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所谓真相,控血御魂。
本该在近四十年前就死去的聂少泽, 此刻竟然活生生的站在聂家祠堂里,这张脸殷无尘和聂无欢不会忘,这么多年来因为父母被谣言影响而受尽苦难的宋燕台也不会忘。
而鬼母,聂如意也忘不了。
“怎么……会是你?”
阮秋震惊不已, 看了看鬼翳的脸, 再回头看向殷无尘, 见他定定看着鬼翳时复杂的神情,心中哪里还不明白,鬼翳真的是聂少泽, 是殷无尘多年前就已经自杀的父亲。
“师尊,他……”
殷无尘颔首默认。
他绝对不会认错人,这位血影宫宫主鬼翳,正是那个给他带来了半生影响的父亲聂少泽。
宋燕台面上露出杀意,却被唐霰拦住, 唐霰指向鬼翳手里的云水珠, “他有云水珠在手, 不要冲动。先观望一下,比起我们,鬼母和聂无欢应当会有更多话想要问他。”
诚然, 聂无欢确实有很多话想问他的义父鬼翳,不,这会儿, 他不该叫他义父, 而是……
“我是该叫你义父, 还是父亲?”
聂无欢面色煞白, 质问聂少泽, “你究竟是谁?”
“我还能是谁?”
聂少泽状似无奈地笑了笑, “我是鬼翳,也是聂少泽,欢儿,我就是养大你的父亲啊。”
饶是亲手将血影宫宫主带入鬼城的沈灼寒,在发觉鬼翳的身份竟然是殷无尘与聂无欢的父亲聂少泽时,面上也露出了惊愕的神情,他眸子一紧,不动声色往边上退去。
“不……”
聂无欢下意识摇头否认这个事实,“鬼翳是鬼翳,是鬼婆婆的大徒弟,若你就是聂少泽,那娘为何一直认不出来?”他近乎慌乱地抓住鬼母的手臂,“娘,你知道……”
“我不知道。”
鬼母哑声应着,双眸痴痴地望着聂少泽,“你还活着,那那具尸骨是谁的?鬼翳的吗?”
聂少泽失笑,“如意,你还是如此天真,那具尸骨只不过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尸傀,你我师出同门,你竟然还猜不到吗?鬼翳是我求我们的师父鬼婆婆让我在血影宫留的一个身份,但那时你眼里根本看不到任何人,自然也无心在意突然冒出来的大师兄。当然,当年若不是你执念太深,一心扎在聂家,我也不能顺利金蝉脱壳,落魄的南泽聂家一个不重要的庶子,又如何比得上血影宫宫主的位子?”
聂无欢怔住,“师出同门?”他很快反应过来,“当年你随长辈来聂家赴宴,被抓到血魔宗那些年,就已经认识我娘,也一同拜入鬼婆婆门下,多年后,才回到聂家吗?”
“不错。”
聂少泽笑道:“不过我也并非南泽聂家的儿子。血魔宗屠城那时,我因头部受伤忘记一切,再醒过来时,我已经被关在血魔宗。那时候,如意与我被关在同一个地牢。”
鬼母眼里涌上几分怀念之色,“大家为了活下去,被迫自相残杀,只有你,一直护着我。”
聂少泽看着她这副狼狈的模样,叹息一声,“所幸鬼婆婆念在与聂家一位长老的旧情,收留了你我,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是明州城聂家本家嫡系一脉的一位少爷。”
鬼婆婆怔怔道:“我们一同长大,一同修炼,一同跟着鬼婆婆离开血魔宗,开创血影宫。可鬼婆婆让你去南泽聂家,顶替聂家三少爷的身份,你我一分别就是多年。”
聂无欢稍稍冷静下来,看到鬼母已是生机枯竭的模样,眸中不忍,又问:“那之后呢?你另娶他人,还招惹了十方城的少夫人,不顾聂家人性命,借死遁回了血影宫?”
“因为鬼婆婆想将他踢出血影宫,让他永远留在南泽聂家。”鬼母失神道:“他不甘心,他没有你们想象得那样平庸温厚,在我去聂家时,他就已经在谋划杀了鬼婆婆取而代之……看起来,他成功了,成了血影宫新的宫主。而因为他的假死,我也无心再回血影宫,永远挡不了他的路。”
聂少泽眸中含笑,“最了解我的人还是你,如意。”
鬼母定定看着他数十年未变的容颜,唇边笑容有着几分苦涩,“所以,连我也是你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吗?聂少泽,你方才下手的时候好狠啊,你就这么想要我死吗?”
她命脉已断,只靠一身修为支撑,但支撑不了多久,最多一两个时辰,她就会魂飞魄散。
聂无欢意识到这一点,扶住鬼母的手都在颤抖,挣扎须臾,咬着牙在聂少泽面前跪下。
“求你,救我娘!”
不背叛鬼母的沈灼寒,远处好不容易才等到鬼母将死的殷无尘和宋燕台几人都神色微变,唐霰声道:“不能让他们救鬼母。”
鬼母却笑了起来,一手按住聂无欢肩头,笑容极其讽刺,“不必了,我已经活不成了。”
聂少泽也是这么同聂无欢,“你娘的是对的。”
聂无欢不甘心道:“可是你手上不是有云水珠吗?那尸傀救不成,我娘一定可以救的!”
