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三道剑意,剑圣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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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相信李钰, 阮秋二人还是在村中待到了第二天。

    这一夜,魏王的人果然没再回头来村中做什么,阮秋也算放心了,给村子里的人留下先前的药方, 天一亮就与阿夕启程前往平城。

    魏王的王府在颍州城, 但他带着兵马, 平城是前往颍州的必经之路,又已经是他的地盘,没道理不先去平城补给休整一番。不过阮秋本想悄悄离开, 没成想出村时还是被村民追上了,走在最前面的还是云绮的那几个同伴,他们特地来给阮秋带路。

    若不是阮秋不想牵连他们,他们还带了武器,想要一同去救人。虽李钰这个皇帝是任性了些, 在这里倒是得了不少人心, 阮秋谢过他们的好意, 就与阿夕离开了。

    想来等见到李钰,将这些告诉他,他会很得意的吧?

    阮秋一路没停歇, 带着阿夕御剑,耗尽灵力前赶在关城门的时刻进了城,天色已晚, 他们只得先去找一处地方落脚, 所幸平城作为苍耀边境一处重要关隘, 客栈还是有的。

    投宿客栈后, 阮秋稍一听, 就得到了李钰的消息。

    昨日果然有将士入城, 百姓不知是哪路兵马,只知道他们入住了平城的旧城主府,如今的将军府。齐将军甚至亲自开城门将人迎入城中,至今人仍在城中,还未离开。

    据,眼下暂住城主府的那位大人是极金贵的人物,自昨日入城来,将军府就闹腾个不停,府中一会儿找城中最好的厨子,一会儿又去找城中最华贵的衣料或是珍宝。

    这根本不用想,他就知道是李钰这个皇帝在作妖。

    不过平城到处都是魏王的人,李钰再能闹腾,终究是在他们眼皮下,也总要跟魏王去颍州的,得在他们抵达颍州之前将李钰救出来。

    阮秋和阿夕定主意,先在客栈休整一夜恢复灵力,天一亮就出了门,听到将军府的动静,知道将军府的那位大人会去平城最好的酒楼用膳,便先一步去了那处酒楼。

    可惜的是魏王的人比他们动作更快,早早将那酒楼包围起来,就算他们有易容成客栈伙计混进去的算也晚了,无奈之下,二人只好守在酒楼对面的茶馆里,暗中观察。

    等了一个多时辰,一辆马车才在身披甲胄的将士们护送下停在酒楼门前,其肃穆逼退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只能远远看着穿了一身靛蓝织锦袍子的俊美青年从马车上下来。

    虽然只远远看到了侧脸,可这人穿得花孔雀似的,还在马车上晃荡了半天,不就是李钰吗?

    阮秋见到人不由暗松了一口气,又失笑一声,他还是多虑了,以为李钰会吃些苦头,可毕竟李钰的身份摆在那里,谁又敢亏待他?

    阿夕拍着胸口放心下来,但看到李钰身边一个身影,她扯了扯阮秋衣袖,压着声音道:“秋哥哥,李钰身边那个人不是齐竣吗?还有那个,上回来村里找他的穆清。”

    这两个人,好像都是金丹期。

    阮秋缓缓点头,谨慎地量着对面,便发觉屋顶上也有人,若不仔细都无法察觉,他也不再放出神识,避免被对面的人发现。看来魏王真是严防死守,生怕李钰再逃走。

    “李钰身边全是修士,你我这样的修为想要带他走,简直难如登天,若是师尊在就好了。”

    饶是阮秋,直面这样的困境,一时也毫无头绪。

    看着李钰带着众人进入酒楼,阿夕脸上也露出难色。

    “那我们怎么办?”

    阮秋摇头,“不知道,先跟李钰见一面再。若是他愿意里应外合,也不是绝对逃不掉。”

    来也巧,李钰选了楼上靠窗的位置,正好能让他们看到。不知他了什么,不一会儿,齐竣黑着脸走出酒楼,骑上马不知往何处去了,只剩下那个穆清还守在他身旁。

    若不是早察觉李钰身边还有不少修士,看见这个漏洞,阮秋也许真的会想办法混入酒楼。

    但在此时,阮秋只是轻叹一声,压下草帽帽檐,放下几个同伴便起身,同阿夕道:“走吧。”

    阿夕迷茫地跟上,“去哪里?”

