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牵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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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漾绝来, 什么时候这偏僻山庄闯进来一个生人他竟然都不知道。

    此人释放出千丝万缕红线一般的幻影朝他袭来,他身躯敏捷一躲,用内力制出一道无形屏障,将这些红丝线影纷纷切碎。若是再迟一步, 他或许就会被这些线影分割成一滩肉泥。

    漾绝感觉不到这个与贺北几分相向的男子身上有任何内力。如此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对方没有武功, 二是对方的武功高深莫测。

    “漾宫主,你抓我不会就是与你拜堂成亲吧?”贺北定定望着漾绝,眼眸中释放出森森寒意。

    漾绝警惕地与贺北隔开一段距离:“还需本座解释?你们真武盟手里握着两枚碎片, 还倒扣一个偷盗碎片的黑锅于我镜花宫,本座抓你,自然是拿你做交易。”

    贺北不禁轻笑一声:“你不会觉得我爹会为了救我,会舍得用碎片来换我吧?死我一个,成就江湖大义, 我爹从来都是这样的人。”

    漾绝冷幽幽道:“会不会, 试试不就知道?”

    “就凭你?”贺北习惯性去摸腰间, 发现艳山剑不知被漾绝置放到何处。他将自己头上累赘的金饰胡乱一拽,叮铃咣啷全部散扔在地上,头发顿时似墨瀑一般披散下来, 比碧玉还要无暇剔透的翡色瞳仁,点缀着一张冰肌玉容,极尽妍丽之姿。

    漾绝内心愈发急于狩猎, 愈发想要拿捏住贺北, 叫他屈服。

    “此处是本座的地盘, 就凭你, 能逃得出去?”漾绝并不惧怕贺北, 贺北的武功他探过, 不过区区五品。让他真正忌惮的是守在贺北身前的人。

    贺北知道这一世漾绝没有白子的协助,他的邪功莲花鬼抄定然还没有全部练成,能让他如此大胆地将他劫走,定然背后还有其他高人相助。

    漾绝眼眸一凝,将视线凝聚到贺北身前人的面容之上,那人高挺鼻梁上的一点红痣让漾绝恍然想到一人。随即忽而笑道:“你师兄的鼻梁上也有一颗红痣。”

    贺北面色一沉:“我师兄?你了解的挺深。”

    漾绝笑道:“对啊,你师兄长得那叫一个绝色,芝兰玉树,清霜朗月......只不过本座不喜欢你师兄那一挂的。还是你这样的好.......桃花眼,含情目,本座看你也是一个多情之人。本座还听你经常去西六街白嫖?应该挺有经验的吧。”

    贺北气涌胸口:“你他妈听谁我白嫖?”

    “姚家的侯爷的,没想到你人缘这么差。差人前些日子听你,结果听他在西六街骂了你一天。你你怎么专挑身边人下手……侯爷你对你师兄好像有点意思,跟条狗似的天天舔着,整日形影不离的。我就把你师兄一起抓过来,给你做个伴,也还算贴心吧?”漾绝的话直接在贺北的心上插了一刀。

    不怪漾绝精准拿捏他的弱点,只是他的弱点太明显了。

    “你们还抓了我师兄?”贺北周遭气场的温度骤然下降,面色已经变得阴婺至极,眉宇间瞬时凝结起一股杀伐之气。手掌握成拳,指节紧绷的泛白。

    他没有耐心可言,轻轻将戒指一旋,金魄傀儡阿念便已像影魅一般来到漾绝身前,从雪白的腕间释放出缕缕缠绕的红丝,在漾绝身体周遭编织成一道繁复多变的影阵。

    漾绝并不畏惧这些围绕在他四周的线影,他道:“你师兄应该醒得比你迟一些,是不是急着见他?”

    贺北眼神一厉,手指一勾,漾绝身体周遭围绕的红线影阵收得更紧一些,漾绝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之意,令他心生一寒。

    贺北阴狠道:“我师兄在哪?”