提到云水珠,聂少泽笑容淡去,“欢儿,莫再胡闹。”
聂无欢眼底的希冀一点点变作失望,捏紧拳头从地上站起来,“你不想救她,为什么?”
鬼母有气无力地笑道:“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我的死穴,又怎么可能会听你的话救我呢?”
她将聂无欢推到一边,一瘸一拐走向聂少泽,面上的痴恋还带着对爱人毫不设防的依赖,她的神情平缓下来,褪去那些癫狂阴毒,依稀从眉眼间看出少女时期的娇艳。
“少泽,你还活着,真好。”
聂少泽望着她一步步走来,温文的面容上露出笑容,“如意,我其实应该多谢你的。谢你对我的一片痴心,谢你将血影宫拱手让与我,谢你为我生下无欢,还有你耗费这么多年心血炼成的云水珠。你给了我太多惊喜,你死后,我会记得你的。”
鬼母闻言,惨白且疲惫的笑容仿佛掺上蜜水一般甜美,她朝聂少泽伸出仅剩下的一只手。
“那在我死前,你再抱抱我。”
聂无欢怔了下,别开脸去。
聂少泽也有过一瞬怔愣,看着鬼母痴痴望着他时眼里浓浓的期待,他笑了笑,张开双臂。
“好。”
鬼母如蒙大赦,万般庆幸地笑了起来,趔趔趄趄地扑进聂少泽怀中,一只手紧紧环住他后背,沾了血水的苍白侧脸贴在他胸前,叹息道:“真好,我们又能在一起了。”
即便鬼母疯魔了大半辈子,到头来还是做了聂少泽的踏脚石,在将死之际,也会有如此卑微的一面。看着鬼母,阮秋心中有几分感慨,暗自摇了摇头,偏开脸不再看。
聂少泽伸出一手扶住鬼母单薄的脊背,似乎是忆起了少年时期的相伴相知,他脸上的笑容添上了几分真实,温声道:“你放心去吧,我会帮你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听到这话,聂无欢愕然抬头,心下一时五味杂陈。
“孩子?”
鬼母皱了皱眉,脸上有着近乎天真的困惑与厌烦。
“你养大的那个孩子?可是我不喜欢,他长得很像那个孽种,如果可以,我不想见到他。”
聂无欢霎时脊背僵直。
聂少泽看在眼里,勾唇笑道:“那你放心去吧,你这回一闭眼,就再也见不到无欢了。”
鬼母在他怀中闭了闭眼,低声呢喃道:“可是……”
“我不甘心啊!”
她忽然睁开双眼,眸中血光涌现,竟是又运起了炼血功和天水诀,在聂少泽后心的左手宛如鬼爪,毫不留情地往他的后心掏去!
此刻,离他们最近的沈灼寒与聂无欢皆震撼不已。
却见聂少泽面不改色,仿佛不曾察觉到危机,依旧笑着垂首靠近鬼母,犹如恋人耳鬓厮磨般,同她耳语道:“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是你必须要死,如意,你成全我吧!”
鬼母锋利的指甲已经快刺入他的后背,却在此时被一掌拍在肩头上,如纸鸢般倒飞出去,狠狠倒在地上,偏头吐出一大口血来!
聂无欢神色大变,匆忙上前。
“娘!”
饶是一心想要鬼母死的沈灼寒,见状也心有戚戚。
这两个人还真是……不愧是曾经走到一起的恋人,连出手都是那么默契,也都那么狠心。
阮秋反应过来,满目错愕地看着聂少泽和鬼母二人。
“差一点!”就连唐霰也忍不住叹息一声,只差一点,鬼母跟聂少泽不定就同归于尽了。
而他们身边殷无尘与宋燕台依旧静静地看着,一边暗自恢复灵力,以便一会儿不防之需。
阮秋闻言摇摇头,“只可惜,鬼母定是活不成了。”
在这里会真心为鬼母难过的人,大抵只有聂无欢,他心翼翼地扶起鬼母,擦去她嘴角不断涌出的血水,可无论他如何渡灵力,灵力入了鬼母体内,都如同石沉大海。
“娘,你撑住……”
聂少泽故作怜悯地:“你看你,还是这样冲动。”
鬼母浑身痉挛,死死瞪着聂少泽,分明已经快喘不过气,却声音沙哑笑起来,“聂少泽!你被骗了!你根本不是明州城聂家的人,你本就是南泽聂家的聂少泽!当年我看鬼婆婆有心照拂聂家后人,才跟她撒谎你是聂家少爷!她该是不信的,好心送你回聂家,结果被你所杀!你就算得到血影宫和云水珠又如何,当年你坐视不管任由我杀死的聂家人,确确实实是你的至亲血脉!是你害死了他们!”
