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没有别人、水晶糕 想要让他永远属于自……

A+A-

    双层的食盒, 关潜心翼翼地开。

    只见第一层是简易版的重阳糕,第二层则是水晶荸荠菊花糕。

    这块水晶糕做成了一大块圆形,应该是在深盘里蒸出来的。晶莹剔透的糕体中镶嵌着半透明质感的荸荠碎块, 散落着枸杞和桂花。

    而最应景的还属那九朵甘菊, 黄蕊白瓣,均匀地排布在糕体中,既没沉底,也不上浮,而是刚刚好悬浮在中央, 就像是不心被封印在琥珀中的花草。

    关潜这般对吃食没什么讲究的人都惊叹不已,也看出如此精致的一块水晶糕必定费了不少功夫。

    他越想越开心,禁不住和萧屹炫耀道:“怎么样?没给你送罢?”

    萧屹:“……”

    还讲不讲道理了?

    重阳糕饼自是该送长辈, 送他做什么?

    只是他理解关潜的心情,也就没有击他——这水晶糕关鹤谣自然也做给他吃过, 用的花还是玫瑰呢,嫣红如同灼焰一般,可比您这白不刺啦的甘菊好看多了。

    咽下这几句大逆不道的话,萧屹捡了几句好话哄关潜开心, 父子俩便坐在桌边分食糕点。

    水晶糕柔滑清爽,重阳糕松软香甜, 关潜吃着吃着忽然叹道:“她虽然没能在娘亲身边长大, 这厨艺却是随了珊儿。”

    萧屹随口问:“魏娘子厨艺很好吗?”

    关潜点点头。

    “珊儿喜爱下厨, 也喜欢钻研厨艺,她与我过多次。”

    身为不被重视的庶女,再荣华的家族也不过是一口灰暗的枯井,将她困在此处。唯有古籍里记载的食谱和一方的灶台,曾是魏珊儿排解寂寞忧愁的良师和益友。

    “其实……我也没吃过她做的什么正经菜肴。”关潜淡淡道。

    “你知那时是在赶路, 富如魏家也只能靠干粮和简单的羹粥充饥。但一叶知秋,她只是煮碗白粥都比别人煮得好。”

    露出些怀念的神色,关潜怔怔看着手中糕团。

    “我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白粥。每一粒米都绽开米花,还有一股开胃的辛香,是叫‘神仙粥’,倒也不负此名。”

    *——*——*

    一串“佛珠”往眼前孩子脖子上一套,他就变成了迷你版鲁智深。

    可爱的样子看得关鹤谣直乐:“好了,玩儿去罢!”

    孩子欢叫着道谢,飞快跑去墙边,眉飞色舞地和伙伴们比较各自的“佛珠”。

    “我这个珠子更大!”

    “我的更红!”

    眼看比不过对方,有个孩子情急之下干脆拽下一颗珠子吃了,喊道:“我的最好吃!”

    原来所谓的“佛珠”是山楂穿成。

    每一颗山楂都圆润饱满,艳艳灼灼,深海底的红珊瑚雕成的珠子也不过如此。

    天气渐凉,催红了山楂。

    关鹤谣挑品质极佳的买了许多回来,和掬月穿成了一串串佛珠,又叫“牟尼子”。

    正所谓“口念阿弥陀,手数牟尼子。”

    街头巷尾很多买山楂的贩就是这样售卖,关鹤谣觉得很有意思,寓意也好,正合适送给孩子们。(1)

    “虽只是照猫画虎,但到底带些佛家庄严,希望能保佑他们。”关鹤谣笑着和李嫂子道。

    李嫂子拿起一串牟尼子端详。

    别,穿得还挺讲究。

    最大一颗山楂充做母珠,还郎当着两串的弟子珠,真的像一串珊瑚牟尼子,没有因为是捐给孩子们吃的就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她一时百感交集。

    作为这局里的老人了,她历经几任局丞,也见过无数捐赠钱粮之人,却从没见过真有人将一腔赤诚投注到这的慈幼局,凡事亲力亲为,而且这般上心。

    “只是要麻烦嫂子看着他们,千万别吃多了酸着胃。……李嫂子?”

    李嫂子回神,赶紧应下。

    “本来下回想教他们做雪花山楂球和山楂糕,现在看来不行。”

    看着那些已经开始大吃特吃的家伙,关鹤谣摇摇头笑。

    “算了,左右山楂能存住,芋头却是过了九月就没有这么好的了。要不下回做酥黄独?”

    她似自言自语,又似和李嫂子交谈。

    想着现在孩子们越来越熟悉锅灶之事,稍微做些要用油煎的点心,也没那么危险……

    “关姐姐!”

    关鹤谣正想着,忽被一声活泼的叫声唤回神思。

    一抬头,是季胜牵着萧屹过来了。

    “你跑哪去了?”

