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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得酩酊大醉的男人进屋时，岚岚正在客厅的茶几上写作业。

    见爸爸回来，女孩的反应跟其他的女儿完全不同。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收拾作业起身，想回到房里。

    女孩对她父亲的恐惧明显多于思念，当一直不回家的爸爸出现在屋子里时，她如同寄居在家里的蟑螂，脸上带着窘迫和生疏的神色，遇到主人就躲。

    男人回来之后，先靠在门边，把空酒瓶往门旁边的木椅子上一放。

    接着歪歪扭扭地在门后边找拖鞋。

    眼睛花，他没找到，岚岚过去拿出一双蓝色男士拖鞋放在他脚边，带着讨好的意思。

    男人定睛看了女孩两眼，嘴跟引擎发动一样喷出一串酒嗝，倏地把木门一关。

    关门时，声音大得骇人，门上的玻璃与附近窗户的玻璃都在嗡鸣颤抖。

    女孩也被吓得腿发颤。

    “兔崽子——”男人转身去了客厅门右侧的一间储藏室。

    那间屋子里放的是些作废了的陈年物品，灯是坏的，平常岚岚除了拿衣架外都没怎么进去过。

    但当男人往里面走的时候，女孩像猜到了什么似的，尖叫着往门外冲。

    男人一把扯住女孩的头发，女孩瘦的胳膊和腿疯狂地挣扎，不断喊着“张奶奶”。

    张奶奶现在在厨房洗碗，周围都是水声，又怎么能听到两扇门外的求救？

    岚岚用脚蹬男人，用手抓男人，但除了更加激怒男人外，没有任何效果。

    男人拽着她，如同拽着一只待宰的鸡鸭，直接往储藏室里去，熟练地在门后边摸出一根木棍子，关上门就开始。

    女孩撕心裂肺地尖叫、哭喊，在废弃的冰柜、一堆纸箱子、生锈的铁烤火架中间老鼠般逃窜。

    当岚岚发出第一声尖叫的时候，422就已经用男人手机往最近的派出所了电话。

    但男人的手机扔在了客厅里，没法把这边的哭喊声传过去，对面的民警不断地问：“喂？有人吗？”

    新做好的身体模型偏偏此时死也出不了声。

    没法再等了，422直接推开储藏室的门，抓住男人往下挥的棍子照着他脑袋就是重重一拳。

    胖男人被这一拳揍得趔趄倒在纸箱子堆里，头晃了晃，眯眼看着屋子里突然出现的白色怪东西，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岚岚用来挡头的胳膊下的眼睛也瞪圆了，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对于岚岚的心理阴影，422感到非常抱歉。

    他也不想以现在这种诡异的形态出现在岚岚面前。

    这个身体模型只有脸，没有头发，也没有耳朵。

    更甚者，连衣服皮肤骨骼什么的都没有。

    电影里的英雄们都是帅气的，但来救她的，只是一坨白色不明物体。

    咱没那条件，先将就将就吧。

    好就好在，这身体很能。

    自从赵某人把这具身体轻易提起来绑在椅子上之后，422怀着深深的危机感放弃了相貌，优先调整了机体的结实程度，调整的结果经岚岚的醉鬼父亲验证，质量非常过关。

    白色不明物体单手拽着有硕大啤酒肚的中年男子的衣领，把他从一堆纸箱子里，扔白菜一样扔进另一堆纸箱子里，再双手举起墙边的冰柜，作势要砸对方。

    岚岚连忙跑过来，慌张地恳求：“别……”

