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十方城主,再遇唐霰。
开春后, 阮秋和宋新亭、阿夕几人便跟同在镇上的散修赵三夫妇一同启程,前往十方城。
辗转半个月,总算抵达。
因为都是相熟的人,阮秋还算自在, 也体会到了真正的历练。赵三夫妇修为不高, 但却是一对有着侠义心肠的侠侣, 阮秋本就是下山历练的,并不着急赶路,一路过来, 跟着体会了不少世事,偶尔也会出手惩恶扬善。大抵是因为身边的人不同了,所遇到的困难也要很多,比较符合他现在这个修为办到的事,而非他先前遇到李钰之后遇到的一个个远高于他修为的各路大能, 半个月下来感悟也颇多。
只是殷无尘这段时间很少现身了, 偶尔会在玉簪中与阮秋话, 阮秋有时也会很想他。
尤其是在元宵节那一夜,阮秋吸取了上回的教训,元宵节一早就服下了遏制体内妖咒的丹药, 正好大家在一处镇上整顿休息,阮秋婉拒他们出去逛庙会的邀请,借口身体不适, 躲在屋中独自抵抗妖咒时。
还好他这次服药早, 殷无尘又陪着他话, 大抵是心里安慰, 又或者是丹药的效果, 阮秋这次没感觉到什么痛苦, 只有肚子还有一些酸疼,严重时偶尔会一坠一坠的疼。
那夜之后,阮秋的肚子就不怎么疼了。等到接近十方城时,他腹痛的症状也彻底消失了。
大抵是因为宋新亭跟阿夕两个人轮流每日汤汤水水的养着,他的胃口也好了不少,这段时间不仅脸色变红润了,还长了一些肉。
还好阮秋原本就很瘦,稍微长一些肉也不会显胖。
入十方城那日,天色正好,梅寒玉的妹妹在十方城内城做事,来还是在城主名下的六合同春阁的管事,听闻姐姐姐夫带着朋友入城,她早早来了外城门处等待他们。
十方城地处中州,是整个上灵界的中心枢纽,极尽繁华,这里的人也几乎全都是修士,有修士的地方便会有纷争,何况是十方城这样一个鱼龙混杂,而又高手如云之地。
外城四处城门,常年盘查严格,即便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城门口也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而十方城是一座城,其实占地极为辽阔,几乎覆盖整个中州,又分为内城与外城,外城灵气不如内城,一般是修为低或是地位不高的人居住,什么样的人都有。而内城寸土寸金,多的是修为高深之人,那城主府便在内城中心。
梅寒月长得与姐姐有几分相似,不过比起梅寒玉的英气爽朗,她看上去要更加精干。一路进城,她同阮秋等人解释城中的一些规矩,免得他们初入十方城误惹了什么事。
诚然,十方城太大了,人也多,即便是身为玄极宗内门弟子的阮秋和宋新亭,初来也不禁为之惊叹,都入乡随俗,他们也感激梅寒月的好意。还好十方城的规矩不多,相比起宗门显然宽松许多,只需切记城中不宜斗法,避免惹到不该惹的人。
仅仅是从外城进入内城,就花了半日功夫。相比起外城,内城俨然要更加安全,梅寒月在城主府名下的产业做事,也算是有点关系,在内城边缘租住,不过她的院子不大,在听闻姐姐会带几位朋友过来,她特意在她住处附近也租了一座院。
一路风尘仆仆,众人都已累了,梅寒月领着阮秋几人先去了给他们租的院子,那院子其实不,前后两进,阮秋兄弟外加阿夕住绰绰有余。大抵是前面的主人走得急,院中还留下了不少奇花异草,又布置得干净雅致,阮秋一眼就喜欢上这里了。
虽是内城边缘,这里的灵气也不差,与玄极宗外门也相差不多了,宋新亭也还算满意。
不过有件事,梅寒月特意同他们叮嘱,“这院子的主人是被邻居烦走的,我与他算是熟识,听闻你们要在十方城停留一段时间,向来内城比外城安全,这里又不似客栈那般吵闹,便租了下来,只有隔壁那户人家有些麻烦,你们平日布了法阵,少与那边的人接触就好了。若有什么事,就去对面找我,我家就在你们对门。”
宋新亭接过钥匙道谢,“我知道了,劳烦月前辈了。”
梅寒月笑道:“宋友客气了,我们修为都差不多,这声我前辈我可受不起,我虚长你们几岁,你们叫我道友就行,若嫌生份,你们怎么喊我姐姐,也怎么叫我就好了。”
这个阿夕是毫无压力,“月姐姐!”