她这一番话,顿时震惊全场。
聂少泽脸色霎时变得极难看,似乎很是不可置信。
鬼母缓过口气,挣开呆愣住的聂无欢,撑着最后一口气爬起来,扶住心口,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瞪着聂少泽,笑容极为讽刺。
“你真的以为自己是聂家血脉吗?这么多年来你怎么就不敢踏足鬼城半步?你后悔了吗?害死自己全族的感觉如何?聂少泽,我过,你若背叛我,必定不得好死!”
聂少泽面色阴沉,“聂如意!”
他想过反驳,话到嘴边又顿住了,他想起一件事,杀死鬼婆婆时,鬼婆婆临终前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重现眼前,还有那句——
我死不足惜,你定会后悔的,会有人让你后悔的!
他确实多年来不敢踏入鬼城,因为好不容易甩掉鬼母,他不想再招惹是非,他也没有修炼之外的空余时间。而他的这个身份,也确实是当年鬼母在鬼婆婆面前出的。
再想到南泽聂家满门俱死在鬼母手中,聂少泽呼吸一滞,闭了闭眼,怒斥一声,“毒妇!”
鬼母再是怨他恨他,在看到他眼里的怨恨时,眸中也涌现了一缕水光,“当年在血魔宗时,是谁与我山盟海誓,要与我永不分离?又是谁,千方百计哄我开心?聂少泽,如今在你眼里,我已经成了毒妇?”
聂少泽目光冰冷地看着她,终究是没忍住,一抬手,鬼母残破的身躯便飞到他身前,他死死扼住鬼母的脖子,叫她难以发出讽刺的笑声,拂袖将追上来的聂无欢震飞。
见聂无欢重伤吐血,阮秋皱眉道:“聂少泽疯了?”
殷无尘冷眼旁观,“他确实疯了,还疯得不轻。”
怒火让聂少泽几乎丧失理智,他用力喘了一口气,冷冷看着鬼母因窒息而涨得面色青紫的脸,稍稍松了力道,在她大口喘息之际,却温柔地抬手拨开挡在她额前的白发。
“不管我是不是聂家人,云水珠如今都在我手上。聂如意,我承认很久以前我确实喜欢过你,可是你太疯了,而你只是聂家旁支一个父不祥的女儿,生来就是聂家奴婢,出身卑微至极,却偏偏将所有人都当做你的所有物,谁也不准脱离你的控制。你是喜欢我,可你连我也要控制,谁靠近我你就杀谁,没有人受得了!你在我身边只会坏我的事,所以你必须死!”
鬼母声音犹如破锣般沙哑,一开口,唇角就溢出血水,“我,我曾经以为,你本来是很听话的,对我也很好,是聂家改变了你,又或是金玉婵、殷五娘她们迷惑你的心神,如今看来,你对我早有不满,你也是天生的怀种……明知自己害死了至亲,也从未悔过。你与我谁又好得过谁?我配不上你,你呢,天赋比我差,鬼婆婆不待见你,你连修炼炼血功都要求着我帮你……可是聂少泽,我后悔了……”
听到此处,聂少泽眸中闪过一道寒光,手中用力。
咔哒一声,鬼母的身躯倏然变得僵硬,一滴血泪从左眼滑下,双目死死瞪大,聂少泽亲眼看着她断气,又一手将她放到了地上。
“如意,我会为你立碑。”
鬼母躺到地上时,聂无欢才从聂白的搀扶中挣扎着站起,双膝一软,又跪了下去,呆呆地看着鬼母身上的血在祭坛下积成血滩。
恍惚间,他好像从血滩中看见了多年前还是孩子的他与还未疯魔时的母亲——向来对他严厉的母亲对他第一次笑,是在带他去南泽的路上,她会怒斥他不许聂少泽的坏话,会在回忆起聂少泽时面露笑容。
她,你爹是个见异思迁的坏东西,不过只要他认错,我就可以原谅他。找到他之后,我们一家三口就回血影宫去好好过日子。
然后呢?
然后,他们无意撞见难得带夫人和儿子出门游玩的聂少泽,他们那时只是远远看着,母亲没有出面,还拦住聂无欢不让他话。
聂无欢只知道,这次之后,母亲改变了主意。给他吃药,将他一点点变成殷无尘的样子,不顾他的痛苦哭声,不再给他买糖……
其实鬼母是对他好过的,只是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聂无欢猝不及防红了眼眶,再张口时声音极沙哑。
“娘……”
实话,唐霰对鬼母无半点好感,甚至可以恨她入骨,看到她这样死去也皱紧了眉头。
“好歹也是血影宫曾经天赋卓绝的圣女,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庙守灵人,她就这么死了?”
宋燕台不会为了鬼母的死而感伤,但他也没有半点大仇得报的喜悦,他死死盯着聂少泽。
殷无尘也是如此。
阮秋不知该什么,只能握紧他的手,借此安抚他。
宋燕台终究没再忍耐下去,冷斥一声,“聂少泽!”
