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魔门鬼奴,聂家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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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鬼城城郊后, 血符门的人都比先前要谨慎许多,赫徒也从坐骑黑狼背上下来了,紧跟着走在最前面带路的殷无尘和阮秋,而因为方才的争执, 他一路都是黑着脸的。

    走了一炷香时间, 前头仍是一片死寂的荒野山路, 可也没人敢放松,唯有殷无尘看上去是最平静的,也叫赫徒等人愈发忌惮他。

    阮秋的气息渐渐沉重, 苍白的眉心也微微拧起来。

    殷无尘扶住他,“累了?”

    阮秋确实是累了,从走过界碑后这一段路,他的脚步一步比一步沉重,他轻喘一口气, 从怀中取出一瓶丹药, 哑声道:“没关系, 我再吃几粒丹药恢复力气就好了。”

    这几天阮秋一直没有睡过好觉,肚子里还有个的,跟着他们一路奔波, 显然已撑不住。

    殷无尘心中滋味莫名,看着阮秋吞服了几粒丹药。

    但他们的步伐缓下来,赫徒就不满了。赫徒冷脸盯着他们二人的背影, 嘴角抽了抽, 正想话, 身后不远血符门修士抬着的轿子里黑白帐布一晃, 蹦跶下来一个不点, 叮铃铃地跑到他边上, 抱住他的腿。

    “傻大个,你们走得好快,我跟不上了,背背我!”

    赫徒低头对上一张白白嫩嫩的脸,头发蓬松,只在脑后扎着老鼠尾巴似的揪揪的孩仰着头看他,水灵灵的眼睛眨巴眨巴。

    赫徒看了眼后面的轿子,没看到阴无常有什么动静,他面露烦躁,可也抬手点了一个人过来,那人在他面前背过身蹲下,孩便麻利地爬上去坐在他肩上,指向前面。

    “我要追上他们!”

    那名属下见到赫徒点了头,这才背着人快步上前。

    阮秋服下丹药后回复了些许体力,殷无尘就弯腰背起他继续往前走,低声同他道:“快到了,待会儿我们找个地方,好好歇歇。”

    快到鬼城了?

    还是……

    阮秋想到身后那些血符门的人,反应过来殷无尘是在提醒他,他们也快到了甩开血符门的人的时候。他正要点头,一道嫩生生的童音在他们身后响起——“追上你们啦!”

    是阴无常的孙子?

    阮秋闻声回头,就看到那个孩子翘着短腿坐在一个血符门修士一侧肩上。昨夜离得远看不太清,这会儿靠近了,阮秋才发现,这孩生得很是白嫩,大眼睛翘鼻薄唇嫩红,身上穿着的黑褂子与同阴无常那身肃穆黑袍有着相似的血红图腾,脚上却是一双虎头鞋,一晃一晃的,煞是可爱,哪有半分他爷爷阴无常的气势?

    这孩好像很喜欢那个铜铃,一直抱在怀里晃着玩。

    想起昨夜他还觉得这铃声听着吓人,阮秋心下好笑,忍不住同殷无尘耳语,“他好可爱。”

    殷无尘瞥了那孩一眼,见到他得意洋洋呲牙笑的模样,又面无表情地回头看路,“嗯。”

    ‘嗯’是什么意思?

    阮秋想不明白。

    那孩委屈地探头过来问:“你们怎么不理我啊?”

    阮秋休息够了,让殷无尘将他放下来。殷无尘不放心,让他下地后仍是搀扶着他,还刻意避开那个古怪的孩,让他走到左手边。

    那孩也催着属下绕过去,眼巴巴盯着阮秋,捧着脸:“哥哥,你长得好好看啊!”

    阮秋怔了下,客气地回道:“谢谢,你也很可爱。”

    孩笑嘻嘻地捂住脸,“啊啊!漂亮哥哥夸我了!”

    阮秋满目迷茫,只好礼貌地微笑,就见这孩张开指缝从里面偷看他,羞涩地:“我这么可爱,哥哥又这么漂亮,我们好般配哦!哥哥,不如你做我媳妇吧?”

    阮秋这回真愣住了,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吗?

    殷无尘听不下去,牵着阮秋让他绕回右手边,侧身挡住那孩。那孩噘着嘴又揪着那属下的耳朵让他跟过去,瞪了殷无尘一眼,毫不气馁地同阮秋:“我叫鬼奴儿,你叫什么名字?这个人为什么老是挡着我,哥哥,你让他走开好不好?”

