一职,需要文采斐然学识渊博,胸藏满腹经纶的人才有资格胜任,你这样的武夫,会写文章策论吗?”

    秦晏安抱起胳膊:“不会,但我就算目不识丁,以后还肯定会爬上比丞相更高的位置,你们信吗?”

    苏世玦嘴角一抽,直接你以后会是皇后不就得了,一国之母,确实比丞相要高贵。

    瞧着他脸上的人得志,苏世玦就觉得挺不爽的,于是故意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了,不定皇后之位落到我手里也不一定。”

    秦晏安没话,只似笑非笑地看他,直把苏世玦盯出一身的鸡皮疙瘩,才缓缓:“有野心是好事,但就怕你命薄觊觎不起。”

    苏世玦甩了甩袖子,冷哼道:“不跟你瞎混了,我得回去府里准备接旨去了,你要记得带礼登门道贺啊。”

    秦晏安觉得他此刻脸上那副人得志的神情,跟自己简直如出一辙,看着挺欠揍的。

    “封世苏世玦为右相?”柳长景研磨的手一顿,抬眼看向叶黎,叶黎道:“嗯,这事乃太子一人独断专裁,内阁大臣提议等承德帝苏醒再做算,不过被太子驳了回去,这次要是让太子做了一次主,以后朝堂的事,估计都得由他了算。”

    柳长景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思忖道:“他敢在承德帝这样的情况下做出此决策,就是有十分的把握承德帝不会怪罪,宫宴上虽被捅了一刀,但照理来,不可能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叶黎试探道:“主子可是觉得,承德帝昏迷不醒,是太子在其中做了手脚?”

    “很有可能。”柳长景十指合拢:“我当初答应帮他们,只以为太子是想要萧君豪死而已,却没想到他会做出此举,先下手为强,只要他让承德帝永远醒不过来,他这个太子,便是能够名正言顺地总揽大权,即使他不继位也无妨。”

    叶黎皱眉道:“那这样对主子来,岂不是很不利?”

    “现在养心殿都是禁军守着,谁也见不到陛下的面,要想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只能暗中想办法混进去。”柳长景向后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怪我太过大意,没料到他们会有这一招,估计承德帝也没想到,他的太子会如此胆大妄为,直接来招这么狠的。”

    叶黎:“宫中现在戒备愈发森严,能混进去就很不错了,但想进养心殿,难于登天,太子若是真控制了陛下,养心殿的防卫,势必十分周全,就怕到时候马失前蹄,反而暴露了身份。”

    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柳长景想了会,干脆亲自进宫去一看究竟,不过刚到殿外,就被禁军拦住,杨肖握着刀柄,语气公事公办:“陛下身体抱恙,需要静养休息,徐大人请回吧。”

    柳长景颔首道:“本官知道陛下身体不适,昏迷不醒,正好我对医术方面懂得不少,所以想进去替陛下诊诊脉,不定有办法让陛下醒过来,这可是大事,你们还不快让开。”

    杨肖巍然不动:“太医里头多得是医术精湛的,就不劳徐大人操心了,还请回去。”

    柳长景抚着手背,问:“是殿下命你们守在这里,谁也不准放行的吗?”

    杨肖稳声道:“守护陛下安危,是末将的职责。”

    “徐大人这是想进去看望父皇吗?”

    有道熟悉的声音在后头响起,柳长景侧头看去,来人是萧君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