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 54 章 这天夜晚,凌晨躺在……
这天夜晚, 凌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
睡不着。
她总是在想父亲的那段话——
“寒为了你能不难受、给你做作业, ”
“专门去自学了Python。”
“……”
寒远高中时学习就是顶尖, 在年级里常年占据东西两校区前十名, 学习能力自然是不用多。
他要是想要去学什么, 一定能学得很好、很好。
可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 在酒店里, 寒远坐在沙发上,抬着头、目光深邃地望着她,
的是——
“大学时候学过一点儿。”
……
所以他其实根本大学时没有学过Python?却因为她学的这个专业并且啥都没学会, 才专门为了帮她做作业, 就为了让她不要难过不要烦恼?
凌感觉身子底下的床就跟针毡似的,翻来覆去,就是刺的浑身难受。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想要开心, 可是却莫名地有点儿心酸。她爸爸也的没错, 自己买了一个烤地瓜,掰开两半,
啃到最后,从头到尾,
却都没想着要分寒远一丁点儿。
在爱情里,流行一种模式, 叫做“双向奔赴”,
就是你付出、他也付出,两人携手共进,一起筑造最美好的明天。
凌在知乎上翻过不少“双向奔赴”的帖子, 漫画也看到过不少,因为现在很多男生都不愿意双向奔赴,而女孩子却越爱越惨,最后落下个“你烦不烦”“我对你没有感觉了”,被男人给苍茫甩掉。
所以现在爱情观,就特别支持“双向奔赴”的爱情,女孩子们在帖子下面留言,“我的男朋友也可以和我双向奔赴”“双向奔赴才是爱情最美好的而模样”。
然而凌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她跟寒远认识快要十年了,时候读高中那会儿的纠缠就不了,当时还,很多东西都一知半解,两个人一个傲气一个不肯多言,造成了那么惨烈的结局,谁都没办法对与错,连遗憾都是很多年后突然提起来这段往事,云淡风轻笑一笑,就一笔带过。
现如今结婚了。
句老实话,凌最最最开始,是没办法接受寒远的。不对,与其不愿意接受寒远,还不如寒远这个人对于她而言,根本不在她的择偶标准里。好像随着年龄越大、从学校踏入社会、每天工作累成狗后,
大家对于“爱情”的态度也随之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谈恋爱是谈恋爱,结婚是结婚,不只是男孩子,很多女性也把这两块分的相当明显。谈恋爱时你可以找个人不顾一切倾尽全部真心地去谈,可以找个不是门当户对、价值观悬殊也巨大的人,只要你真心爱他、他也真心爱你,
那便就足够了。
可是你不会跟他结婚,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你会潜意识就生出了结婚后生活需要什么模样的实际安排,婚姻不是儿戏、不是闹了矛盾两个人都高傲地生着气、谁也不肯低头,留下一摊子乱七八糟,最后买束花发个1314红包再来个几万块钱的包包,就可以解决了的。
一张鲜红色的证,不止锁住了往后余生,更是两个人要在一起过日子,鸡毛蒜皮、柴米油盐,做什么都要去考虑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变动。可能你生气地时候,他发一个1314的红包、买几万块钱的首饰,以为可以像恋爱时那样再把你哄开心了,
然而那些昂贵的东西,在你看来,真的已经不是惊喜,
而是惊吓了。
你会去斥责他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即便是接到礼物时会开心,但后面因为这份钱没有用到可以补贴的地方,会发现那笔钱真的不该乱花啊!最初接到礼物的悸动在日后的一地繁琐中终究是会成为你们吵架的燃烧点,你吼他浪费,他摔了门,骂你不知好歹。
婚姻中,感情固然重要,
但两个能过上日子的人在一起,也实在是、要考虑的,
太多了。
甚至你都会在家境、经济基础、生活价值观拼命往前考虑的同时,
发现“感情”两个字,早就被你排在了“结婚考虑因素”的最最最、最后面。
寒远对于凌而言,是年少时唯一一个心动过的男生,他是她青春的一个符号,是可以无怨无悔去喜欢他、没有一丝顾虑去爱着一个人的休止符。
她不知道,这个她曾经喜欢惨了的男人,要是结婚,会是一个什么模样。
那个时候,她哭着问他为什么不理她,他却至死也不,后来她的傲气让她不愿意再继续跟他纠缠,想着的都是如何让对方过得更不好。
结婚后,要过日子了,碰上意见不合的事情,还是会像时候那样,心气高到不行,然后陷入双双冷战?
