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练气圆满,下山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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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松风和卢鸣风还是没有追上沈灼寒, 他早有察觉,与阮秋分别后直接出山,没了踪影,也许是被什么人接走了, 又或许是躲在了什么地方, 掌教派弟子在宗门内外搜查过几遍, 最终无果,转而公布了沈灼寒身为鬼母徒弟的身份,将其逐出宗门。

    一时间, 宗门内外轰动。

    尤其是沈灼寒所在的灵犀山,据闻,他师尊许长老怀疑过沈灼寒是被诬陷的,但不过一夜,许长老以及他座下为沈灼寒的人都没了声音, 默认沈灼寒就是沈错的事实。

    也有不少人气愤填膺, 他自宗门大比后这长达一年多时间里, 很多人曾为他抱过不平,为他骂过阮秋,为殷无尘不肯收他为徒而忿忿, 如今想来,每一个人都被他利用了。

    他从未掩饰过他想接近剑圣殷无尘的目的,累得阮秋屡次被拉出来与他对比, 即便这或许并未他的本意, 但他一旦倒台, 许多被他欺骗过的人便会将所有罪责都会给他。

    几日间, 阮秋先前平庸软弱的形象在内外门竟有所好转, 殷无尘也在众弟子口中成了神人——不愧是剑圣, 恐怕早已看穿沈错的真实身份,宁愿选阮秋做徒弟也不选他。

    至于阮秋,以前剑圣挑他做弟子,有沈灼寒做对比很多人不服,现在嘛,剑圣收他为徒,他一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就算现在没有展现出来,至少他还有一张好看的脸。

    这些话,卢鸣风转述给阮秋听时,气得怒骂那些只敢在背地里嫉妒以及诋毁他师弟的人。阮秋啼笑皆非,趁着大家不在的时候,将那本话本翻了出来,重新看了一遍。

    看完后,他将话本烧了。

    从此以后,他不会再受到这本话本的影响,去质疑对他最好的师尊,他要做师尊的道侣。

    不过,他还是得先修炼。

    阮秋闭关几日,正式修炼太阴御水决第二重,将练气九层提升到练气十层,离筑基已经很近,他知道自己需要开始寻找一个筑基的契机了。他自然可以让师尊给他找来筑基丹,但是有丹药堆砌的基础并不稳定,会影响到今后的修炼,他想自己来。

    出关那日,殷无尘不在,留下纸条,告知阮秋,他去明月谷求溶血丹的解药,很快回来。

    阮秋仔细将师尊的纸条收好,虽然还没有结契,他与师尊开后解开了心结,双方不再克制对对方的爱意,倒是迅速进入道侣的相处模式,他们会一起修炼,一起看雪,阮秋去理灵植时,殷无尘就在一旁练剑,夜里,殷无尘也会与他同床共枕。

    只差一点,因为阮秋太过害羞,在十五那天之外的其他时间,殷无尘从未提过双修的事。

    除了殷无尘留下的信,无极楼封闭的结界内悬着不少人送来的传信传音。阮秋闭关后卢鸣风也闭关了,来年九月试剑大会会在玄极宗开办,他不能给宗门丢人,立志要超越林松风,成为新的金丹以下第一人。

    清徽一脉其余五峰因为阮秋先前理六峰杂务与他有过接触的一些管账的师兄弟也都送来了书信诉苦,希望阮秋能帮帮忙。尤其是隔壁峰的郑师兄,因为殷无尘将很多事情都退回了五峰,已经很久没有为此忙得焦头烂额的五峰弟子不敢不从,可一时不习惯,只能转头寻求先前辅佐阮秋的郑师兄帮忙,郑师兄也是叫苦不迭。

    这个阮秋就爱莫能助了,他现在有了新的目标,这个目标离他还很远,他必须为了师尊努力修炼,真的一个呼吸也没法让给他人。

    除了这些,还有不少杂七杂八的传信,有些是与阮秋仅仅认识的内门师兄弟的,不知道为何都给他传信,颇有些结交之意,他找了好一会儿,才从中找出宋新亭的书信。

    他入清徽山前便跟哥哥宋新亭约定好每月至少给他写一封信,告知近况,这段时间宋新亭没再闭关,昨日便又送来了一封信,他要确定历练之处了,问阮秋还去不去。

    “历练?”