    “先回客栈。”阮秋摇了摇头,他能猜到李钰是故意支开齐竣的,但李钰修为比他高,总不能没发现屋顶上还有个修为更高的人吧?他有种不好的直觉,只想先离开这里。

    然而,他们二人刚走出茶馆,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二位这是要去哪里?”

    瞥见眼熟的青年身影,阮秋下意识将阿夕护在身后,低头当做没听见,阿夕有样学样将脑袋上的毛绒帽子扣下来,跟阮秋往边上走,但穆清几步轻移,就拦住了去路。

    “我劝二位还是跟我走一趟吧,我们陛下想见你们。”

    果然还是被认出来了,只是听他这么阮秋不禁面露愕然,抬头望向穆清,分明前一刻,这人还在酒楼陪李钰用饭,而眼下,这个面相阴柔的青年正笑眯眯地挡在前路。

    阿夕也是一脸吃惊,继而惊恐地看向阮秋,李钰想见他们?这么,连李钰都发现他们了?

    既被发现,阮秋也不再伪装,摘下头上的草帽,挺直脊背,“那还请穆大人带我们过去。”

    穆清笑意不达眼底,量着阮秋二人,转身往对面的酒楼走去。阿夕向阮秋投去一个迷茫的眼神,阮秋默默点头,先一步跟上。

    这段路本就不长,有穆清带路,阮秋二人顺利进了酒楼,一路上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越发浓烈。

    阮秋如芒在背,直到尾随穆清上楼见到李钰,那种仿佛要化作实质刺在头顶的视线才消失。

    他方才本能地屏住气息,到这会儿,才恢复呼吸,而李钰见到他们不仅没有半点意外,反而朝他们笑着招手,“怎么磨磨唧唧的,菜都凉了,都过来陪孤一起用膳吧。”

    穆清躬身退回楼梯前,这意思明显是李钰不是叫他的,若是这样,楼上除了李钰就只剩下阮秋和阿夕二人了。阮秋算是看明白了,带着阿夕过去,“你早就发现我们了?”

    阿夕同样十分困惑。

    李钰不以为意地耸肩,“我若是不早些将你们叫过来,就有人要帮我请你们过来了。”他拿起筷子指了指屋顶,又颇有些无奈地笑叹一声,“我知道你们会跟来,可你们也太不心了,昨夜刚进城就被人发现了,若不是我拦着,你们就该下狱了。”

    阮秋恍然大悟,懊恼地在李钰对面坐下,“原来如此,城中处处都有魏王的眼线,我却忽略了这一点,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阿夕被吓得浑身一抖,搓着胳膊坐了下来,双眼滴溜溜地望向屋顶,可惜她只看到房梁,只能通过想象猜测楼上有人,她道:“那我们岂不是早就被魏王的人盯上了?”

    “是啊。”李钰笑了起来,“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快多吃点,一会儿上路也能做个饱死鬼。”

    阿夕白了他一眼,这次她很确定李钰是在吓唬她。

    阮秋不禁摇头失笑,“原本还想找个机会救你出局,没想到我们已在不知不觉中入了局。”

    李钰不甚在意,还大大咧咧地将魏王的意图出来,“你们跟在我身边,暂时不会有事。魏王想要名正言顺做皇帝,这样才能拿到我所修炼的功法,他想跟十二年前那几个王叔一样,以清君侧之名逼母后和国师还政,等一切顺利,才是他对付我这个皇帝的时候。在这之前他只能好吃好喝地供着我,我的人他也得捧着。”

    阿夕指向自己,“秋哥哥和我现在也是你的人?”

    阮秋颔首,“龙御九霄,据闻是苍耀皇族的仙法,天子之位固然重要,仙法也同样重要。这仙法只能由已经继任的苍耀天子修炼,也是苍耀为了巩固皇权的一种手段吧?”

    李钰笑道:“还是表弟聪明,不错,现在这世间只有我一人习得这仙法,原本还在只有苍耀天子能开的秘境。比起国玺,龙御九霄更能代表苍耀天子,魏王他不敢动我的,相反,为了这仙法,他还会哄着我。人人都想得道长生,若是能永远稳坐在这个帝位之上,还能有机会飞升,估计就是魏王叔做梦都在想的好事吧?”

