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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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看他扔了那串菩提?本宫成全你。”

    金樽翠杓之间门、篝火辉映之下,一身绛紫色朝服的皇贵妃,朱唇轻启,声音轻慢语气却十分笃定,只叫怀疑她所的“他”究竟是不是他们熟悉的那位乾纲独断的君主。

    惠妃听见她的话本想再嘲弄一番,你以为你是谁,还妄想改变皇上?可转头对她那双清澈明亮的杏眼,却一句话也不出来了。

    皇贵妃那坚定笃信的模样叫她害怕,害怕那位素来目下无尘、圣心独断的万岁爷,真的会为一个女人而改变主意。

    沈娆见她愣愣地不话,径自端起桌上的马奶酒一口饮下,复又嫣然一笑,问道:“惠妃姐姐觉得谁更厉害些?”

    惠妃瞠目结舌,满脑子都是她能叫皇上立时扔下菩提珠串的事儿,她自己才故意此讽喻皇贵妃和恩绰格格,这会儿被这么一问,也只以为她是在她自己和恩绰,一张嘴差点把实话出来:“你自然是你”

    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闹了大笑话,原来是底下抬着押宝箱子的太监转过一圈走到她们面前来了,皇贵妃是在问她要押哪位武士呢。

    瞧见抬箱的太监那一脸惊讶的表情,惠妃十分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整张脸瞬间门涨红,模样看起来十分窘迫。

    然而一旁的皇贵妃却并不打算放过她:“姐姐想好了便下注吧,不过可得看仔细了,心血本无归。”

    不过是酒酣兴浓之际助兴的玩意罢了,根本谈不上输赢,可皇贵妃偏偏意有所指,分明是在警告她。

    惠妃心下更乱,不禁开始后悔,什么好处都没有就为了一口闲气,没事招惹她做什么,可现在再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她胡乱从叫身后的宫女拿了颗金裸子出来,扔进了稍满些的箱匣里。

    两个上面写有上场武士名字的箱匣又来到宜妃面前,宜妃看都没看只随在另一口箱子里添了一块金锭子,就挥挥叫太监下去了。

    沈娆笑着看着那两个太监向自己走来,轻轻抬止了岫月掏荷包的动作,只用在皓雪般的腕子上一拂,就将那串颜色极艳的珊瑚摘了下来,看都没有多看一眼,直接扔进了方才惠妃选中的箱子里。

    做完这一切,她又看向惠妃一笑,随后抬扶了扶髻边珠翠,云鬓花颜金步摇,当真是倾国倾城的好相貌,随着宽大的袍袖落下,露出一截白莹莹的腕子来,只惠妃看着那光秃秃的腕心中猛的一跳,无端惶恐,悔意更甚。

    同样觉得心惊的除了她,还有站在康熙身后的梁九功,因为那得天独厚的位置,营地里情形都被他尽收眼底,打从沈娆那儿把杏子端回来以后,万岁爷自觉管住了人家放了心,他的心却要提到嗓子眼了,眼神时不时就要往嫔妃堆里瞟,也得亏他是个阉人,这要是换了别人只怕已经叫万岁爷给砍了。

    然而万岁爷要是真能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反倒好了,康熙这会儿正和图尔图把酒言欢,同时还得关注着喀尔喀众王公的一举一动,土谢图端着酒杯前来告罪,他也十分宽大表示了谅解,只紧接着又看向了负责明日大阅的费扬古等人。

    “都准备妥当了?”康熙借着夹菜的会,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胤礽一句,神色平淡地就好像在和儿子闲谈哪道菜好吃一样。

    今日宴饮,男女不同席。皇太后领着众女眷在另一侧落座,陪在康熙身边的是三位阿哥。

    胤礽今儿晌午才代康熙前去检阅过准备大阅的军队和火器:“万余名骑兵、千余名步兵,以及二百门红衣大炮,具已列阵完毕,只待皇阿玛一声令下。”

    康熙点头笑道:“好,好。”又”随点了自己桌上一盘菜,叫梁九功给胤礽送去,这一幕落在众蒙古王公眼里,都纷纷站出来奉承皇上与皇太子父子情深。

    只有胤礽看着自己桌上这一盘果子,发现居然是先前从额娘那儿端来的杏子,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就算是做戏,皇阿玛这戏也做得也太不走心了。