    实话,阮秋有些心动。

    信上末尾,宋新亭提了一句他们先前在林家庄认识的阿夕,这姑娘因为先前聂无欢闯入宗门抓走阮秋的事担心了很久,特意找到他那里去,想听阮秋的近况。然后……是裴桓,宋新亭在前两天,裴桓已经被迫离开了宗门,回苍耀国去了。

    想到这个用恶作剧无意中让他真正认知到自己的身体与常人不同的人,阮秋指尖微动,手中特制的信纸便在瞬间化为齑粉,他看着风将这些粉末吹散,没由来叹息一声。

    阮秋本想给宋新亭回信,袖袍一挥,信纸浮现眼前,手中也捏住一杆沾了墨水的毛笔,将要落到纸上时,青衫外的白纱随着西风无声摆动了下,冬日灿阳在他的脸庞上镀上一层朦胧暖光,温柔而又灵秀宁静,忽地,他拂袖收起纸笔,转身下山。

    算了,已经很久没见到宋新亭了,他亲自去吧。

    起来,自从正式成为殷无尘的徒弟,阮秋就再也没有回过他曾经跟随哥哥住了八年多的开阳山藏月峰,他从骨子里贪恋师尊给他的安稳,也害怕回到裴桓还在的藏月峰。

    但今日,阮秋不再抗拒回去。

    也许是因为他已放下心结,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在师尊的陪伴下他不再害怕身体的秘密会暴露出去,而裴桓,也离开了藏月峰。

    如今再此回到他曾经住了那么多年的地方,阮秋站在山门下,一时有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离开一年多的时间,藏月峰其实没有什么变化,但人变了,不管是他还是藏月峰的其他人。

    好在他一进山就碰到了从前的熟人,是藏月峰峰主那里的童,一年不见已成了少年,阮秋以前在时偶尔会帮他一些忙,他见到阮秋回来,便主动送他去找宋新亭。

    这让阮秋找回了几分熟悉感,一路往宋新亭的洞府去,看到山中多年未变的景致,他心里的陌生感慢慢淡去,二人边走边叙旧,很快就到了竹林居前,童便告辞了。

    还没等他走开,屋中突然爆发的争执声传了出来,二人正好听见——“宋新亭,我是在为你好!你以为这世间能有几个人如我这般真心待你?历练之事就这样,听我的!”

    那是一道严肃冰冷的女声,童认出来当即神色微变。

    阮秋也听出来了。

    这是藏月峰峰主戚云的声音,他哥哥名义上的师尊,实际上的姨母,他也下意识想要避开,只是听见那话他便站住不动了,历练之事?哥哥因为此事与戚长老吵起来了?

    宋新亭无奈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云姨,我只是想出去走走,磨练剑意,我会很快回来的。”

    阮秋不想偷听,回头同那童对视一眼都默默地转身要离开。可就在这时,戚长老讽刺的笑声毫无掩饰地在屋中传来,“是吗?宋新亭,这些年你为你那个弟弟做了多少事,被他拖累了多少回!我当初是怎么叮嘱你的?裴桓他父亲是苍耀国大将军,你若能与他交好,将来为你母亲报仇便多一分助力,结果你因为你那个弟弟伤了裴桓,给我彻底断了这条路!这也罢了,你如今正是该闭关修炼的时候,却要抛下一切带你弟弟出去游玩,宋新亭啊宋新亭,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屋中,戚云一双含恨的眼眸扫过紧闭的房门外,一手拍在桌上,声音冰冷,“你难道已经忘了你背负的责任了吗?你忘了你母亲是为了谁被逼死的吗?宋新亭,我将你带回来,费尽心机培养你这么多年,要的不是你放下过去,忘记你母亲!”