那不是结婚、那样的婚姻,不会幸福。
可没想到的是,结婚后,寒远却实实在在地、做到了一切都将就她的地步。
有时候凌都觉得寒远是不是把瓤给换掉了,无论她做多么出格的事情,他都愿意兜着。双向奔赴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默默付出,就让她站在原地。
她不愿意奔赴,想要无忧无虑,什么都不想学,
那么他就把她的那一步一并走了,走两步,奔赴到她的面前。
夜过半,凌忍不住,还是给寒远发了个表情包。
凌:【亲亲~】
很快,寒远便回复了她,
【怎么还没睡?】
凌:【睡不着。】
凌:【在想一个事儿。】
寒远:【什么事?】
凌:【要是以后买一个烤地瓜,我该如何去给你分一口。】
对面的寒远敲字微微一顿,半晌,他回复道,
【你都吃了就是了,】
【我不爱吃这个。】
【买了就肯定是给你吃的。】
凌:【……】
寒远就是有这种本事,一本正经着一些能让人很直白地接受到被宠爱的话。凌刚刚心中滋生的那点儿想要尝试双向奔赴的念头,一下子就被他给掐没了。
呜呜呜!就是不想付出,她就是想被人一直宠着,干嘛要双向奔赴,人家男生乐意奔两步把她那份也给奔了,反正奔两份两个人不也照样能靠在一起!
凌:【我后天要去G市,去找陈安玩。】
【然后再去隔壁,找圆圆姐。】
寒远:【好。】
寒远:【钱够了?】
凌:【够了够了!】
寒远:【我给你订酒店?】
凌同学捧着手机,乐开花捂在胸口,虽然但是,有人给你包了全部游玩的费用,钱还尽着你花,
这种纸醉迷金的宠爱!谁不爱!谁不爱!!!
凌想都没想,就去携程上看酒店价格,她翻了老半天,G市不算发达,酒店就没个上五百的。
选来选去,看了好久。手机突然嗡嗡一下,凌调回微信,才发现自己刚刚光顾着跑去看携程酒店去了,
忘记回复寒远。
寒远:【?】
凌瞅了一眼上面的对话,确定了寒远的问号是衔接那句【我给你订酒店?】
凌同学磨磨唧唧发了个【嗯嗯!】的黄鸭表情包。
寒远:【先去G市,再去找李园?】
凌:【是的!】
寒远:【分别玩几天?】
凌:【G市住两个晚上,N市……也两个晚上吧!】
寒远回了她一个【好的】。
不出一会儿,寒远就把订的酒店、连带高铁票,都给发了过去。
高铁票好几张,酒店也两所,滴滴咕噜一大堆。他还在下面专门编辑了一段文字,给她讲清楚每一张截图要怎么用。
寒远:【我给你订的是周五下午四点去G市的高铁,西站。】
【早上的那一班你应该起不来。】
【酒店我电话问了,不需要交押金。】
【有自助早餐,这家酒店的自助还挺丰盛的。晚餐券我也给你买了,美团上买的。每家酒店买了三张,你要是跟陈安还有李园没地方吃饭,就呆在酒店吃吧,两天晚上的是你的,一张给陈安和李园买的,你出去玩,就别老让人家请客了。】
【晚上尽量不要跑远了,到了酒店给我发微信。】
……
这距离出去玩还两三天,寒远就跟交代后事似的,把一切都给安排妥当。凌心中一片开心,有什么事是比要出去玩、结果老公把所有的形成都给安排好、关键他还不跟着更要幸福的呢!
临睡前,寒远还是给凌又转了一万块钱。
出去玩的当天,凌同学一到酒店,就分别给爸爸还有寒远报了个平安。凌爸爸给她转了五千块,寒远给她再了两万块钱。两个她平生最亲近的男人,纷纷表示让她好好玩,
不要心疼钱!