    白色怪物狰狞的蓝灰色眼睛转向女孩，又转回去。

    瞳孔倒映出的可怜男人用滑稽的姿势倒在废品里，屋内坏掉的灯泡不断闪烁，明灭不定的黄色光线中，怪物徒手举着大冰箱，在他身上投下巨大的、可怕的阴影。

    死亡的威胁让他浑身肥肉痉挛地颤抖。

    在他女儿的求饶之下，怪物放下了冰箱，拉着女孩的手离开了储藏室。

    拿走围巾，取下外套，再顺走男人的大棉袄，422把这些行头一一套在岚岚身上。

    女孩不发一言地收起作业，整理好笔袋与书包，抱着棕熊玩偶，跟在陌生的白色怪物身旁。

    你懂我的意思吗？422用眼神询问女孩：你要跟我离开吗？

    女孩点点头。

    一系统一孩子关上木门，走到黑暗的楼道里。

    女孩跺了下脚把声控灯震开。

    她走到隔壁，弯腰，对着门缝底下声地“喵”了两声。

    门内猫咪也“喵”了一声。

    女孩悄悄地：“我跟着奥特曼叔叔走啦，帮我跟张奶奶下‘拜拜’哦！”

    “喵，”猫：“喵喵。”

    奥特曼不是他们这个世界里极负盛名的英雄角色吗？没有想到女孩把他看成了这么厉害的东西。

    岚岚走到422身边，头发被她爸爸揪得乱糟糟的，脸被男款的外套毛领子遮住一大半。

    她试探性地朝这个救了她的怪叔叔伸出手。

    白色发光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

    捏着红色的冰块一样的手，422蹲下身，把女孩头上跟发丝纠缠到一起的黄色绳子拿出来，给她系了个精神整齐的马尾辫。

    怪物朝理整齐的女孩张开双臂。

    女孩愣住了，旋即疾跑几步，扎进他怀里。

    会发光的奥特曼把她抱起来，朝与家相反的方向走去。

    空无一人的区，飘着鹅毛大雪的天空，没有一个脚印的被白色占领的道路。

    广阔无垠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

    这万千暖黄灯火里，是否有一盏是为他们亮的呢？

    听着积雪在脚下被踩扁的声音，抱着怀中的人类女孩，422只能想起一个人。

    他只能确定，那盏灯是欢迎自己的。

    而那盏灯下所照耀着的八十多平房间，与在那个房间里呕吐孤独承受着痛苦的人，是这个世界里，自己唯一的归处。

    寂静的天地间，女孩举着伞，问抱着她的奥特曼叔叔：“叔叔你认识迪迦吗？”

    叔叔摇头。

    “那赛罗呢？”

    还是摇头。

    “我就记得这几个……”女孩靠着不认识的奥特曼白色脑袋：“原来你也不认识呀，你一定刚来地球没有多久，他们在我们这里超级出名的。”

    “那你会不会从手里biubiu地射激光？”女孩好奇地问。

    这他倒不会，但422也有会的。

    顷刻间，所有的路灯全部熄灭，半秒之后，从他们所站的位置开始，路灯如同光箭一般，朝黑暗尽头破空射去，光箭所过之处，阔大的金色地毯在白雪上次第铺开。

    地毯之上，如同动画片中会话的汽车一样，路边停靠的几辆黑白车自行点亮了车灯，音响里播放起“生日快乐歌”。

    今天是岚岚的生日，422从学校的资料里看到的。

    女孩的头发丝、围巾上的绒线、黑色外套上的银灰色毛领全部都浸透在金色的光线里。

    歌声中，被光芒勾勒的她此时仿佛被神明选中的特别之人，的眼睛、肉肉的嘴唇、右眼下的斑点都变得明亮可爱。

    多么不凡。

    当所有的灯光为了讨她的欢心而亮起的刹那，鸟巢中的一束干草也成为了艺术家的杰作。

    故而让人不凡的，从来是爱与阳光。

    至少在这一刻，422不觉得岚岚比龚珠逊色。

    岚岚惊讶地张开的嘴。

    “奥特曼叔叔好厉害呀！”她高兴地叫道，情不自禁地搂住422的脖子，不停地“好厉害呀！”“好开心！”

    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让422也跟着露出微笑。

    “请上车，”最靠近他们的一辆银色车开车门，发出邀请：“我尊贵的公主。”

