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惟城
南国带领着三人来到城门口的登记处, 为他们各办理一张能临时入城的通行令。只有三日期限。
“只有三日,三日后你们若不走,便得花钱续期,时间到了一定记得续期, 心被强制驱逐, 或者被富贵人家抓去充作苦力, 有你们罪受。”
“咱们就此别过,江湖再见。”南国同贺北他们三人正式作了一个道别。
“多谢南哥,江湖再见。”
实际上, 贺北之前给南国的两块翡翠,比他自己身上担着的两担山货要值钱多了。
南国转身淹没于惟城熙熙攘攘的人烟之中。
惟城与松洲城人情风物大不相同。
松洲的繁华是街巷、人情世故的拥挤热闹,接地气的繁华。而惟城富贵迷人眼,来来往往都是匆匆过客。街道宽阔,漫天粉嫩的雪樱作为最佳装点。两边高楼画阁, 绣户珠帘, 道上宝马香车, 驰骋扬尘,时不时有穿着墨黑铁甲的巡城军路过,气势森严。
行人各色间, 三抹红衣低调穿梭在其中,试图泯然众生,却因为扎眼的容貌惹来纷纷侧目。
贺北的下巴上冒出一层青色胡茬, 发丝凌乱糅杂着几根茅草, 衣服脏烂, 灰扑扑的靴子污泥成痂, 如此不修边幅, 沧桑归沧桑, 却因此多了几分野性与粗糙痞气,像个英俊不凡的江湖浪子。
走在街上,行人都退避三尺。
谢倦昨日一路上都缩在贺北怀里,鞋袜干净,衣服依然整洁。发丝被他早时细心休整过,从头到尾无论是穿戴还是形象,并不显得贺北那般潦草。
“师兄,我们先去吃点东西,有些饿。”贺北牵着谢倦的衣袖,生怕仓促的人流将他们两人冲散。
他好几日没有吃上一顿好饭,实在馋瘾犯了。
“好。”谢倦对惟城人生地不熟,神情有些迷惘。
贺北把谢倦往身前一拉,避开一辆奔驰而过的华丽香车。人群喧闹,他俯首在谢倦耳边:“我带你去宝梦居,那里的菌子锅又鲜又美,师兄你一定喜欢。”
“宝梦居......你之前来过惟城么,我怎记得没有。”谢倦发现贺北一进城就拉着他轻车熟路,走街串巷,根本不像是第一次来惟城,这会连哪里有好吃的都了解。
贺北轻飘飘解释:“我听我爹过。我爹这个人天南地北哪里都去过,就是去哪儿也不带我,光知道这些好东西馋我。”
谢倦将信将疑:“唔。”
宝梦居作为惟城第一酒楼,足有六层之高。屋顶的碧色琉璃瓦在暖阳晕透下闪着璀璨剔透的光泽。楼外置挂的招旗彩幡一直延申到对街,能遮蔽住半边天光。
进宝梦居之前,谢倦一把按住贺北的肩膀,担心问道:“你有钱么?”他还特意看了贺北的长靴一眼,想着贺北也没东西可以扣了吧......
“阿念有钱。是吧阿念。”贺北碰了碰阿念的身子。
阿念的雪肤金瞳的绝色容颜神情依然若冰川般冷峻,他有些木讷地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在谢倦跟前晃了晃。
“寒川,不如我们换一家,这样阿念有些破费。”谢倦不习惯欠人太多人情。
贺北坚持拉着谢倦一步迈进宝梦居的门槛:“无妨,我们以后请阿念去松洲城玩,请他吃顿好的不就成了?”
“那阿念,多谢你。”谢倦朝阿念投去几分含有谢意的目光。
阿念漠着脸点点头。
贺北在三层的地方订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可一边吃食一边欣赏惟城风光。
四角桌案上的菌子锅沸腾地燃着,香气扑鼻,热乎的雾气萦绕在眼前,温润双眸。
贺北盯着铜锅里正翻滚的白嫩菌子,咽下口水,忍着饿先给谢倦盛好一碗,才轮到给自己盛。
谢倦瞧着阿念也盯着汤锅,一动不动,没有要吃的意思。谢倦出于礼貌,给阿念盛了一碗。
“阿念,我都没见你怎么吃过东西。”谢倦这一路上没见阿念吃东西,要么就是贺北他不饿,或者他已经吃过,连水也不怎么喝,如此,还能时刻保持精神十足,谢倦想着阿念定然内功深绝。
阿念把谢倦为他盛放到眼前的菌汤往前一推,双手在贺北的操纵下随意笔画一番手语。
谢倦看不懂手语。
贺北解释:“阿念辟谷,不吃东西。”他有些吃醋,阿念的钱也是他的,之前勒索真武盟富余的银钱都藏在阿念身上。这会谢倦倒是因为感激表现出很关心阿念。
“好。”谢倦只好专心吃起自己碗里的,他向来不会强人所难。
“我们先把消息传回真武盟。”
两人吃饱喝足后来不及休息,便紧赶慢赶来到惟城的城主府。
贺北与谢倦无任何令牌亦或是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被城主府门口的侍卫轰走几次,夹塞费也不被领情。
直到一辆装饰着轻纱烟罗、金铃香花的马车停靠在城主府门口,贺北未多思索,他将谢倦推开,直接只身飞到车前,将车帘粗暴一掀,直接把车中贵人拽到身前,双手遏制住怀中人的咽喉,同四周剑拔弩张的侍卫威胁道:“带我见你们城主,否则他死。”
怀里人面若白纸,冷肤褐眸,发色浅淡,眼眸病恹恹地垂着,身骨纤细,是绝对的孱弱之姿。被贺北挟持后并未有太多反抗,单单呼吸急促,脸色微微涨红,如同溺水一般,被窒息感紧紧包裹着。
黑色盔甲的侍卫兵将贺北团团围住。
“莫想伤我们二少爷一分一毫!”
