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一起卧床、糖葫芦 对不起,是我的心太……
预想“躺一会”的午觉, 却直接被关鹤谣睡到华灯初上时分。
她一睁眼,只觉得晕晕乎乎。
若不是被萧屹叫醒,恐怕能连着睡到翌日早上。
“唔……”她想开口, 可声带一颤就疼。
嗓子明明见好, 怎么又重了?
萧屹的额头抵着她的,蹭来蹭去。微凉的触感配合着他眼里的担忧,终于让关鹤谣意识到自己发烧了。
她无奈叹气,没想到换了个身体,这生病有延迟的习惯还是保留下来了。
需要她顶着时, 她就是开天辟地的盘古本古。
可一旦危机解除,就好像脑子里有一根绷得紧紧的橡皮筋,突然放松了飞弹出去, 把自己崩了个头昏脑胀。
她在冬夜里浑身湿透飞跑奔袭,忽冷忽热, 更别提心拴在九重天的塔尖上摇摇欲坠,一句“心力交瘁”一点不为过。
萧屹苏醒前她一直守在床边,如今得知他无恙,提前透支了太多能量的关鹤谣随即倒下。
“怎么不早些叫醒我?别再过给了你。”
她一边埋怨, 对抗着头重脚轻的晕眩感想要下床,却被萧屹揽住按回身边。他侧着头, 专注地看着关鹤谣, 手自额头摸到脸颊, 把无法言的怜惜洒满每一寸滚烫的肌肤。
关鹤谣明白了他的意思,声嘟囔“会传染给你的。”
可就像关鹤谣不想传染给萧屹,萧屹也不想让她独自生病难受,只把人搂得更近些。宽厚的手穿过乌黑发丝,一下下按摩着她的头皮。
关鹤谣舒服得像泡在温泉里, 在险些又要睡着的前一秒,挣扎着从他胳膊下爬出来。
“总得让我去讨碗药喝。”
悲催的府医一日之内往万壑园跑了四趟,才点好那对苦命鸳鸯。
和关鹤谣想的一样,她不过是急受风寒,喝些药休息休息就好。
关键是休息的地方,她和萧屹统一了口供,执意要在一个屋子,就这么守着对方。
府里两位长辈已不去在意什么礼法、规矩,只是用大脚趾想也知这样谁都休养不好,原先并不同意。
可谁知平日里最听劝又听话的关鹤谣和萧屹轴到了一处去,而如今情状,谁还舍得不顺他们的意?
仿佛四海九州,碧落黄泉,再没有什么事物应该、再没有什么事物可以把这两人分开。
两人就开启了一同卧病在床的快乐时光。
一个受伤卧床,一个生病卧床,虽然卧的是一张床,但居然非常和谐。
关鹤谣作为一个睡熟了能出整套军体拳的选手,烧得迷迷糊糊也没碰到过萧屹伤口,而萧屹虽然正虚弱,也完全没被她传染。
不止如此,两人还各自恢复得快又好,远超众人想象,几位长辈和弟妹也终于放心了。
“这是当然,俗话‘心平愈万疾’嘛!”
关鹤谣私下和萧屹道:“而且现代医学都有了论证:心理状态对生理状态的影响至关重要。我给你举个例子,比如……不要把刚生下来的宝宝马上从母亲身边带走,让宝宝在母亲身边多待一会儿能有效减少其哭闹——”
萧屹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关鹤谣收了声。
……这例子好像不大恰当。
她尴尬地抻长身体,把自己从萧屹怀里“长”出来,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一个——
“宝宝。”萧屹忽然低笑。
关鹤谣戳一戳他的胸肌,“男妈妈。”
“?”
除了那一日昙花一现的简体字,萧屹再没有任何现世的记忆闪现。要不是那张字条被关鹤谣好好收起来了,她都要怀疑当时是在做梦。
逞一时口舌之快的结果就是她又被缠着,给萧屹普及了一些完全不必要的知识。
本以为这种错乱的表达,萧屹难以接受,没想到他看得很开,只一句“你喜欢就好。”
“谁喜欢了?”
关鹤谣红了脸,好像此时正连摸带掐的人不是她,恼羞成怒道:“你还是不话时比较乖。”
“……”
日子就是这样,在两人互相占着嘴上、手上便宜的空隙匆匆过去。
关鹤谣这一回生病,才切实意识到她穿越这两年可算是顺风顺水,起码就没生过病。
本来刚穿来时,这具身子单薄得跟纸片儿似的,她都担心自己挨不过几日,没想到居然茁壮成长了。
可见她确实没什么劫难拦路。
而萧屹,也不知是如九所“习惯了”,还是真生得钢筋铁骨,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他恢复速度却远超关鹤谣。
后者病去如抽丝,被一个风寒抽得整日哼哼唧唧的时候,萧屹已能开口话,只是声音仍嘶哑得判若两人,关鹤谣也不知能不能养回来。
他的背和腿都有伤,好在完美避过了中间那段,如今体力恢复了就能坐起身。
家里给他了个轮椅,偶尔由九推着,关鹤谣陪着去院里溜一圈。
九每回推他的时候,总要特别感慨地来一句什么“幸好没伤到腰”,关鹤谣也不知这孩子到底在纠结什么。
待到又过两日,关鹤谣风寒终于彻底好了,只是手上烫伤仍在作怪。水泡一点点消得极慢,而嫩肉初长,疼中透着痒,难受得她时刻想挠墙。
这些日子被当成大熊猫保护的她,自然一次也没进得厨房。
她和萧屹的吃食都是大膳房送来,每日掬月还给他们开灶。
鲜虾豆腐羹、雪梨肉饼汤、各色花卷、蒸饺……
掬月得关鹤谣真传,给关鹤谣和萧屹做吃食又尤其用心。这般不到半月,已经把每日除了睡就是吃的两人喂胖了。
官场上来的人情客套都被云太夫人和关潜挡下,万壑园每一缕空气都浮动着平静和温馨。
直到这一日,赵锦又来看望两人。
他行至萧屹房前,刚要敲门,只听里面传来关鹤谣温柔的声音。
“五哥慢一点,对,这样轻轻地,轻轻地圈……”
赵锦僵成冰锥子。
他的脸青了又红,先抬头看一眼大亮的天光,又回头看着神色如常的九,终于崩溃了。
“你、你们就让他们这么……?!松澜可伤那么重呢!能行吗这?!”