可惜啊,凌这个人对于物质也没什么特别多欲望,她只能把那些钱都给存进了银行卡里,然后提着箱子去酒店。她先去的G市,因为G市比较近,高铁半个时就到了。
跟陈安好周六晚上吃饭,周六白天,凌吃完早餐后,又回酒店倒头睡了个回笼觉,一觉睡到三四点。她醒来的时候,陈安刚好给她发短信。
陈安:【晚上我们几点见呢?】
凌:【我都可以!】
【看你哪时候方便呀~】
陈安:【我下午五点半下班,差不多六点就能到。】
凌:【那就六点?】
陈安:【好。】
凌又犹豫了一下,心翼翼把那两张酒店晚餐的券给陈安发了过去。
陈安:【?】
凌:【QAQ。】
【就……】
【上次来G市玩,是你请的我。】
【这次我请你吃饭吧!】
她还赶紧噼里啪啦接着字道——
【你一定不能拒绝!!!】
【这次必须我请!】
【不然——绝交!!!】
陈安:【……】
他们这边吃饭谁来结账,就跟架似的,生怕对方结了账自己吃亏似的。
半天,陈安才堪堪回复道,
【一年不见,】
【你居然卖肾了。】
凌:【去死吧:)!】
下午六点整,
陈安准时出现在自助餐区的接待前台。
陈安是自己开车来的,手里拿着车钥匙,提着一个看起来很不错的包包。她穿了一件粉色套西,里面是系领结米白色衬衫,外面再套了个宽厚的羽绒服,
看起来干练又不失方便。
比起高中的时候,成熟了太多。
“陈安!”
坐在大堂内等她的凌同学,看到陈安,欢快地摇着手跑了过去。
陈安一偏身,干脆躲开了凌的贴贴。被嫌弃的凌也不恼怒,一次扑不着,那就再扑一次,
也不管陈安一脸嫌弃,拉着她的胳膊,东一口“安安好想你”西一个“贴贴~贴贴~”。
陈安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两个人扫了美团券,被服务生指引着进入到餐厅内。
选了个靠窗户的位置。
好朋友见面,当然是先叙叙旧。这家自助餐是日式放题类型的,单点,除了两种龙虾每人只限一份外,其余的东西都可以随便点。
陈安要了份鳗鱼饭,凌要了个照烧和牛温泉蛋饭,刺身生鱼片等也点了不少。陈同学看着这家店的装修逼格,毕竟也在这里生活了两年多,
服务生一走,她就不禁给凌竖了个大拇指,
“有钱人!”
“一千七一位的自助餐,我跟着你享福了!”
凌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其实这是寒远的钱,但凌没,陈安并不知道凌跟寒远结婚了,还是那句话——
不是刻意去瞒着,只不过那个时候结婚结的太唐突,充满了戏剧性,大家也都是老熟人,
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餐前开胃菜上来了,有秋葵盐渍绿苔,还有一碗炖蛋羹。蛋羹盛在一个很巧可爱的碗里,凌用勺子把上面的蛤蜊给挑去。
陈安吃完蛤蜊,剃掉蛤蜊壳,幽幽道,
“你还是不爱吃海鲜啊。”
凌点点脑袋,
“嗯嗯。”
陈安:“上学的时候,你就杜绝一切海鲜。”
凌笑了起来,
“没办法,有些东西,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的起来的。”
“……”
晚饭不易吃太多,到了二十四五岁,就得开始注重饮食习惯。陈安没吃多少,凌白天就吃了一顿饭,吃的比她多一点儿。但林林总总加起来,两个女孩吃的也不是很多,两张代餐券有种被彻底浪费了的感觉。
陈安跟凌倒是唠了不少嗑,长大后的陈安,没了时候那么沉闷,虽然性子依旧慢慢津津,但褪去稚嫩,加上工作两年多染了的沉稳,
徐徐来之的谈吐,给人一种十分安稳的感觉。
凌问她最近在忙什么。
陈安:“还能忙什么?给老板工!”
“我们局里一到冬天和夏天,就特别忙,每天都要盯着发过来的数据,挨个儿校对。上个周刚忙完渤海海域的气象,处理的表格差点儿让我的电脑报废了。回头还得去买个新电脑……哎对!凌,我记得你不是去澳门读研了嘛!”
凌:“对啊。”
陈安:“你们那边买电脑是不是比较便宜啊?”
凌点点头,
“有学生优惠,加上汇率。”
“现在汇率挺低的,100块钱的东西,79块钱就能买到。”
“陈安你要买电脑吗?正好我学生优惠都没用,我使东西恋旧,也不怎么想换电脑……你要是要的话,我到时候帮你带!”
