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多方混战、终得救 这死丫头也太会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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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是双生子, 但自出生那一刻起,无论魏玄做什么,都比不上大哥魏皓。

    翁翁他优柔寡断, 爹爹他畏首畏尾, 家中众人永远更偏向大哥。

    魏玄本来也认命了。

    他深知自己并非经商之才,连一家的桂香坊都经营不好。大哥却能常年跟着爹爹走南闯北,现在还一同在岭南走商。

    而他,注定会在大哥继承爹爹衣钵后,分一份家产, 继续过着他看似清闲富贵,实则寡淡无聊的生活。

    然而这一次,他忽然想要争一下。

    魏玄倾身, 忽地握住关鹤谣的手,“表妹, 你不要嫁给大哥,嫁给我好不好?”

    关鹤谣全然呆住了,为魏玄的举动,为他所的话, 以致于她定住好几秒,才像被砂锅沿烫到一样猛然收回手。

    毛笔重重地在洒金纸上撕开一道墨痕, 关鹤谣的脑子也一片纷乱浑沌。

    魏玄似完全没发现她的震惊, 只自顾继续低声急道:“家里已经张罗得差不多, 等大哥这次从岭南回来就办你们的婚事了。我去和翁翁取消你们的婚约,好——”

    “等一下。”关鹤谣难以置信。

    关府不是要把她卖给“墨哥哥”,也就是魏玄,魏墨山吗?她下意识地摇着头,“我、我为什么要嫁给你大哥?”

    魏玄一愣, “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关鹤谣忽然一阵头疼,她隐隐意识到症结在哪里了。

    “二表哥,你的表字是什么?”

    魏玄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却还是答了,“素玉,我的表字是素玉。”

    “不是墨山?!”

    关鹤谣脱口而出,而后死死咬住嘴唇。

    岔了!

    一切都岔了!

    她只知道这两个便宜表哥的名,远远听过便宜舅舅叫他们的字,便想当然以为名“皓”的长子字“素玉”,名“玄”的次子字“墨山”;以为关燕语口中的“墨哥哥”便是魏玄。

    根本没想到其实是指长子魏皓!

    关鹤谣要气炸了。

    她既气自己想当然的大意,又气他魏家硬装文化人,搁这跟她玩什么“韩愈,字退之”的文字游戏呢?

    她整日整夜防备魏玄,让萧屹那边监视的也是“魏家二郎”魏玄,结果到头来都是无效防御。

    真正的墨哥哥就等着娶她了!

    更棘手的是,眼前这虚假的“墨哥哥”又唱的是哪一出?

    一时之间,过多的信息使关鹤谣头昏目眩。

    而恰恰相反,魏玄却忽然看明白一件事——关家表妹不知道她要嫁给大哥。

    明明第一次见到她摆摊之时,她就知道和魏家的婚事。

    可她刚刚的反应和问题......

    虽然不知道是为何,但她一直以为她要嫁的是自己!

    是他魏玄!

    她当时是怎么的来着?她“很欢喜”?

    对!

    以为要嫁给他的时候,她是欢喜的!是愿意的!

    想通的瞬间,魏玄眼中迸出亮光,“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埋藏在地下许久的一个错误猜测,此刻衍化成他一个错误的期待。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嫁给大哥的,我不想你做我的嫂嫂!大哥已经有两房妾室了,我也知道他其实不愿意娶你,但我不一样,我是不一样的,我一直喜欢——”

    魏玄的神色越越激动,又要来握关鹤谣的手,而这次早有防备的后者没有让他得逞。

    关鹤谣猛然从跽坐的姿势站起,低喝一声:“表哥自重!”

    他是疯了吗?

    关鹤谣勉强从震惊中恢复。

    他的姑姑就躺在外间生死不明,外面还有几个仆从。况且她敢包票,那两个婆子现在就贴在门口偷听,而他来这里撒酒疯?这些婚嫁、兄嫂之类不着四六的胡话?

    关鹤谣苦苦试图抑制事态发展,压低声音想把他劝走。可魏玄也不知喝了什么假酒,偏偏这时候上头了。

    他甚至不再控制音量和动作,追着关鹤谣起身,眼看就要朝她扑来。

    压不下去,就只能玉石俱焚把事搞大。

    关鹤谣一边躲,一边直接朝着魏玄掀翻了供桌,银盘叮当相撞,糕饼鲜果咕噜噜滚了满地。

    这般大的动静,门口围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还想硬装听不见。

    府里郎君的秘密...她们可不想撞破。

    关鹤谣像一只护羽的伤鹤死死盯着魏玄。

    这里只有她自己,没有人会帮她。

    佛堂窗外,刚亮起来的天色转瞬又乌云蔽日,豆大的雨滴毫无预兆地砸下。

    骤然暗下的佛堂更显密闭,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关鹤谣只得一咬牙,在魏玄惊恐的目光中抽出一把刀。

    她逼得魏玄猛退几步,而后开始放声大喊:“杀人啦!救命啊!救——命——啊!!”