    话音落下,阮秋再次停下脚步,相熟的童也尴尬地停了下来,看了看他,又看向竹屋。

    宋新亭跪在屋中,脊背笔直,仍耐心地:“云姨,我没有忘记娘,但是秋也是我的弟弟,若没有他和他的母亲,我恐怕早就死了。我答应过他母亲会照顾他的,只要我还活着,我便不能放下他不管。而且这么多年相依为命,秋也离不开我。”

    闻言,阮秋垂眸不语。

    屋中戚云冷笑道:“十年前,阮秋是自己找到玄极宗的,就算是有一些散修帮忙,这是在十年前他就能做到的事,如今的他可是剑圣的徒弟,你以为他真的离不开你吗?宋新亭,我跟你过很多次,不要让他成为你的弱点,可这些年来,你一而再再而三被他所累,拖下了多少修炼进度,如今还要为他浪费时间吗?天大的恩情,你送他到了剑圣徒弟这个位置还不能还吗?你还要甘心被他拖累到何时?”

    阮秋忽地怔住,仿佛此刻正在被戚云训斥的人不是宋新亭,而是他以及,竟是震耳发聩,秋水眸中闪过一丝迷惘,抬眼望向面前的竹屋,紧握的拳头便松开了,动作极轻地转身离开。身旁那童见状也蹑手蹑脚地跟上,看他面色苍白也面露担心。

    走出很远一段路,再也听不见竹屋里的争执时,早已憋不住的童一脸紧张地问:“阮师兄,你没事吧?戚长老话重了,其实宋师兄一直以来都很在意你的,前几日宋师兄还想要与你出去历练,不知道山下有什么地方比较好玩,你别多想……”

    阮秋摇头,平静地道:“我知道哥哥对我很好,我没事。”他思索了下,又道:“今日我来过这里的事,麻烦你不要告诉哥哥,我不想哥哥再因为我跟戚长老吵架了。”

    童点头,想了下,挠头道:“可是峰主那里……”

    阮秋道:“只瞒着哥哥就行。”

    他心知肚明,戚云是元婴期修士,他和童就站在门外,戚云不会没有发现,这一番话,是戚云明知道他在,还故意的,表面是在训斥宋新亭不思进取,实际上是在敲阮秋这个在她眼里的宋新亭的累赘。

    其实在藏月峰那些年,一开始戚云对阮秋这个宋新亭的便宜弟弟并不在意,直到宋新亭为了他得罪裴桓,往日只是将阮秋当做路人的戚云,每次见到他时面色都有些冷。

    也许是碍于宋新亭的关系,也许是身为开阳山一峰之主的骄傲,戚云从来不屑于对一个废物动手,知道裴桓总是缠着阮秋荒废修行,也只是禁止他在与阮秋来往。阮秋在她这里就是个透明人,这些年来,阮秋自己也习惯了,但这次,戚云借此明里暗里警告他,不得不,阮秋是很意外的,回山途中,心情也一直很沉闷。

    戚云想要哥哥为母报仇,若哥哥就是宋惊风的儿子,那哥哥仇人岂不就是紫霄宫的两位宫主?

    在林松风的话里,那当年杀死宋惊风的人里应该就有他母亲顾兰君,他宋惊风的道侣是自刎殉情的,在戚云话中却似乎并非如此。

    不管有没有疑点,阮秋认为宋新亭的态度更重要。

    阮秋很确定,他母亲顾兰君的死真的只是纯粹因为耗尽寿元,生机枯竭,她自己也过她曾经有过极严重的旧伤,有那一日她是有预料的,她的死,与宋新亭毫无干系。

    她还在世时,对宋新亭的态度,也只是一位严厉的前辈,她会指点宋新亭的剑术,也会为了宋新亭的旧伤奔波寻药,而宋新亭也是敬重她的,同样也真心将阮秋当成弟弟。

    阮秋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记得母亲过的一句话,真心未必能换来真心,但碰上对的人,真心也是能得到回报的,他认为,宋新亭便是如此,同时也希望宋新亭不要因为他而在他的亲人面前为难。

    戚长老才是宋新亭的姨母,会费尽心思帮他治疗旧伤,会督促他修炼,而阮秋……他忽然陷入迷茫,这些年来,他这个累赘真的拖累了哥哥很多,他这次真的还要浪费哥哥的时间,让哥哥陪他出去历练吗?

