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所珍视的一切终将失去、他喜欢她啊!喜欢得快要疯掉!
卢林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对于封辞此刻扭曲疯狂的神态很是震惊,“你真喜欢上了一个底层人类?”
“可惜了,她现在马上就要在你面前骨血分飞, 渣都不剩一点哈哈哈……”
卢林似乎也沉浸在战斗的疯狂中, 无法自拔,狞笑着。
“你平时不是自视甚高, 谁都不在乎吗?让我看看, 她死了,你会怎样?”
“她叫黎非白是吧……”
在卢林出那三个字的时候,封辞感觉自己的心脏骤然一痛,要被撕裂一般。
他完全听不进去卢林嘲讽的话,只是凄厉地咆哮着,“她到底哪里招你惹你了!不就是要查邀请函的事, 不敢明目张胆对付我, 去针对一个女孩子, 卢林,你还要不要脸了!”
卢林彻底看着封辞眼底的疯意, 也不在废话, 将视线落向那近乎昏死过去, 在异能风暴中心的少女。
就在这时,封辞居然取下了一直套在手腕上,宛如手铐一般的黑色手环。
望着封辞那鲜血淋漓, 被刮下一层皮肉,血肉模糊的左手, 卢林表情一滞。
“你……你竟然把手环摘了。”
卢林目呲欲裂, 从牙缝中挤出一个一个字。
“你疯了吗?”卢林似用尽全身力量对着封辞怒吼。
他承认, 这个少女的实力强大到能将他逼至如此境地, 这场自杀式的异能,他其实做好了随时逃离的准备。
真可笑,他一个高层人类,居然栽在了一个底层垃圾上。
还摔得头破血流,濒临死亡。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转变。
沈刑竟然取下了一直压制异能的手环,他就不怕死吗?
难道……
卢林死死瞪着封辞,似要在他面上看出来什么。
他不是要为黎非白出头,而是要守护黎非白努力的成果!
那个坚强的少女,那么努力,和高层人类对战都丝毫不露怯,也不退缩。
封辞怎么舍得,让她努力的成果跑掉。
这场底层对抗高层的战斗——
是黎非白赢了。
这个结果,谁也别想更改!
封辞这一生都在孤独地黑暗中漫无目的地,如游魂死尸般行走。
然而世事无常,那颗冰封许久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栽进去了,情感的种子,在心底悄然生根发芽,已经到了无法去除的地步。
他不愿意让黎非白去当那毫无意义的牺牲品。
可黎非白有自己的坚持。
那他就尊重她的想法。
封辞孤身一人踏入异能风暴中,挥手间,黑色长刺砍断了卢林抓着黎非白的那只手臂。
昏过去的黎非白当即失去支点,没有意识地朝后倒下去,然后撞进一个宽厚的胸膛里。
封辞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把取下来的黑色手环塞进她的手里。
“就当是之前欺负你的歉礼,虽然你可能不会接受。”
“但我还是要恭喜你——”
“黎非白,你赢了。”
封辞垂眼看向黎非白,眼中是毫不掩饰浓烈的宠溺,所做的一切,都是尽其所能去呵护她的自尊。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下黎非白的头发,终是按耐不住心中压抑的情感,单手扣住她的后脑,俯身压下来。
回想起,无数次黎非白面对危险,仍然勇敢无畏的向前。
封辞眼眶泛红,蓦然带了难以抑制的泪意。
心中滋味,繁杂难述。
他贴着她的耳畔,声音是难以想象的温柔。
“别怕,没事的……”
恍惚间,封辞似乎又一次看到少女穿着黑色的大斗篷,躲在柜子缝隙中,心翼翼地偷偷看着外面。
她当时,一定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吧?
不然,被他发现时,怎么会吓得头也不回地跑掉。
“我真是魔怔了。”封辞唇角勾起一抹自嘲地笑意。
困倦乏力排山倒海一同涌了上来,可奇怪的是,只要拥着怀中的人,就好像可以听不见那些吵闹的喧嚣。却也无法抗拒地任由自己的意识被吞噬。
那一刻,周围一切都仿若不存在。
空白的世界中,封辞只看得见黎非白。
他将手指插入黎非白有些松垮地发丝中,而后将她的脸压在自己胸膛上。
那双眼里是沉沦的疯意,手指却克制得发颤,薄唇苍白没有血色。
没有人比封辞更清楚,黎非白有多讨厌封辞。
她不会相信他,更不会对他敞开心扉,哪怕遇到危险,也不愿示弱,向他开口求救一声。
怎么办啊黎非白……
这样的我,你要怎么才能喜欢上?