他们素不相识,对方却帮了他们许多,还帮他们张罗住处,阮秋心中也是感激的,默默送上租院子的灵石,梅寒月这倒没推脱,又叮嘱了几句,便带赵三夫妇去了对门。
他们一走,院中就只剩下阮秋几人,阿夕在马车上颠簸了一整日,早就累了,将黄鼠狼放了下来,就量起后院几个房间。宋新亭这段时间同她相处融洽,加上他对孩子本就十分宽容,让阿夕先挑了房间去休息,便去帮阮秋布置院中法阵。
院中法阵不难布置,他们也不追求多固若金汤无坚不摧的阵法,只需要隔绝外人探就够了,只是多少会消耗一些灵石和灵力。等布置完简单的防御阵和聚灵阵,兄弟二人已面露疲惫,尤其是阮秋,宋新亭帮着阮秋将房间被褥铺好才放心回房。
阮秋累得没心思同师尊话,一沾枕头就睡,醒来时天已黑透,饭菜的香气从窗缝中飘来,阮秋揉着肚子起身出门。赵三夫妇在妹妹家安置好之后都来了,梅寒月也在,还叫了一席酒楼的饭菜,知道他们几人舟车劳顿,便在家中备了接风宴。
梅寒月同她的姐姐姐夫一般热情,阮秋三人也不再客气,这会儿休息好了,齐齐坐下在席间用饭,也一边起他们之后的算。
这种场合一向是宋新亭应付,他知道阮秋和阿夕要去城主府送礼,又听闻阿夕要在十方城找人,所以他们会在十方城待一阵子。
至于赵三和梅寒玉夫妇,他们顺路来这里看望妹妹,也会待上几日,过几日就会与城中的朋友继续北上游历。梅寒玉颇有些不舍,但还是听姐姐叮嘱多照看阮秋几人。
听阮秋几人要去城主府送礼,梅寒月:“你们要见城主,得先去城主府递拜帖,虽城主身体不好,平日极少出门,你们毕竟是玄极宗的弟子,要见他应该不难。”
宋新亭记下了,“多谢。”
阮秋今日饿狠了,只顾着埋头吃饭,不知不觉面前的菜盘子就空了好几个,看着不紧不慢地进食,这会儿竟然还没吃饱,边上的梅寒玉看在眼里,忍不住调侃一句。
“秋这几日胃口不错,起来,你前阵子不是总恶心想吐吗?我怀孕那时好像也这样,有段时间胃口很差,有段时间又很能吃。”
她这么一,叫阮秋都愣住了,握筷子的手僵住,雪腮染上绯红。宋新亭笑道:“梅姐别闹他了,秋近来都在修炼,今日又忙着布置法阵,灵力消耗大,得补一补。”
边上埋头吃饭的阿夕也抬头看了一眼,虽她修为低,饭量其实也不,这会儿还没到她身上,她也不好意思地矜持起来了。
梅寒玉只是开个玩笑,着又给阮秋夹菜,“笑罢了,怎么不吃了?来,秋多吃点,当年我们送你去玄极宗时,你就吃得特别少,身上还带着病,那会儿我跟老赵可头疼了,都不知道见了你哥该怎么跟他解释,现在多吃点长点肉是好事。”
阮秋红着脸陪笑,九岁那年,他的眼睛好起来后不久,赵三夫妇就找到了他,后来去玄极宗那几个月,一直都是赵三夫妇照顾他,他心里也清楚,对方是真将他当成自家孩子疼的,如今想起来,他心头一暖,又好奇地问起来,“梅姐有个孩子?”
