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休息区、我刀呢?
沈刑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东西。
就是因为这个, 他今天才会晚来,正好目睹一切。
在他不在的时候,这样的事情, 不知发生过了多少次。
“砰!”
玻璃杯狠狠砸在树上。
玻璃破碎的瞬间, 好似透过阳光,折射出特殊的光彩。
斑驳而美丽。
易碎而短暂。
他比她要高很多, 力气也比她大, 轻而易举就能将扭在一起的两人分开。
“别哭了。”
头发被扯很痛,被人贴上的标签心里也很不舒服……
所以才起来。
这些全部化为情绪,传递过来。
——只有我知道。
“我还以为你不怕疼呢?”
上药的时候,女孩疼得想要躲,沈刑本以为她会像之前一样逞强什么都不,却不曾想, 传来一声极轻, 几乎听不见的真诚的表达。
“怕。”
是啊, 谁会不怕疼呢?
“我也怕。”
被怪物撕咬的时候很痛,被父母亲手推进深渊也好痛, 就连别人的疼痛, 都加注到他的身上。
痛的人要发疯。
就像身在黑暗深沉的漩涡中心, 无法逃离,身边全是扭曲哀嚎的怪物,凄厉的叫声宛如乐声, 挣扎颤栗。
他的内心在喊救命。
可没人能救他这个疯子。
因为能感知所有,才更能切身体会到众人伪装面具下丑陋的嘴脸。
想要寻找一处静谧安详之地。
远离“吵”闹。
身体是冷的, 只有触碰到人的时候, 才能感觉到有一丝温度传递过来。
他:“礼物没了。”
女孩疑惑地看着他, 没有话。
“我之前不是过要给你礼物吗, 但我带着的东西,是别人的,就想着去找材料给你做一个……”
“杯子?”
“嗯。”
女孩想起沈刑砸碎的玻璃杯。
她不知道那是怎么制成的,但沈刑这一阵子几乎天天都往外面跑,想必是废了不少心思。
可是她却没有看到。
“还在树那里。”女孩声音轻慢,缓缓道。
沈刑却是眼眸一沉,声音也低下去,“碎了就不要了,不过多亏了你,我知道了一件事。”
“……”女孩缄默不语。
“这个世界,不是非白即黑,哪怕是黑暗中,也可以找到无可比拟的色彩。”
“……”
“你现在还,可能听不懂,我的意思是,黎非白,我很庆幸,能在这里遇见你。”
非白是什么颜色?
那是绝无仅有,独一无二,等待被发现的色彩。
而沈刑,是第一个发现的人。
沙发上,女孩没表情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冷白,她轻抿着唇。
黎非白从就无法表达好情绪,或许是被忽视的习惯了,又或者是对什么都无所谓了。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被人在意。
有这么一个人,能在她情绪转变的瞬间,就察觉到。
实在是,太作弊了。
她曾经看到别人家的孩对着家人撒娇,年纪大一点的人会照顾一些的人。
那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原来,自己也会羡慕……
但现在,有人会因为她的伤生气,会给她上药,还专门为她准备了礼物。
“是哥吗?”女孩蓦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换做是别人,可能无法理解女孩突然的问话,不知所措。但沈刑能听懂,他收起药箱,坐到女孩身边,抬手摸了摸女孩的头。
“你要是想的话,可以啊,我当你哥。”
“……”
沈刑懂那种害怕一切都是假的,美好都化为泡影的感觉。
女孩只是在表达疑惑,和想要确认的心情。
在那片只有孤寂和痛苦的黑暗中,他们也许无法驱散黑暗,甚至会被吞噬,但对方就是唯一可以停靠的港湾。
“再了,我比你大,你叫我哥是应该的,你该不会把我和那些鬼一样看待吧?”