封辞烦躁地低下头,把额头贴在黎非白的发顶,轻轻蹭了蹭。他用力抱紧她,却觉得这样还是不够。
狂风乱作,吹动衣角,发丝更是凌乱地扬起,就像是那无法平静下来的心,彻彻底底被搅乱。
“黎非白,信我好不好?”
“别讨厌我了……”
他不敢趁黎非白昏迷做什么,只是混沌不清地一遍遍呢喃着。
他扣着她的后脑,将人禁锢在自己怀中,却只是吻在她的额头上,身体止不住地发颤,所有的理智,都在这一瞬,烟消云散。
下一秒,足下发出“轰轰”巨响,地面彻底崩塌下陷,犹如世界毁灭,想要将一切都葬送在这崩坏之中。
高层人类拼死释放出的异能,怎会叫人毫发无损的离开。
封辞不是不可以丢下黎非白走。
以他的能力,出了游戏场,在找其他人算账,也未尝不可。
可他不想那样。
他喜欢她啊!
喜欢得快要疯掉!
他怎么能把她扔下,在大言不惭的着什么为她报仇那种话。
封辞紧紧抱着黎非白,和山石树木一同下坠,无形的气息包裹封锁住这一片天地。
卢林早已被绞死于他自己狂暴的异能之下。
“拜拜。”
封辞无视那不断下落的失重感,轻声唤道。
“这次好像真的要拜拜了……”
“我不是那种可以让人漂浮,或者长出翅膀之类的异能,拜拜,我……出不去了。”
想要的话还有好多好多,可时间却不够了,封辞一把扯下黎非白的发绳,而后猛地将人往上一推。
“退出游戏!”封辞喊道。
话音刚落,黑色手环骤然散发出空间波动,冷白的光包裹住黎非白,让她悬浮在半空中。
手环似在确认,下达指令的是否是拥有者。
得到肯定后,黎非白的身影骤然消失。
拼尽一切送走了黎非白后,封辞已无力在从这里逃离,身体像是在狂风巨浪中的船只,任由其带着他坠向深渊。
封辞的手死死抓着那根发绳。
他孤独飘零地面对着之后的一切,身体狠狠撞在那些一同掉落的碎石土块上,任凭他异能如何强大,此时依旧狼狈不堪。
倘若不是体质极强,换做普通人,怕是早在这种撞击之下昏迷过去。
碎石划破了衣服,在皮肤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偏偏封辞伤口愈合能力也很强,这种伤对于他来并不致命。
只是密密麻麻一片鲜红,看起来触目惊心。
封辞不是怕死的人,但想到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那总是沉着脸的少女,无法言述的恐惧就蔓延在心底。
好不容易才确定的情感,刚知道,就要永远的失去了。
好不甘心。
但却不后悔!
封辞攥紧发绳,用手背挡住视线,突然疯癫狂笑起来。
这可是豁出性命的救命之恩,按照黎非白那性子,肯定又要纠结好久。
这样就好。
黎非白,你忘不掉我的!
看到那黑色手环就想起我,再进游戏就回忆起今日,哪怕他日踏入斯洛克维,也是我第一个告诉你那里应该注意什么……
全都是我!
你休想甩开我!
不过与林择有一面之缘,你都能为了他而恼怒杀苏御,也能为那个女生闯入娱乐场,还给那个孩做饭……
这次,是不是该到我了?
怎么办?凶残的大尾巴狼已经悄悄占据了你的生活,还妄想你的以后,正在“嗷嗷嗷”歇斯底里的喊叫着。
黎非白,你要把他赶出去吗?