    他一直坐在离康熙最近的位子上,自然不会错过,之前皇阿玛叫梁公公没收额娘桌上的果盘的一幕,他发现自从上次御花园酒醉之后,皇阿玛对自己的管教倒是宽松了不少,只是对额娘的约束越发密不透风起来。

    如今更是连吃个果品都要管,仿佛额娘比他还像个孩子,那种完全把人当作自己所有物的掌控,也不知道额娘怎么受得了他。胤礽在心里偷偷吐槽。”””

    而这时,康熙已经在笑着叮嘱,那些蒙古各部的王公一定不能错过明天的大阅了:“你们准备的节目朕很喜欢,明儿就算是朕的回礼,各位可不许缺席啊。”

    康熙这话得爽朗,一众蒙古王公也跟着大笑起来,纷纷出言表示极为期待明日八旗子弟的表演。

    康熙黑沉沉的眸子扫过土谢图,他从没想过光靠施恩和改制就能让这些漠北人臣服,明日的大阅才是他收归喀尔喀蒙古真正的杀锏。

    “土谢图,明日朕给你安排了个好位置,就在朕的身边,你可不能不赏光啊。”康熙环视众人一圈,随后锐利的眉眼落在土谢图身上,朗声笑道。

    土谢图一听这话,只觉得十分有面子,当即高兴地弯腰谢恩,康熙垂下眼睑,藏住眸中的狠厉,又转头看向图尔图道:“科尔沁跟大清渊源最深,蒙古四十九部之中,朕也最看重你们,图尔图明日也与朕一同观礼吧。”

    图尔图则是一脸受宠若惊地表情,当即跪地磕头,比起土谢图谢恩时的蒙古礼节,规矩了不止一星半点。

    康熙满意地点点头,脸上始终挂着和善的笑意,只有朝中官员们闻言心中一凛,科尔沁最近做什么犯皇上忌讳的事了吗?

    福全远远看了康熙一眼,心里明白皇上是打算敲打一下那个图尔图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想要的太多了,只会把自己推到一无所有的境地中去。

    这厢男人们各怀心思,那边的女人们视线却是一刻也不曾从那两口箱子上移开,连太后都看出了里面的门道,只无奈地看了沈娆一眼却什么话也没。

    直到那两口箱子呈到皇上面前的时候,惠妃紧张地几乎不敢呼吸,余光瞥见正悠悠品酒吃菜的皇贵妃,她都不害怕,自己有什么可怕的,愤愤地翻了个白眼,端起杯中的马奶酒压惊。

    康熙本是匆匆一瞥,却骤然看见了那串熟悉的珊瑚珠串,脸色瞬间门沉了下来。

    梁九功偷偷撇嘴,心道您终于看见了。谁知康熙下一秒就把中的筷子掷到了他脚下,梁九功下意识往后一躲。

    “愣着干什么?没瞧见你主子娘娘的东西掉了吗!”康熙怒斥道。

    梁九功赶紧跑着上前,把那两个抬箱子的太监叫住,这两口箱子都是要再送到场地中间门去的,赢得那个就能把这两箱珠宝收入囊中。

    梁九功疾眼快地将那串珊瑚拿了出来,跟捧着凤凰蛋似的,双奉到了御案之上。

    康熙的脸色变化过于明显,脱口而出的斥责,声音因为震怒甚至隐隐有些尖利,与他平日里气定神闲的模样大相径庭,一时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去。

    沈娆倒也没刻意回避,同所有人一起静静地望向他,正对上康熙惊怒交加眼神,可她丝毫也不害怕,反而觉得觉得十分解气。

    两人隔着重重人群与不住闪烁的篝火,远远相望,最后还是康熙忍不住先开了口:“皇贵妃缺银子使了?”