    阮秋反问:“那你就这样老老实实地待在他这里?”

    李钰轻咳一声,看了屋顶一眼,“快吃饭,吃完你们随我回去,我告诉你们,我在将军府搜刮了不少好东西,回去给你们开开眼!”

    阮秋见他暂时不想,也不再问,只是他近来没什么胃口,阿夕也忧心忡忡吃不下,只有李钰挑挑拣拣地用了顿饭,之后齐竣才带着城南的枣糕回来,脸还是黑着的。

    让守城的大将军亲自跑去给他买枣糕,这种事情,也就只有李钰这个皇帝能做得出来。

    偏偏李钰对着新鲜出炉的枣糕还一脸不满,讽刺了齐竣几句,便带着阮秋和阿夕上了马车。

    在场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李钰就是故意磋磨齐竣的。

    李钰欺负完他就是很爽,谁让齐竣前段时间对他无礼?

    阮秋和阿夕早已看穿,也都没有兴趣为齐竣话。

    齐竣再不屑李钰这个无能的皇帝,他主子魏王还得哄着人家,李钰什么他就得做什么。

    回了将军府,李钰带着他们去了齐竣的宝库。齐竣一路随行,脸色黑得犹如能滴下墨汁。

    他越不爽,李钰就越高兴,将宝库里最贵重的几件宝物赏给了阮秋和阿夕,看够了齐竣憋屈的脸色才回房,期间魏王一直没出现。

    听李钰,魏王还在装好叔叔,将得罪过他的齐竣跟背叛过他的穆清扔给他之后就不管了。

    穆清到底是李钰的伴读,魏王命他侍奉李钰,连齐竣都听他的,入夜时,他给阮秋二人安排了住处,就在李钰占据的将军府主院。

    李钰对此还算满意,借口乏了,将连带着穆清在内的人全都赶到院外,只留了阮秋和阿夕。

    众人退下后,他才放松下来,一点不见外地当着阮秋和阿夕的面,躺到榻上伸了个懒腰。

    “累死我了。”

    阿夕随手将李钰方才‘赏’她的宝贝扔到了桌上,甩了甩手,“我看你今日玩得挺开心的。”

    阮秋倒了杯热茶,送到李钰面前,淡笑道:“此刻总算没有外人了,你今日在酒楼时有什么不方便的话,现在应该能了吧?”

    李钰坐起来接过茶盏,脸上一片凝重,哪里还有半点喜色,“今日跟着我的是魏王府的一名门客,元婴后期。而在平城里,几乎所有修士与将士都听魏王调动。而且本就有元婴后期的魏王,身边还跟了两位元婴后期的副将,以及威武将军秦宿。或许你们只听过镇国大将军裴时,对这个威武将军不大了解,但他的修为是与大将军齐平的化神期。不幸的是,这一次魏王来找我,秦宿也跟着来了。”

    “幸运的是,魏王手下有一名他最倚重的幕僚,也有化神期,这一次留守在魏王府中,没有跟来。”李钰苦笑道:“否则,我们这里要面临的就将是两位化神期修士。”

    光是几位元婴后期就已经足以让阮秋和阿夕吃惊,听闻还有一位化神期在,二人脸色剧变。

    阿夕当场倒吸口气,一脸绝望,“化神期?我们哪里是化神期修士的对手?我们能逃掉吗?”

    李钰摊手,“很显然不能。”

    先不他们一个金丹一个筑基一个练气能不能化神期,人家一道威压下来,等级压制就足够将他们碾压在地上了,还什么?

    阮秋并不觉得李钰会毫无办法,遂问:“那你有什么算?就这样跟着他们去颍州城吗?”

    李钰敛去笑容,低声同二人道:“我确实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等我母后和国师来救我。可是我们如今都在魏王手里,信传不出去,魏王也不会给我传信的机会,在我跟他走时我身上的法器就统统被他搜走了,何况穆清早已经背叛了我,母后可能根本不知道我如今身在何处,又如何能赶在我被他们带去颍州前来救我?”