    答案是否定的。

    阮秋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凌绝峰,不断回想着方才戚长老过的话,心事重重的模样让路过的林松风看见了,走过来问:“师弟在想什么,怎么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大师兄。”阮秋拱了拱手,神色很有些沉重地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林松风摆了摆手,失笑道:“看师弟愁成这样,可是很棘手的事情?那便与师兄听听,别忘了,你现在可是玄极宗剑圣的徒弟,你大师兄我也不是什么浪得虚名的人,你是有靠山的人了,给自己点信心。”

    阮秋还不知该如何开口,林松风这么一他便愣住了,方才戚云过那些话又在他耳边过了一遍,他怔怔眨了眨眼,须臾后,眸中迸射出异样的光彩,心下豁然开朗。

    “师兄的对!我是剑圣的徒弟,世间还有多少难事,是我不能面对的?”他低喃着,扬唇笑了起来,竟褪去了往日的卑微怯懦,多了几分傲气。他又转过身郑重地朝着林松风拱手一拜,“多谢大师兄为我指点迷津,师弟明白了,先上山去了。”

    这话反而叫林松风愣住了,他刚才什么了?可没等他再什么,阮秋已经朝山上走去了。

    依旧清瘦柔弱的背影,终于有了几分少年意气。林松风眸光一闪,了然地笑了起来,感慨道:“这阵子师弟倒是长大了许多。”

    一个人的心若是懦弱卑微,处处逃避,身负再高的修为也还是弱者,若这个人的心坚定强大起来,便是天塌下来也阻止不了他前进的脚步,显然,师弟已经开始长大了。

    阮秋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开心过,步伐甚是轻快,此刻再回想戚云那一番话,他不再觉得难堪,反倒觉得如当头棒喝、醍醐灌顶。

    想他九岁那一年,纵然也一样怕死,却敢于不远千里来到玄极宗找哥哥,一路上历经生死,又有幸遇见聂无欢、殷无尘这些救过他性命的恩人。那时,他也害怕过的。

    只是九岁的年纪,他还想不到太多,一路到玄极宗的路程中经历的事、遇见的人物,足够让他用一生去回味。他九岁时就做出了很多人不敢做的事,怎么越长大越胆了?

    是因为接触到了浩大缥缈的修真界吗?还是因为认知到了自己身上与常人不同的秘密,渐渐的,就将那时的勇气磨灭得一干二净?

    也许都有的。

    他根本无法接受自己身体的秘密,让他将自己关了起来,让他自己都开始厌弃自己,觉得自己只能躲在黑暗里,不配站在人群中。

    他羡慕过很多人,有根骨一般的弟子、山下的普通采药人,他总会忍不住拿自己与他们对比,一次次地向自己证明他身体的不堪。

    是他自己让他变成这样的。

    若是没有宋新亭、没有两位师兄、没有师尊殷无尘,没有戚云在无意中却至关紧要地一顿敲,阮秋至今未能发现,他最大的弱点,就是他自己的心结,而非身体的秘密。

    他生来便是如此,在偌大的上灵界,修士千千万万,再加上无数的普通人,像他这雌雄同体的人不少,但比起他们这样更加不幸的人更多。若是连他自己都厌弃自己,他又哪里还有勇气去面对世俗的眼光?若是连他自己都要厌弃自己,谁又能救他?

    阮秋恍然大悟。

    这么多年来,是他自己将自己锁在了卑微的牢笼里。

    他不应该这样的。

    阮秋还记得,时候,他曾与母亲畅想过他的未来。

    那时,母亲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脑袋,在炎炎夏日的树荫下问他,长大之后,他想做什么?

