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凤凰投胎、全猪宴 萧屹马上心甘情愿地……
姜媒婆看着眼前丰富的菜色, 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应留下来用昼食了。
可能是关娘子的笑脸着实可爱可亲?
也可能是方才谈事时,后院若有若无飘来的菜香其实一直吸引着她?
总之,她不自觉咽咽口水, 准备开动了。
食欲十分旺盛, 竹筷却滞在半空,不知如何取舍。
“这个是什么来着?”她问跟着自己的丫头——也就是她的亲侄女。
侄女已经和酱骨头缠斗开来,抽空抬眼道:“是炸脆骨。”
姜媒婆看她的样子实在好笑。
她这侄女跟着她在权贵人家行走,自然早将仪态修炼出远超年龄的端庄,现在却直接上手啃着那块酱骨。就算她们这两桌有竹屏风掩映……
哎算了。
姜媒婆也懒得管她, 夹了一块那橙黄的“炸脆骨”入口。
酥脆的面糊先撞上牙床,而后便是“咔嚓”一声,软中带脆的脆骨应声而碎, 浓郁的孜然、胡椒等香味一同爆裂开来。
脆骨上那薄薄的一层肉被炸得干而韧,很有嚼劲, 正好和脆骨一同在口中翻来覆去,直到被嚼得细碎,榨出所有的滋味,才被满意地咽下。
这炸物一吃就停不下嘴, 姜媒婆连吃了好几块,才缓过馋劲儿来, 仔细看看其他的菜——
一碟双拼猪肝、猪心的卤味, 一碟水晶脍, 一碟辣白菜炒五花,一盅东坡肉,最后是一碗菠菜猪骨汤。
虽每样量不算多,但卖相都顶好。有浓有淡,有菜有汤, 搭配得也好,再加上几样咸菜、从食和一盏淡酒,满满当当装了一食盘,一起送了上来。
她听关娘子和其他客人话,这“全猪宴”就是这样成套卖的。
“居然才七十文钱。”她和侄女声道。
要是单点这些菜,不知要花多少钱呢。可这样每菜都是一份,又丰富,又便宜,两人都觉得实在是太合算。
套餐总是利润不高,因为关鹤谣确实有点让利甩卖的意思。
还不是那两头二百多斤的大肥猪闹的。
新铺子千好万好,只一点比不上胡那铺子——院子极。毕竟是在寸土寸金的繁华地界,地窖更是不用奢望,因此存不住太多食材。
两头猪,莫她们自己吃,就是供应食肆也用不完,于是关鹤谣干脆又去补了一些猪心猪肝,开了这全猪宴来消耗猪肉。
生意和她预期的一样好。
关鹤谣的宣传手段向来是简单粗暴,她觉得本土商户结彩楼花门、请乐人舞姬这样宣传,美是美的,雅是雅的,但还是缺乏点冲击力。
她就喜欢大横幅往外拉,雇着短工击鼓喊话。
土,但是燥。
效果也好,厅堂已经坐满了。
套餐的模式对大家来讲很是新奇,一听价格也合理,就都进来尝试尝试。
关鹤谣这边还继续搞噱头,在门口支起大炭炉烤猪皮。
切出荔枝花纹的猪皮在铁篦子上滋滋冒油,丰腴的油脂香气在寒冷的街头分外诱人,不知不觉就勾住了行人的脚步。
一客送了一块烤猪皮,关鹤谣最后又去看自己那两桌“亲友”。
吕大娘子对她的厨艺向来是称赞有加,刘春花和照顾她那两位大娘子也是吃得满嘴流油。
关鹤谣给姜媒婆加了烤猪皮,又问:“大娘子可需要加菜?”
姜媒婆连连摆手,把菜挨个夸了一遍,最后又把关鹤谣从头到脚夸了一遍。
一刻钟之后,她带着侄女,拎着关鹤谣给的糕饼礼盒,酒足饭饱地走出食肆。
姜媒婆暗叹,要是每桩姻缘都这么好合,那该多好?
想她这些年尽是和那些精明的家主拉扯。
为了聘礼嫁妆、婚期之类的细碎事情磨破嘴皮子,哪一回不是表面谈笑风生,实际上捏了一把又一把的汗?
她还得两边好话,可谓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有时真落个里外不是人。
虽然她喝的茶是上好的福建新茶,还是坐在人家昂贵的黄花梨圈椅上喝的,可扛不住紧张得喝杯茶都胃疼啊!
唯独这桩姻缘,她谈得倒是舒坦,又美味。
侄女也吃得心满意足,嚼着关鹤谣塞的橘子软糖,正以完全被收买的语气感叹。
“姑母,我是知道国公府郎君为啥要娶这娘子了,做饭真好吃。”
“你这傻丫头。”
姜媒婆笑骂,“跟着老娘这么久,你怎么一点长进没有?哪家聘正室大娘子是看厨艺的?”
不过,正如侄女所,姜媒婆现在也明白国公府为何要娶这娘子了。
落落大方,进退得体,回想起那食肆被理得井井有条、客人们个个言笑晏晏的样子,便知她定是兴旺家宅的贤妻。
“可能也是图她好看罢?”侄女语不惊人死不休。
“关娘子模长得好看,莫郎君们会喜欢,娘子们看了也喜欢。您看那几位大娘子都为她高兴,想必也是很喜欢她的。”
“只不过……”侄女微皱眉,“单她那位乳娘,却不是真心高兴的样子。”
一连串“好看”“喜欢”本来听得姜媒婆哭笑不得,刚要再骂,听了这话倒是侧目。
……也不是没长进。
抢过那糖袋子,姜媒婆又往侄女嘴里填一块糖。
“吃你的糖!不该的别瞎。”
*——*——*
“今日怎么骑马来了?”