    她喊得撕心裂肺,关键是言辞激烈可怕,门口的人终于呼啦啦冲进来。

    “哎呦我的天呐,这是怎么了?快来人啊!”

    “二郎您受伤没有?”

    “你快把刀放下!放下!”

    的佛室霎时闹哄成菜市场。

    陈萝娘被仆从簇着急急赶来时,就见满室狼藉,关鹤谣捏着一把刀正和众人对峙。

    “表妹,你冷静下来!你怎么了?”

    魏玄的酒完全醒了,可完全不理解关鹤谣的举动,她不是应该高兴吗?“你先把刀放下我们再。”

    “我不放!你再过来我们就鱼死网破!”

    “胡什么生啊死的!”陈萝娘暴怒,现在她听不得这些。

    这丫头发什么疯,二郎又是为何在这里?

    “你这是在做什么?”陈萝娘厉声问。

    她在内宅斗了一辈子,从未嫁的娘子斗成了老夫人,遇见这情状也全然不怕。陈萝娘暗骂仆从们没用,居然被一个瘦弱的丫头唬在原地?那么一把刀有什么吓人的?她如此癫狂无礼,直接制住抓起来,给她点苦头吃,连关府都不好什么。

    “放我离开。”关鹤谣一仰脸,尽力压住语气中的颤抖。

    这是真正撕破脸皮了,她后悔让掬月午时等不到她再去信国公府求救,谁能想到魏玄一大早就来闹这么一出?

    “还想走?”陈萝娘冷冷扯起嘴角,“你言行无状,我正要好好管教管教你!”罢,她眼神示意仆从上前。

    婆子们犹疑那一瞬,关鹤谣已经将刀刃一转,竟是把指向众人的刀尖逼到了自己脖颈。

    随着她步步后退贴到墙面,利刃已经划出了一道血痕,顺着刀柄滴落下两滴殷红血珠。

    “魏老夫人。”

    关鹤谣不愿叫她外祖母,反正她们本来也没有血缘关系。

    她沉静的声音中莫名带上一股凄厉,“佛前见血,这可是大忌。您就不怕报应到姨母身上吗?!”

    “你——!”

    忽然一道闪电点亮天际,在这一个瞬间,地藏王菩萨像仿佛金光大盛,眼波流动。

    伴着一声轰隆响雷,陈萝娘挡住了要动手的仆从。

    这死丫头也太会气人!

    她愤恨得心脏要被爆炸,动不了手,却抑制不住恶毒的话语。

    “真是和你娘亲一模一样,动不动就要寻死觅活的,我身为她的嫡母,可是费了不少力气管教。有了你娘亲前车之鉴,有了这么些年的冷落,你难道还不明白?娘子家千万不要太任性,否则失了母家庇护,哭都不知道去哪里哭!”

    关鹤谣轻蔑一笑,“娘亲出了什么事,魏家确实不在意。我出了什么事,关家也可能不在意。

    “但总有人在意。”关鹤谣一字一句地着,眼神紧锁陈萝娘与她较量。

    “机缘巧合,我之前有救下了信国公府的三娘子,与她一见如故,蒙三娘子不弃,我二人义结金兰。”

    她摸出琥珀手串展示给众人,又将其朝陈萝娘抛去。

    “这串琥珀就是三娘子所赠。老夫人遍览珍宝,想来也能看出此非凡品。我今日来这里三娘子也知道的,怕是现在正等着我去给云太夫人做餐食呢。”

    琥珀手串确实震住了陈萝娘。

    她见过数不清的奇珍异宝,眼光何其毒辣?好的琥珀千金难买,而以这串琥珀的品相,莫关鹤谣绝对负担不起,怕是连整个关府也找不出这么好的。

    拿着琥珀手串,陈萝娘语气中不觉带上了几分迟疑,“真的是信国公府的三娘子给你的?”

    关鹤谣答得斩钉截铁,“老夫人若仍是不信,尽可将其送到国公府验明!”

    陈萝娘第一次接不上话。

    关府和信国公府的乃是同宗她自是知道,难道这丫头真的借此搭上了信国公府?

    她正暗自琢磨着,忽听一声娇喝:“老夫人莫听她胡八道!”

    与此同时,话之人带着几个婢子风风火火进来了。

    “关大娘子?!你怎么来了?”

    “魏老夫人,我听琳儿落水,特意来看看。”关燕语边,边潦草地给陈萝娘行了个半礼。

    她和魏琳儿不时一起游玩逛街,魏家又向来将她奉为上宾,这话倒也得通。

    可其实,在关燕语看来,官商之别,有如云泥。她只是享受魏琳儿明明比她貌美,比她富有,却不得不事事低她一头的优越感。

    魏琳儿生病哪里值得她亲自来看,平白过了病气怎么办?不过是听魏家特意带走了关鹤谣,在意得不得了,这才急匆匆过来。

    谁想一来就听到关鹤谣那般大言不惭。

    关燕语烦躁地捋捋微湿的鬓发,“关鹤谣,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信国公府的娘子与你义结金兰?真是笑掉人大牙了!”

