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自己人打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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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下了阵雨,今早起来白雾茫茫,在天边露出一段朦胧的山峦,浪花如白珠碎石,飞溅在船底两侧。

    秦晏安站在第二层甲板上,居高临下地想将海域附近的一切尽收眼底,但因为被白雾的阻碍,所以只能看清大致的轮廓。

    不远处缓缓有一只船只行来,秦晏安支棱起耳朵,听着那乘风破浪声,眯起眼睛从白雾中看清了船只上的“商”字旗号,嘴角化开一个邪恶的笑,朝身边的两艘大船吹了声响哨,站在甲板上弓箭手闻言,长弓搭箭蓄势待发。

    船舱内,戚云晗着哈欠坐到蒲团上,手里抓着把瓜子啃着,边:“到晚上咱们的船就可以靠近陇南的港口,走水路果然轻松,不用每天策马紧赶慢赶的,行程还快,我猜绝对没人想到陛下走的是水路,那些眼线估计还在陆路上寻找陛下的踪迹。”

    苏世玦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闻言随口应道:“你是轻松,但陛下可没有,定是你这破船不稳妥,所以害得陛下整日里头晕目眩的。”

    “这怎么能怪我这船?”戚云晗道:“明明一开始陛下看着还挺适应的,谁知后来就变得晕船了,定是因为水土不服的缘故,反正再忍忍一会,晚上就不用再继续在海里沉浮着了。”

    萧君煜抚着额头,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风离然倒了粒药丸和一杯水递给他,替他擦了擦额间的冷汗:“难受的话,就躺下休息会比较好,你这模样,看起来跟水里捞上来差不多,要是等下船靠岸,阿晏见了,定会心疼的。

    耳边是海浪翻卷的声音,萧君煜总觉得船只左右摇晃着,他双眼紧闭,强压着胸口中的恶心感,将药丸和水咕噜吞下,整个人蜷缩进宽大的披风里,看起来像是只老虎被卸了爪牙,变成了只温顺的猫儿,无端让人想去撸上几把毛。

    司冥轩蠢蠢欲动地伸出手,被陆卿用力拍了下手背,只好委屈地收回去,霍沄琛让萧君煜靠着自己的肩膀,几日下来,对方越发清瘦许多,其实萧君煜不会坐船自己是知道的,但他偏要选择水路受罪,只为了尽快见到心上人而已。

    霍沄琛眼底有些心疼,抬手轻揉了下萧君煜温软的发顶。司冥轩抱住陆卿的胳膊,很是惆怅地长叹出一口气,陆卿掰了下他的手指:“离我远点。”

    司冥轩神色看着有些可怜:“就让朕靠下嘛,唉,朕现在越来越羡慕萧兄了,他只要一有哪里不舒服,就有人端水喂药的,衣不宽带地照顾着,虽然朕生病时也有太监照顾着,但是那不一样,你瞧瞧着萧兄,虽然现在位高权重,但并不会感受到那一人之上的孤寒,有两情相悦的爱人,有对他关心备至的兄长,还有为他马首是瞻的贤臣,让人艳羡啊……”

    话落周遭诡异地安静下来,众人皆用同情的视线静静地看着司冥轩,直把他看的头皮发麻。

    陆卿心中有些松动,遂由着他抱着自己的胳膊,忽有破空声呼啸而来,只觉有东西蹬蹬蹬地钉落在船上。

    外面一阵躁动,寒无心抬手掀帘正欲出去看个究竟,有风声呼啸而来,他眼疾手快地夹住飞来的利箭。

    司冥轩蹦了起来:“不会吧,这是遇上海盗了?”

    戚云晗皱着眉头:“不可能是海盗,这里接近陇南与南海的交接关口,有兵卫把守,所以海盗是不敢在这带海域肆意妄行了。”

    大船忽地剧烈摇晃着,众人不由往左侧倾斜了下,桌上的东西都摔落到了甲板上,萧君煜捂着唇,被摇晃得恶心感更甚。

    外面破空声不断,守在外面的侍卫围起护盾,挡住飞来的羽箭,霍云琛几人掀帘出去,白雾朦胧中,有几艘大船的轮廓若隐若现,只听有浑厚的声音随风传来:“商船里面的人听着,要是不想葬生海底,就乖乖的束手就擒,交出粮食和金银财宝,还可以勉强放你们一命。”

    “……。”司冥轩看向戚云晗,神情复杂:“你确定这真的不是海盗?”

    听那话明摆着就是为了钱财来的。

    戚云晗摸着下巴,耸了耸肩:“那就是吧,还挺大胆,敢截我戚家的商船。”

    苏世玦从船舱里面钻出个脑袋,看了眼外面的局势,但因为雾太大,视线有些受限,他是思忖了会,道:“这箭再射下去,就算咱们不会被射死,也得跟这船沉入海底,船上不是也有弓箭手吗?跟着对射过去好了。”

    话落,只见有团黑黑的东西从白雾中飞来,精准地落在了戚云晗的脚边。

    那是一个铁壳构造成圆球状的东西,上面有条引线嗞着火花,里面装的都是……火药!