他们这一路从星落镇过来,都没人提过这个孩子。
梅寒玉笑叹一声,爽朗的眉目间有些愁绪,“是有过一个,没保住,大概是缘分不够吧。”
她道侣赵三是个长相忠厚的散修,闻言揽住她肩头,安慰道:“别想了,以后还会有的。”
这话当场把梅寒玉臊得脸红了,一把推开他的手。
阮秋见状轻咳一声,也不好再问了,只是忍不住摸了摸平坦的肚子,虽然知道不太可能……可是,他还是有点害怕,这回儿也吃了半饱,后面他就没怎么动筷子了,等到送走几人回房,谨慎地给自己的身体查看过几遍,确定没问题才松了口气。
阮秋在烛火下翻着医书折腾半天,殷无尘也出来了。
他在背后轻轻拥住阮秋,微凉的手掌覆在阮秋捂着肚子的手背上,桃花眸中露出几分迷茫。
“怎么了,肚子又疼了?”
阮秋摇头,没好意思跟师尊他害怕自己也有了身孕,他虽然是双性之体,可外貌还是男性特征较明显的,这种事是不可能的吧?
“我没事……”阮秋回头看向殷无尘,见到殷无尘的脸,登时安心不少,靠在殷无尘怀中继续翻看起医经,“师尊,你上回送我的那些珍贵灵草,我大抵可以用上了。我想试着给燕前辈炼制缓解他身上痛苦的丹药,正好莫师伯在书上也写了一些心得,不过我还差一些灵草,听闻六合同春阁中灵草丹药珍宝法器应有尽有,时不时会有高阶灵宝拍卖,等明日去过城主府,我想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
殷无尘抬手抚过阮秋发间玉簪的坠子,满目温柔,“六合同春阁是十方城城主的地盘,不乏精明能干之人,你年纪,修为不高,只怕要被欺负,明日带上你哥哥去。”
除夕那夜殷无尘要送阮秋的两件礼物,待阮秋在道观外的爆竹声中醒来,一睁眼就在枕边看到了,一个是储物袋里的许多珍贵灵草,一个是一枚水滴状的玉珠剑穗。
那些珍贵的灵草确实是阮秋想要的,那枚玉珠剑穗更是殷无尘亲手造的,上面还刻了一道符印,能在阮秋遇到危险时替他挡下三次重击,阮秋无比珍惜,舍不得用。
可殷无尘执意要阮秋挂上,阮秋也只好听他的,将剑穗挂在玉剑上,等青玉剑变,浅白色的玉珠剑穗也跟着缩,斜缀在乌黑长发间,玉珠通透莹白,仿若流霞。
其实这份礼物,殷无尘是在见到沈灼寒给阮秋的狐狸玉坠时想到的,他恨不得阮秋身上全是他的东西,将阮秋包裹得严严实实,谁也不能伤他,谁也不能碰他分毫。
阮秋大抵猜到殷无尘送这剑穗的意思,不由啼笑皆非,可这些灵草太过珍贵,他这个修为不敢乱碰这些灵草,这段时间一直沉浸在医经里,想找到不浪费它们的法子。
这会儿算是想到了。
他差点忘了,他要给燕不平炼丹。
那毕竟是爹娘的师弟啊。
阮秋看起医经来总是废寝忘食的,殷无尘知道这一点,一直陪着他,叮嘱道:“别看太晚了,明日还要去城主府。十方城城主是十圣之一,修为与我是同境界的……”
他稍稍一顿,怕吓到阮秋似的,温声道:“宋城主名为宋燕台,与我同辈,年岁相差不多,他向来体弱多病,很少离开十方城。起来,紫霄宫那个宋惊风也是十方城宋家的旁支,若论起来,宋燕台与宋惊风算是同族兄弟,不过自从谢玄卿回到紫霄宫后,十方城就与宋惊风撇清关系,你与紫霄宫的关系未曾泄漏出去,便是出去,也不必担忧宋燕台会为此为难于你,只是宋燕台不喜欢玄极宗。”
师尊专程同他这件事,怕不是送礼这任务没那么简单?