    看殷无尘当场冷下脸,阮秋这才回过神来,好笑地按住他的手,“师尊莫恼,童言无忌。”

    虽阮秋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古灵精怪的孩,但在魔门长大的孩也不能用寻常的眼光看待。阮秋浅笑道:“我姓秋,他是我的道侣,所以我不能答应你让他走开。”

    殷无尘闻言神色稍缓。

    却见鬼奴儿鼓起脸颊,眼里含着水花,声音也跟着染上了哭腔,“你都已经有道侣了吗?”

    这就哭了?

    阮秋有些慌,对于哄孩实在没什么经验,可他也不想撒谎,忙道:“别哭!你还,而我已经快及冠了,有了道侣并不稀奇,你以后也会见到更多比我好看的人的!”

    鬼奴儿吸溜一声,就将泪花收了回去,瘪了瘪嘴指向殷无尘,“我是,可他年纪大,等我长大后,你踹掉他跟我,不可以吗?”

    “这……”

    阮秋不可思议地看着鬼奴儿,冷不防感到身边一阵寒气涌现,他默默转过脸看向殷无尘,就见他向来冷静的师尊此刻脸色冰冷,显然是动怒了,他抿了抿唇,没忍住……

    “咳咳……”

    阮秋嘴角上翘,笑声差点压不住,急忙用咳嗽掩饰。

    殷无尘沉默握紧阮秋的手,阮秋神色一正,立马告诉鬼奴儿,“不可以!我不会跟他分开。”

    殷无尘也冷漠地跟鬼奴儿:“没听过阴无常有孙子,但鬼奴儿似乎是血符门少门主。”

    “对呀!”

    鬼奴儿像是半点没看出来殷无尘对他很有意见,反而兴奋地盘腿在那属下宽肩上坐起来,抱起手臂,一脸骄傲地扬起了双下巴。

    “血符门少门主,就是我!”

    后面不远听见这话的赫徒冷哼一声,不屑地别开脸。

    殷无尘看在眼里,淡声道:“看起来,你们的右护法不太喜欢你这位少门主,你如今年纪这般,阴无常又能再护你多少年?”

    鬼奴儿不以为意地摇着手上铜铃,“又是这些话,我都听腻了。喂,白脸,你是谁,爷爷,这里除了他,没人能得过你!”

    这句话或许后面的赫徒没有听到,但托着鬼奴儿的修士一定能听清楚,他闻言面色骤白。

    而再次听到白脸这种称呼,阮秋面露无奈,不过……阴无常果然已经看穿他师尊了吗?

    殷无尘只淡淡道:“那又如何?”

    鬼奴儿探头看他,手挡在嘴边声问:“那你想逃跑不是很容易吗,可是你没有跑,还带我们进来,你是不是想引来风暴再扔下我们,你不用动手也可以甩开我们啦!”

    不一个五岁孩童是不是真的懂得这些心机,但他出来了,昨夜与他待在一起的阴无常不定也有这种想法。比起驮着鬼奴儿的修士青了的脸,殷无尘反应仍是冷淡。

    “那你想如何?”

    鬼奴儿拿铜铃敲了敲额头,又是一阵叮铃铃的吵闹,皱起脸:“唔,想不出来,不过我们进来这么久一直都没有遇到什么风暴,我想起了爷爷跟我过的一个故事。”

    阮秋好奇,“什么故事?”

    鬼奴儿见他主动动自己话,双眼噌地亮起来,要起那个故事,他敲了敲脑门,支吾道:“就是,爷爷,鬼城以前是一个什么聂家的地盘,然后城里的人都被杀死了,这个聂家就,就开了什么法阵,把鬼城封起来,只让他们自家人进去!”

    他前面得磕磕巴巴,最后一句却极流畅,显然只记清楚了这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句。

    殷无尘面色平静地同阮秋解释,“很多人都,鬼城风暴是聂家人被屠尽前最后的反击,这个封城的阵法,自然不会挡住聂家的自己人,但当年血魔宗为争夺天水诀屠城,自然不会留活口,只有聂如意……”

    鬼奴儿凑过来抢话,“对对对!这个聂如意,爷爷昨晚刚过的,她就是血影宫的鬼母!”

    殷无尘冷冷扫他一眼,“据闻,鬼母是这么多年来唯一顺利进入鬼城,且在里面待了几十年还不死的聂家人。你是想,我们没有碰上风暴,是因为我们当中有聂家人?”

    他这话并没有避着众人,赫徒也听见了,那双凶戾的眼睛猛地看过来,盯着他们几人。

    “嗯嗯!”

    鬼奴儿惊得给殷无尘拍手鼓掌,“你好聪明!我才了一点点,你就猜出来我要什么了!”