“光天化日,敢劫持我们二少爷,找死!”
二少爷的贴身侍卫冰冷地动动嘴皮子, :“劫持者,格杀勿论。”
明里暗里,贺北不知被多少箭羽对准。在那句“格杀勿论”下,纷纷离弦,朝贺北射击而来。
贺北眼神一厉,身躯猛然一震,如雨挥洒而来的箭羽在空中停滞片刻后,被他的惊人内力震碎成片片粉末,似雪樱般洋洋洒洒坠落铺成一地。
护卫兵大惊,不曾想到此人的武功竟然如此绝妙超然,仅用内力便抵挡一波攻击。他们纷纷摆阵,□□肃然相对。
“不必兴师动众,我只要见你们城主。”
二少年的贴身护卫阴恻恻道:“城主是你这种登徒想见就见的?放开我们二少爷,你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真武大会遭受镜花宫劫杀江湖已经人尽皆知吧——”贺北后半句话还未出。
二少爷的护卫更大声地呵斥道:“你们是镜花宫的,难怪如此猖狂!将手伸到我们岚洲来了,岂会让你们魔教得逞。”
镜花宫在真武大会上那一出已经天下武林人尽皆知。
贺北眼眸挂笑,神色淡然,完全没有半点凶意:“我是真武盟的,真武大会被镜花宫之人所挟持,刚逃出来,谁知意外到了岚洲地界,这不想见你们城主通报一下消息,你们的人不管,我们只能剑走偏锋。”
二少爷的护卫一剑朝贺北指去:“正道人士?张口胡来的本事倒不错。”
他首先就觉得:正派谁这么虎?上来就劫持人家少城主。
贺北挟持着人质与城主府的护卫兵僵持着,闹得满城风雨,整条街都被封锁,禁止闲人出入,专心对付贺北这个疑似魔教中人。
“行了,要不你们把我绑走,亲自交给你们城主审问?”
贺北松开怀里的人,他觉得这人身子骨也太弱了些,他怕在掐一会真给掐死。
贺北伸出双手,一副示弱姿态。冲上来两人立即把他扭绑起来,连累的还有谢倦。
如此,真的亲自见到城主。
城主银砚与与贺岸有些许交情,一见贺北那张结合了爹娘所有优点的脸庞,顿时放下七分戒备。
毕竟被挟持的人里最有名的就是贺岸之子,贺北。
贺北将被劫持之事与银砚简单明,至于逃脱的过程直接简化为——他与谢倦被高人所救,但高人已不见踪迹。
尽管自家儿子刚刚被贺北无礼挟持,但银砚台怎敢去博贺岸的面子,更何况,此时收留贺北,还能卖真武盟几分薄情。他给贺北与谢倦松绑,好茶好座赐着,嘴上抚慰脸色多少有些谄媚:“好孩子们,受苦了。”
“银家二少爷,情急之下,多有得罪。”贺北还是识体,对着座上的银溯敬茶表示歉意。
银溯咳嗽几声,摇摇头,弱声道:“无妨。”
此时他纤细白嫩的脖颈上还有贺北留下的红褐色指印。
银溯这个人贺北也熟。
上一世,他在惟城封主,银砚对他俯首称臣,知道他喜好男风,为讨他欢心,把银溯送到他枕边。
只可惜,银溯好看虽好看,就是先天不足,身残体弱,经不起他糟践。
他让银溯跪在冰天雪地的梅园中为他绣梅花。
贺北在亭中围着红炉喝暖酒。银溯在亭外,一双素手冻成紫红,针都握不住,最后整个人宛若雕刻的雪美人,一动不动僵直倒在雪地里,再也不起。
他让几个侍从过去收尸,结果看他闭目皱眉幽怨不怠的样子有几分像生病时的谢倦,便让人把他扔进温泉池里泡了半夜,竟然活了过来。
活过来之后,银溯也对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怨恨之情。贺北把他安排在身边,伺候他起居,替他清扫房间,亦或是在桌案前处理事务时,做个摆设。
在贺北眼里,银溯顶多算是个质量高些的侍婢,留在身边可以随手用,挺安静。
后来,贺北看他这张病恹恹的惨样看倦了,就将他发回银砚身边。
银家世代以丹药闻名,银溯也精通制毒解毒,所以后来,银溯帮了他一个大忙,他便将银溯又带回身边,当作一把利刃运用。
作者有话要:
惟城篇开启。
银溯只是个侍婢,不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