聂少泽才将目光从死不瞑目的鬼母身上移开,抬眼看来,见到宋燕台,他的神色很平静。
“宋家侄儿。”
阮秋匆忙收拾好心情,神色警惕地看向聂少泽,握着殷无尘右手的力气不觉加重了几分。
聂少泽修为之高,本就能与玄极宗的李掌教刀圣难分胜负,殷无尘曾过若他对上鬼翳,胜算不会比李掌教高多少,如今又有云水珠在手,而殷无尘与宋燕台方才与鬼母斗过一场,都耗费了不少力气,倘若再与他起来,他们显然是在颓势的。
不过有些事,宋燕台总要问清楚,“聂少泽,半个多月前帮叶硚算计我的人,是你吧。”
聂少泽坦然应下,“是。”
阮秋这才明白,原来当时他们去偷药时抓了他们一个正着的黑衣人,竟然就是聂少泽!
若是他,一切就能得过去了。
宋燕台面上冷若冰霜,“你帮叶硚是为什么,我大概已经清楚。这么多年过去了,哪怕换了一个身份,你还是不愿意放过我娘。”
聂少泽垂眸望向手中云水珠,“放过不放过,不好。只是当年我确实也为金玉婵付出过很多,她却负了我。这么多年过去,我也只是在最初时散布了一些谣言坏她名声,是她自己要信如意,我那时避如意还来不及,也确实没有出面让她收手。”
“她何时欠过你,又如何辜负你?只是告诉你她所爱的另有其人吗?”宋燕台来只觉可笑,“聂少泽,你就是个输不起的人。即便聂如意害我父母的事你没有插手,可上月你助叶硚欲乱我十方城的事,我宋燕台,也定要为我自己讨一个公道!”
“真巧,我也没算让宋家侄儿活着离开,想来我终究是不甘心的,如意生前就想要你死,我虽然对不住她,也总该满足她的心愿一回,才不至于叫她死都不得安宁。”
聂少泽转眼看向沉默了许久的殷无尘,挑眉道:“殷剑圣呢,也有什么话想要问我吗?”
殷无尘看着聂少泽这张深深刻入他幼年记忆的脸,面无表情道:“虽然很多事情都是鬼母所为,但也有你的刻意引导在先,聂家人死了,我娘死了,你也从未后悔过?”
聂少泽笑了一声,握起手中的云水珠,血光映在他脸上,照见几分癫狂,“我为何要悔?云水珠已在我手,我只要把握住它,就能称霸魔门,所谓十圣,也不过如此。”
他来也有些好笑,“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何挑唆无欢屡次找你麻烦,让你们兄弟相杀。”
聂无欢眸光一沉,目光幽幽看来,慢慢站了起来。
听他自己承认是他挑唆他们兄弟相杀,阮秋也皱紧了眉头,再看聂少泽的眼神充满敌意。
殷无尘只问:“你想如何?”
聂少泽看着他道:“来我身边吧,你终究是我的亲儿子,血影宫也好,玄极宗也罢,只要愿意,你可以随意进出。你我毕竟是血脉至亲的父子,我的亲人也不多了。”
没等殷无尘回答,聂无欢面上已露出嘲讽的冷笑,“到这个时候了,你才想起来跟他什么父子之情?可是聂少泽,这些年若不是你一再挑唆,我也不会屡次寻他晦气!殷无尘,你可想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让我猜猜看,大概是因为你是他棋局里的变数,他怕你因为殷五娘迁怒于他,与他为敌,而看着你一步步变得强大,成为剑圣,他心里当然也会害怕!”
聂少泽转身看他,神色无奈,“欢儿,莫要胡闹。”
“住口!”
聂无欢怒道:“你没有资格这么喊我!从你杀死我娘的那一刻,你就不再是我爹……也不再是我的义父。你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从来都不是利用吗?你有过真心吗?”
聂少泽的耐心不如先前,沉下脸道:“你懂什么?无论是正道还是魔门,向来是强者为尊,我培养你,自然是为了血影宫的将来,我若飞升了,这些不都是你的吗?”
宋燕台道:“你还做着飞升梦?聂少泽,你妄想!”
聂无欢苦笑道:“我向来都知道你野心不,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也不想听这些没用的废话!但我从生下来,就背负着我娘的期望,哪怕受尽苦难,也是为了得到你的宠爱。而你将我养大,教我修炼,嘴上总是着为我好,却也叫我背负一身仇恨,多年来屡屡找殷无尘麻烦,如今为了一颗云水珠,你就亲手杀死我娘……”
聂无欢垂眸敛去眸中的痛苦,召出血鞭挥向聂少泽之际,咬牙道:“我娘坏事做尽,没人在意她的生死,但我在意!就算她对我再不好,她舍得为了你,让我痛苦,却绝不会杀我!聂少泽,你还我娘命来!”
血鞭带着浓浓血雾而来,抽到聂少泽面前,他只一抬手,就轻而易举握住了血鞭一头,他用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聂无欢,“如意对你不好,我这些年对你也不好吗?即便你得对,我确实怕殷无尘知道真相迁怒于我,他是玄极宗养大的,你却是我养大的,我就没有真心对你好过吗?”
聂无欢并未收手,顺势一脚踹过去,“那你骗我瞎子死了,想方设法让我跟殷无尘拼命,也是为了我好吗?你明知道,我娘是我的至亲之人,明知道只要你想要,她就会把云水珠交给你,可你还是当着我的面杀了她,你这也是在为我好吗?”