    “我靠!”司冥轩立马蹦出了三尺远,扒着栏杆看起来要准备跳河似的。

    戚云晗反应迅速,抓着铁球蓄力朝对面的大船扔去,火花吞食了引线,铁球在半空中炸出纷飞的碎片,爆出团掺杂黑色的火花,炸出的气劲让附近的船只剧烈摇晃了几下。

    原本在天际边盘旋的几只雄鹰落到栏杆上,虎视眈眈地远眺着面前的商船,士兵抱拳在秦晏安身边请示道:“主帅,要再扔吗?”

    秦晏安撸了把黑鹰的毛,悠悠道:“点起火把扔过去,不能让他们靠近陇南港口,直接都烧了吧,葬身海底。”

    海涛卷起浪花拍着船身,萧君煜趴在桌上,吐了阵昏天地暗,有气无力地问道:“究竟怎么了?”

    风离然拍抚了下他的后背:“遇上海盗了,算炸船。”

    萧君煜勉强地睁开眼睛,思忖道:“若是炸船,岂不是钱财空没?又刚好在咱们要靠近港口的时候拦着,估计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不想让咱们靠岸。”

    寒无心道:“所以这是官兵拦船,但会是哪一边的?是自己人,却以为咱们是要给南海送粮?还是南海那边的?”

    华丽的大堂内,有士兵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语速飞快:“将军,不好了,咱们的商船在陇南港口不远处被拦截住了!”

    “什么!”留着满嘴络腮胡的中年男子拍桌而起,气急败坏地来回踱步:“不是事先安排了接应的船只吗?怎么没去救援?”

    士兵伏在地上哆嗦着肩膀:“那些接应的船只,被敌军出其不备的在水底下捅了个窟窿,所以那些船都……都都沉底了。”

    “岂有此理!”董炳升烦躁地踢翻一旁的椅子,沉声道:“传令下去,迅速集结兵力到陇南港口救援!”

    士兵踌躇道:“那此事可要让人上报世子?由世子他……”

    董炳升吹胡子瞪眼:“等上报世子定夺后,要再去救援已经来不及了,还不赶紧去集结兵力!”

    “是是是……”士兵扶紧了下头盔,忙不迭跑了出去。

    羽箭如雨在这白雾中交错着,双方都不甘示弱地放着箭,士兵抬剑挥开飞来的雨箭,秦晏安挽着长弓,弓上面刻了“龙舌”,是之前在宫宴上比试夺得的,今日正好用它来练练手。

    箭上燃着猩红的火苗,秦晏安眯起眼睛,手一松,火红的箭就这么飞了出去,快得如流星坠落,射在了船帆上,火焰迅速窜了起来。

    “着火了,快救火!”

    侍卫来回奔走,从船舱里面的水缸里舀着水,快速浇在着火的船帆上,但于此同时,又有无数的火把飞过来,简直让人措手不及。

    “火火火,咱们有火吗?”司冥轩挥开面前袭来的剑雨,转身躲进了船舱内,喘着粗气问道。

    “没有。”陆卿:“火折子带得本就不多,又因为前天下雨甲板进水,火折子不甚都湿了。”

    司冥轩烦躁地跳脚:“可恶,这样下去,那还……”

    余下的话音都变成了一声颤音,“嘭嘭”的声音在外响起,大船又开始剧烈摇晃,是对面的船猛烈地撞了过来,司冥轩脚下一个不稳,踉跄着摔在了甲板上。

    萧君煜抓着窗边的扶手,脸色煞白,费了好些劲才艰声道:“这样下去只会坐以待毙,让几个水性好的侍卫跳下船去,弄坏对方的船底。”

    “可这白雾茫茫的,海底又一片深沉,里面万一要是有奇奇怪怪的东西怎么办?”司冥轩趴在一旁的柜台上稳住身体,被这么晃来晃去的,他也想吐了。

    霍沄琛扶着剑,冷声道:“现在只能主动出击,我到敌船那边去,看看究竟是谁领兵攻船的。”

    语毕,外头的动静更加吵乱,有海浪冲刺水道的乘风破浪声,听动静应该是又来了几只大船,只听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大胆贼子,竟敢截我南海的商船,弓箭手准备,给我放箭!”

    苏世玦从窗边探出脑袋,确实是又来了几只大船,正与方才攻自己的船只对峙着,苏世玦缩回脑袋,若有所思地抓着头:“这到底什么情况?哪边才是我们的人?”

    “听方才的话,现在到来的船是来接应救援的,要救援的是南海商船,所以……现在前来的应该是南海王那边的兵。”戚云晗眉头一跳,思量道:“所以之前攻我们的,该不会是咱们这边的兵吧?自己人自己人?”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