    才几岁的阮秋,听多了母亲的修士传闻,对那些如同神话故事中仙人般的修士极为向往,尤其是母亲口中的天下十圣,几大宗门,东洲苍耀国、西域八十一宝刹。

    于是他,他想做一个修士。

    母亲问他为什么,他却撑着肉乎乎的脸颊半天也不出。

    那时母亲揉了揉他泛红的脸颊,同他的话仿佛穿过岁月长河,在长大后的阮秋耳畔响起。

    “我年轻时便是万千修士的其中之一,那时的我只知道,要做就做最强的剑修,如今……”

    母亲的停顿,让阮秋以为她要走了,吓得抓紧母亲衣袖问:“娘亲以后也会离开镇吗?”

    当年穿着一身素净道袍的顾兰君眼中有着许多怀念,最后慢慢汇成温柔,哄着阮秋:“娘亲哪里都不去,就陪着我们秋长大。当年的我如今已长大,终于明白,轰轰烈烈是人生,平平淡淡也是人生,我闯荡过的与拥有过的,都是我这一生中最好的收藏。不过等到我们秋长大了,能出去走走,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才几岁大的阮秋一脸懵懂,实在想不到自己要做什么,他还,他也没想超越剑圣啊。

    顾兰君便,“人各有志,秋生来不爱与人争斗,与你爹一样,不是坏事,这性子也不容易招惹麻烦,不会有人不喜欢你的。”

    她极温柔地安慰阮秋,“想不到也没关系,长大后的事,就由长大后的秋去想吧,不管那时的秋有什么想法,娘亲只希望你能开心就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切记不要被外物所束缚,便是什么都不做,只要你平安顺遂,娘就放心了。”

    这大抵是许多母亲的想法吧,阮秋便被哄得一点也不急了,窝在娘亲怀中睡着了,迷迷瞪瞪做了一个梦,醒来后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但他终于知道长大后要做什么了。

    六岁的阮秋,想去看看镇外的风景,走一走那些他没去过的地方,见一见传闻中的十圣……他想带着娘亲一起去,他也不要离开娘亲,要一直陪着娘亲,保护娘亲!

    多年前引人发笑的童言童语,却是阮秋此生最真挚的愿望,也是幼年时对长大后的期望。

    长大后,这些却被他忘了。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切记不要被外物所束缚……”

    长大后的阮秋想起母亲这句教诲,却是羞愧懊悔的。

    仔细回忆他到玄极宗这九年,就算学到万千道法又有何用,他竟现在才察觉他早已丢了最初的自己,入玄极宗是他之幸,也是他的劫。

    如今,这一劫才算过去。

    忽地,体内灵力沸腾起来,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阮秋从顿悟中回神,恍然惊觉他的修为已经顺利进入练气大圆满,离筑基只差一线,不觉惊呼出声,“练气大圆满?连升二层……”

    虽只是炼气期二层的提升,但心境的改变所带来的顿悟,已经很出乎阮秋的意料了。

    殷无尘当年就是一日顿悟,自金丹期一剑入化神境,顿悟二字本就玄之又玄,可遇不可求。

    阮秋凝出一缕灵力,化作泉水,在手中流动一周,随后化作气体散去,双眸始终含着潋滟秋光,“运起御水决时灵力也更凝练了。”

    “快要筑基了。”

    阮秋心中是这样想的,可是出这话的人却不是他。

    他听见声音,便已面露笑容,抬头望向山上,果真见到一身白衣的殷无尘,他心下惊喜不已,控制不住激动扑到了殷无尘怀中。

    “师尊,您回来了!”

    殷无尘笑应一声,轻轻拥住难得主动一回的徒弟。

    阮秋有许多话想跟殷无尘,想告诉师尊,他找回了初心,他的修为又增长了,可是埋在师尊怀里,他便满足得什么都忘了了。

    殷无尘牵着他回了无极楼,阮秋才从激动中回神,“师尊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你这次去明月谷求溶血丹解药会需要很长时间。”

    已经去了三日了,殷无尘可不觉得快,他将一枚丹药送到阮秋唇边,温声哄道:“张嘴。”

    阮秋看了眼这枚灵气充裕的碧绿丹药,听话地张嘴任由殷无尘给他喂下,“这是什么?”