    纵然李钰对母后颇有微词,到了这种时候,他能求助的还是他的母后。他不得不承认,他这个苍耀皇帝确实太稚嫩了,他也一直都坚信,他有危险时母后一定会救他。

    阮秋心下有一个猜测,“你想让我们帮你传信出去?”

    “你们根本无法联系到母后和国师,我又怎么会让你们去传信?”话是这么,李钰还是看向他,“对不起,这次还是连累你们了,也只有你们能帮我将信传出去。”

    阮秋毫不犹豫道:“你我是亲人,不必这些客气话。”他面露不解,“可你既然知道我们联系不到圣后,又为何让我们帮你传信?”

    李钰弯唇一笑,“你们联系不上,但有的人可以。”

    阮秋忽然福至心灵,笑问:“你是甘棠和高卓?”

    “是。”

    李钰笑道:“这两天,我从穆清那里听到,甘棠他们已经被魏王的人关了起来,他们二人并没有背叛我,我也相信母后给我的人不会背叛我。他们就被关在将军府里,魏王的人一直盯着我,我还未找到他们的确切位置。魏王正是拿捏着他们,才会允许我这样胡来,若是能将他们救出来,甘棠一定有办法能联系上母后。”

    阮秋听懂了他的意思,“你是想去救甘棠?可是我们并不知道他们被关在什么地方,而且你也了,将军府到处都是魏王的人,还有一位化神期坐镇,我们要如何救人?”

    “不是我们。”李钰正色道:“是你们。你们去救人。明日,我会找机会将魏王和秦宿引出城,比起你们和甘棠,他们更在意的是我。到时,他们必定会抽出大部分兵力去追我,你们可以趁机逃出去,若是能找到甘棠,救下他们,那再好不过了!”

    阮秋想都没想拒绝了,“不成!你又要以身犯险?若你出了事,即便我们明日能趁乱救出甘棠他们,找到圣后,也无济于事了!”

    阿夕忙不迭点头,“就是就是!你不能去送死啊!”

    李钰道:“我就知道你们不会赞成,可你们似乎忘了,我过,魏王暂时不敢动我。杀我只能逞一时之快,留着我,才能得到他想要的,放心,我保证我不会有事的。”

    诚然,李钰的很有道理,若是能够顺利救出甘棠他们,他们就能跟圣后和国师联系上,到那个时候,李钰才能真正摆脱困境。

    可是这样李钰会很危险,阮秋和阿夕齐齐沉默下来。

    须臾后,阿夕声嘀咕,“虽然你现在确实没有当皇帝的实力,但是你每次救人的时候,其实还是配得上苍耀天子这个位子的。”

    阮秋垂眸表示赞同,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若是他很强大的话,现在就能帮到李钰了吧?

    “那我权当你是在夸奖我了。”李钰笑了起来,又极认真地同阮秋:“明日我若出城,盯着我的那个门客一定会跟上来。魏王会来,他那几个元婴后期的副将也必然会守在他身侧。唯有秦宿是个难以预料的意外,若是……我走时秦宿没有跟来,你和阿夕就不必去救人了,先离开平城再。”他见阮秋皱起眉头像是要拒绝,急道:“我忘了一件事,你师尊是剑圣,你逃出去后只要联系上你师尊帮我传信,他的信,就一定能传到我母后或是国师手中,到时,我们就有救了。”

    阮秋攥紧五指,随后无奈地看着李钰,“你哄人的时候话都是一套一套的,在村子里时也一样。其实你传信出去后一直没有回应时就知道有人背叛了你吧?那时试药你根本没有底气,现在给我们找机会逃出平城,你也一样没有十全的把握。”

    李钰颇为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总算了一句实话,“我确实没有十全的把握,世事难料,但姨母当年救过我,我不能再让她的孩子跟着我涉险。我不想再连累任何人,我是苍耀天子,我也可以担当一切的。”

    他想证明给所有人看,也证明给自己看,他并不是个无用的傀儡皇帝,他也能担起责任。

    阮秋静默须臾,到底还是点了头,“好,若是明日秦宿没有出城,我们会先离开平城。”

    李钰笑了笑,似乎松了口气,笑容又有些苦涩,重重拍了拍阮秋肩头,什么也没再多。

    阮秋深深望他一眼,又回头看向阿夕,后者见他们已经好,蔫蔫地耷拉下脑袋。他弯唇一笑,手腕一翻,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机关匣子,他将这匣子塞进李钰手中。

    李钰挑眉,“这是?”