九一歪头,“受伤了也不耽误啊。”
赵锦倒吸一口气,好像也是。
“娘子,熬到这样就可以了吗?”
赵锦正想飞身逃离,却听里面又传来掬月这句话。
一愣神的功夫,九已经象征性地敲了一下门,而后朗声着“英亲王殿下来啦”推开了门。
赵锦心有戚戚,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之后被萧屹挖眼珠子,他一步一步往里走,终于看清了屋里三人。
掬月站在桌案边,正看着上面的锅。
而萧屹坐在轮椅上,关鹤谣并排挨着他坐。
有氤氲的热气从锅里飘出,萧屹手里拿着一个大木勺在搅拌糖浆。
关鹤谣笑着招呼,“大王来啦?我们熬糖做糖葫芦呢。”
赵锦:“……”
对不起,是我的心太脏了。
他正这样反省着,谁知萧屹抬起眼帘冷冷瞄他一下,在两位娘子热情的招呼声中,兀自来了一句“确实受伤了也不耽误”。
赵锦又抽一口气。
就知道你这个禽兽还是做了什么!
萧屹懒得理他,只继续翻搅糖浆。
锅里晶亮的液体愈趋粘稠,滚出细密的泡沫,也带出他一些旖旎的联想。
他相信,这样的糖浆一定能甜得把人整颗心都腻住。
可是再甜,也没有他身边的人甜。
又软又乖,宜嗔宜娇,被他用蓄意的示弱榨取出全部的柔情。就算知他的居心叵测,还是用温存的纵容回应。
明明自己都要被揉碎了,却仿佛他才是薄瓷做成的一尊脆弱。渐渐舒展也好,猛然蜷缩也好,都怕碰到他的伤处而极力压着动作,盈着泪光摇摇颤颤,像是月下的一簇白梨花,簌簌滴落花瓣。
真的是太甜了。
赵锦方才听到的那几句话,关鹤谣昨夜确实对他过。
只不过……不是这般顺畅的、从容的,而是破碎的、难耐的。
他用实力证明,对待赵锦,一句话就可以摆平。
而对待另一个人,一只手也是够的。
尝过那样的甜,萧屹倒是觉得再吃什么甜食都索然无味了。
只是今日关鹤谣心血来潮要做糖葫芦,他自然配合,又不舍得让她亲自动手。他剩下的这只手功能繁多,多学一样熬糖浆也没什么。
“喂喂,拉丝了。我不是糖浆啊,我你的眼神。”没好气地,赵锦断萧屹对关鹤谣的凝视。
亏他每天还挺担心他们俩,结果人家恩恩爱爱燕居之乐,而他只是一只自动上门寻食的狗子。
“殿下为何事而来?难不成就是为了蹭吃的?”萧屹回。
还要被人嘲讽。
关鹤谣可没空管这对斗嘴的幼稚表兄弟,糖浆确实拉丝了,正是关键时刻。
“糖浆变色了,看见了吗?从透明开始变成琥珀色。”
她聚精会神地指点着掬月看着,“现在下水果。”
掬月便从果盘里挑出一串山楂,快速在糖浆里滚了一遭。
山楂霎时穿上一层的水晶衣,闪闪发亮,就像是明艳的美人只需淡淡上妆,美貌程度便翻了倍。
掬月手飞快,烟紫的葡萄、乌黑的蜜枣、雪白的山药、橙黄的橘子瓣……无一不裹上均匀晶莹的糖浆,排在那里,就像是一盒名贵的珠宝被翻,露出无数灿烂。
上糖浆这样一个令人极度舒适的料理过程,不知不觉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直到掬月做好了一大盘要端到室外放凉,赵锦才赶紧趁机捻起一串橘子的,后知后觉地回答萧屹刚才的话。
“怎会是来蹭吃的呢?”他着,咬了一口糖葫芦。
糖衣还没完全冷却,但已经足够脆,像是一层冰面,磕在牙齿上便碎开,被酸甜的汁水冲入口中。
“我当然是为了正事来的。”
如同喝了一口带冰碴的果汁一般惬意,赵锦懒洋洋地宣布——
“就是来通知你们一下,本王准备夺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