    殷无尘失笑,“吃了才问?”

    阮秋道:“是师尊给我的。”

    殷无尘见他满眼信任的样子,眸光越发温柔,牵着阮秋坐下,“是师兄炼制的丹药,可以克制聂无欢给你吃的溶血丹,不过只有半年期限,而且这期间不能与他接近,否则他一旦催动溶血丹,你体内的毒还是会发作。半年内还是得找他要到解药。”

    提到聂无欢,阮秋的笑容便收了起来,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乖乖地什么也不问了。

    聂无欢曾经拼命为他偷火心果,也在前世杀死了他,是他的恩人,也是仇人,殷无尘因此事不喜欢他,阮秋对他的感官也很是复杂。

    阮秋冷静下来,眼巴巴地看向坐在身旁的殷无尘。

    他眼里就差写着我有话要了,殷无尘自然也发现了,好笑地问:“想什么,怕我生气?”

    “确实怕师尊生气。”即便如此阮秋还是要,他坦然地承认了,端正坐好,神色极认真地同殷无尘道:“师尊,我想下山历练。”

    殷无尘挑起眉梢看向他,清冷眸中还有未尽的笑意。

    阮秋不退不让,在剑圣的注视下,一脸正色,“师尊,我想要靠自己筑基,想出去历练一番,寻找属于我的机缘。我知道师尊可以帮我提升修为,但这一次,我想自己来。我想要快一点长大,雏鸟总要离巢的,我也总要出去走走,见见世面的。”

    他也很想像谢英和卢鸣风那样,像师尊年轻时那样,带着一腔孤勇,少年执剑,闯荡天涯。

    不等殷无尘开口,阮秋又:“我可以保护好自己的,顺道回去时候住过的道观看看母亲留下的旧物,找一下我那套家传功法的其他线索。师尊,就算你不准我也……”

    “我同意。”

    殷无尘眸中含笑,轻声断阮秋准备了许久的腹稿。

    阮秋当场愣住,瞪大了双眼呆呆地看着他师尊,俨然反应不过来。殷无尘眼底笑意更浓,又似乎很无奈,抬手抚摸着他的发顶。

    “师尊没有不允许你独自出去历练,事实上,我很早就想过这个问题,秋,你不仅是我此生认定的道侣,也是我的徒弟,徒弟长大了,总是要出师的,你在我身旁,我反而会因为心疼,为你避开那些能促使你成长的风险,但你却不是娇弱的金丝雀。”殷无尘依旧温柔,温声同他:“秋,你羡慕什么,渴望什么,我都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也会让你如愿。”

    阮秋仍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眼底的不安已消失不见。

    殷无尘收回手,取出一个玉瓶,放到阮秋手中,“这是妖咒的缓解药,材料有限,莫师兄最多只炼制了十粒,你下山后,每月发作前服下一粒,便不需要与人双修了。”

    阮秋低头看向手中玉瓶,又猛地抬眼看向殷无尘,满心震撼,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什么。倒是殷无尘,轻笑着将他抱住了,“是不是想问我,我就不会舍不得吗?”

    阮秋抿了抿唇。

    殷无尘轻声叹了口气,“我舍不得的,但是我也希望,秋能与我年轻时那样,不负年少,经历一番世事,结交三两好友。我希望秋能开心,也希望你不要扔下我。”

    阮秋眉头紧蹙,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慢慢抱紧殷无尘,声音闷闷地:“我当然不会不要师尊,我会回来的。”他话音一顿,竟嗅到殷无尘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味,抬头再看殷无尘的脸色也有些苍白,想到他手上那瓶丹药,他不由紧张起来,“师尊,这丹药是不是伤了你的身体?”