    “暴雨梨花钉,是一位前辈赠予我的保命之物,即便是对上元婴期修士也能爆发出极强的威力,可惜只能再用一次了。”阮秋神色凝重,“收下它吧,我明日才能放心。”

    李钰闻言也就将到嘴边的婉拒咽了回去,接过匣子端详起来,“好,我看看这怎么用?”

    阮秋见他手指扣在了匣子的机关上,忙按下他的手,“别!你这样,我们几个可都会死的!”

    “这么厉害?”

    李钰被逗笑了,手上动作也变得心起来,“好吧,我会将表弟送我的第一件礼物珍藏起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拿出来乱用。”

    阮秋急促的心跳缓过来,闻言又是忍俊不禁,“若能助你这位苍耀天子在魏王和他的人手下逃出去,才算发挥了它最大的作用。”

    天色已晚,几人了一阵话都歇下了,养精蓄锐等待明日的到来。李钰正是他们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步,他执意如此,没有更好的选择,阮秋和阿夕也只能听他安排。

    天亮来得很快,李钰吃过早饭,就吵着要去找魏王。

    穆清俨然没有一丝半点自己已经背叛过李钰的羞愧,照常在李钰身旁伺候。李钰要去见魏王,他也顺从地尾随其后,心想着李钰想见魏王,魏王可不一定想见他,但此刻哄好了李钰,李钰不定就不闹了。

    但走到半路,李钰就转道去了马厩,穆清微微皱眉,还是跟了上去,心下猜测他们这位陛下看来也猜到了魏王不太想被他吵闹,也许会拒见,这是想明白了又闹去了?

    不过魏王的意思也是让穆清等人先哄着李钰,只要李钰没跑,什么事穆清都能任由他做。

    阮秋和阿夕目前还跟在李钰身后,也是一早上就跟着李钰到处跑,眼睁睁看着在穆清的纵容下,李钰骑上了一匹威风凛凛的骏马。

    这是魏王的坐骑。

    马厩外有许多人守着,齐竣也在,见到李钰用了魏王的坐骑也没人着急,大抵是都已司空见惯了,当然也有魏王纵容他的缘故。

    穆清脸上仍旧含笑,等李钰跑了两圈才出声提醒。

    “这是王爷的坐骑,不过苍耀所有东西都是陛下的,陛下玩也玩够了,还是下来歇会儿吧。”

    李钰这会儿骑在骏马上,意气风发,笑得傲然肆意,他朝穆清身后的阮秋和阿夕使了个眼色,“谁孤玩够了?孤忽然有个好主意,要去城外狩猎。”他点了点边上的齐竣,“你去,把魏王叔喊过来,就孤在城外等他,叫他马上滚出城来!”

    他挥起马鞭,竟果真策马朝府外跑去,这会儿齐竣跟穆清才着急起来,可李钰是苍耀天子,没人敢拦他,眼见他一骑绝尘而去,混乱中只有屋顶上一道人影追了上去。

    穆清神色微变,沉着脸走进马厩里随手挑了一匹马,上马追了出去,一边回头叮嘱齐竣。

    “快去通知王爷!我去追陛下!”

    看着众人随李钰和穆清跑出马厩,阮秋想到昨夜的计划,咬了咬牙,带着阿夕趁乱离开。

    李钰对了一件事,皇帝跑了,所有人都在关心他的去向,确实没有一人在意他和阿夕。

    他们二人顺利地在将军府里躲藏起来,看着府中大乱,不过多时,魏王等人果然追了出去。

    府中登时空了大半,阮秋看着一众将士浩浩荡荡地出了城,不确定有没有见到李钰过的那个秦宿,便问了阿夕。阿夕方才认真数了一下,魏王身边跟了三个将军。

    “不管了,先去找人再。”

    阮秋和阿夕一致同意先去找人,正好眼下将军府人少,方便他们行事,只是他们没有头绪,也不知道从哪里找起,找着找着不心摸到了后厨,穿过长廊时险些迎面碰上一群人。阮秋以为那些人是来抓他们的,手上一抓,拎着阿夕躲到假山后。

    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群人应当是厨房的下人,不知道在追什么,大概是没找到,又跑走了。

    阮秋退回假山后,朝阿夕摇了摇头,“没找到……”

    他话音一顿,余光瞥见蜷缩在他们脚边的一个黄团子。

    阿夕才发现这里还有一只黄鼠狼,一把将其抓起来,提溜着瑟瑟发抖的黄鼠狼拎到阮秋面前,“那些人刚才追的不会是它吧?”