聂少泽松开血鞭,单手挥出一团血雾,就将聂无欢逼退出去,他负手而立,失望地摇头。
“欢儿,你太叫我失望了。”
聂无欢红着双眼瞪向他,“那么多次你挑唆我去找殷无尘晦气时,可有想过我也会死?”
聂少泽哑然。
聂无欢心知这是默认了他的话,他握紧血鞭,不再留情抽向聂少泽,聂少泽也不再多话,一手握着云水珠吸取灵力,另一手单手轻轻一推,就将聂无欢推得倒飞出去。
忽地,聂少泽身影一闪往后飞掠而去,一道寒芒自他身后转到身前,正是一柄冰冷骨剑。聂少泽站定,运起灵力,抬手挡在骨剑前方,立时叫握剑的宋燕台寸步难进。
“宋家侄儿也如此着急?”
宋燕台握紧骨剑,运起全力往前推进,“当年若不是你,我娘不会受尽委屈,多年郁郁寡欢,最后疯癫。先前若不是你在叶硚背后帮他算计我,唐也不会身受重伤!”
聂少泽嗤笑一声,“好啊,如今都来找我算账了。”
他忽然使力,森冷凌厉的血雾骤现,猛地将骨剑推出去,分明也未看身后,身后却长了眼睛一般,灵力覆于手心,挡下从天而降的一剑。剑气压下,连他自己也退了半步,不得已双手皆出,灵力与剑气相撞,轰然一声,二人皆被迫往后退开来。
聂少泽飞身落到祭坛上,冷冷望着对面方才收剑的殷无尘,“果然不是我亲手养大的,殷五娘的儿子,算不得我的儿子。殷无尘,你又是为了什么,非要与我为敌?”
分别退到祭坛两边的宋燕台与聂无欢都看了过来,都有些意外,但好像也都在意料当中。
殷无尘站在祭坛下方,身后是阮秋与唐霰几人,他的神情笃定,“我是殷五娘的儿子,这一点,我从未迷茫过。你早该知道的,我姓殷,殷五娘的殷,我早已不姓聂。”
聂少泽面沉如水,显然很不喜欢殷无尘的这句话。
几人僵持之际,一道笑声从高处落下,整个聂家祠堂于瞬间褪去色彩,只剩下黑白两色。
一道身影悠悠站在屋檐,“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横竖十九道线将整个祠堂切分成数百个格子,而聂少泽正在中心被众人围困的格子当中。
这种熟悉的感觉……
几人纷纷抬头看去,就见到兰摧飞身落到祭坛后方,轻轻一甩拂尘,笑眯眯地看向几人。
“又见面了,殷剑圣,宋城主。”兰摧越过殷无尘,望向祠堂入口门前的阮秋,“我家陛下担忧阮友安危,恨不得亲自前往鬼城,可惜路途遥远,陛下又身份贵重,不能有半点闪失,我只能先赶过来看看情况。看起来,这里已经过一轮,轮到血影宫宫主了。阮友,你可还好?”
阮秋一听就知道李钰他们必然是看到了他留下的信,他本以为李钰应该已经快离开十方城了,没想到会是他们先看到信,还为此请动兰摧千里迢迢地来帮忙,他心下动容,忙道:“我无事,多谢国师挂心。”
兰摧道:“阮友客气,我也难得见到如此大的场面。血影宫宫主,竟是殷剑圣的父亲。”
听起来,他肯定早就来了,指不定躲在上面看戏。
聂少泽已入棋局当中,又被四人包围,握着云水珠的手紧了紧,望向兰摧,“苍耀国师?”
兰摧笑应,“正是。”
殷无尘自知有云水珠在,他们可能不过聂少泽,便道:“兰摧,你先带秋他们走!”
兰摧可不听他的,“我才刚来,你们就让我走吗?”
聂少泽也笑道:“区区无常棋也想困住我,除非李长洲死而复生,否则你们谁都跑不了!”
兰摧立时皱眉,拂尘一扬就要动手,“口气好大,那就让我看看聂宫主究竟有多大本领!”
殷无尘眉头紧锁,却见兰摧一出手,聂无欢与宋燕台也跟着动手了,他只得提剑跟上去。
实则聂少泽并不似他口中那般轻松,见四人一拥而上,他神色一紧,无师自通地握紧云水珠抽取那股强大的力量,祭坛霎时血光涌现,将包围他的四人轰然震飞出去。
兰摧急急在半空停下,稍稍一顿,见其余三人已在短暂的停顿之后折返回去,再次围住聂少泽,他也不敢再看聂少泽,忙催动无常棋局,在局中召出许多黑白棋子。
聂少泽双拳双腿应付三人,还被无常棋局压制,时而被棋子偷袭,一开始着实有些慌忙,但云水珠给他带来了无比强悍的力量,叫他一人应付四名化神期也未落下风。
聂少泽惊喜不已,察觉殷无尘有抢云水珠的意图,更是处处防备着他,而时间一久,他慢慢适应过来,也便开始寻找破局之法。
兰摧从未见过这样恐怖的力量,若非有殷无尘三人周旋,分去聂少泽的心神,他连他的无常棋局都快控制不住,不由惊呼出声。
“聂少泽如今是什么修为!”