————
黎非白早就醒来了,每动一下都会牵扯到身上的伤,她只能挺尸一样躺在地面上发呆。
很神奇,在这样的重伤之下,她没有去想自己现在在哪里,是游戏外,还是游戏场,亦或者休息区,而是在怅然失神。
她好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躺了多久。
或许是一个时,又或许是一天。
此时,黎非白已经可以完全确定,那个总是出现在幻觉中的沈刑,就是封辞。
他换了容貌,性格也更加恶劣。
他和她一样,身上都有附身怪,两人那段相处的记忆,被彻彻底底剥夺。
封辞在没有那段记忆的情况下,与她相遇,重新相识,两人从初见那一刻开始,就出现了无法跨越的隔阂。
好像命运在和他们开玩笑一样。
哪怕那隐藏在灵魂深处的记忆被挖掘出来,令所有模糊被掩埋的画面都变得清晰。
黎非白的心依然没有太过动容。
在她眼里,那些陌生的记忆,就像是一场话剧,在眼前重现罢了。
不是拥有一段记忆,就会在意一个人。
黎非白有些无奈,想要感慨,也无从谈起。
当初的黎非白,10岁就遇到了照顾她的沈刑,他整整陪了她3年,也保护了她3年,那段陪伴,不是假的。
那是最单纯的年纪,是最恰当的时刻。
因为有他在,她脸上才会展露笑容。
直到13岁那一年,总是听沈刑提起斯洛克维的事,黎非白对那里也充满了向往和好奇。
沈刑向来听她的,也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即使是在斯洛克维那种危险的地方,也能确保自己可以护住黎非白。
17岁的沈刑意气风发,一双桃花眼看向黎非白时虽总是含着笑,却眸色漆黑极为危险,眼底藏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玩味,像只慵懒的猫,对其他的一概不感兴趣。
他领着她,一路跨越各个城区。
就像是要在妹妹面前装逼的哥哥,还有点不出来的孩子气。
中层和底层有沈刑在,区别到也不大,他总是会在那些怪物野兽出现时,就动手将其解决掉,不会让黎非白身上染上半点灰尘。
直到,他们来到斯洛克维,变故徒生。
只待了不到半天,黎非白身体就出现了明显的不适,先是会恶心头晕,然后越来越严重,身体所有器官都出现衰竭之向,濒临死亡。
沈刑那时还不会用异能转移他人的伤,见到黎非白奄奄一息的模样,当即慌了神。
他抱着她,在那片城区里,找遍了所有有治疗效果的药。
药剂,草药,拥有治愈系异能的人,甚至是怪物……
只要是能尝试的,沈刑都试了个遍,可黎非白的情况非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愈发严重。
可能知道黎非白是怎么回事的,沈刑只想到两个人。
一个是热衷于实验的池言霖。
另外一个——
是他的父亲。
沈刑苦寻不到池言霖的下落,终于低下了那高傲的头颅,去了沈择林那里。
斯洛克维的天气变幻莫测,上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就能下起雷雨来。
不是本地居民,当真是受不住的。
风雨中,少年一身傲骨仿佛被尽数折断碎,他将衣服披给了怀中昏迷不醒的人儿。
手背上青筋绷起,戾气自眉眼而生,妖冶躁郁。
不巧的是,沈择林不在。
沈刑感受着那渐渐流逝的生命,绝望地跪在地上,任由冰冷的雨水毫不留情地砸落在他身上,似在嘲笑他的自负和不堪。
“我什么都做不到。”
“救命……”
“有谁能来……谁能救救她……”
雷声在天空里轰鸣,劈开云层的闪电像是一只恶魔,一下又一下撕扯折磨着他的意识。
挺直的肩背被压得微微蜷缩佝偻,仿若回到从前那段连眼泪都流不出来的日子。
可话的声音却是带着哭腔的。
就在黎非白呼吸即将停止的时候,沈刑终于等来了沈择林。
那还是沈择林第一次看到儿子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但沈刑的诉求,沈择林不可能视而不见。
最终得出来的结论是,黎非白的身体和斯洛克维生存条件十分排斥。
那些对于高层人类来普通的东西,在黎非白身上就是致命的存在。
沈刑在此之前没有接触过底层人,更是没有底层人来到斯洛克维,自然不知晓这件事。
他以为,高层和底层的区别,只在于那些可怕的怪物。
这件事,成为沈刑心底的一颗刺,虽然看不见,但却无时无刻不疼。
黎非白体内的器官,已经衰竭,哪怕是用特殊药剂治疗,也只是强行吊着一口气,和植物人没有区别。
她必死无疑。
唯一能够救她的,是沈择林正在研究的一个名为Instinct的东西。
那是一个包容所有,唯独排斥高层人类的地方。
在沈刑的时候,曾感知过一种无形的怪物,那时,沈刑没有在意,但有关他的事,沈择林都会注意一下。
这一注意,就发现了,藏在“幕”后的生物。
经过实验得出结论,那个生物会在其他生物体内形成一种黑线,它能代替器官。
只不过,沈择林还不敢将这种实验在人类身上试用。
看着沈刑颓然无助地表情,沈择林有些犹豫的将黑线的事告诉了他。
“你确定想好了?”