阮秋合上医经,“这是为何?”
殷无尘垂首亲了亲阮秋的脸颊,看着徒儿脸颊快速泛红,笑叹道:“宋燕台不喜欢我。”
阮秋紧张道:“那这贺礼……”
“或许送不出去。”
听殷无尘无比平静地出这句话,阮秋整个人都愣了,“那,那师尊还让我们来送贺礼?”
殷无尘忍不住用力抱紧呆呆的徒弟,额头抵上他眉心。“这是掌教的意思,贺礼一日送不出去,那个随你一同下山的丫头就不能离开玄极宗,不过若是你们有本事送出去,不定还能修复十方城与玄极宗的关系。你是我的徒弟,宋燕台也许不会见你,连我来了,他都不一定会见我,但以他的性情绝不会迁怒你。这份贺礼送不送出去,我不在意,十方城是个不错的去处,你来见识一下也好。我倒是有心让你的几个师兄护送你去十方城,可你一定不会答应。想来掌教总不能什么也不给那孩子就让她下山,你们同路,不定还能借掌教的法器保护你。”
然而,掌教也是这个想法。
结果还是殷无尘输了。
“原来如此。”阮秋恍然大悟,又很不理解,“可是,掌教为何要阻拦阿夕去找她的母亲?”
这是他人的家务事,殷无尘知情也不好出去,可谁让问话的是他的徒弟,“掌教当年将那孩子带回宗门时,她父亲的遗愿便是希望这孩子永远不要去找她的生母。”
“为什么?”
阮秋蹙眉,这段时间阿夕已经没再提过要去找娘,可是先前她下山时还是意志坚定的,听起来明明很多人都知道她的生母是谁,却因为她父亲的临终遗言,都瞒着她……
殷无尘:“这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事,掌教也不能,她欠了那个人一份人情,只能听那个人的,不愿阻拦那孩子,也要阻止她。但毕竟那孩子出了宗门,若是她有缘在这十方城中与生母碰上了,这也是掌教无法阻止的事情,秋,你是吧?”
阮秋眸中一亮,这不是阳奉阴违吗?其实掌教应允阿夕下山,也是希望她找到生母的吧?
天色不早了,见阮秋已没有继续看医经的心情,殷无尘便将阮秋横抱起,“既然不看书了,就早些睡,明日还要去城主府。”
明知道明日极有可能见不到城主,阮秋还是听话的,乖顺地任由师尊将他放到柔软的被褥上,除去外袍与靴子,与往常一样被师尊抱在怀里,可他今夜却有些睡不着。
在他第三次翻身时,殷无尘将怀里的徒弟抱紧了。
“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师尊……”
阮秋稍稍一挣扎,转过身面向殷无尘,借着桌上幽幽的烛光,秋水眸凝望着殷无尘须臾,他是有话要,虽然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他抿抿唇,依偎进殷无尘怀里。
“师尊,你喜欢孩子吗?”
殷无尘微愕,“怎么忽然这么问?”