宋燕台补上一个法阵,控住全盘,闻言抽空回道:“云水珠果然能让聂少泽修为大涨,如今看着,早已经超出了化神期境界!”
便是他们几人当中战力最强的殷无尘也渐渐感到吃力,他依旧同兰摧:“先带他们走!”
这次兰摧不得不服输了,他这辈子都没见过比化神境修为还高的人,他正点了头要应下,却见聂少泽忽然发力,整个棋局剧烈摇晃起来,他只得拨动棋盘先将阮秋和唐霰等人放出去,一转眼的功夫,就见聂少泽破开宋燕台的法阵,抓住聂无欢!
阮秋几人出了棋局,先前那种被几人的威压镇压窒息的感觉才缓和了些,再看聂无欢被聂少泽抓住脖子,也都为其捏了一把汗。
殷无尘想都没想,御剑而去,试图让聂少泽放人。
却见聂少泽周身倏然现出一个血红的弧形光盾,荧烛堪堪擦出一道电光,分毫未伤护盾!
聂无欢被扼住脖子,几乎无法呼吸,执拗地将本命血鞭化作血刃,高高举起刺向聂少泽。
聂少泽握住他的手腕一折,那血刃就掉落到地上。
聂无欢咬紧牙关忍痛,一边用力挣扎,一边朝外面几人喊道:“不必管我!快杀了他!”
聂少泽很不满,“为了你娘的死,你就要杀我。欢儿,我养你这么多年并非没有感情,可你这样让我失望,也休怪为父无情了。”
殷无尘见他伸出手指,凝起一点血光靠近聂无欢,忙召回荧烛剑,握紧长剑,凌空一斩!
那血光护盾赫然裂开一道缝隙,叫聂少泽颇有些惊讶,他不再迟疑,指尖点在聂无欢眉心,口中无声念着什么。殷无尘同宋燕台、兰摧俱是不解,但都合力撕开护盾。
终于,那固若金汤的护盾破了,殷无尘周身冷厉剑气未散,乘胜追击,剑指聂少泽后心!
聂少泽眸光阴沉,掐住聂无欢脖子飞快转身,竟是将他当做挡箭牌,殷无尘急急偏移长剑方向,剑气擦着聂少泽手臂过去,但宋燕台与兰摧的骨剑与拂尘都等在后面。
迫不得已,聂少泽只能扔开聂无欢,抬起双掌对上二人,云水珠浑厚强悍的灵力登时与二人撞上,炼血功的血雾仿佛化出数不清的血红蛇,吐着信子缠上二人手腕。
眼看血雾就要吞没他们二人,好在,殷无尘及时回身补了一剑,待聂少泽被殷无尘缠住时,宋燕台与兰摧气喘吁吁地退到远处,抬手一看,手腕上都多了一道血印。
二人面面相觑。
兰摧道:“这是……”
宋燕台没有多想,握紧骨剑就要上前帮忙,“先……”
他话音猛地一顿,险些栽倒在原地,随后面露惊愕,飞快点了身上几处穴位,再次掐诀,刚一运起灵力,手腕就传来一阵剧痛。
宋燕台抬手再看,飞快拉下衣袖,树枝一般的红黑纹路从雪一般白的手腕直直爬到臂。
兰摧意识到什么,跟着封住几处灵脉,拉开衣袖,他手腕上的红纹果然也在往手臂上爬去,只不过比起宋燕台的要浅短一截。
“怎么回事?”兰摧错愕道:“我的灵力调动不起来!”
“我也是。”
宋燕台抬眼看向聂少泽,神色笃定,“一定是他!”
聂少泽扬声笑起来,“不错,这是我专程为必行准备的血蛊,虽不能要了你们的命,也能让你们短时间内无法动用灵力。若你们非要动用灵力,就等着毒入心脉吧。”
兰摧咬牙道:“好阴险!”
棋局外的几人听闻,唐霰也出同兰摧一样的话,他担忧地看着宋燕台,“这下怎么办?”
他们几人都被隔在棋局外,就是想帮忙也帮不了。
阮秋眉头紧蹙,越发紧张地看着此刻独自拦住聂少泽的殷无尘,师尊他这次还能赢吗?
聂无欢已经倒在地上太久,终于慢慢爬起来,而此刻,本就耗费太多灵力殷无尘也快支撑不住。几人只见聂无欢抬手召回变作血刃的法器,便又飞身上前,才松一口气,却叫聂无欢竟握着血刃偷袭殷无尘!
阮秋大惊失色,“师尊!”
殷无尘并非毫无察觉,只是没想到聂无欢会在这时对他出手,他反应极快,抬腿踢开那道血刃,急促退出聂少泽与聂无欢的前后夹击,再看聂无欢,双眼都是血红的。
宋燕台观察须臾,沉吟道:“他应该是被控制了!”
殷无尘了然道:“炼血功,控血御魂,原来是这个意思。聂无欢自修炼炼血功,恐怕也早已经被聂少泽埋下了控制他的引子。”
兰摧还不是很清楚状况,“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殷无尘问他们,“血蛊如何?”