“我有选择吗?”
倘若黑线真的能拥有那样神奇的能力,人类将会破长久以来的桎梏。
而这项实验,让沈刑这个拥有特殊异能的人来做,是最好的。
他能清楚的感知到每一种变化。
沈择林安抚着沈刑的情绪,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假话,什么人类大义,人类的未来。
“不要浪费时间。”
沈刑却对那些没有半点兴趣,他径直走入那个多年前噩梦一样的黑色房间。
他坐在床榻上,双目无神,眼睑低垂,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阴郁厌世的气息。
他静下心来努力去感知那未知的生物。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了一丝联系。
房间内静极了,只能听到他急促的喘息声,和压抑痛苦的闷哼声。
沈刑脸色苍白,一头从床上栽了下来,狠狠摔在冰冷的地面上,他蜷缩着身子,浑身发抖。
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女孩站在他面前,轻声唤他“哥哥”。
不对,按照那妮子的性格,才不会喊这种叠词,顶多是一声“哥”,再不济也是“沈哥”“刑哥”之类的。
能在听到她开口话,就好了。
这场实验,进行了一年。
沈刑本可以直接让黑线进入黎非白的体内,去修补那些破损的器官,但他怕出现什么变故,足足忍受了一年之久。
在此期间,通过沈刑感知黑线的力量,沈择林和池言霖改良稀释之后,研究出了一款基因改造剂。
然后是游戏的研发。
3X77年,为保证黎非白身体能够适应黑线,游戏提前上线,沈刑准备把黎非白送进游戏场。
不曾想,游戏刚发布没几天,沈泽林一行参与Instinct的人,都被上叛.党的标志。
那一场动乱中,反叛者被全方面压,败了。
“可怜”的被亲生父母当成“实验品”,异能强大的沈刑,活了下来。
他清楚的知道,这些人,无非也是看上了他异能的作用,就像他们没有杀池言霖一样。
沈刑把黎非白藏了起来,就连池言霖都不知晓她的存在。
就这样,他因为特殊性,成为唯一一个可以自由进入Instinct的高层人类。
沈择林是一个为全体人类着想的人,但他却忽视了自己的孩子。甚至没有时间和机会去缓和父子之间的关系。
沈刑不同,失去父母以后,他的身边就只剩下那个和他一样孤独的女孩。
他仍记得,母亲曾亲昵的抚摸着他的头,给他讲道理,告诉他,不可以歧视他人。
“强大的人要承担更大的责任。”
——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我现在只想救她。
什么责任,什么大义,什么人类未来?
他沈刑就是一个自私的人。
只要黎非白能活下来,他人死活与己何干。
Instinct游戏面向所有中层底层,正式上线!
担任游戏执行官,负责管理游戏的人是——
沈刑。
但其他人高层的人也并不是完全信任他,毕竟他是反叛者的儿子,在斯洛克维,处处都是监视,行为虽不受限制,但那些躲藏在黑暗中窥视的眼,多到数不清。
期间,黎非白一直靠着药剂续命,偶尔清醒过来几次,时间却都很短暂。
她的意识好像一直在漫无目的地飘荡着,昏昏沉沉,好似在做着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在那梦的外面,有人正拼尽一切,想要让她苏醒。
直到3X81年,沈刑才找到把黎非白送进游戏的机会。
他每日都带着那犹如手铐一样的黑色手环,不舍地把黎非白带回到荒区。
她这个样子,自然是无法注射基因改造剂的。
光脑手环是池言霖制作的,几乎已经普及到每人一份,但还是有一些较为贫穷的地方,还在用着落后的机械装置。
沈刑亲手制作了一部黑色手机,他以前无事可做的时候,就喜欢摆弄一些机械,不成想,再次制作,竟是要送走黎非白。
手机和手环是绑定的,不需要充电,防护装置也很好,除非碰到极强的存在,不然不会损坏。
最主要的是,手机的一切,都是他亲手设计的,这样的话,即使和主控光脑相连,但除非黎非白能引起警报,否则,是不会惊动高层的。
沈刑为黎非白做好了一切准备。
那是一片荒芜的沙地,到处都是死尸,一张张平静麻木等待死亡的表情,看得人头皮发麻。
黎非白就被放置在其中。
沈刑以去底层处理巡视为由,来到这片荒区。
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随手送出那封进入游戏的邀请函。
游戏现在被高层掌控,想要进入,除了注射基因改造剂,再就是邀请函。
“我有办法救你,但能不能在那里活下来,要看你自己……”
——白白,活下来。
“是死在这,还是换个地方等死?”