    阿夕总觉得这只仅仅只有巴掌大的黄鼠狼有些眼熟,“秋哥哥,我们是不是见过它?”

    阮秋蹙起眉头,“是眼熟。是将我们骗到黄府那只。”他来也觉得奇怪,“那日穆清就是带着它找到村子里,听闻它嗅觉很不错,甘棠他们先前也想通过它找到李钰。”

    这只傻乎乎的黄鼠狼在阮秋伸出手时停下了挣扎,黑亮的眼珠子定定看向阮秋,叫阮秋想起他人形时的模样,阮秋眉头皱得越发紧了,眸光一闪,又将它放到地上。

    “你能找到李钰,也能找到先前带着你出黄府的甘棠吧?”阮秋道:“你带我们去找她吧。”

    他不确定黄鼠狼能不能听懂,看它后腿的毛发沾了血,受伤不轻,手上便凝起几分灵力,帮它缓解了伤势,又了一遍,“跟穆清在一起的那个甘棠,你还记得吗?”

    清光没入后腿上的伤口,焉巴巴的黄鼠狼总算精神起来,舔了舔后腿完好如初的皮毛,抖了抖毛爬起来,就往假山外跑出去。

    阿夕惊呼,“它怎么跑了?”

    阮秋也是一愣,却见刚跑出去的黄鼠狼跑了回来,叽叽叫了两声,似乎在催促他们,调头又跑了出去,他眼底闪过一丝犹豫,末了还是快步追上去,“跟它去看看!”

    黄鼠狼体型,跑起来却极快,难怪它方才受伤时那些下人都追不上,就连阮秋追了一路都有些吃不消。好在他们一路上都没碰到什么人,但临近一处院落时阮秋听见了脚步声,他想也没想,一把捞起黄鼠狼,按住阿夕,退到了墙角后面。

    阿夕平复着喘息,无声地用口型问他:怎么了?

    “里面有人。”

    修为在他之上的他就发现了一个,估计在金丹期之上。

    阮秋传音回了一句,发觉黄鼠狼想叫,手指更快地捏住它的嘴,低声问:“人在里面?”

    黄鼠狼嘴巴被捏住,伸出一只爪子指向院墙内。

    这无疑是在回应阮秋的话。

    阮秋也顾不上它是不是傻的了,想来院中有重兵把守,里面不定真的就是甘棠和高卓。

    可要如何将他们救出来呢?

    阮秋思索间,被阿夕扯了扯衣袖,他偏头看去,就见阿夕指了指门前把守的士兵,传音入耳道:“秋哥哥,我去引开他们,你去院里看看里面是不是李钰要救的人!”

    “不行。”阮秋道:“太危险了。”

    “那也没办法了,我去!”

    阿夕摇摇头,将黄鼠狼抱进怀里,转头就跑向院门。

    阮秋睁圆双眼,想要跟上时,阿夕忽然惊慌地大喊起来,“不好了!陛下被逆贼劫走了!魏王有命,府中所有人速速出府救驾!”

    她突然冲出去,门前的守卫大惊失色,院内的人也被惊动了,阮秋见状只得先退回墙角后。

    但守卫们并未轻信一个姑娘的话,只将手中长|枪指向慌忙跑过来的阿夕,“你是何人!”

    阿夕焦急地双手举起黄鼠狼,“我是陛下伴读穆大人手下的人!你们不认得我,也不认得这只灵宠吗?这是穆大人的灵宠,这次找到陛下,黄是立了大功的!”

    她完不管那些士兵如何想,转身就往外跑去,“逆贼已经挟持陛下出城,魏王下命,这些人不必再管了,先去救回陛下再!”