陈安迟疑了一下,应声道,
“那行!到时候我要是需要的话,直接发给你型号!”
凌:“嗯嗯!”
两人吃了点儿饭后甜点,对面一桌来了又走,又来了新的人。实在是有些没话题了,连偶像爱豆磕的cp都给了个遍。
陈安忽然往后面的座椅靠背一靠,悠闲地问凌,
“你还记得张么?”
“……”
突然提起来这个名字,让凌着实一愣。
记得,怎么不记得呢?
凌这辈子什么都不行,但最他妈惊艳人的,绝属于她那惊人的对过去发生过事情的记忆力!
凌同学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我都……很多年没听过张的信息了。”
“她怎么了?你……还有她什么联系吗?”
当年陈安跟张撕逼,闹得天翻地覆,凌实在是想着那画面了。
陈安:“也没什么,”
“她爸爸不是跟我爸爸一个单位?”
“挺惨的,咱们高考那年,他爸去了新疆支教。15年我俩都考砸了,她直接没过一本线。”
“本来她家里就一直想让她当警察,但是她第一年高考的分,根本没办法够公安大学的提档线。然后就复读了一年,去新疆复读的。援疆老师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个直属子女的高考名额,你也应该知道,新疆高考!新疆的线得多么低!咱们省呢!咱们省开放考生移民过来的政策都没人愿意来考!”
“然后张就复读了一年,第二年凭着降低一百分的优势,考上了公安大学。”
“四年都挺风光的,她爸经常在单位夸,夸他闺女啊多么多么厉害!你以为我俩高一那会儿为什么不对付?她爸天天吹她我爸听了就回家我……”
“她爸应该是想让她毕业后,直接回来进咱这边的公安系统,体制、铁饭碗!这事儿又跟我爸吹嘘了好久,明里暗里都在嘲笑我考了个二本!”
“结果呢!结果——”
“咱毕业的前一年,国家突然出台政策,一旦档案里有移民考生这一条记录,妈耶!直接就不能参加以后的任意一个体制内的招聘,就是直接不能进体制了!哈哈哈哈!太他妈开心了!现在张她爸可郁闷了,据在单位也傲不起来了。张可算是完蛋了,被她爹娘给坑惨了。前两天我跟我妈电话,还听她又从哪个企业里跳槽,主要是不是研究生学历,企业都寸步难行……”
……
凌听完后,嘴巴直接张成“O”形。
“卧槽!”
凌同学揉了揉吃的有点儿撑的肚皮,
“那就是,以后她就、完全没办法……进体制?”
陈安:“国家管控,这两年就查这样的!等同于投机取巧。”
凌:“那……张也挺惨的。”
陈安:“没错,其实就是被她爸妈给坑了的。我以前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张这个人,感觉她有点儿憋屈。但是是真的讨厌她家长,怎么会有那么种家长啊!自己家的孩学习不好,跑到别人家家长那边,人家孩这个不行那个不行!”
“不过句实话,咱们那会儿,有不少孩,就是被家长给坑惨了、或者连累的。”
凌:“你还知道谁???”
陈安思考了一下,
“其实我觉得圆圆姐就挺那个啥的。”
凌:“这个不谈,”
“还有谁?”
凌当然知道,越长大她就能越感觉出来,
很多学生在高中时候,家长着一句“对你的好”,
到底扼杀了多少人无数可能的未来。
陈安:“郑珂,你还想着吧?”
“她爸当年不是哪儿哪儿的局长?”
“当时郑珂高考考了多少我不知道,反正也不是很好,她爸爸就一定要让她去北京、去北京学政治,然后回来就想给她在开发区安排一个不错的岗位。”
“也是这两年,因为国家开始出手,郑珂的父亲也没办法帮女儿安排未来了。郑珂就考研,你也知道,政治考研,难度系数超级SSS级。郑珂考了三年都没考上,一年比一年差。然后她爸就给她在高新区找了个单位,做合同工,考编似乎也不太好考……”
“哦对,道郑珂,你应该还记得万絮吧?”
“万……絮?”