——求你,不要死。
沈刑把自己体内的黑线,赠予给了黎非白,仿佛连同自己的命都一同交付出去。
只不过,沈刑没想到的是,黑线,盗走了他最珍视的记忆。
那段无法忘怀的美好,所做的一切,全部随着黑线成为支撑黎非白活下去的器官。
他所珍视的一切,终将烟消云散。
到处都充斥着死亡的游戏,由恶意编织而成,扭曲不堪,人命在这里一文不值,毫无底线。
可这是他唯一能想到救她的方法。
只为了找到她的一线生机,他甘愿付出所有。
只有在游戏里,黎非白才能慢慢去适应黑线,才能变强,不会在像之前那般脆弱。
黑线在体内交织,代替了黎非白原本的器官,她终于能够醒来。
却不曾想,濒死状态的她,从不放弃生的希望的她,竟然也吸引到一只附身怪。
沈刑由于从经历的训练,意识早已强悍到无法被黑线掠夺身体。记忆也是由于时间太久,才一点一点被盗取的。
可黎非白不同,那时候的她,只是一个不问世事的女孩。
她很弱,却很坚强。
两种黑线,在体内争夺着领地,好似要将她的身体撕碎。
最终,附身怪成功拿到了黎非白一部分记忆,继承了她的情感和思想,才终于安分下来。
她的体内,有两只怪物。
一只,满含沈刑对黎非白所有的情感和记忆,它没有产生意识,只遵循着沈刑的思想,保护着黎非白。
另一只,是被黎非白不放弃的意志吸引而来,产生了“活”的意识,像宿主一样,拼命成长。
沈刑忘记了黎非白。
黎非白不认识沈刑。
他们是最熟悉的两个人,也是最陌生的两个人。
除去那段记忆以后,留给两人的只有绝望与痛苦。
沈刑记忆中,只有那一次次宛如炼狱场的实验,他忘了为何而实验,厌恶憎恨着这个世界。
他视人命为玩物,疯的彻彻底底,疯的无法无天。
在那片黑暗之中,没人能救他,也不会有人来救他。
就好像,他的存在就是一种错误。
沈刑关于“善”的那一面,全在黎非白那里。
手机损坏的那一刻,受到刺激的不是黎非白,而是她体内属于沈刑的黑线。
那代表着,黎非白正面临着危险。
而沈刑想要保护黎非白。
仅此而已。
难怪封辞总是会不经意地些斯洛克维的事提醒黎非白。
那是差点害死黎非白的罪魁祸首,也是沈刑心中根深蒂固无法拔出的一根刺。
哪怕失去记忆,身体仍然记得那份苦楚。
就算忘却所有,保留下来的习惯不会变。
那些不属于黎非白的记忆片段,争先恐后地涌上来,仿佛要将她吞没压垮。
但黎非白分的很清,没有那段记忆的封辞就是封辞。
他是一个恶劣到骨子里,糟糕透了的混蛋。
他经常讥讽嘲笑她,却又告诉她很多事,陪她来到这场游戏,在她失神时护着她,却又不强势的要求她必须怎样……
他默默呵护着她的自尊心。
除了那张不出好话的嘴,今日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她。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黎非白不知道。
她也不懂。
在游戏中,黎非白被伤得遍体鳞伤,即使看不见,内心也早已千疮百孔。
她不敢相信人。
可他对她,“别怕”,“没事的”,他要她信他。
那头凶残的恶狼,低下了他高傲的头,俯下身,用近乎哀求一样的语气,求她信他一次。
黎非白感觉自己现在脑子一团糟,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她需要很长时间来消化这纷乱的关系。
她身上提不起半点力气,好似因为那些伤口感染而引起了发烧,软绵无力。
封辞是谁?