    “急什么?”漾绝身体愕然一震,爆发出一阵强劲内力,将围绕在身体四周的影阵顷刻间全部碎成粉末一般的光尘。他接着又挥起一道掌风,用内力在空中幻化出一朵血色莲印,朝贺北直击而去。

    贺北高抬右腿身体翻飞一旋,绯色的衣摆在空中滑出一道优美弧线,他轻易躲开那朵朝他袭来的血色红莲。

    阿念跟着贺北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漾绝这才知道,贺北用的是傀儡术,傀儡是死物,难怪他感受不到对方一丝内力。

    漾绝嘲讽道:“名门正派,宗师之子,玩弄傀儡之术,你可真实给你爹长脸。”

    贺北不语,十指牵丝,操纵着阿念的身躯,朝漾绝再次袭去。

    漾绝见贺北给他下的都是死招,也不再留有任何余地。接连几朵血色红莲连招击出去,统统被贺北灵敏躲开,亦或是用内力抵挡回去。

    狭隘的房间显然不够二人施展身手,他们从屋内厮杀到屋外。

    出来之后是一座荒草丛生的破败庭院,贺北随手捡起一根枯枝拟剑,他面对武功品阶比他高许多的漾绝并展现有一丝气弱。

    莲华鬼抄纵使在诡谲狠辣,都会留有破绽。

    莲花鬼抄的精髓在于血莲击的伤害是叠加的,叠加到一定程度,才能真正伤到敌方根本。漾绝使用莲华鬼抄时,需要一直蓄力才能释放出下一段连招,若是中途阻断,本体极易遭受反噬。

    贺北与阿念相当于双重攻击,漾绝一时难以分身乏术,更何况,漾绝从未见过如此难以逃避的傀儡术,这些红丝线影在贺北手中,编织出一套又一套诡异花纹,虽这些线影承载的内力并不算深厚,但贺北精通于变换,让他接招接的应接不暇。

    贺北若不是武功品阶只有五品,内力不够,此时,漾绝早就被他削成千百个肉块。

    贺北即便手握枯枝,依然能厮杀出凌然的剑意。他用枯枝凌空划下一道道光影,在黑暗中斩碎一朵又一朵血色红莲,异色瞳仁之中饱含的浓重杀伐气息宛若修罗转世。

    漾绝不明白这样一个江湖涉足不深的毛头子何故能有如此的气势。

    逐渐,贺北面对的不止是漾绝,还有无数朝他身边扑涌来的镜花宫教徒。

    贺北见一杀一,越杀越勇。他基本选择一招封喉。眼下激荡起的血花犹如簇簇红梅,绽放在手中如剑的枯败枝头。

    明明招下不走生魂,拟剑的枯枝却在那一瞬仿佛有了生气。

    剑庄的弟子们当初如何死的,这些教徒也该怎么死,他向来睚眦必报。

    阿念的身影不知何时消失在无边夜色之中。

    此时由他分散漾绝和大部分教徒的注意力,利用阿念去寻找谢倦是最好的办法。

    阿念超出过一定范围,他便无法再得到视线。在控制范围内,阿念离的越远,他就越费神思与内力。

    他逐渐寻找脱身的机会,只要能先找到谢倦,是逃还是和这魔头拼个死活,一切都好。

    漾绝也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被贺北牵引着到处乱走。

    庭院本就不大,房间也不是很多,漾绝意识到贺北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利用他的□□找到谢倦。

    —

    谢倦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浑身的麻药劲儿刚散,腿脚还酥麻着。他坐起身来,发现双足竟是□□着,纤细的脚腕上一边捆着一条铁链,双腿被分开,微张着,姿势有些诡异的羞耻。

    上一刻他还在与镜花宫教徒厮杀,再次醒来,便是被囚禁在此处。

    疑虑中,屋外进来一人。

    此人带着森然的鬼怪面具,一身宽大黑袍。他走到谢倦的跟前,伸出来的手上带着一只冰魄丝制的特殊手套,用一根手指微微勾起谢倦的下巴,似是在仔细端详他。

    谢倦感受到一阵寒意,他掰开那人抵在下巴上的手指,眉头一皱,厉色道:“要杀要伐,随你。”