    爹爹多少次嘱咐她要想办法和信国公府的三娘子交好,奈何那关筝对谁都一副笑脸,可就是看都不看她关燕语一眼,恨得她暗地里绞碎了多少帕子?

    那么清高的关筝,怎么可能看得上关鹤谣?

    关鹤谣脖子疼,头也开始疼。

    这的佛室怎么黑洞一般,吸引来各路人马?

    她本来想着和陈萝娘对峙拖延时间,可关燕语又来插一脚,乱了计划。

    无论如何,现在当务之急就是用信国公府的名号先稳住她们。

    念及此,关鹤谣道:“长姐,”她特意叫着这个讽刺性的称呼,“我怎么就不能与阿秦义结金兰?有的人就是倾盏如故,而不像你我,怕是终此一生,都是白发如新呢。”

    “你别和我扯这些!谁稀罕与你做姐妹?”

    关燕语的暴脾气向来禁不起挑衅,她语气不善地回击,随从婢子纷纷附和,全然忘记这不是在自家地盘,大有反客为主之势。

    关鹤谣只静听那些骂骂咧咧,享受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为她争取时间。

    关燕语刚想再骂,触及关鹤谣似笑非笑的目光,忽然反应过来——

    关鹤谣刚刚,若无其事地就出了关筝的字。

    贵族仕女的闺名字,圈子以外的人绝对无从得知,关燕语都是听别人这般叫关筝才知道的。

    一瞬的怀疑和心虚,让她躲避着关鹤谣的视线去看那串引来纷争的琥珀,又将其直接从魏老夫人手里抢过来细瞧。

    关鹤谣死死盯着关燕语的爪子。

    她将手串带来,就是为了在这样的危急时刻自保。

    可此时,任凭这些人将萧屹亲手做的珠串扒拉来扒拉去,她还是生出眼睁睁看着珍宝坠入淤泥的心痛。

    她抿抿唇,拼命抑制着要把手串抢回来的冲动,淡漠的脸色也变得铁青。

    关燕语的脸色也很难看。

    琥珀这么金贵的东西,她都只有一个项链坠子,还是去岁生辰好不容易哄着娘娘买的。

    关鹤谣又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琥珀?剔透的金珀和艳丽的血珀间杂,每一颗珠子单拎出去都足够惹眼。

    “你是三娘子送的就是三娘子送的?保不准是你偷的,抢的?也可能是——”关燕语轻笑,“哪个相好送的?”

    “关大娘子请慎言!”魏玄突然出声。

    他不话,关燕语都没注意到他,现下注意到了,她只是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满屋子女眷,他杵在这里做什么呢?

    她爱慕魏皓,向来看不上他这个二弟,而魏玄其实也厌恶关燕语举止跋扈,两人可谓相看两厌。

    “魏家二郎,我又没是你!...怎么,难道还真是你?”关燕语脱口完,自己也惊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

    魏玄无言以对,而这份沉默恰好显得很可疑。

    这下不止关燕语,连陈萝娘都侧目,心中既恨孙子突然添乱,更恨关燕语多管闲事,来别人家横行霸道。

    呸!

    而关鹤谣气得直骂,怎么哪哪儿都有你?

    拒绝捆绑好吗,您配吗?

    她不自觉瞪向魏玄,却被关燕语的眼神吓了一跳。

    那简直是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神。

    关燕语只比她大一岁,关鹤谣总将她种种行为归结于父母的溺爱。换言之,不过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而此时,在一个孩子脸上见到如此怨毒的神情,着实给她带来不的震动。

    关燕语的目光中吐出毒信子来。

    墨哥哥了,他必须遵从父母之命娶关鹤谣。

    可那只是权宜之计,他真正爱的是她。只不过以他现在的地位和财富,不足以风风光光迎娶她,让她再等等她。

    她都已经忍痛让步了!而关鹤谣有福气嫁给她的墨哥哥却仍不知足,这样和未来的叔子不清不楚,真是不知羞耻!

    新仇旧恨叠加,关燕语冷着脸开口:“魏老夫人,我知道你心软不舍得罚她。可她这样胡闹,我作为姐姐都看不下去。”

    她连装都不愿意再装,语气中满溢出颐指气使,“左右是我们关家的二娘子,还是由我带回去,也省的给你添麻——”

    “谁是你关家的二娘子?”

    听到这个声音,关鹤谣闭上眼,深深呼出一口气。

    她等的人,终于来了。

    一阵阻拦声过后,关筝带着人拼命冲进了佛堂。

    震惊的关燕语和困惑的陈萝娘还来不及话,就听外间喊道:“老夫人!老夫人!娘子醒啦——!”

    屋外风雨晦暗,屋内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