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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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倦的右肩已经被鲜血殷湿一大片。他神情肃然, 目不斜视,倘若无事一般朝兰渚的方向快步而去。

    贺北就在他身后默默跟着,与他保持着一臂的距离。

    祁年则是紧追着谢倦不舍。他凑到谢倦肩膀没有受伤的那一边,极力关切道:“师兄, 你没事吧?”

    谢倦紧抿着失去血色的双唇, 摇摇头依然不话。

    祁年之前对贺北稍稍增加的好感, 被谢倦替他挨的那一鞭子消减许多。祁年回头深深望了贺北一眼,退后几步,来到贺北身边, 低声问:“师兄,昨夜为何要把徐长老的花儿都给砍了?”

    贺北两个字轻描淡写:“意外。”

    祁年知道贺北不想他也套不出话来,他心疼谢倦替他结结实实挨了一鞭。

    谢倦回到兰渚以后,独自进了房间,并且从屋子里面将门反锁起来。

    贺北与祁年被关在了门外, 祁年吃了闭门羹在原地等着干着急, 慌乱着敲了几下门, 不断询问谢倦有没有事。

    贺北厉声道:“别敲了,再敲下去他真要烦透了。”

    祁年看贺北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作为,连一句谢谢都未, 他停下敲门的动作,面上浮起愠色:“还不是你惹的?”

    “所以——我惹的我来解决。去饭堂拿点热乎的饭菜来,在这儿着急不如干点正事。”

    贺北见祁年与他动火, 并不算和他硬碰硬。

    祁年心一横:“你怎么不去?”

    贺北似乎想要将那扇阻挡在眼前的窗纸看穿:“我去紫竹林拿些好的伤药。”

    祁年没有再反驳他, 贺北的有道理。谢倦定是没来得及吃午饭, 他不如去些饭先来孝敬师兄。

    谢倦将自己的外袍、中衣、里衣一件件脱下, 他望着水灵镜中的自己, 右肩顺着半边臂膀横着一道骇人的伤痕, 伤痕正簌簌冒着鲜血,泛着火辣辣的痛意。

    比起伤疤,更让他觉得扎眼的还是脖颈上的那一处暗红牙印,牙印旁还零零散散点缀着几个暧昧的吻痕。

    这些都是败贺北所赐,谢倦回想起昨夜与他在桃花丛中一番滚撕扯,脸上就开始微微发烫。

    今日给外门弟子上早课时,他的心里总杂乱不堪,时常失神。他不想再想昨夜与贺北所做的疯狂举动,可是那些场景却总是不自觉浮现在脑海。

    他气贺北屡次以下犯上侮辱兄长,可当他看到贺北在惩戒台上时还是本能的冲上前去替他受罪,他根本没有考虑那么多,也不会在乎这鞭子挨在身上有多痛。

    到底是自己情愿惯着他,活该。

    谢倦低低叹了一声气,从药柜里掏出治愈外伤的药来,他照着清澈的水灵镜略微艰难地清理起伤口来。

    将刺鼻的药酒冲洒在伤口上的感觉,如同一万只蚂蚁在细细啃食一般,他再也没办法做到无关紧要的模样,紧紧锁着眉头,咬着唇瓣,鼻腔里难受地发出一声闷哼。

    “啪”的一声,床头的窗户被外力粗暴开。

    谢倦回头,眼睁睁看到贺北踩着窗檐就翻了进来。

    讶然间,谢倦下意识去遮挡脖子上难堪的印记,他越遮挡,贺北就越快察觉。

    贺北想见谢倦,把门卸了都要见上一面。

    他轻轻唤了一句:“师兄。”

    谢倦没有理他默默转过身去。贺北一来,他的复杂情绪反而无限发酵起来,翻滚聚集在胸腔里,哽到喉咙,无法释放。

    贺北把谢倦黏在血肉上的发丝一点一点拨开,纤细的发起丝滑过伤口时,谢倦痛得将指尖深深扣进手心的肉里。

    贺北从来没有这么细致过,他先用药酒给自己的手掌清洗过,才用折好的纸盛好混合好的药粉,在谢倦肩上的伤口涂撒起来。

    谢倦没有拒绝贺北为他上药的举动,和贺北拉扯太累了,无论是言语上还是行动上。贺北想做的事情怎么也要做,他现在没有精力去反驳。

    贺北自责道:“疼吧。师兄,真傻,以后不要替我挨,我不值得。”

    谢倦的肩膀微微抖动一下,在心里扣起“真傻”这两个字眼。

    仔细回味,他是真傻。

    “师兄,对不起,以后不会那么冲动了。”贺北这里的冲动指的是糟践徐棠的桃花。

    最近贺北对谢倦道歉的次数太多了,在谢倦这里已经没有了什么安抚力。

    谢倦能感觉到贺北帮他上过药的地方正微微发凉,疼痛也在一点一点减轻。

    贺北主动解释:“这里面混了清凉草,能止痛。”