    士兵或许并不完全信任阿夕的话,可见她要跑,院中的金丹将领还是领了一队士兵追出去。院墙后的阮秋看着阿夕引走了院中的大半人,攥紧衣摆忍住追上去的冲动。

    此刻院中防守疏忽,机不可失,阮秋先从院墙翻进去,没等士兵们反应过来便运起御水决先将他们晕过去。他没有浪费阿夕争取来的机会,没有一丝迟疑推开房门。

    一进屋,阮秋就见到被捆在椅子上的甘棠和高卓,他眼前一亮,来不及去想为何这里只有这么些人看守一位元婴期和一位金丹期,直接召出灵剑斩断二人身上的绳索。

    甘棠从满脸惊愕中迅速回神,拔掉口中的布团,挣开断绳,“道友?你怎么会在这里?”

    阮秋不时望向门外,急道:“李钰有危险,你们赶紧离开这里,速速向圣后与国师禀报……”

    他话未完,神色倏然大变,匆匆抬剑朝门外挥出一道剑意,玉剑覆秋水,清光点锋芒!

    方才那一个瞬间,阮秋察觉到的叫他莫名为之毛骨悚然的危机终于来临——那是一杆长|枪,带着沉重的威压而来,还未靠近就将他逼得直往后退,甘棠与高卓反应过来,一人扶了他一把,运功挡在他面前。

    阮秋方才扶着桌子站稳,便觉耳中一阵嗡鸣,什么也听不清了,原来是院中轰然一声,一阵罡风席卷进来,房门窗户于瞬息间化为漫天木屑。他下意识抬手护在眼前,待一切平静下来时,便见甘棠二人倒在一地瓦砾中,他二人一个金丹期一个元婴期竟都被那道力量震得口吐鲜血!

    隔着浓浓的灰尘,他看到一道人影落到院中,手中握着一杆长|枪,另一手拎着一个人。

    如山的威压下,阮秋连每个呼吸都变得艰难,更别提站起来,他睁着眼想看清楚院中那人,一个人便被扔到他面前,正是阿夕。

    只见阿夕一身是伤,咳嗽一声,呕出了大口血水。

    这时,她怀中的黄鼠狼也蔫蔫地滚到碎石之上。

    “阿夕!”

    阮秋顾不得身上的痛苦,想过去将她扶起来,不料一点冷芒忽然刺破满天烟尘而来,正是院中那人手中的长|枪,杀气当中裹着剧烈的罡风,势要将人活活搅碎一般。

    转眼间,长|枪已近眼前。

    阮秋终于猜到了此人的身份,或许已经有些晚了,李钰过的那个威武将军秦宿就是此人吧?难怪这里只派了一个金丹期将士看守,原来是已经有威武将军秦宿守着!

    阮秋心下大骇,这是化神期修士的力量,一枪就足以叫他这个刚刚筑基的修士粉身碎骨!

    我要死了吗?

    在化神期修士面前,刚筑基的阮秋简直不堪一击。

    阮秋心中登时有了这样一个想法,可就在长|枪锋利无比的枪尖即将触碰到他苍白脆弱的眉心之际,一点剑光自他手上的青玉剑绕指柔跃出,竟化成坚不可摧的金光罩将那杆长|枪挡在外面,与此同时,一道熟悉且温柔的嗓音在阮秋耳畔响起——

    “秋,出剑。”

    师尊!

    阮秋的恐惧霎时化为乌有,他的双眸重新亮起来,听从这个声音的指引,本能地挥出一剑!

    灵力覆在青玉剑上,让这柄灵剑寒光灼灼,而在出剑的刹那,一道人影现身在阮秋后方。

    那是玄极宗的白衣剑圣,他执起阮秋握剑的手,将涌出汹涌寒气的剑意汇聚在青玉剑上。

    清润水意伴着凛冽金光,他们手中是同样的剑招,是殷无尘教过阮秋的那一剑秋水长天。

    不同的人用出一样的剑招,剑意也是截然不同的,而此刻,两道剑意却融洽的交汇合一——

    漫漫秋水中,苍龙跃上九天,一声龙吟响彻平城。

    阮秋怔怔看着殷无尘清冷俊美的侧脸,眸中震撼,原来,这才是师尊要赠他的三道剑意。

    作者有话要:

    师尊来啦_(:з」∠)_

    ,忘了晋江的屏蔽词,咳咳,明明很正常的一个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