听到这两个字,凌的心脏,
还是下意识“咯噔”了一下。
哪怕过去这么多年,她依旧会记得这个名字,这个女生曾经热烈而又灿烂地追求过寒远,
追的无怨无悔。
凌后来经常想起高中那段纠缠的时光,她总觉得要是不是她先占了跟寒远最早认识的名额,
要是晚那么一点点认识,
可能寒远,也就早被万絮给追到手了。
她其实还是很羡慕万絮的勇气,
同样是被寒远的妈妈阻挠,
当年她就没有那个勇气,再去对寒远进行死缠烂。
也不知道该感叹自己这份“傲气”,
还是该悲凉她的倔犟。
如果那个时候,高二那年的调位,她没有主动调走,
而是留在了四组,
那么她和寒远,高中时代的结局,
会不会、就有所不同呢?
然而已经没有如果了,
即便她现在和寒远都结了婚,
想起那个时候自己的不愿意服软,
想起两个人之间跨越五年的陌生,
凌还是、会有那么丢丢,
意味复杂。
“记得。”
凌点了点头。
她还真的有点儿好奇万絮去哪儿了。
大学四年,凌就再也没跟寒远有过除了微信祝福之外都焦急,跟陈安出来玩时,两个人聊起天,
也有讨论过同学们都去了哪儿哪儿,她只听了万絮好像去了厦门,高考考的不错,后面的就都不清楚了……
陈安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模样,
“其实那个女的,我也不是很喜欢。”
“因为寒远和你,我们都是看着你俩怎么搞暧昧的。”
“啊可能就是我自己的偏见……万絮高考后,就最后跟寒远告了一次白,当时他们那一群去喜来登聚餐,喝了不少酒,万絮就借着酒劲儿,当着咱班接近三分之一的人,”
“给寒远唱了首情歌。”
“……”
“那场我没去,我是听谁的来着?忘了。反正当时现场超级热闹,万絮唱完情歌后,可能是终于高中毕业了,什么都敢做了,”
“她就去了寒远面前,用力抱住了寒远。”
“了很长一大段话,什么‘只要你愿意接受我,往后余生无论艰苦还是磨难,我都会跟随在你身后’,她还了高中三年她真的是很喜欢他,三年都没有含糊。的那叫一个深情啊,旁边那些人全都沸腾了,都在起哄让寒远和万絮在一起吧在一起吧,还让他俩亲一个亲一个!”
“那些人都觉得万絮追了寒远整整三年,什么阻碍都没把她给趴下,真的很励志。就寒远有那么两三个不太喜欢万絮的朋友,也都被万絮的精神给感动了。”
“结果呢——”
“寒远一口给拒绝了。”
“然后万絮就哭啊,蹲在地上哭,哭得很惨烈。真的,几乎是当着全班三分之一的人多面把万絮给拒绝了。后来咱班就好多人跟寒远直接划清界限,以前崇拜寒远那些男生都在骂寒远,寒远太绝情了、连给个机会都不肯。再往后……万絮本来是算报北京的,寒远不是高考前就过了北航飞行学院嘛!但这么一弄,万絮就远走高飞了,报了厦门。她高考属于超常发挥,她父母就让她报985211,不过后来好像因为专业调剂,分数降了两档,去了一个很冷门的专业。前两年吧,保研了,但似乎这半年过的不是很好,我前几天听我高三那个同桌的,万絮好像得了轻微抑郁症,现在就一直在家里吃药养着,研究生也没去读……”
……
陈安自己开了车,吃完饭,她提出来要不要在G市走一走?
