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 2章 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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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岁爷,许太医来了,这会儿正跟帐外候着呢。”梁九功壮着着胆子声禀报了一句。

    自从皇贵妃走后,主子爷就跟丢了魂似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都快一个时辰了,双臂张着撑在腿上就跟还在抱着什么似的,可人都走了,除了这一室的寂静什么都没留下。

    “不用。”康熙就像是突然被惊醒了一样,眉头紧皱看着很是烦躁:“让他回去吧,宣理藩院尚书。”

    这是不打算管,只接着听奏议事了,梁九功看了眼康熙的右,有些为难,但平时他还能劝一劝,这个档口却当真不敢上去找死,只能答应下来,先去传旨了。

    然而不等他出去,康熙居然自己改变了主意:“罢了,先叫他进来吧。”

    梁九功不明所以却也是大喜过望,一叠声地答应着,跑着喊了许修虞进来。

    许修虞好不容易进了御帐,却见主子爷端坐在榻上,神色莫名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他摆弄药箱时还特意发出了些响动,可皇上依旧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只得硬着头皮声提醒道:“万岁爷,奴才瞧瞧您的。”

    康熙未置可否,只低声吩咐道:“去瞧瞧皇贵妃。”完就径自走到了御案前,看那样子是完全不打算换药了。

    只是他脸色太难看,连贴身伺候的大总管都不敢多话,许修虞一个“外人”就更不敢什么了,磕了个头恭敬退下,直到出了御帐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皇贵妃抱病了?没听呀。

    然而不管心里如何疑惑,万岁爷交代了,又关乎那位极受宠的主子娘娘许修虞也不敢怠慢,至于皇贵妃为什么不在御帐,他倒没有太过惊奇。

    今早皇贵妃缠着皇上耽误了朝会议事,这事都传到蒙古去了,为了平息谣言也为了避嫌,这种时候的确不适合再待在御帐里了。

    “主子娘娘,奴才”等真的站到主子娘娘面前,许修虞才想起为难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来的,犹豫了一瞬,只得含糊道:“奴才是来给您请平安脉。”

    沈娆心里乱得很,但却也记得今天并不是请平安脉的日子,但她只以为是康熙方才看出自己的异常,特地叫许修虞过来查验的。

    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十分乖觉地伸出去,许修虞隔着花巾请了脉心下稍安,至少娘娘身子无碍,主子康健了,他们这些做太医的才能平安。

    “娘娘并无无碍,只是从脉象上看,有些心胆气虚之兆,敢问娘娘近日是否辗转难眠,一天能睡几个时辰?”许修虞问道

    大病没有,但既然皇上发话了,总得找出些毛病来调理一二,不然回去如何复命呢。

    沈娆闻言有些心虚,她这两天是“熬夜”来着,不过不是睡不着而是有人不叫她睡。

    “那就劳烦许太医开个安神方子来吧。”沈娆转念一想,虽然之前没失眠,但如今却是快了,不如借坡下驴提前备着点,省得过几日真的睡不着了,又不敢请太医。

    许修虞一口答应下来:“也用不着那么大动干戈,每日晚膳后可用些酸枣仁汤,若是还不见效,可再用两颗安神定志丸。”

    “好,那就有劳许太医了。”沈娆点点头,本该叫岫月打赏后,就叫许修虞退下的,可她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给皇上换过药了吗?”

    许修虞一听这话也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来:“万岁爷实在是,唉,不得呀,奴才进帐的时候瞧着纱布都快染红了,还以为是万岁能着些急,先处理了上的伤口才是正事,谁知道万岁爷只打发奴才到您这儿来,自己的伤一个字都没提,奴才再想开口,就听见梁公公来回禀,工部和理藩院的几位大人都来了,也就不敢再什么了。”

    沈娆心里一紧,却什么都不得了,看着许修虞望向自己期待的眼神,甚至有些后悔问了,除了能给自己添堵,旁的问题一概解决不了,还不如不问。

    “娘娘得空还是该好好劝劝皇上”许修虞还在喋喋不休,岫月瞧着沈娆的脸色都有些白了,赶紧出言打断道:“今儿真是劳烦许太医了,还麻烦您特地跑这一趟。”

    “这有什么,如今没了宫禁,万岁爷和几位大臣议起事来,越发没个准点了,奴才候在御帐外边等也是受罪,还不如走动走动。”许修虞客气道。

    “许太医还要再去面圣?”沈娆问了句。

    许修虞一脸理所当然地点头:“万岁早有吩咐,给娘娘请过脉都是要到前头回话去的。”

    沈娆闻言一愣,就是心里在难受,看着他这副直愣愣的样子也不免有些好笑,挥了挥无奈道:“那就不留许大人了。”

