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硝石制冰、吃樱桃 关鹤谣心生怜爱,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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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桃?

    是他们藏在毛竹里那些?

    问她吃没吃?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后, 激得关鹤谣胡乱地摇摇头,不知是因为他的动作,还是在回答这个问题。

    “没、没有, 我等你回来吃啊。”

    她实在不知道, 这时候萧屹怎么能想起这个。

    只是垂头看着他灿亮的瞳仁,她忽然悟了。

    好可怜啊。

    他一直忙于治水,想来坝上条件艰苦,根本没有好吃的。这次回来,萧屹累得黑了瘦了, 在家养了这些天还没养回来。

    反观她,虽然也忧心萧屹,但是开食肆的, 伙食上必然不受委屈。中午卤肉汤面,晚上鱼头泡饼, 每天变着花样的糕饼点心,生活水平显著提高。

    正因如此,关鹤谣不仅没瘦,反倒是胖乎了一圈儿。

    她刚刚自己长个儿也是真的。营养跟上了, 这具身体好像终于迎来了迟到的发育期,上个月新裁的衣裤现在就见短。

    她一口枇杷、一口黄桃的时候, 萧屹却根本没有机会吃到时令的鲜果。

    关鹤谣心生怜爱, 瞧给孩子馋的。

    “明日我们取出来看看?”她特别理解地补充到, “你若是真想吃,等下回府就吃罢,不用等我。”

    萧屹沉沉看她,烛光映着他的眸光,两相晃耀。

    “...现在可以吃吗?”

    “现在?我这里只有蜜渍——”

    关鹤谣倏然住口, 瞪圆了眼睛。

    轻薄布料展露出的弱点,刚被对方带茧的指尖犹疑着,轻轻刮过。

    他声音里带上些颤抖,却清清楚楚地又问了一遍,“可以吃吗?”

    关鹤谣奋力挺直酥软的脊柱。

    半晌,装作去亲吻他的发顶,她点了点头。

    给出许可的下一个瞬间,她就被往后推了推。有一只大手托住她的头,将她整个人调成一个可口的角度。关鹤谣如同滞在空中,将倒不倒,唯一的支撑就是紧贴她后背的那条手臂。

    窸窣的布料摩擦声和缠绵的细微水声都极轻极轻,却惊雷一般,一声声在她神识中炸开,炸得关鹤谣神志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雨住云收。她再回过神来时,已经被萧屹横抱着坐在他腿上。

    厨房里常放着一个供她歇乏的椅子,如今萧屹靠着墙坐在上面,阖着眼像是吃饱喝足的兽,安静、无害。

    关鹤谣愣愣盯着他的唇两秒,就被火燎一般移开了视线。

    她被闹出一身汗,偏偏萧屹着“担心受凉”把褙子又给她披回来了。云绸质感柔滑,奈何透气性很差,此时像是糊在身上的塑料布。她不觉难受地扭摆两下,萧屹倏忽睁开眼稳住她,“不要乱动。”

    看清他眼中未熄的火光,关鹤谣马上怂得一动不敢动。

    湿涔涔的云绸提醒她自己刚才丢盔弃甲的羞耻模样,她只能在另一种口头上找找场子,埋怨道:“我从前总觉得你像一只大狗,现在可算看清了,你就是只野狼。”

    带着撒娇意味的话却让对方紧张起来,“吓到你了?”

    关鹤谣红着脸摇头,低声:“...只是有一点惊讶。”

    “对不住,”他微不可察地叹一口气,“我最近是有些焦躁。”

    不仅是身上的,更多是心里的。

    自他回来,婆婆和弟妹们明里暗里问过好几次,与关鹤谣如何如何了,什么时候把人家娶进门云云。萧屹每每并不多言,他本就是这样沉稳性格,家人们便以为他心里有数。

    可只有萧屹知道自己心中的慌乱。

    他总是想起他表白心意的那个春夜,关鹤谣斩钉截铁地要立绝户。

    她那个决定,确是形势所迫,也可能...是她真正的想法。

    尤其是开了食肆之后,看着她每天自得其乐的样子,听着她一些异想天开的新奇想法,萧屹不止一次地想:阿鸢也许,真的是不想嫁人的。

    而他,居然都不敢正面问她这个问题。

    哪怕关鹤谣现在变更了户籍,再不需要真正走上绝户那条路。

    萧屹本来想着,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不想嫁就不嫁,他也不娶,就这样守着她就好了。

    反正家里已经有一个立誓终身不娶的了,他就当陪着义父光棍了。

    可是今日魏玄的出现破了他心中虚假的平静。

    就算没有魏玄,还会有张玄李玄,会不断有人觊觎他的珍宝。

    阿鸢不嫁人,他就能守得住她吗?

    关鹤谣眼看着好不容易哄好的人,忽然就变得越发低迷,忙捧起他的脸,“怎么就焦躁了?和我?”

