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长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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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北的右手受伤, 他特意走到谢倦左侧,因为这样可以方便去牵谢倦的手。

    上一世,贺北没有机会像普通恋人那般去牵谢倦的手。所以今生他珍惜他能够抓紧谢倦的每一刻。贺北不知道这样的好日子多久是头,他拥有的越多, 就越害怕失去。

    两人掌心贴合, 五指相扣。

    谢倦微微低首, 耳垂泛红。

    “师兄,黑袍我娘是长歌楼楼主,你有不有趣。”贺北的脑海里浮现一张模糊的脸庞, 没有太多细节。铺雪般的银发,湖水般的碧眸,笑起来嫣若粉樱的红唇。她的神情温婉,气质娴静,话时, 声音犹如涓涓细流般动听。

    他已经记不得母亲的具体摸样, 这些印象有很多是他凭借记忆拼凑来的。总之,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把母亲与江湖广为流传的女魔头联想在一起。

    “黑袍会我娘所创的功夫,你他会不会是长歌楼曾经的弟子?”长歌楼楼主自从开始修炼吸功大法, 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家三千弟子一口气吸个干净。

    “你黑袍会不会是最后幸存下来的那个弟子,然后这会子把对我娘的气撒到我头上来了。”

    “若我娘真是长歌楼楼主, 我突然明白我爹为何把我和她扔在芜疆那么多年不管不问。他没亲手诛杀我娘已经算是突破底线。当然,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 这是他们的事, 与我无关。黑袍真当我是孩子, 会被这些正邪恩怨而左右情绪与思想。”

    谢倦思索片刻, 不知该从何分析:“事情越来越复杂,我看他的样子,不得到你身上的白子并不算罢休。”

    贺北道:“天下一共十三枚白子,白了,他就觉得我是那个软柿子,觉得从我下手最快。有本事他去抢我爹的,去抢白萩的。”

    谢倦忽而问道:“白萩?白萩是何人。”

    白萩是金沙天地盟将来的盟主,贺北忽然想起,江湖暂时还没他这号人物。白萩名声鹊起,至少还在十年以后,也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与他匹敌之人,简称,宿敌。

    “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师兄,我们多摘些蝉衣回去,要不然那老东西该醒了。”贺北用眼神撇撇地上正昏迷的猛兽,墨角麒麟。他这会倒是感谢黑袍先帮他解决这个麻烦,省下他许多力气。

    谢倦严肃道:“也不要全部摘完,若是绝种便不好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贺北神秘一笑:“师兄,你知道为何这东西这么难以生存,并且只有红姜山才有。”

    谢倦神色迷惘着摇摇头。

    贺北指指墨角麒麟:“蝉衣是需要依靠一种特殊的养分才可以存活,这种特殊的养分便是墨角麒麟的粪便。”

    谢倦欲摘蝉衣的手停顿一下。他问道:“你是算卖还是自己用?”

    贺北将摘下的蝉衣收进袖中:“当然是自己用。”

    谢倦的眉眼间涌现一抹笑意:“来葆青春?”

    “你师弟我需要吗?我这张脸,再过十年,照样是嫩的。”

    谢倦伸手捏捏贺北的脸:“让我来看看,你的脸皮有多厚。”

    贺北笑笑:“开玩笑的,师兄,其实,这蝉衣有利于平衡我体内白子的力量。”

    “原是如此。”谢倦想,以后恐怕没有机会再来红姜山了。他本来还担心贺北摘太多,蝉衣会绝种,既然是这般原因,又忽然改变主意,想多摘一些。

    两人加起来一共摘了九朵。

    蝉衣有异香,此时,他们浑身都是这个气味。

    “走吧,此处不宜久留。”天色已经由浓黑逐渐转变为墨蓝。

    “好。内个,师兄......”贺北凑近谢倦,从背后忽而抱住谢倦的腰肢,将头埋在谢倦颈侧,唇擦过谢倦耳畔,微微摩蹭起来。

    谢倦身躯一颤,脸开始发烫。

    “师兄,趁现在没有其他人,我们......”贺北话一半就不再下去,搞得谢倦既紧张,又有些不知所措。

    谢倦吞吐道:“我们做什么?我们......”

    “师兄,就是想多抱抱你。师兄,你我们像不像在偷/情。”贺北双目含情,言语暧昧,撩拨的谢倦心比风乱。

    谢倦低头瞧着贺北放置在他腰间的手:“什么偷情......”