他不是任何人。
他们是在游戏里相识的新人玩家和来炸鱼塘的恶劣执行官。
想起那最后的紧紧相拥,黎非白只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在不受控制的流淌着。
哪怕没有这段记忆。
黎非白也忘不掉封辞了……
他太差劲了,居然用这种方式,
强行闯进来。
17岁的黎非白不认识沈刑,但她遇见了封辞。
“混蛋!”
黎非白咬牙切齿地骂了封辞无数遍,恨不得把他按在地上,踩爆他的狗头,让他在继续装b。
可那个阴魂不散的狗东西,居然想就这么理所当然的走了?
还有那么多账没有算,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就是死了变成鬼,把他挖出来在揍一顿都不解气!
黎非白用力咬着牙,抬手拿出被自己贴身放好的邀请函。
身上的伤实在是太重了,仅仅是这么一个动作,她都没忍住吐出一口血来。
那封米白色的邀请函上,染上了猩红斑驳的血迹,分不清是黎非白的还是封辞的。
黎非白深吸了一口气,难以描述此刻心中委屈的心情。
她感觉眼睛有些发热发涩,酸酸的。
那邀请函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的,在那种风暴下,都没有损伤半分。
有沈刑记忆的黎非白,终于知道了怎么使用邀请函。
她抓着邀请函,声音有些哽咽不成型,时隔四年,才终于喊出了那一声,“哥哥!”
哥哥,白白这一关过不去了。
哥哥,你来帮我过关好不好?
哥哥……
原来,沈刑一直在等黎非白有过不去的难关,然后向他求助。
他想好了一切,唯独没有想到,黎非白会忘记这个哥哥。
他根本没有在邀请函里放任何留言。
沈刑设置成这种使用方法,是否幻想过黎非白十分不愿,却又无可奈何地喊他哥哥时的样子。
永远没有人会知道了。
黎非白承认,当她知道邀请函的事情时,那一刻她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不动容是假的。
那么好的沈刑……
却再也不会有了。
如果黎非白是“关系户”,那沈刑无论何时都是她的“后台”,愿意一次又一次给她“走后门”。
这封特殊的邀请函,是能无视规则的存在。
为什么只能向邀请人求助一次?
那是因为,用了这一次,沈刑就会出现,找到她,保护她。
无论何时何地,身在何方!
邀请函散发出一道光,那道光无比温暖,无比耀眼,然后在黎非白眼前慢慢龟裂,碎成无数片,就像转瞬即逝的烟花,灿烂而美好。
黎非白躺在地上,缓缓闭上眼睛,一滴眼泪自眼角滑落。
谢谢你,沈刑。
————
被压在地下的封辞在碎石缝隙中苟延残喘着,体内的黑线不断修复着身体,然后又不断破损。
他会死,但没那么快。
按照他的体质,再加上有黑线运转,大概会撑得久一些。
也许,能撑上个十天?半个月?一个月也不准。
不能进食,不能饮水,只有一片漆黑,等待着死亡。
这大概是最痛苦的死法了。
他能感觉到,方圆几里的地面都坍塌了,这处游戏场地被彻底的毁了。
恐怕之后都不会有玩家在来这里了。
高层人类的破坏力,已经不是Instinct能随意修复的了。
在这暗无天日,什么都没有的地下,封辞勉强能感受到指腹间摩擦带来的触感。
那根发绳,还被他攥在手里。
他在脑海里回忆着和黎非白一起经历的事,来发等死的时光。
姑娘的头发是真的长,放下来好像都到腰了。
她在游戏里吃了不少苦,可若一直被养在温室中,怕也不会成长到如今的地步。
她没有屈服于游戏的恶意,一次又一次残喘挣扎,奋力抵抗,分明陷入了绝望,却又能在绝望之中找到突破口。
那样远超常人的坚强和努力,任谁看了不会为之动容。
封辞不会爱人,也没爱过人。
这是他第一次那么想要一个人。
一股难以想象的酸涩痛苦,直击心脏,好似要将心与情感都撕碎。
黑线能支撑身体,却无法代替心脏。
这份情感来的太晚,也太沉重,强烈的让人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一束光,穿过所有黑暗,跨越一切,照亮了漆黑的世界。
一股奇异的空间波动传来,强行将封辞拉扯拖拽出去,还没等封辞感受到这股力量来自于何处,他就狠狠摔了下来。
“封辞?”