宋燕台点头,而后摇头,“不能动用灵力,还好是在国师的棋局当中,一旦走出棋局……”
兰摧接下去,“不能出去。”
殷无尘再问:“还能动吗?”
宋燕台道:“我与国师联手,应当还能再拖一阵。”
这兰摧能不能吗,就是不能,也硬着头皮应了。
“你要我们干什么?”
聂无欢手握血色短刃,僵硬地站在聂少泽身前,面色惨白,清俊两颊爬上了青紫的鬼纹。
聂少泽似乎很满意他这个样子,抬手按在聂无欢肩上,将云水珠的力量渡了几成到他身上。
“欢儿,为父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与你兄长殷无尘再斗一场,希望你不要让为父失望。”
聂无欢眸中血光涌动,转向殷无尘所在的方向,聂少泽拍了拍他肩头,他便身形一闪,犹如黑鹰一般扫过,带着满身戾气而去!
殷无尘提着剑大步迎上,一边同宋燕台二人:“那就先送我们出去!我和聂少泽父子!”
兰摧明白他的意思,惊讶道:“你一个人顶得住?”
宋燕台按住他的手臂,望向棋局外的唐霰几人,“那就有劳殷剑圣,带唐霰他们先走!”
兰摧一点参与感都没有,忙道:“你们就决定了!”
宋燕台道:“决定了。”
“好。”
殷无尘深深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转身飞向聂无欢。
被控制的聂无欢速度与力量都增强了数倍,一下子从化神中期暴涨到巅峰,身影快如闪电,当他袭向殷无尘时,殷无尘抬剑格挡,回头望了一眼,兰摧二人就已动手。
无常棋局正是兰摧的最强法器,虽此刻也不知是困住聂少泽还是困住了他们自己,根本难以压制聂少泽父子,兰摧收起拂尘,掐诀念了一句什么,随即轻斥一声——
“收!”
无常棋局霎时缩数倍,只余下祭坛周边方圆数丈之距,而殷无尘与聂无欢,以及被困在里面旁观许久的沈灼寒与聂白一眨眼便站在了棋局外的空地,但一个人例外。
聂少泽仍在局中,双重法阵从天而降,将他困住。
聂少泽偏头看去,就见宋燕台面色苍白地朝棋局外的殷无尘道:“先带唐离开鬼城!”
明知不可动用灵力,偏偏还要布阵困住聂少泽,他们先前的并非如此,纵然是冷静如殷无尘,也有些怔愣,他看向唐霰所在。
唐霰拉着阮秋退到了祠堂门前,面上也有些许失神。
殷无尘回过神,一边与聂无欢斗,一边远远吩咐阮秋,“秋,先带大家离开鬼城!”
“我……”
阮秋本能地不想离开,如今这个局面,聂少泽若脱身,他师尊必败无疑,兰摧又是为了他而来的,他怎么可以扔下他们逃走呢?
可这是殷无尘的吩咐。
唐霰旧伤未愈,宋燕台也是因此才想让他先离开。
阮秋看着为他们拖住聂少泽与聂无欢的殷无尘几人,终是咬咬牙,拉上唐霰往门外走去。
唐霰并未反抗,只是有些怔怔地看了棋局中的宋燕台一眼,眉心一沉,便快步越过阮秋。
“走!”
阮秋点头,由几名暗卫护着,尾随唐霰离开祠堂。
他也不清这一路上他是什么心情,听着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一路跑到了聂家本家之外。
这也是阮秋第一次扔下殷无尘,跟着其他人逃走。
他会想,他走了,师尊怎么办?但他若不走,势必会连累师尊,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是云水珠。
阮秋很快找到了答案,云水珠让聂少泽拥有超出殷无尘几人境界的力量,也让他们落入被困之地,不过云水珠就没有克星吗?
轰然一声,一块巨石坠落到他们面前的废墟上,炸起满天灰尘,一个人影慢慢走了出来。
看清楚是红着眼睛的聂无欢,唐霰立马退后,拉着阮秋往别的街道跑,“快!走这边!”
阮秋定了定神,忙不迭跟上,几名城主府带来的暗卫默默退到了他们身后,为他们断后。
唐霰气息未定,脸色苍白,边跑边:“没想到聂无欢这么快就追上来了,我们要快……”
他话还没有完,一名暗卫就被狠狠飞踹到他们前面的路上,唐霰与阮秋齐齐回头,就见聂无欢一出手就将一名暗卫狠狠拍飞,带着一身戾气深重的血雾朝他们走来。
根本无人能阻挡他的前路。
片刻间,几名暗卫悉数倒地,只见聂无欢身影一动,转眼已经到了二人面前,阮秋呼吸一滞,却毫不犹豫推开唐霰,展开双臂。
聂无欢抬手掐住阮秋脖子,轻轻松松将身形单薄的少年拎起,一双血瞳空洞而填满凶戾。
“阮秋!”