    贺北继续在谢倦耳边吐着热气:“师兄,我早晚都会娶了你,到时候,我们光明正大的抱。”

    谢倦立刻反驳:“娶?谁要你娶。”

    “那你娶我?我们谁娶谁都一样。到时候洞房花烛,凤冠霞帔,别人有的排场,我都会给你准备。”

    谢倦没贺北想的那么多,若真有那么一天,他倒是希望婚礼办的简简单单,请亲朋好友团聚在兰渚吃一顿好饭,再与心上人喝个交杯酒,如果能掀个盖头就更好了。

    他不禁回想起时候,与同门玩过家家的时候。

    贺北时候女相男身,太过于好看,通常扮演新娘。

    而谢倦通常扮演一家之主的角色,偶然也需要扮演新郎。

    一到拜堂成亲的环节时,谢倦就得按照流程去掀贺北的盖头。

    那时,谢倦掀开盖头,看到贺北一张被涂满雪白面粉的脸,还有用炭条画的毛虫虫状的粗粗眉毛,以及颊面上两坨猴屁股般的红,笑的险些背过气去。

    贺北在谢倦的颈侧轻咬一口:“师兄,想什么呢?”

    谢倦收回涣散的目光,敛起微翘的嘴角,皱下眉头:“又属狗了?”

    贺北沉吟道:“师兄,将来等我掀你盖头。”

    奇怪,贺北怎么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谢倦果断摇头:“不。”

    贺北顺着谢倦来:“那你掀我的。”

    谢倦低声道:“你想太多。”

    贺北想的确实很多。上一世洞房花烛夜,他都没有正经掀过谢倦的盖头。

    谢倦被强灌软筋散却依然有反抗的力气,贺北只好将人用粗绳捆绑起来,将其变成一头可怜兮兮的困兽。

    盖头遮去谢倦的视觉,使他眼前只有红茫茫一片。

    谢倦如同崖边狂风中的草,那些铺天盖地狂风骤雨般的羞辱,让他凌乱。又如同一张被揉碎的宣纸,贺北肆意的泼墨写意,对于谢倦来不过是人生路上沾染的污迹斑斑。贺北知道这样是不对的,所以他既心碎又痴迷。

    谢倦在疼痛折磨中不断喊停,大骂贺北一句:畜生。

    人太不安分,惹得贺北怒火中烧,揪着大红盖头连同谢倦的发一起,狠狠甩撞进自己的怀里。他将盖头撕扯掉,掐起谢倦的下巴,怒红着双眼嘶吼道:“你睁开眼好好看看我是谁?我不是畜生,以后我是你唯一的丈夫,生同眠,死同穴。你愿意让一个畜生操/你吗?”

    最后补骂一句:“不解风情。”成功让谢倦气出眼泪。

    那些年他站在高处太久,没有人敢反抗他,忤逆他。谢倦是他心头的唯一软肉,但他似乎已经失去好好疼惜一个人的能力,只剩占有。

    每每回想这些,贺北心中就会涌现出无限的愧意。

    贺北走到谢倦跟前,他想,若是谢倦带着前世的记忆,此时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吧。

    明明是他对不起谢倦,此时他却想和谢倦讨一颗糖吃,证明一下,现在是甜的。

    “师兄,你能不能主动亲我一下。”

    谢倦似乎不敢抬眸对上少年炙热、满怀期待的目光,于是乎,他快速休整情绪,将不自然的神情狠狠压住,视线终于直视起贺北,严厉道:“把脸凑过来。”

    贺北知道谢倦越刻意装凶,就明他越紧张。他笑眯着眼,将头一偏,默默闭上眼睛,垂下的长睫似蝶翼般轻颤。

    谢倦深吸一口气,在贺北翘起嘴角的唇上轻轻一点。

    贺北的嘴角快要咧到脑后。

    -

    本来一个时辰就能回去的路程,硬被贺北磨蹭成两个时辰。

    一路上黏着谢倦,非要让谢倦和他尝试什么双人轻功。

    什么双人轻功,就是贺北非要搂着他的腰抱着他飞,占尽便宜,还故意绕远,谢倦拿他无可奈何。

    来到惟城城门前时,天已经大亮,负责守城门的护城军都轮换过一波。

    贺北提议,不如先去南街吃完早饭再回城主府。

    谢倦想,反正都已经夜不归宿,早回晚回又有什么分别。

    两人虽是一夜未眠,各自脸上却看不到一丝倦色。他们并肩走在人烟尚算稀少的街道上,神色明朗。

    只可惜,今日的南街与往日南街不同。街口已被封锁,里三层、外三层都把守着黑骑。

    守门的领队贺北发现自己相识,决定上前去问问情况。

    “柳领队,这是?”

    柳暄面色凝重:“南街的药铺失火,烧死十几个人。”

    贺北道:“药铺怎会忽然失火?人为还是意外?”