    谢倦从不畏惧过生死。他的命是师父给的,为剑庄献上一条命,他不会犹豫。

    黑袍者俯首再次去触碰谢倦,冰凉的指套轻轻划过谢倦如膏脂般细腻的脸颊,他望着不语,无视谢倦不爽的神情。

    黑袍收回手背过身去,恍如无事地坐到不远处桌案前,倒了一杯茶水。他将表浮的茶沫用勺细致刮尽以后,端到谢倦嘴边,示意他喝。

    谢倦一掌翻冒着热气的茶水,茶水翻扣在那人的黑色衣袍上,殷透开一大片湿渍。

    黑袍没有生气,反倒轻佻地笑了两声。用内力轻易烘干身上的湿渍以后,谢倦的脸色变了又变,心里徒生几分危机感。

    黑袍走到桌案边的香炉旁,掀起香炉的盖子,往里添了几颗香丸。

    不一会儿,室内浮动的奇异香气味道更浓。

    谢倦瞧着黑袍男子就这么坐在不远处的桌案前,沉默着什么都不做,反而更让他觉得不安。

    过了一会儿,黑袍朝门外招招手,进来两位身姿高壮的教徒,这两位教徒没有带面具,一脸猥琐之相,都虎视眈眈地望着谢倦,好像要把他吃掉一样。

    黑袍挥袖转身无声离去。

    这两位教徒则走到谢倦跟前,其中一个开始粗鄙地撕扯起谢倦的衣服,笑得□□:“如此绝色......得玩坏吧。”

    谢倦气急于眼下的羞辱,一掌朝那位撕扯他衣物的教徒狠劈而去,谁知这位教徒反应迅速,一手压制住谢倦的手腕,反手扇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刚好扇到谢倦的右耳上,谢倦耳膜似乎被穿透一般刺痛,头脑一阵轰鸣,双眼发黑。谢倦不甘心,蓄起内力又是一掌回劈过去,正中那教徒的咽喉。

    教徒面色狰狞,一顿猛咳之后,指着谢倦怒骂道:“还挺刚烈。还是药下的不够猛。”

    他给另一位教徒使了一个眼色,那教徒立马心领神会,跑到香炉前掀起香炉的盖子,又往里放了几颗香丸。

    香丸在香炉的旺火之中顷刻化开,化成缕缕白烟,飘散于室内。

    谢倦感觉自己要溺死在这香味之中。

    他的内力无法紧密蓄起,双脚被束缚着,根本无法逃脱。身体沉浸在这诡异的异香之中,逐渐变得软绵无力,脸颊还逐渐浮上一抹热意来。

    那两位教徒手忙脚乱地脱拽着他的衣物,眼神饥渴,他感受到一阵阵恶寒,双手被其中一个教徒被强制按压在枕边,空荡荡的胸膛上面一热,被覆上两只滚烫的手掌。

    谢倦决然不会允许自己这样被糟践。

    他屏住呼吸,让这诡异的香味极少进入口肺之中。而后双脚蓄起全部内力一蹬,竟是生生挣断一根铁索。

    他的右足成功挣脱之后,扬起脚腕上的铁索朝着伏在身上的教徒脑勺一击,鲜血顺着教徒的后颈簌簌流下。

    他趁机拿起床头的一只烛台,朝那教徒的脑后又是一砸。

    这一砸,让那教徒晕乎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这教徒被惹得更火,抬起手掌要去扇谢倦,谁知掌风还未落下,他的脖颈之上蓦然出现一根纤细若发的红色丝线。

    这根红线的另一头被门口忽而闯入的阿念所掌控着。

    阿念微微勾勾手指,轻轻一拉,教徒的脖颈被红丝一线勾断。炙热的血液喷溅下,一颗新鲜的头颅就这般重重坠落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几圈之后,又被牵丝之人用红线吊起,悬挂在房梁之上,远看,像一只血红的灯笼。

    贺北在不远处操纵着阿念,一气呵成酿成惨案。

    另一个教徒瞪大双目瞧着阿念,好像看到索命的厉鬼一般,凄厉的惊叫一声。

    完全意料不到自己在下一刻,脑袋也搬了家,做了这屋里的第二只灯笼。

    谢倦被溅了一身的鲜血。

    他被眼前这凶残的一幕彻底惊住,他错愕地抬眸看向这位与贺北长相极其相似的红衣男子,恍惚间,居然下意识唤了一句:“寒川.......”

    但是这人明明还长的有几分像他,只是神情冰冷的不像活物。

    阿念走到床榻前,撕扯下一片床单,动作僵硬地替谢倦擦拭着身上的污血。

    谢倦身子愈发酥软,已经不能坐直,神思涣散地斜斜靠在床塌边,他有些迷惘地望着阿念,尽管心中满是疑惑,却暂时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仔细探寻什么.......被莫名抓到此处经历方才那些龌龊之事已经足够荒唐,他此时只担心贺北......贺北是否安全。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