    弯下身子,关鹤谣点点这男孩额头,“再不来牟尼子都没有了。”

    “带萧哥哥去看我养的猫了。”

    季胜嘿嘿笑着挠头,另一只手却还舍不得放开萧屹。

    这孩子今年不满八岁,他曾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哥哥,只可惜去年出意外没了。

    他便被不想负责的亲戚丢到了慈幼局门口。

    如今关鹤谣来慈幼局,萧屹得空就必然会跟来。

    季胜第一次见到萧屹便哭着他很像自己的哥哥,总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尾巴一般跟着他。

    萧屹也由着这可怜的孩子亲近他。许是幼年相同的境遇,他对这些孩子总是抱有足够的爱心和怜惜。

    渐渐地,他来此的目的也从保护、接送关鹤谣变成了陪他们玩耍,帮着关鹤谣照看他们。

    旁边一个孩子拽了拽季胜,边吧唧着山楂,边递给他一颗:“萧哥哥要接他娘子回家了,你快放开他。”

    “哦。”

    季胜从善如流松了手,注意力也马上被又红又大的山楂吸引,再也不管他的萧哥哥了。

    萧屹不动声色冲关鹤谣笑笑。

    关鹤谣无语地嗔他一眼,在李嫂子局促的目光中红了脸,指尖不自觉摩挲过金指环。

    就知道他这么积极来这里,也是为了占这个便宜。

    孩子们尚未被礼教框住,更不太区分得清什么婚约啊、避嫌的。

    在他们单纯的心中,关鹤谣和萧屹这样同进同出,看着对方时连眼仁里都带着笑,就和阿爹阿娘是一样的。

    那不就是夫妻吗?

    “我们连草帖子还没过呢……怎么就成了你娘子?”

    和萧屹往马车走时,关鹤谣不禁声自己嘟囔。

    这话自然被萧屹听了去,“阿鸢是嫌太慢了?你知道的,义父明日就可以上门……”

    他分明连聘礼都备好了,是关鹤谣这边压着日期,迟迟不愿过三书六礼。

    关鹤谣脱口而出:“我觉得还是要等到冬至以后——”

    她猛然顿住,后悔自己提及这一茬。

    果然,随着她的话语,萧屹身形骤停,侧目看着她。

    他的目光如同表面沉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湖水,闪着忧伤的粼光朝关鹤谣扑来。

    她自知理亏,微垂下头不敢看他。

    何苦早早定亲呢?

    一旦过了明路,两个人的名字就绑在了一起。

    若她真在冬至前出了事,哪怕没有过门,他也难免背上个“克妻”的名声,挡了以后的……姻缘。

    关鹤谣害怕萧屹像他义父那般石头脑袋,从此孑然一身。

    她正在纠结,只觉得双脚离地,被萧屹托举到马车板子上。

    他紧随其后跳上来。

    一边回头喊“你们先回食肆,阿鸢我带走了。”一边就把还没反应过来的关鹤谣推进了车厢。

    掬月和毕二非常配合。

    两人一句异议都没有,催着刘老四一个漂移,飞速驾着驴车逃离了现场。

    关鹤谣被困在软垫和萧屹之间。

    苏锦的垫子柔软得能把人吸进去,清甜的四和香熏得人飘飘然然,嵌着的铜炉,暗格里的果盘……全是按照她的喜好而来。

    而任她提各种各样的要求,耐心又殷勤地亲手布置这一切的人,正紧紧地箍着她。

    “你是我的娘子,你答应了的,答应了的……”

    与手臂强硬的动作相反,他的声音是委屈的、低哑的,粗粗地磨在关鹤谣耳边,一如他本人像只无措的兽,在她颈间蹭着。

    马车外就是街市,与市井繁华只有一板之隔的关鹤谣提心吊胆,羞臊地去推萧屹,却被对方板着她的脸,迫使她直视自己。

    “冬至之前,冬至之后,我想娶的只有你。”

    “不对。”

    他纠正自己。

    “前世今生,碧落黄泉,我想娶的只有你。”

    宜人的清风会演化成风暴,平静的清流可能助力一次汹涌的海啸。

    关鹤谣被他眼中的炙热和凄怆镇住,红唇一张一翕不出话。

    萧屹的视线缠住她的,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神情变化,忽轻声问:“你想要我娶别人吗?”

    “不要!”关鹤谣一震,猛地喊出声。

    她害怕萧屹孤独终老,可一想起他以后可能与旁人成亲,又像整吞了百十来个未熟的山楂,从每一根头发丝儿到每一个指甲尖儿都漾起酸涩,五脏难受得犹如火烧。

    想要让他永远属于自己。

    阴暗而自私,卑鄙又任性。

    可是,这的的确确是她此刻真实的想法。

    “不要……”关鹤谣睁大了眼睛,几乎下意识地重复道。

    “不要别人。”她撑起身子攀住萧屹,发虚的眼神渐渐聚焦在他脸上。

    “不可以有别人,你是我的。”

    “没有别人,”萧屹心满意足地吻住她,“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