    柳暄叹气:“天灾。昨夜一道天雷忽而劈中药铺的房顶,这才导致药铺失火,目击者众多。”接着语气一顿,又道:“现场还在处理,情况似乎不妙。”

    至于为何不妙,柳暄没有再下去。

    整个惟城所开张的药铺都是银家的,南街的那家是银家药铺中规模最大的,这一劈死人不,还损失许多珍稀丹药。

    银砚觉得自己流年不利,倒了血霉,魔教风波未平,如今药铺竟然还遭雷劈,他找到他认为能最快解决问题的办法,便是连请附近神观的七八位大师在家中,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法事。

    贺北与谢倦回到城主府以后,只见府中香烟弥漫、整得更荣登仙境一般,白茫茫烟雾之中,还有几个穿着黄卦的大师舞得正欢。

    其中一个女大师,挥动着沾水的柳条在贺北与谢倦周遭一阵神神叨叨与蹭贴,贺北端起一副凶神恶煞的神色才将其吓走。

    银砚坐在高堂上,指挥着贺北与谢倦到他身边来。

    “好孩子们快来。”

    银砚命侍从递给贺北与谢倦一人一根红绳,郑重其事得嘱咐:“辟邪的,都快带上。”

    “多谢银伯伯。”

    谢倦与贺北一同道谢,虽然他们不信这个,但是不好拒绝。

    贺北左手拿着红绳眼神求助谢倦,谢倦立马意会。

    谢倦先自己带好红绳,再去帮助右手受伤的贺北带红绳。

    “嗯......断掉了。”谢倦给贺北带得时候,没有用太大的力气,红绳就在系的过程中忽然断掉了。

    银砚道:“没关系,这样的红绳大师给了许多。”

    谢倦又从侍女手中接过一根。

    巧合的是,又断掉了。几乎是同时,一位鹤发白眉的大师手里捧了许久的卦签筒中,一枚卦签忽而自燃起来。白眉大师将那枚燃火的卦签抽出,把目光直勾勾看向贺北,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天降克星,自南而来。命格属火,不及弱冠。”

    “前世结因。恶果难寻。长歌楼上,众难解脱”

    贺北丝毫不惧对方的凝视,他就静幽幽望着这所谓的大师,给他头上扣了一个好大的屎盆子。

    “城主,他就是我所的那位......天降克星啊!”大师面色激动,看着贺北宛若一副瞧见鬼的模样,又是惊恐又是憎恨,恨不得用眼神将贺北身上的肉给剜下来几块。

    银砚脸色一变,将手里的茶盏投掷出去,斥责道:“这是贵客,你胡些什么?”

    银砚虽嘴上不赞同,但是马上一细思:自从贺北来到惟城,先是春雷山一事惹得惟城开始不太平,紧接着码头藏尸案让惟城陷入百年未遇的危机之中,如今最大的药铺又被天降横祸、加上方才,一根红绳断掉是巧合,接连断了两根,再联系大师的话......银砚此时忽然想立马将贺北送出惟城。

    贺北看着银砚愈发复杂的神色,顿时知道自己此时在他心里已经坐实“天降灾星”这个名头。

    贺北一脸事不关己,他耸耸肩:“造谣一张嘴,你算哪门子大师?”

    白眉大师被贺北质疑,从腰间掏出一块一看就是假冒伪劣的青玉令牌:“本座法曾经师承青云派祖师爷萧挽羿。”

    贺北轻蔑一笑:“哦豁,那位祖师爷剑法一绝,可没听过他还会算卦?”

    本来静悄悄猫在角落看他爹作妖的银辰也一个茶盏也飞扔过去,骂道:“行了,我看你是江湖骗子,滚滚滚,欺负到我兄弟头上了。”

    白眉大师委屈道:“方才家师显灵,怎会有假?”

    贺北言:“不如改日我问问无尘道长,他们青云观是否有你这么一号弟子?”

    贺北阴婺的眼神让白眉大师不禁心生忌惮,后退几步,不敢再言。

    “是不是有心之人教你这么的你自己心里清楚。”贺北不想再多些什么,凡是有脑子的都能看出来是怎么一回事。现在他越发相信,惟城这些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冲他而来。至于幕后操纵者是谁,他都懒得猜。因为这些把戏,他根本不想理会。什么长歌楼上,众难解脱?他与长歌楼究竟有没有关系,贺岸不亲口告诉他当年隐情,黑袍所的他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谢倦走至贺北身前,眸中凝起一抹锋刃般的目光,朝那白眉大师望去。

    白眉一看这大厅中,除却正在思考的银砚以外,人人都虎视眈眈注视着他,默默退到一边,闭上眼睛继续开始低语神叨,装起孙子。

    银砚不想闹难堪,中途叫停这场法事。因为让他更加头疼的事情来了:此时城中开始谣言四起,银家做了亏心事才遭雷劈。

    很快,这亏心事不出半日就浮出水面。

    作者有话要:

    么么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