    殷无尘笑了笑,“知道瞒不过你,放心,只是用了一些精血。莫师兄看着,我不会有事。”

    可是他才去了三日,这些丹药显然不是一日两日能练成的,阮秋不蠢,他很快想明白,上一次去明月谷时师尊已经想到了这一天。

    师尊早就料到他想走。

    阮秋心底酸涩,不出的难受与自责,他在心疼殷无尘,他也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他是那么喜欢师尊的,而师尊对他的喜欢俨然要更深,他的声音不自觉染上浓浓的鼻腔。

    “师尊,这丹药我不要了!”

    见阮秋想要砸了这瓶丹药,殷无尘没忍住笑了起来,忙拦下他,指腹轻柔地擦过阮秋泛红湿润的眼睑,“已经做好,就不要浪费了。只是你服药时要记住,至少,要在吃完这一瓶丹药之前回来,我等着你。”

    阮秋闻言心地将这瓶丹药收回来,心酸地想,他其实没有想过要去那么久的,现在还没下山,他就已经开始舍不得离开师尊了……

    师尊怎么这么傻,不惜伤了自己练成这些缓解丹药?

    阮秋感激之余又很惭愧,吸了吸鼻子,又抱紧了殷无尘,明明不是在妖咒发作期间,他此刻却很想跟师尊双修,想要师尊抱紧他。

    他也真的这样催促了殷无尘,声音不大但语气很确定。

    “师尊,我们双修吧。”

    殷无尘有些意外,“今日不是十五,妖咒又发作了?”

    “……不是。”

    师尊怎么在这种时候这么不解风情?阮秋咬了咬唇,心底纠结一番,飞快亲了殷无尘一下。

    虽然很羞涩,他还是板着红透的脸同殷无尘:“我出门历练后,就会很久都见不到师尊了。”

    他也会想念师尊的。

    殷无尘反应过来后不由失笑,徒儿难得主动邀请,还是在妖咒没有发作的前提下,他很舍不得,自然也不会让徒弟扫兴。他抬手扶住阮秋后腰,俯身还了他一个吻。

    “好。”

    想到徒弟就要下山历练,本想克制一些的殷无尘,在触碰到对方温软的唇时便放弃了这个念头。他一改先前的隐忍,一手扶住阮秋后颈,不让阮秋逃离,阮秋晕乎乎地承受着殷无尘突如其来的热情,到最后快要呼吸不过来时,才被师尊放开。

    青涩的少年唇瓣红透,如同蔷薇花瓣一般艳丽,秋水眸中一片潋滟,这幅美景让人心动不已。

    殷无尘喉结上下滚动了下,还没等阮秋缓过神来便将人抱起来。身体忽然悬空吓得阮秋四肢紧紧缠住殷无尘,而殷无尘动作极快,不愧是化神期的修士,竟在这种时候用上缩地成寸之术,眨眼将人带到床边。

    阮秋还在口喘着气,分明看着一副受到惊吓的可怜模样,可殷无尘看着他这张秀美的面容上满眼的无辜,却忍不住想要欺负他。

    殷无尘眸中一暗,俯身靠近阮秋,冷不防见到阮秋扇子似的眼睫颤抖着,人也瑟缩了下。

    霎时,殷无尘收了这份心思,“别怕,我这次轻点。”

    阮秋眨了眨水润的眸子,忍着羞赧,顺从地开他的身体,环住殷无尘后颈,红着脸,极为认真地:“不,我也想要师尊高兴。”

    殷无尘让他躺在柔软舒适的被褥上,闻言又是一笑,方才动作之间被弄乱敞开的衣襟下胸腔微微颤动,他又垂头抵住阮秋眉心,因除下肃穆的外袍,比起往日白衣清冷胜雪的剑圣形象,多了几分慵懒与随意。

    极近的距离,阮秋呆呆地看着他那双含笑的桃花眼,仿佛被他摄走了魂魄,直到殷无尘试探似的在他唇上亲了下,眼中分明烧着烈火般的欲念,却克制着温柔地吻住他。

    “你高兴,师尊就高兴。”

    作者有话要:

    秋支棱起来了!崽稳了!准备带球跑(不是)

    第4卷 下山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