“……”
黎非白的声音很哑,眼眸只能看到湛蓝的天空,视线所及之处,并没有那人的身影。
但刚才分明有声响传来,莫不是晚了,人已经死透了?
黎非白心底蓦地一沉。
那样的情况下,生存的希望实在是渺茫,更不要她都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封辞现在会是什么样?
会不会摔成了一滩肉泥,或者是断胳膊断腿,只留下一具残骸。
他好像还挺自恋的,经常拿话调侃自己的脸,若是真变成了那个样子,一定丑死了。
黎非白抿了抿唇,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脑海里勾勒出封辞那张让人恨得牙根痒的脸,却越想越是烦躁。
黎非白没好气道:“死了没?”
过了好半晌,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微乎其微的声音。
“让你失望了,离死还差那么一点。”
沙哑低沉的嗓音,莫名让黎非白混乱的心绪平静下来。
她闭上眼睛,没有再话。
气氛一时间陷入沉寂,他们两个貌似没什么话好的。
换作是旁人,共同经历了生死,一起死亡线上爬出来,大概会喜极而泣,感慨万分,抱头痛哭也不定。
但这一刻,黎非白的内心只有平静。
好像,这就是他们两个相处的方式。
根本不需要什么。
活着,就够了。
封辞不知道黎非白是怎么做到的,她不,他也不问。明明两个人都遍体鳞伤,他却觉得这样的情景,很是让人舒适。
也算是并肩了。
而且,这次两个人的意识都是清醒的,不是上次那种昏迷后才躺在一起。
这样就好。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身上的伤势缓和了一些,勉强可以活动。
在未知的地方,黎非白虽然感觉很累,但也不敢睡着,只是闭目养神,抓紧时间恢复着。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传来类似于翻身的细响。
“黎非白。”封辞突然开口轻声喊到。
“……”
黎非白没理,但她能感觉到无法忽视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好似被恶狼盯上了一般,让她头皮有些发麻。
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很不适应,尤其是当她发现封辞居然凑过来时,更是想逃离于此地。
黎非白身子紧绷着,眉间微微蹙起。
他要干什么?
这才安分了多久,这混蛋的劣性就又要暴.露出来?
黎非白肩膀处忽然传来异样,就好像有人轻轻地靠了上来,但又不敢用力,怕会碰到她的伤。
动作轻的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他在她脖颈处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轻嗅着,只有此刻,心中才是一片宁静。
温热平稳的气息,吹得人有些痒,黎非白皱了皱眉,终是没忍住睁开眼,转过看向封辞。
却不曾想直接对上了封辞的眼眸。
桃花眼迷醉人心,不心误入了,就再也出不来。
四目相对,封辞薄唇微启,“拜拜……”
他此时也灰头土脸的,脸上甚至还有几道被碎石划出来的伤痕,被血色晕染的脸,看上去更加凶残桀骜。
这是黎非白在他出现后,第一次看他。
伤成这样,站都站不住,还有心情开口话,也就封辞能做到了。
封辞看到黎非白一声不吭,以为她还是厌烦自己,自知理亏,匆忙避开眼。
“我陪你把游戏通关……彻底退出游戏……”
世上最无用的话,大概就是男人那些虚无缥缈的承诺。
黎非白不知道封辞心中所想,也无法体会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出这番话。
但莫名的,她知道,封辞这话是认真的。
通关游戏,那是池言霖都认为不太可能做到的事。
他居然要陪她通关。
没有表露真心,没有过多苍白无力的语言,却像毫无顾忌扑火的蛾,只想留在她身边直到最后一刻,抵死缠绵。
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敢。
死亡很可怕,但若能陪伴在你身旁,地狱也是天堂。
伤痕可见,满身血污,周围什么都没有,只余下山崩过后留的尘,和轻到几乎不可闻的一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