    她眼角还残着情动的湿红,眸光清亮,正温柔地看着他。耻于自己内心想法的萧屹,不知不觉就开了口。

    “我...知你对魏玄无意,甚至是厌恶的。可我今日见他,若单论相貌,可算中上。店里还有两个看起来家世颇佳的郎君,一直在看着你。”

    关鹤谣听着听着,渐渐掉了下巴。

    “你自在偏院长大,没见过什么人,我不过走运被你捡到。你现下自己开食肆,以后多的是机会遇见品貌双全的郎君——”

    他这一开口,居然还停不下来了。

    失败好几次后,关鹤谣终于插上了话。

    她故意道:“五哥得不错,品貌双全的郎君呢,我是见了不少。临街米铺吴掌柜家的三郎就不错,还有国子监那几位也是风姿出众,我们挺谈得来的。南瓦里蹴鞠的那几位都可健壮了,还有还有——”

    她斜睨着眼看萧屹表情,见对方随着她话音紧紧绷起唇,不觉好气又好笑。

    于是她拽过萧屹的手按在刚被他肆意欺负的地方,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可我不会让他们对我做这样的事。”

    萧屹其实对方才孟浪的举动有些后悔,可现在又碰到那润着水的羊脂玉,却怎么都不舍得放开。他只能拼着最后一丝清明神智反省。

    “是、是我仗着年长哄你...”

    关鹤谣差点笑出声,那是你不知道咱俩到底谁年长。

    原来闹了大半天,他不是生魏玄的气,也不是担心关鹤谣生气,核心症结是以为她并没有见过很多郎君,以后会变心吗?

    这可就大错特错了。

    哥哥她见的多了去了,唱歌的,跳舞的,演戏的,还有那种专门卖肉的。

    可是两辈子,才找到这么一个让她真正心动的。

    萧屹只当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年轻娘子,却不知在现代的信息爆炸中,她对人性和两性的认知,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她见过、听过多少情感故事?

    所有那些真实的、虚假的、感人的、残酷的故事。

    一位宋朝娘子,一辈子见过的所有男人加起来,都没有她出一趟远门采买食材见的多;一辈子和外男过的话加起来,都没有她和供货商磨叽的一通电话多。

    这么充足的论据,可惜没法和萧屹。

    但因为看出这是萧屹的一个心结,她便敛了神色,尽力用他能理解的话语解释起来。

    “我又不是被养在深闺的,比如之前摆摊的时候,也见过不少人,听过不少故事啊,我还看过那么多书。”

    提起书,她忽想起一个有力证据,“你不是也看过我写的那些故事?不顾家族世仇,誓和朱郎君同生共死的罗娘子,舍弃千金身份与书生私奔的崔娘子......哪一个不是对心爱之人一往情深?”

    因是弯着笑唇的,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蕴着无尽的力量。

    “当然,我也不是靠着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凭空幻想自己的良人。我就要找一个能整日与我出双入对,情深意浓的。现下好不容易找到了,他怎么还担心我会去看别人一眼?”

    她使劲儿按住萧屹的手,“他是不是想不认账?”

    “认,认账。”萧屹赶忙紧紧抱住她。他认账也认命,能听到这一番话,认罪都可以。

    也是这一番话,让他终于有勇气问出了那个问题:“我听阿策...你去府衙登了新的身份?”

    关鹤谣笑他,“我一直等着你问呢。”

    依照关策的话痨性格,以及关鹤谣去找他商量时他那了鸡血的兴奋程度,萧屹不可能不知道这事。

    “嗯,我编了一个逃荒来金陵的假身份,现在我就只是个孤女。”

    着着,她笑话别人的从容也被磨没了,声音慢慢低下去,脸却慢慢红起来,“这样立户也不用立绝户了。不耽误...嫁娶的。

    完,她鸵鸟一般把头埋进萧屹怀里。

    上一次与人在夜晚的厨房中长谈,关鹤谣的面前有一颗真心为她热烈地跳动,她却只能用冰冷的现实把它框起来,用晦暗的未来把它吊起来。

    而现在,她终于可以和萧屹站在对等的位置上,再不辜负。

    两人静静相拥,入耳只有对方和自己的心跳,互相应和着越来越急,仿佛一对飞鸟猛振欲飞的翅膀。

    他们没有再多话,萧屹轻轻为关鹤谣戴上一只碧玉簪——簪首雕成了鹤首,简洁的线条十分流畅,神韵天成。

    “生辰礼物。”他,又抑制不住地在亲吻的间隙许下很多很多,关于每年生辰和每日梳妆的誓约。

    最后,是关鹤谣实在受不了两个人汗津津地黏在一起,而且体温又有上升的趋势,便跳下来翻出个纸包。

    “你看,我下午刚让毕二哥去买的硝石。”

    又见她折腾着搬来木盆和瓷瓶,萧屹终于看明白了,“阿鸢是准备制冰?”

    关鹤谣兴致盎然地点头,“吃些冰凉快凉快!”

    这也是为了利用科学实验的理性魅力,驱散一下屋里浓度超标的旖旎情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