    肩上的药上的差不多了,贺北又从自己身上掏出一瓶药膏来。

    他捻了一指乳白的药膏,轻按在了谢倦玉颈上的牙印处。

    谢倦身子一僵,他抬眸看了贺北一眼,欲言又止。

    “这是消痕的。”贺北的话让谢倦迅速低下眼眸不再看他。

    贺北涂过那处牙印之后,又去涂那些吻痕。

    谢倦的羞耻心都写在脸上,从耳朵尖尖一路红透下来,贺北也全部看在眼里。

    半响,谢倦从嘴里吐出一个字:“你......”

    贺北的眼里凝起温柔意:“嗯?”

    “消痕......你给别人也涂过这个?”谢倦问出来这话就后悔了,这是什么问题,他究竟是想确认什么啊。

    “我自己用的。平日里用来消身上疤痕的,挨挨的多,这种东西不是得常备吗。”贺北含着淡笑,指腹在那些红梅落雪般的吻痕上轻轻碾磨着。谢倦问他这个问题,无疑是萌发了一种名叫“占有欲”的东西。他既然问了,明他不希望他帮别人用过消痕膏,再深入细品,谢倦在问他,他有没有跟别人做过这些类似亲吻的亲密举动。

    贺北知道谢倦太过单纯,对这些情感理不清,容易把自己困在里面。

    “师兄,我再一次,你记得,那些事情我只对一个人做过,以后也不会对第二个人做。”

    “师兄,你可能还不明白。我对你早就——”

    贺北话到一半,门外传来祁年的声音。

    “师兄,吃点东西。吃饱才能有助于养伤。”

    祁年一手端着一只饭碗,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回应。

    谢倦对贺北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清了清嗓音,郑重道:“先放厨房吧,我一会儿去吃。”

    祁年听到谢倦的回答,兴奋道:“好,师兄,我去给你放锅里热着,一定记得来吃啊。”

    谢倦“嗯”了一声,祁年才放心离去。

    贺北听到祁年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才敢继续话。

    这次他一手扶住谢倦的肩,炙烫的眼神定定望着谢倦,语含热意:“师兄,你知道什么叫做情根深种吗?”

    谢倦被这四个字惊得哑然,身子欲要后退一步,却被贺北牵着胳膊又拉近一寸。

    “师兄,我对你——情根深种。”

    谢倦怔怔望着他不知所措,这个词语对于他们师兄弟来既沉重又禁忌。

    “师兄,我不想你误会,我对你做哪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般。你对我这么好我又怎么舍得折辱你,可是情难自控呀,我靠近你,我会忍不住想抱你,想亲你......你也感受得到吧?”

    贺北绵绵不断地诉着压在他心里已久的话。

    “别了。”谢倦伸手捂上了贺北的嘴,澄净的眼眸充斥着不解与迷惘。

    贺北抓住谢倦的手腕,从他的嘴边挪开,并低头轻吻了他的掌心。

    谢倦感觉自己彻底凝固住了。血液凝固,神思凝固,唯有心跳得极快,快要出腔。

    “师兄,我喜欢你就够了。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还是下下辈子,我都喜欢你。”

    “师兄,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当然,如果你有一天想通了,也喜欢我,就告诉我好不好?”

    “师兄,我知道我对你做那些事情你会很困扰,其实我也很困扰,你可能不知道,如果很喜欢喜欢一个人,是没办法做到只远远看着他。”

    贺北的言语神情真挚到谢倦彻底置身于这些话中,无法消化。

    “师兄,给你一些时间,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是否能更进一步......我的意思是不知是师兄弟,也可以是相互依存的恋人,你不愿意我不会逼你。昨夜你主动回吻我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你对我不是全然没有感觉。”贺北的话一句比一句让谢倦难以自容。他轻柔缕着谢倦额边垂散的发丝,端详着这一张让他无法自控的面容。眸中漫起流火般的热烈情意,烧起眼角一尾薄红。

    谢倦沉默无言。

    贺北的话仿佛把他逼到一个狭隘的角落。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不知道情根深种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贺北口中的情不自禁、情难自控他也难以理解。

    “滚出去”谢倦摆动下左肩,挣脱开贺北束缚在他臂上的手,口吻漠然,神色冰冷。

    贺北浑身一凉,明明知道谢倦还无法立马接受他,却依然会有一种失落之意涌上心口。谢倦此时如同一块他怎么也捂不热的寒冰,他好难。但他偏偏想要知难而上。

    作者有话要:

    一个爱不自知,一个知难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