阮秋红着脸:“就是想问问。”
“不上喜不喜欢,我也很少碰到孩子。”殷无尘拍着他脊背,哄道:“好了,快睡吧。”
“哦。”
阮秋应了一声,不大满意地窝在殷无尘怀里,本以为会睡不着,可一闭上眼没一会儿就睡下了,他这阵子睡眠都很不错,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做梦,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今日要去城主府,阮秋郑重地换上了清徽山内门的弟子服,宋新亭也一样,阿夕不算是正儿八经的玄极宗弟子,仍是往日的装束,抱着黄鼠狼一蹦一跳地跟在后面。
内城与外城的交界处都有卫兵把守,更别提防守更加缜密的城主府,好在昨日刚刚同梅寒月听过路线,他们虽然是第一次来到十方城内城,也顺利地找到了城主府。
城主府坐落在十方城中心的山上,山脚下有层层卫兵把守,阮秋送上拜帖,与宋新亭二人在门外等了许久,府中的管事才姗姗来迟,却城主近来身体不适,不见客。
就连贺礼也婉拒了。
殷无尘早就同阮秋通过气,阮秋并不意外,收回贺礼就与宋新亭和阿夕走了。但宋新亭和阿夕都有些不高兴,尤其是阿夕,她本来以为送礼这任务很简单,结果呢?
比她想象的要艰难。
阮秋不忍心见他们为此失落,想了想,稍微透露了一点内情,“那个,十方城与咱们玄极宗没什么交集,这次掌教派我们来送礼,不定是希望我们修复双方关系的。”
阿夕只觉天都要塌下来了,“我们两个人怎么修复十方城跟玄极宗的关系?完了完了……我当时下山前就纳闷,这任务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们呢!”
宋新亭倒还好,他不想回玄极宗,在外面还自在一些,但这毕竟是阮秋接下的任务,他安慰二人道:“莫急,宋城主生辰在四月,如今还是正月,时间还早,慢慢来。”
阿夕耷拉脑袋道:“只怕这贺礼三个月送不出去!”
阮秋轻咳一声,收起玄极宗内门弟子的身份玉牌。
“梅姐的妹妹是六合同春阁的管事,六合同春阁也是宋城主的产业,阁中大管事叶硚更是城主的表舅,我们不如请大管事帮忙?”
想起来还能搭上这层关系,阿夕一扫先前的颓废。哄好了她,阮秋跟宋新亭便决定先回去再,今日梅寒月去阁中做事了,他们没有提前过招呼,也不好去扰她。
三人一路回去,阮秋有心去找灵草,苦于没人带路,算先去找赵三夫妇,不料回到院外,冷不防瞥见墙上的血迹,阮秋顿住脚步,前面的宋新亭和阿夕见状纷纷回头。
“怎么了?”
他们住在内城边缘,地段不太好,但胜在清静,方才阮秋听见什么动静,还以为是邻居那边传来的,可见到血迹后,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就发觉他们与邻居连接的那一面墙下,树丛下好像传来极轻微的声音,像是动物或是孩子呜咽的声音。
越走近,阮秋就嗅到了浓浓的血腥味,他走近一看便见一个背朝着他蜷缩在树根后的脑袋,他心下愕然,回头:“有个孩子。”
“什么孩子?”宋新亭跟阿夕一脸迷茫地走了过来。
阮秋不好,他们话的声音不大,那孩子也听得见,浑身瑟缩了下,惊慌地逃到墙角下,草丛便挡不住人了,阮秋才看清他脸上抓伤的血痕以及一双含着泪的眼睛。
“你受伤了?”
阮秋想近前,那孩子却抖得更厉害了,还将脸埋在双膝间,他便停下来,还拦下了宋新亭二人。这孩子穿的白衣料子华贵,却血迹斑斑,不知被什么勾破了几道口子。
看着像是哪家走丢的少爷。
阮秋朝宋新亭二人摇了头,他对孩子向来温和,尤其是一个五六岁的满身是伤的孩子,看孩像受伤的兽一般,弓起脊背死死瞪着他们。阮秋思索着,就这样隔着半丈的距离,蹲下来同那孩子平视,温声哄道:“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宋新亭见到人也皱起了眉头,“这怎么会有个孩子?”