“嗯……”
这么好像没错,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不过,我不喜欢照顾鬼,麻烦死了,你听话点,我就只当你哥。”
“嗯。”
“你也不能有其他哥,如果让我发现,哪怕是你我也不会放过。”沈刑故意把声音压的很低,听起来格外吓人。
这才是真实的他。
谁要一直扮演温柔哥哥形象,不过是一开始觉得好玩罢了。
但话出口了,沈刑还是难以抑制地心头一沉。
他怕看见女孩慌张害怕的模样。
怕那样凶残的自己,会被女孩所讨厌。越是这样想,沈刑身上的气压便愈低。
女孩没有话,只安静地垂着眼,似在心中思考着沈刑刚才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终于有了反应,她抬手把近在咫尺的他拥入怀中,很轻地喊了一声,“哥……”
沈刑愣住了。
这个怀抱太让人安心,是不夹杂半点杂质,十分纯粹的情感表达。
过了好半晌,他才回应道:“我在。”
沈刑伸手回抱住女孩,如同之前一样,轻轻抚摸她的背脊,安抚着她。
他把女孩因架而弄乱的头发抚顺,就像是在拂去那些过去的伤痛。
女孩被人扯了头发,也许是怕她会对头发留下什么阴影,害怕别人触碰,所以沈刑总是会摸她的头发,有时还会捏一捏。
就像是在无声告诉女孩。
别怕。
时间长了,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习惯。
女孩也不在意,任由头发蓄长,偶尔还会让沈刑帮她扎头发,或者编一下。
两个孩子,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去靠近对方。
她以为他喜欢头发。
他以为她害怕触碰。
那一年是3X74年,黎非白10岁,沈刑14岁,两人相差4岁。
这些与他们有关的数字中,出现最多的就是4,可往往,人们都认为4是不吉利的。
但对于沈刑来,4是他们相遇的时间,是他们年龄相差的距离,是将两人连接在一起的幸运数字。
3X77年,是Instinct真正上线的时间。
3X81年,游戏存在四年后,黎非白和封辞相遇。
针锋相对,水火不容,这两个词似乎都不能清楚地表达出两人的结怨。
沈刑在无数苦困绝望中挣扎,可他那高高在上的父亲,却从未施舍垂怜过一次。
他也曾幻想过,碎骨之痛,丢进怪物群,是在锻炼他,磨砺他的意志,可当他无数次游离于死亡边缘时,那些心情,全部被抹灭。
如果没有遇到黎非白,沈刑会在黑暗中,彻底抹杀掉自我,变成毫无人性的怪物。
可那个女孩,真的太安静了。
安静到如果没有他,她都无法言述自己的心情。
他们都出现在最恰当的时刻,抚平了那些伤与痛,方才能坚持住“活着”这两个字。
不是谁照顾了谁,而是风雨不惧,肆意前行。
有些事,早已铭刻在骨子里。
————
黎非白是被冷醒的。
思维还很混沌,身体状况却意外地并不糟糕,只觉得很沉重。
理智迫使黎非白摆脱困意,睁开了眼睛,当她看到封辞居然厚颜无耻地躺在她旁边呼呼大睡,而自己未着寸缕时。
她没有露出害羞之类的情绪,也没有恼怒,反而冷冷地环顾四周。
黑眸中明显写着三个字。
我刀呢?
哦,刀在地上不知放了多久。
黎非白想要坐起身,腰上却被人死死圈住,就连自己的手臂都被人压得发麻,动弹不得。
半趴在她身上的人,把头埋在她肩颈处垂散的长发里,她头发上还松松垮垮的缠了好几圈绷带。
头发缠绷带?
这都什么跟什么?
封辞那狗东西,趁她受伤,到底干了些什么!
黎非白一巴掌把他推开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居然毫发无损。
她狐疑地瞥了眼睡死过去的封辞,在现在就把人砍死和等他醒来在砍死之间,纠结了很久。
最后,黎非白想好了。
像封辞这种卑劣人,在睡梦中死去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黎非白去柜子里找了套衣服,然后钻进了浴室。
作为一个女生,自己身上如果发生了什么,她不可能毫无察觉,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封辞并未对她做出格的事。
那些撕碎的衣服,也可以理解为是为了处理伤口。
但封辞那只大尾巴狼,会这么好心?
黎非白想不通,越想越烦。
热水让浴室里雾气弥漫,白茫茫的一片,像在梦里。
黎非白有点心不在焉,眼神失焦,神情游离。
等她好不容易洗完澡换上衣服出来后,看见在床上沉睡的封辞,气又不一处来。
她走过去,抓住封辞用力摇了几下。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黎非白正欲开口叫醒他,视线却忽然定住,一道狰狞的伤口,猝不及防间映入眼帘。
封辞穿的是那种普通的T恤,只要稍加用力,就能扯动衣服。
刚才黎非白摇晃的举动,露出了封辞锁骨处的肌肤,在那里,有一个被利器所伤的新伤,上面的皮肉好似刚刚结痂,因刚才的拽动,撕裂开,正往外渗着血。
封辞为什么会有这道伤?
黎非白下意识抬手按在自己的锁骨上,那道伤,不是应该在她身上吗?
恍惚间,黎非白脑海里回忆起封辞之前过的话,那次,她差一点就可以杀了封辞。
“我的异能,你还不知道吧?”
完这句话,封辞就为她演示了一遍。
那种痛,让人想要忘记都难,可却没有在黎非白身上留下伤疤,就好像,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黎非白一直以为,封辞的异能,是可以把自身的伤加倍转移到他人身上,难道,他还可以把别人的伤换到自己身上?
可为什么?
封辞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