唐霰匆忙从地上爬起来,抽出长剑,砍向聂无欢。
即便是上品灵剑,却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聂无欢一抬手,便将唐霰掀飞了,阮秋悬在地上的双腿挣扎着,哑声喊了一声唐霰。
唐霰倒在了一片废墟中,好一会儿都没能爬起来。
阮秋看不到他在哪里,心中也着急,他紧扣住聂无欢手背,忍着脖子上的痛苦运起灵力。
此刻,他的意识很清醒,赫徒过,炼血功也有克星,那就是天水决,而他看过天水决。
虽然只有后半篇。
这一刻,阮秋无比庆幸他的记忆好,将他不久前还拼命想要忘记的天水决功法完完整整地想了起来,他依照功法调动起周身灵力,凝聚在手上,手心颤颤巍巍地转向聂无欢的脸,声音沙哑,眸中水光潋滟。
“聂,无欢,快,快醒来!”
他手中涌现出一股浅淡的青光,透出一股清润之气,聂无欢忽然僵住,眸中血光暗淡下去,唇瓣颤动着,迟疑地念出一个名字。
“……瞎子?”
他有反应!
阮秋心下欣喜。
就在这时,一柄上品灵剑远远飞来,眼看就要擦过聂无欢手臂,聂无欢这才松开了阮秋。
阮秋倒下之时,一个人从街角冲出来,拉着他往城外跑去,阮秋喘着气看去,就见到沈灼寒的脸,他怔了下,“你,为何救我?”
“我没想过鬼翳会是聂少泽,只是想让鬼母死……我这么,你信不信?”沈灼寒定定看着阮秋,又道:“不能等了,出城再!”
阮秋道:“可是唐掌柜……”
“都自身不保了,还管别人?”沈灼寒道:“别管了……”
“不。”
阮秋挣开他的手,回头看向身后,他们跑出了两条街道,聂无欢还未追上,身后空荡荡的。
“我们走了,唐掌柜会死的!宋城主为我们拖住聂少泽,我们不能就这样扔下唐掌柜!”
沈灼寒便问他,“那你想怎么样,你有办法解决聂无欢?他已经被炼血功控制了,除了聂少泽,没有人能让他听话。如果你师尊殷无尘在的话,不定还能杀了他。”
阮秋怔住,“杀他?”
沈灼寒稍稍缓了缓语气,抓住阮秋手臂,“传闻血魔宗的宗主与六大长老皆修炼炼血功,可是没有一个人能突破炼血功的生死关,而聂少泽却能通过养出一个聂无欢来延缓生死关期限到来,聂无欢从一开始就是他的替身!若是有云水珠在手,你我可能还能试着唤醒聂无欢,可是我们什么都没有,阮秋,我们没办法。”
阮秋冷静下来,摇头道:“不,不是没办法。有一个人突破了炼血功的瓶颈,他是……”
“心!”
沈灼寒神色一变,猛地用力推开阮秋,再召出灵剑,可惜没等他出剑,一道黑影倏然落到这处死寂的街道上,按住沈灼寒脑袋将他往地上碾去,可怕的威压将地面压出一道道皲裂痕迹,也压出了一个坑。
是聂无欢来了!
沈灼寒被砸了满头血,灵剑抵在聂无欢脖子上,仍不忘回头喊道:“快走!马上出城!”
阮秋看着他,竟忘了呼吸。
沈灼寒无暇再管阮秋,他借助身法灵巧地从聂无欢手下狼狈地滚出来,灵剑却也被聂无欢拍飞了,连带着他自己也撞到了墙上。
沈灼寒吐了一口血,无力地瘫坐在坍塌的墙下,额头上血水滑落下来,让他眼前一片血红。
聂无欢已追了上来,手中血刃一闪,就要刺下去。
一道尖锐的哨声骤然在身后不远响起,聂无欢动作一滞,沈灼寒也缓过神,往那边看去。
一身青衣的少年衣服上沾着灰尘,狼狈地站在街上,手中握着一个二寸长的骨哨,他对上沈灼寒迷蒙的眼神,不由喘了口气。
这骨哨是阴无常给他的。
方才起此人时,阮秋就想到了阴无常送他骨哨时过的话——吹了,能让人清醒一点。
这竟然是真的……
不过聂无欢只停顿了须臾,就又高举起手中血刃。
阮秋心神一凛,忙含着骨哨吹起来,尖锐刺耳的哨声不成调子的在荒废已久的街上回荡起,一股水红色的灵力自骨哨中扩散开。
同时,骨哨也绽开了裂痕。
聂无欢身体僵住,手中血刃也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他似乎很痛苦,双膝一软抱着头跪了下来,口中发出急促且粗重的喘息声。
终于,一道剑光姗姗来迟,白衣身影现身此处,二指在聂无欢天灵盖上一点,紧接着扣住聂无欢肩头将人转过来,拂过几处灵脉。
只见聂无欢阖上一双血瞳,身体也无力地倒在地上。
阮秋停下吹哨,放下骨哨,定定看着那白衣人转过身,待看清那张沾了血的清俊容颜,身后就传来了唐霰的声音——“阮秋!”
他立时转身,就见几个受伤的暗卫扶着唐霰走来。
阮秋眸中闪过一抹水光,再看向殷无尘时,才迟钝地长松一口气,快走几步扑进他怀中。
“师尊!”
作者有话要:
更啦!
阴老鬼,一个送道具的_(:з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