凌同意,反正回酒店也没什么事做。好不容易见一面,不话,也想多待一会儿。
寒远只在八点钟的时候给她发了条微信,问她回酒店了吗?凌老老实实给他发了个定位,回答自己要和陈安去海边看看,
【陈安开车来的。】
寒远:【路上注意安全。】
【到酒店给我发个微信。】
凌:【咪咪~】
寒远不是那种会管着凌一举一动的人,他的分寸感把握的很好,凌有正事或者和同学在一起,在确保了凌的安全后,寒远就不会再发一句扰的话。
凌同学手了手机,坐上陈安的车。陈安大二那年就学了驾照,现如今把她爸那辆给开到了G市,是个SUV。凌一直不敢开车,美名其曰反正老公和爸爸都会,家门口还有现成的公交车,
干嘛还要学车:)。
她这些年都这么想的,但坐在陈安的车上某一刻,看到陈安悠闲自如开着车,可以去G市所有角落,停车起步转方向都是那么顺利,还可以边开车边跟她这话。
凌突然也有一种、想要去学个车的感觉。
就仿佛,学了车,
她也可以长大了。
海风在吹,G市较比S市更要靠北,此时已经是十二月中后旬,G市的天空经常能看到些许飘零的雪花。
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去看一场落在海岸线沙滩上的雪景。
你会看到白茫茫的天,白茫茫的海,就连沙滩都白茫茫了,波浪在卷着,高浓度盐的潮水一下一下往沙滩上扑来一层层白花花的泡沫。
陈安把车停在了海水浴场对面的马路边,这一带没什么车辆,人流更是少之又少。海滩上留着些许积雪,旁边是被遗弃很久的破旧渔船。
绿色的网,早被海风给腐蚀风化。
凌趴在车窗上,没下车,陈安让她开着窗户吧,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暖气浪费就浪费些,这一下子就让两个人共同想到了高中时代,
读书那会儿,冬天里,
班上就经常会因为暖气又热、外面又冷,而既开着窗户又开着暖风的行为。
一晃居然这么多年过去了。
外面的路灯滋滋“啪!”地下子冒开,昏黄的灯光落下。倒映着车的影子。凌看着对面深夜中在漆黑潮水里不断卷着的浪花,海浪那么黑,却还能将白色的泡沫看的一清二楚。
陈安这些年变了不少,会大笑也会讽刺,凌听她跟着一个领导,要是不考更高一层的单位,再过不了几年,大概也能熬个当官的位置。
可就是要呆在这里、这个地方,一辈子。
“……”
“你不会感到、一眼望到头吗?”凌突然问陈安。
陈安扶着方向盘,整理了一下被吹开了的刘海,她用圣罗兰的口红补着妆,对了对后视镜,没什么情绪地,
“我以前,读书的时候,”
“我爸妈就老是让我好好学习。”
“倒没有李园和寒远他们那些家长那么疯狂,但我爸妈的压迫,是悄无声息的。”
“你知道吗,我从想要什么,我爸妈都给我买,他们对我很好很好,跟我,家里就我这么个女孩子,也不指望我大富大贵,就希望我能平平安安。”
“这种开心的日子,大概维持到了初一那年。初一下学期,我成绩忽然咔咔往下掉。我爸急得啊,几乎一个学期,给我找了四个英语老师。”
“我英语一直不好,就是怎么学都学不好的那种。”
“然后往后五年,直到高考前,每一个寒暑假、假期、大假期,我都是不是在去辅导班的路上,就是在辅导班里。”
“我爸妈为了我的学习,能做多少就是全部做了。我就觉得我爸妈太辛苦了,所以必须得好好学!你们玩,我不能玩,圆圆姐聪明、谈着恋爱都能考前三,我不行,我当时都不敢对任何一个男生多一句话,就生怕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影响了我的学习成绩。”
“但成绩还是不上不下,在班里越来越靠后。高二的时候,就开始出现考试前彻夜彻夜睡不着觉,当时我们家里的窗帘啊都换了,从鹅黄色换成了深紫色,就为了让我中午能睡得着……”
“结果到了高二期末,再一次考砸,我现在都还记得,那天利利给咱们飞鸽传书成绩,我们一家三口正在从L城往回家的路上,我爸去L城有事情。去的时候还在L城住了大宾馆,吃了很好吃很好吃的火锅。回来的路上,我妈还在路边买了一个超大的宁夏西瓜,摊店的老板着包票,这西瓜绝对甜!”