“……就是带月照出来遛遛。”
“哦。”关鹤谣也不过是随口一问。
少见萧屹骑马,更是第一次见他穿披风。心仪之人披着玄色的披风骑在白马上,踏在薄纱般的暮色而来,完美得好像是电影最后定格的那一帧画面,她自然没有任何异议。
萧屹栓好月照,缓步朝她走来。
“媒人将你的定帖带回来了。”
他紧紧牵住关鹤谣的手,“下午我已将其供到祠堂敬告先祖。”
自今日起,他们二人就是正式订了婚约的未婚夫妻。萧屹整个人仍浸在陶然的欣喜中,除了关鹤谣看不进别的,直愣愣地被拉往厅堂吃饭。
萧郎君吃的全猪宴和卖的全猪宴不能是大差不差,只能是完全不同。
关鹤谣将自己的双标体现得淋漓尽致,只把最稀罕的、最精的部位都给他留着了。
两百来斤的猪,只有那么一条堪堪数两重的里脊,比大里脊还细嫩好几倍,被她做成了软炸里脊,浇上酸甜的酱汁。
最好的那段肋排则一半葱烧,一半酱焖。
炖了冰糖肘子,拌了红油猪耳,还有一道猪肚包鸡——这道雅名“凤凰投胎”的菜是将土鸡塞入猪肚而成煲制而成。
火候十足的汤头颜色奶白,气味浓香鲜美。因桌上另有汤羹,关鹤谣便想把这猪肚鸡汤留着明日下面吃。
于是她只将猪肚和鸡斩件摆上了桌。柔滑的猪肚条雪白,软烂的鸡肉块嫩黄,直接吃就是滋养的上佳美味。
这么些菜肴,再加上外面在售的那几样,桌案险些排不下。
连吃惯了关大厨家丰盛饭菜的萧屹都惊了,“阿鸢费工夫了。”
关鹤谣给他夹了一筷子猪耳朵。
细长条的猪耳朵在筷尖颤巍巍的,润着辣椒油的光泽,还混着青绿的黄瓜丝。
关鹤谣笑道:“需对得起你猎费的功夫嘛!”
“我猎野猪不过几箭,肯定没你做这些饭菜费工夫。”
关鹤谣一想也是,“是不太公平,那五哥再猎一头赔我。”
萧屹马上心甘情愿地答应。
掬月在边上惊呆了。
郎君再猎猪,娘子再烹猪,郎君再吃猪,然后再赔猪……
大猪猪,无穷尽也。
娘子空手套白猪。
她跟着关鹤谣学管理食肆,本来觉得已积累几分心得。
如今一看,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全猪宴作为夕食未免太过霸道,三人很快就吃得肚子鼓鼓。
关鹤谣挣扎着站起来,凭借厨师的骄傲驱动懒得不想动弹的身体,誓要完成最后一道菜——生汆丸子汤。
谁让这丸子就得先汆才好吃。
砂锅里大骨高汤马上要烧开,她拿来一盆拌好的肉糜。
三肥七瘦的肉剁得不能再细,只加了些蛋清、姜末、花椒粉和淀粉搅拌上劲。
关鹤谣抓起一把肉糜,自虎口挤出一个个丸子投到汤里。
肉丸在汤中浮沉受热,马上泛起莹白色,像一颗颗硕大的珍珠。
挤了十来个丸子,关鹤谣让萧屹拿木勺在砂锅里轻轻慢慢搅动,自己去墙边盆架处洗了手。
边拿布巾擦手,她边看着萧屹。
他站在那里,低头认真地执行着任务,仿佛这的砂锅里在熔铸一柄绝世宝剑。
关鹤谣看着他,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笑意也藏不住。
其实,真不用暗搓搓给他喂猪耳朵盼着听话的。
本来就这么听话。
就在这时,似有一声几不可闻的脆响。
砂锅骤然开裂,下一瞬间就裂成几瓣,正沸腾的热汤汹汹而出。
掬月惊叫起来,好在她坐在对面,自是安然无恙。
而滚烫的汤全朝萧屹流去,他躲闪不及,大腿上霎时湿了一片。依誮
“五哥——!”
关鹤谣三步并两步猛上前,忙去给他擦。谁知萧屹居然下意识地躲,她又追了半步才擦到。
这砂锅在谁家买的来着?
什么破质量这就炸了两个了!
关鹤谣急得胡乱想着,布巾也胡乱地往萧屹腿上招呼,便见对方脸上痛色一闪。
“是烫到了?”关鹤谣心疼得声发颤。话出口,才觉出手下触感不对。
他腿上缠着东西。
关鹤谣一愣,眉心蹙得愈深。
今日忽然骑着马来……
周身热如火炉的一个人,却在初冬就穿了遮住腿的披风……
到底,以他的迅捷,方才居然没来得及躲开……
关鹤谣声音沉下去。
“你腿受伤了?”
萧屹知道再瞒不住,含糊地点了点头。
听话?他听个鬼的话!
居然瞒着她!
关鹤谣也顾不得其他,转身押送萧屹回屋查看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