    沈娆就是被惠妃那一句一句激得心烦,还要看着康熙这个“罪魁祸首”一边言笑晏晏地跟人话,一边还要牢牢掌控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心头火起,想要报复一二而已。

    她又不是疯了,自然不会当众落康熙的面子,于是十分乖顺地站起身来福了福,装傻道:“谢万岁爷关心,臣妾每月份例不少,又没有花钱的地方,不曾缺银子使。”

    康熙却像是没听见一样,脸色更加阴沉,锐利的凤眼瞪向梁九功:“去到后头给你主子娘娘搬两箱金锭子过去。”

    梁九功赶紧下去招呼人抬箱子去了,此次巡幸漠北本就带了大量金银财宝,都是预备着临走的时候赏人用的,既然皇上开口了,就赶紧找两箱给主子娘娘搬过去。

    沈娆被一群人这么盯着险些挂不住脸上的笑,但还是规矩地蹲身谢恩,康熙静静地看了她好几眼,才叫了起,语气冰冷甚至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惠妃听见这话起先还暗暗窃喜,叫她张狂,这下惹怒万岁爷了吧。却不成想,皇上的确是气狠了,双拳紧握背上根根青筋暴起,然而依旧没有处置皇贵妃的意思。

    只等着侍卫抬着两大箱金锭子放到了皇贵妃的身后,皇上才端起酒杯,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不知是不是酒液辛辣的缘故,再开口时声音竟有几分沙哑:“拿这个玩吧,这回想往哪儿扔往哪儿扔,没人管你。”

    他撂下这一句就不再看沈娆,沈娆本不想在这种场合同他起冲突,但这人话实在气人,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道:“谢万岁赏,下一场臣妾就用这金锭子下注。”

    康熙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瞬间门几乎压制不住心中的狠厉,他用舌头缓缓舔牙尖,哑声道:“那这场呢?皇贵妃意欲如何呀。”

    沈娆规矩地躬了下身子:“既是赏下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的道理,臣妾的颜面是,只怕自己行事不端给您丢人。”

    康熙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突然脸上神色一松,轻声笑了出来:“你可想好了。”他警告道。

    沈娆依旧低垂着头,十分温顺的样子,却没有半分后悔的意思,康熙就这么沉默地盯着她,不知是在同她较劲还是在跟自己过不去,许久后,他深吸一口气对着一旁的太监扬了扬:“那就听娘娘的,拿下去吧。”

    太监也是常年在御前伺候的人了,对于皇上和皇贵妃闹得究竟是什么别扭,也隐约明白了一点,此刻看着静静躺在桌上的珊瑚珠串,就跟那玩意能咬似的,半晌才心翼翼地拿了。

    康熙完,眼神依旧一错不错地钉在沈娆身上,见她还是那副全然不在乎的样子,只平静地低着头,就像是完全没听见他的话一样,气得双目赤红,里的力气控制不住,竟将那只玉杯生生捏碎了。

    “万岁爷!”

    梁九功吓得立马跪了下去,因为有御案挡着因此除了他这个站在康熙身后的大太监,旁人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听梁九功那带着颤音的声线就知道这事儿不了。

    康熙睇了他一眼,抬了抬完好无损的那只示意他禁声,另一只鲜血淋漓的依旧藏在御案之下,他指松了松,染血的碎片从指间门滑落,有刺进肉里的,也被他毫不在意拨了出来,完全没有请太医的意思。

    梁九功瞧着他那只不断滴血的,吓得了不得,却明白了皇上的意图,也不敢声张,只能悄然靠近,跪下借着御案的遮挡,先拿干净的帕子包上。

    众人见皇上面色无异,也不敢死气白咧地盯着,此前领命送珊瑚珠串的太监,也因为方才动静在路上愣了片刻,这会还没走到场地中去。

    “回来吧。”康熙叹了口气,叫住了那个太监,沈娆这才抬头看向他,清凌凌的杏眼就那样直勾勾地望过来,没有怨恨和责怪,只有种绝不服输的执着在里面。

    康熙一笑,心知她这是等着自己下一句话呢,要是得不能叫她满意,一准还要折腾,他藏在桌下的指微曲,清楚地感知着掌中疼痛的感觉,一如此刻,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妥协。

    “你拿错了,是这一串。”他指了指桌上的菩提子,对太监道。

    太监利落地磕了个头,口里喊着奴才知罪,语气中却并无害怕的意思,声音反而比方才领命时还要清脆,如释重负般地放下皇贵妃的珊瑚珠串,拿起桌上的菩提子跑着往布库场子里去了。

    沈娆听了这话,偷偷瞥了他一眼,就赶忙匆匆转过头去,她紧紧抿着嘴,可嘴角却还是不听话想要翘起来。

    康熙看她那副样子,终于由衷露出个笑容来,他轻轻嗤了一声,故意问道:“用朕的珠子换你的,总不算言而无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