“然后一回家,看到了收成绩的短信。”
“我爸瞬间怒了,原本那温馨的氛围,忽然就不见了,整个家直接陷入了冰窖,我那天甚至有种在梦游的感觉,好像着西瓜很甜、想要吃到沙瓤西瓜的那个开心的自己,其实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那不是上辈子,那是没有成绩折磨的我。”
“就是那次,我跟我爸妈突然翻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特别想要去死,我感觉我对不起我爸妈,觉得他们对我投入了那么多,我却考不出好成绩。那天我真的跑了出去,跑了很久很久,也不知道跑到了哪儿去。”
“反正后来……后来还是被我爸给找到了,那天我爸和我妈都哭了,因为他们没见过我这个模样,从来都没有。我就站在马路上,路灯全没了的马路上,身后是很大的雾,我抱着旁边的岩石,发了疯似的哭喊着,‘我对不起你们’,‘要不你们让我去死吧,死了就没那么多烦恼了,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去学习了,我从的生活里只有学习永远只有学习,但我真的已经尽力了’‘我不想学了,你们都不知道我已经有多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
“再后来,就是那个暑假,”
“我爸妈就带我去看了心理医生,认认真真跟心理医生聊了聊。那个时候我才第一次知道,原来考试前特别是考数学前彻夜睡不着觉、头痛到死还睡不着,原来也是一种精神疾病。但是好像在医生出来‘这也是病、并且很严重’之前,包括我包括我家人在内,都觉得这都是孩子矫情了、没什么大事……”
“高三后,我父母就跟我达成一致——不再给我无形施压学习了,”
“我爸跟我,其实他们也是第一次做父母,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做,看到别的家长做了,他们也就跟着去做。以前给我造成了很多的伤害,他们很愧疚。”
“他们也知道了,其实我根本就不喜欢考试,不喜欢任何竞争,只要碰到竞争,就会产生强烈的逆反心理。但这个社会属于竞争社会,没有竞争的地方实在是太少了。所以在高考后,他们就帮我找了咨询处,问问我这个分能不能找一个一毕业就可以进体制、不用考试、躺平了的专业。”
“那个介绍人,还很惊讶,我考得六百多的分,怎么就这么想不开,按理应该冲211的,怎么就想不开想去找个没什么名气甚至二本的专业,一毕业都不拼了?”
“但我觉得这样就挺好,气象局,事业单位,考试都是走个过场,进去后就有编制,只要不是违法犯罪,就没办法开除我,我想干嘛就干嘛,迟到扣绩效就扣绩效,无所谓,不缺那几个钱!”
“我自在我开心,就是比一切都好的结果。凌你问我会不会一辈子看到底,我时候,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我都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值得我去拼搏的。我这人也没什么理想没什么宏伟的梦想,大概是在人可以做梦的年纪,我就已经没有做梦的能力。所以到了现在,反而很喜欢这种躺平咸鱼的日子。这样的日复一日重复的生活,的确有时候会沉闷,但轻松啊,也没什么烦恼啊,我领导还问我想不想往更高层考,她挺喜欢我的。但我直接给拒绝了,去更高层单位特么我还要重新学着融入一个环境,还很有可能碰上勾心斗角,我特么才不想呢!我就想蹲在现在的单位,每天大把时间拿着,混吃等死……”
……
九点半,陈安把凌送回了酒店。
陈安明天还得上班,就不能陪凌玩了,凌笑着摇摇手,让陈安放心,
“我自己到处转转,白天嘛,还想一个人去对面的岛子看看!”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陈安坐上车。
凌:“好的!”
洗了个暖和和的热水澡,凌边吹头发边拿起手机给寒远发信息,
【我回酒店了。】
【你在哪儿啊?】
即便是不知道寒远每次发的那些定位,究竟是何处,凌还是会下意识问一下寒远去哪儿了。
半晌,
寒远给她短短地回复了一句,
【正要飞。】
【你回去了?】
凌:【嗯嗯!】
寒远这边显示“正在输入……”,凌一听他马上就要上飞机,
赶紧给他道,
【那你忙吧!】
【我马上就要睡了!】
【白白!】
寒远的昵称恢复成“寒远”两个字,
很快,
他回道,
【嗯。】
【晚安。】
发现每次跟寒远聊天,凌总能获得美滋滋的感觉。
甜蜜蜜,像是泡在蜜罐里,她真的很想现在就冲到他的怀抱里,在里面好几个滚。
夜色逐渐浓重,外面飘起来雾,沿海城市的冬天总是容易弥漫起肆意的白雾,将整个城市都给笼罩。
几分钟后,陈安发来了一条信息。
陈安:【我到了。】
【今天谢谢你啊,】
【请我吃饭。】
凌给她回了几个表情包,表示自己也挺开心的。她是真的很高兴,能见到陈安。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见面时明明不上多少共同话题了,