    许修虞能专司伺候康熙的脉案,医术自然是没的,可到现在还是连个院正都没混上,可见此人在医术上有专精,在为人处世上便有多愚钝。

    康熙连她的脉案都要一一过问,这事儿她起先还真不知道,倘若对方是梁九功那个老狐狸,甚至是满方,都能早早转了话题,绝不会这样大剌剌地出来,可许修虞就是这般的耿直,真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娘娘,皇上是记挂您。”许修虞走后,岫月见沈娆面色复杂,轻声劝道。

    沈娆听罢,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若是之前知道这事儿她心里大约都不会有任何波动,毕竟康熙这样紧迫盯人的事儿干得不是一件两件了,看个脉案当真不算是其中最出格的。

    她也能服自己,他是因为在乎才会如此,只是刚经历过那样的事儿,让她真的无法坦然面对他极度的控制欲和占有欲。

    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她大概永远也做不到他希望的那样,把自己完全变成他的附庸吧。

    想到这儿,沈娆倏地一愣,脑海里不自觉地回响起康熙刚过的话来。

    才娶了妻?也是旗人家的姐?好在那人并不迂腐?盘了间铺面?

    她闭了闭眼好像明白他是在气什么了,的确是很好的一生,倘若不是鄂汉的反对,那将会是自己的人生吧,定然比深宫里的岁月要快意百倍,帝王之尊注定给不了的,却原来竟是她曾啜可得的,难怪他要觉得恼恨,沈娆有些恶劣地想着。

    再许修虞那边,丝毫不知道自己刚又给万岁爷告了一状,一脸尽职尽责地往御帐赶去,到了门口跟侍立在外的梁九功互相见了礼。

    “主子娘娘如何了?”梁九功声打听道。

    许修虞认真答道:“没什么大碍,只开了幅安神的方子。”

    梁九功一听这话,如遭雷劈,这一会儿主子爷问了,可怎么答呀,才从御帐里哭着走了,就请了安神的方子,这是不是明摆着告诉万岁爷,娘娘让您给气病了吗?

    “娘娘让您开的?”梁九功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主子娘娘虽有时任性了些,却绝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这种会在万岁爷气头上,再惹他震怒的事儿,娘娘是不会做的。

    “是啊,奴才从脉息上看,猜着是娘娘这两日夜里睡得不太好,便自作主张多问了几句,主子娘娘挂心着皇上的伤,似乎不想多言,所以也没什么就叫奴才开了方子。”许修虞答道。

    梁九功松了一口气,心,得亏提前问了一句,不然等他进去了只前半句,真是能把主子娘娘坑惨了。

    只要不是娘娘主动要的安神汤就好,至于前几日睡得不好的事儿,再没人比万岁爷更清楚其中的原因了。

    “许大人,您待会进去,先娘娘心里有皇上,时时过问着主子爷的伤势,再提您请脉时发现娘娘近日歇的不好,才开了安神汤,千万别弄错了。”梁九功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许修虞虽不解其中原因,但他也知道自己的毛病,论起话的功夫来,那真是十个他加起来也比不上人家梁总管一根指头,是以十分听话地点了点头,还在心里把梁公公过话默默重复一遍,生怕面圣的时候忘了。

    梁九功笑得一团和气,许太医虽然性子直了些,但从不会自命清高,看不起他们这些阉人,不像有些文臣,表面上恭恭敬敬喊自己一声大总管,眼睛里鄙夷却连藏都藏不住,是以梁九功也乐得提醒他几句,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毕竟真把万岁爷惹急了,也是他这个贴身太监第一个吃挂落儿。

    然而两人从半下午等到上夜,前来回话的大人们流水似的换了一批又一批,没了那位娇主儿,万岁爷真是把御帐当成太和门使了,期间梁九功进去添了几次茶水,也将桌上饽饽换成热的,然而茶盏里的水都是见下,饽饽却全是什么样端进去,再什么样端出来一口没碰过。

    眼瞅着晚膳的时辰都过了,朝臣们终于也都走干净了,梁九功喜出望外地进去,先问了要不要摆膳又回禀了许太医前来侯见之事。

    “许大人从主子娘娘那儿回来了,特来向您回禀。”梁九功见康熙久久不语提醒道,两人怄着气走的,他就不信万岁爷这会儿不想知道主子娘娘如何了。

    “不必了,”康熙沉吟片刻道:“以后都不必回禀了,其余的规矩不用变,还是他给皇贵妃请平安脉,每三日一次,务必精心,只不用再来禀报了。”

    梁九功看着康熙此时那一脸不清是失落还是释然的神色,心惊不已,素来最懂得体察上意的他,这会也有些闹不懂皇上的意思了。

    细细叮嘱了半天,到头来却是全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