    每个字音调都怪怪的，有男声有女声。

    这是422从目前正在播放的电台中临时拼凑出来的一句话。

    饶是如此，岚岚依然很认真，很严肃。

    她从422身上下来，左手抱着熊，右手牵着棉衣的底部，膝盖微弯庄重地行了一个礼，进入了车中。

    她的奥特曼叔叔也进了车里，给她系上安全带，然后连方向盘都不握，踩着油门就把车开走了。

    闲着无聊的时候，422开发了下控制车辆的程序，但是最长可控距离是十五千米，所以为了让车自己回去，开到十五千米外后，他们换了一辆车。

    当第二辆车自力更生自己关门找路线回家的时候，422来到了熟悉的区门前。

    这是他滞留这个世界时，第一个收留他的地方。

    也是兜兜转转后，最后能回来的地方。

    出于某种奇怪的仪式感，明明楼下的锁拦不住他，他还是提前给赵华元的手机发了消息。

    只有两个字：

    开门。

    于是当他最终来到赵华元所在的那栋楼下时，便看到一个只穿着黑色薄毛衣的男人从一楼大厅的拐角处跑过来。

    他的意思不是让赵华元下楼，只是想让赵华元按下客厅里的电子门铃远程开个门，大意是想告诉对方，他回家了。

    可当那个身影出现在视野里时，他猝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发那条消息，他的仪式感又是从何而来。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赵华元收到消息会高兴，而他也期待看到对方欣喜迎接的身影。

    如同倦鸟归林。

    赵华元下楼之前似乎刚洗过澡，头发上还挂着水。

    近距离看到他，发现他真的瘦了，从毛衣领子外露出来的一点锁骨比以往凹陷得更深，脸上也带着明显的疲惫。

    他看着女孩，目光中呈现出片刻失望，而当他发现女孩怀里的泰迪熊后，眼睛却骤然亮了起来。

    这个眼神，怎么呢。

    比方才422点起的那一路灯火还要明亮。

    “回来了。”他淡淡地。

    女孩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赵华元关上玻璃门：“外面冷，进来吧。”

    两人进了电梯间，赵华元首先按了27楼，女孩拿着手上的纸条看了看，没有按楼层。

    赵华元低头，眼神在女孩的纸条上停留了一会儿，故意问：“你也是这一层吗？哪一户。”

    女孩了一个数字。

    “是要找谁吗？”赵华元眸色更深：“我就是那一户的人。”

    女孩将纸条展示给他看。

    上面铅笔写着目标公寓的栋数、单元、楼层，与“赵华元”三个字。

    三个字歪歪扭扭的，赵华元瞳孔转向女孩手里的玩具熊，露出一丝笑意：“我就是赵华元。”

    电梯停下，一走到走廊中，暖气便从脚底升腾上来。

    赵华元住的虽然是合租房，但是比起岚岚住的六层老楼高端很多，岚岚跟在赵华元身后有些忐忑。

    赵华元开门的时候，逼哥和阿蛮也在客厅里活动，阿蛮斜躺在沙发的玩偶中间用平板看电视，逼哥坐地上调吉他，见到邻居带了个孩子进来，都挺惊讶。

    “你这下楼一趟，咋还顺回来个孩子？”阿蛮托腮懒懒地问。

    岚岚站在门口，有些不好意思进去。

    太闪耀了。

    他们三个人凑到一起。

    如今阿蛮和逼哥的剧情已经开始，他们成为了男女主。

    在422的叮嘱之下，他们的外形没有改得太浮夸，但主角的气场天然就让他们很耀眼。

    前两天他俩去了一个学校表演，得到了热烈的反响，后遗症之一便是整个客厅里塞了一堆疯狂大学生送的玩偶，让这里看上去就不像正常人住的屋子。

    而赵华元哪怕身体不适，也丝毫不影响他外形对普通人的冲击力。

    在这么个风格奇怪的主角窝门口，岚岚会怯场是理所当然的。

    “没事，他们都是好人，”赵华元拉着女孩进屋，借着帮女孩拿书包的动作，自然而然地把玩具熊顺到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