    殷无尘不领情地别开脸。

    阮秋扶额,这暗示很明显了。

    鬼奴儿一脸挫败地后仰靠在那名属下头上,短手高举起铜铃叮铃铃地晃了晃,分外遗憾地叹息道:“我输了,没想到你居然也是个聪明人,罢了,秋哥哥就让给你了。”

    赫徒背着圆月弯刀大步上前来,神情狐疑地看着他们几人,“你们的是真的?鬼城风暴不伤聂家人,我们当中真的有聂家人?”

    鬼奴儿被吓得跳起站在那名属下肩上,故作凶恶地拿铜铃指着赫徒,“你偷听我们话?”

    他看着身板,却很灵活。

    不过赫徒显然不卖他的帐,一把拨开那铜铃,看向殷无尘和阮秋,“你,谁是聂家人?”

    这态度,是怀疑他们是聂家人?

    阮秋愕然。

    他师尊的本家还真的姓聂,只不过并非鬼城的这个聂家,若非如此,师尊上辈子跟这一世又何须每次都等待风暴停下才入鬼城?

    殷无尘脸上就从未有过慌张的神色,此刻也依旧淡漠,“有又如何,在我们当中又如何?”

    阮秋都听不明白,再看四周荒草萋萋,一路走来,根本不见什么风暴,他忽然开始怀疑……

    莫非,他们这些人当中,真的藏了一个聂家人?

    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叫赫徒心中愈发怀疑,随之眼里涌上贪婪的光,若是有,自然是……

    抓出来给他们带路,找到鬼城深处的鬼庙所在。

    而这个人会是谁?

    赫徒盯上了殷无尘。

    在这片诡异的缄默中,血符门的修士中爆发出来一声充满惊喜的高呼——“前面就是鬼城!”

    赫徒面露喜色,看向身后修士指着的前方,鬼奴儿也跟着踩上那名驮着他的属下头顶探头看去,只见雾霾缓缓散去,几里路外,隐藏在黑暗之中多年的城池终于现身。

    那高高的城楼显露人前,刻着清晰的东城门三字。

    阮秋睁大双眼,“到了?”

    殷无尘握紧他的手,“嗯。”

    阮秋也就确定这是真的到了鬼城门前,也许是太过激动,他的心跳扑通扑通地变得极快。

    赫徒大喜过望,只是能看到鬼城门口还不够,还需要领路的人。他回过头来,冷光一闪,抽出背后的弯刀指向殷无尘二人,神情急切而疯狂,“!你们谁是聂家人!”

    殷无尘不着痕迹地将阮秋护在身后,“你怎么就没有想过,聂家人也许会在我们身后?”

    鬼奴儿抱住那名属下的头,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们。

    赫徒还真被殷无尘那样笃定的神情被吓到了,慢慢回头,他身后自然是一群血符门修士,他心知被骗,顿感屈辱,当即冷下脸,手腕一转,提刀就要砍来,“敢骗我!”

    却见殷无尘静静站着,眼睁睁看着锋利无比的刀刃离他的距离飞快拉近,阮秋攥紧衣袖,抿紧苍白的唇,连呼吸都止住了一瞬——

    然而,就在刀锋离殷无尘只剩一寸之距时,人群后方突然飞出几道血刃,带着刺骨的腥风,直直射向赫徒脖子与身上各处命脉!

    赫徒大惊失色,不得已收刀后撤,几刀劈开血刃。

    狼狈而艰险地避开了那几道血刃后,赫徒呼吸未定,低头看着那几道血刃钉在地上,化作浓浓的血水融入泥地极,他才后怕地摸向自己的脖子,果然摸到一手黏腻温热的血水,他惊怒交加,扬刀指向后方。

    “谁!”

    这突如其来的偷袭也叫众人大惊,纷纷让开一条道来,连抬着老祖的轿子也吓得放下了。

    殷无尘揽着阮秋往后退去,姿态翩然,薄唇轻勾,冷漠眸光中满是讥讽,“你要找的人。”

    而看见已化入草丛中的血色浆液变作黑雾散去,阮秋咬了咬唇,微蹙起眉头看着殷无尘。

    赫徒怒瞪殷无尘,毫无疑问,殷无尘绝对知道是谁在暗处偷袭他,但也无需他再问,两道黑衣身影飘逸轻缓地落到对面,前者戴着一面恶鬼面具,叫人见之不由悚然。

    赫徒握紧刀,神情复杂,也有些浓浓的警惕之色。

    “是你……”

    聂无欢缓步走到人群前,见血符门修士因为他惊恐后退,恶鬼面具下的眼里闪过厌烦之色,目光随之落到赫徒身上,语气冷然。

    “就是你,在找我吗。”

    作者有话要:

    嗯,弟弟来了(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