阮秋哪里知道,看这孩子手上全是血,还沾上了泥土,都看不清楚伤在何处,于是在袖中取出一张干净的手帕,朝那孩子递过去。
“给你,先擦干净手上的血。”他极耐心地哄道:“我们是住在这里的新住户,不会伤害你的,你是哪家的孩子,身上怎么受伤了?你告诉我们,我们送你回家好不好?”
好在这孩子不像他们先前碰到的黄鼠狼那么傻,也许因为阮秋好看,语调轻柔,这满脸是血的男孩没动,哽咽着回应了一声。
“疼……”
阮秋眸中微亮,又问:“你哪里疼?我给你看看。”
那孩子被问愣了,低头看看全是血的双手,脸上继而露出惊恐的神情,紧跟着抱头蜷缩起来,口中喃喃道:“好疼,不要我!”
阮秋同宋新亭相视一眼,这孩子是受了什么刺激吗?他没有多想,就要上前,却见那孩子察觉到他靠近,眸中忽然亮起妖异的红光,露出凶狠的神情,双手也握成爪状。
宋新亭急忙拉住阮秋,“秋,这孩子好像不对。”
阿夕怀里的黄鼠狼也猛然一震,之后躲在她怀中发抖,阿夕却顾不上它,而是迷茫又有些莫名惊恐地看着那孩子,“他怎么了?”
阮秋退回去后,这孩子就又缩回墙角下背对着他们,瘦的身板不住颤抖,不知道是在害怕还是因为身上的痛苦,阮秋细细观察过,摇头道:“没有妖气,只是灵力。”
宋新亭也道:“他看起来像是灵力狂暴的样子,可是这么的孩子,就已经在修炼了吗?”
阮秋道:“他好像很痛苦。”
这么就开始修炼,还有灵力狂暴的迹象,若是不及时救回来,恐怕这孩子就要没命了。
想到莫师伯送他医经时的叮嘱,阮秋不再多想,但也并未靠近,他让宋新亭先松开他,抬手掐诀,运起万象回春诀。只见一道清光覆在那孩子身上,那孩子果然有所察觉,眸中红光越盛,握着双爪似乎随时要扑过来,可很快他眼里的红光就散了,甘霖一般的灵力正在缓缓抚慰他的灵脉,不多时,人便闭眼倒在墙角下。
阮秋这才撤去灵力,上前将人扶起来,这孩子没有完全睡着,彼时还睁眼看了阮秋一眼。
宋新亭颇有些担忧地护在一侧,就见这孩子的眼皮子又沉沉坠了下去,这回是真睡着了。
“无事了。”
阮秋也不知道是在哄孩子还是宋新亭,或者二者皆有,他心地握起这孩子的手腕,才发觉他身上并没有伤,那血是何处来的?
只是初春的天还很冷,仍由这孩子在外头也不太好。
“我们将他带回去吧。”
阮秋刚问完话,宋新亭和阿夕都还没来得及回答,隔壁门前便传来一声冷嗤,“我劝你立刻放下他,否则,会给自己招惹麻烦。”
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阮秋心下狐疑,循声看去,就见到他们隔壁门前站着一个熟人,他面露惊喜,“唐老板!”
这不就是他前段时间刚见过的,锦绣坊的大掌柜吗?
唐霰也没料到这是阮秋,他们上回见面时阮秋穿得太朴素了,今日却穿着端庄仙逸的清徽山内门弟子服,差别太大,他只从背影认不出来,此刻面上也露出诧异之色。
“怎么是你?”
而阮秋看到他身后敞开的邻居大门,笑容微微顿住,莫非,梅寒月的那个难搞的邻居就是唐霰?起来,唐霰确实脾气差,他登时没了重逢的喜悦,反而开始忧心。
上回李钰给他整了个大乌龙,害得唐老板以为他是那种千里迢迢就为了赶赴青楼的登徒子……
有唐老板这样刁钻的邻居,他还能在这里住下去吗?
作者有话要:
新地图,过完这段剧情差不多就能见到师尊的本体了!捉虫
补一点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