但总是能找一些跟过去有所牵连的事情,使劲儿地扒开了,一。
凌放下手机,忽然就想到了陈安今晚的话。
她从来不知道陈安在高中时期还经历过这些,陈安鲜少跟人表达什么情绪,以前的陈安的确就如同她自己所言,
默默无闻,什么都不做,
就只是学习。
陈安,她不知道什么叫做梦想,
所以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状态。
一年、四季、三餐,朝九晚五,
拿着不太多的工资,养自己足够,单位分配的公寓,不需要在外面花着高昂的金额去租房子,
每当逢年过节,有大把大把米油面洗发膏沐浴露洗衣粉等福利,多到用不完,假期总是那么充实,不会猝死,办公室永远可以哈哈大笑聊大天。
现如今,又有多少人,破脑袋,
争着进体制,
就是为了这么一份生活。
那一瞬间,凌看着陈安满足且舒适的状态,她甚至都有些动摇了。是啊,没有梦想也是可以的,拿到研究生文凭,回来走个人才培养,再一次进体制,当一个佛系老师,每天上下班,好好在家里过日子,还可以陪着父母,
多好。
凌坐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大雾,她拿出手机,再次翻了翻自己的作者后台,
今日份的收益,
比昨天,
又少了两块钱。
从101块钱,
掉到了99块钱。
两块钱的差距,微乎其微,可能只是少画了一页造成的价格差。
然而心脏就像是被大雾一下子团住了似的,越来越迷茫、越来越动摇了。那些画热题材的,那些愿意抓住热点的作者,
比她往后签约、跟她一起签约,第一本漫画时,被她甩在身后都看不到她背影的同期们,
一个个,都,
现在都比她强了。
“……”
那种即将要崩溃的感觉啊,心中有无数个声音,着“画热题材吧”“你也不是画不了”“好好去追寻热点、抓住当下潮流”“你就可以在短期内得到更多!”“你就可以有更多读者、关注你!!!”。
回去当老师吧,不要再继续闯荡下去了。
南墙那么硬,都是先辈们特地圈出来,告诉了你那是南墙,撞死了也过不去的!
你不要再倔了!你都25岁了!你想证明什么,你你要追梦,那好,去画画、给了你充足的机会、去画画,
可你却还矫情,不想要画热题材,只想画你喜欢的,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因为喜欢的是冷题材,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出来。
你到底还在坚持着什么?
……
如果继续坚持自己的本心、坚持自己画画的初心,
真的是,
不知道何年何月,
或许到死,
都见不到光。
……
……
……
凌也不知道自己在窗台上坐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也或许是两个时,夜晚十一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与凌零点钟零一分零一秒交界,黑夜永远都是那么黑,你知道光是什么时候从地平线冒出的吗?绝大多数人都是起身拥抱光明,却没见过它是如何撕破黑暗的口,涌出地面。
那得需要很漫长的等待、违背人类生物钟的原则,才能去等到的。
没人会去等,因为那个时间,不是该等的时辰。
对吧,
大家都已经长大了,
从高三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凌,等光的年龄,
变成听着闹铃都不愿意爬起来,睁开眼睛看到天是黑的,干脆倒头回去的年纪。
你不该,继续这样,
固执下去了。
风在吹啊吹,空天也是开着的,凌的手都给冻僵了,她都想不起来自己是为什么会坐在这儿。
手机嗡嗡响,在腿上振动。
思绪被拉了回来,凌这才发现自己的脸和手指,
都给冻的冰凉。
屏幕上显示着【寒塑料】三个字,人在最迷茫的时候,是都想不起来世界上的一切感情。她茫然地看着那三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字,
寒塑料。
寒塑料是谁啊?
寒塑料,
哦!是寒远。
寒远……
爸爸,寒远给买了好多烤地瓜,
你自己一个一个,全都给独吞了,
也不分给他一个。
……
寒远给她发了个【我到了】,应该是以为凌已经睡着,所以也没电话、也没发更多的信息。
可凌没有睡,她还坐在窗台,
吹着寒远不让她吹的冷风。
她突然就好想好想吃烤地瓜。
崩溃的情绪总是来的莫名其妙,凌看着寒远给她发的【我到了】三个字,眼睛忽然就关不住泪水了,因为成年人的痛苦已经不能用一场哭来彻彻底底丢掉,
你要咬咬牙继续下去,你要继续看着你那些彻底砸掉的漫画,你还要坚持去画,每天收益负增长、看着同期跟你一起完结的漫画、爆红、巨红,收获一片片赞,而你这儿却什么都没有。
画漫画的时候,是不能哭的。
对谁也不能哭,一个人走路的时候,也不能哭,一个人哭,哭完了,还是会很难过。
所以那些绝望,被压成了一道扁平的线。
伸长啊伸长,
在每一次突如其来的崩溃中,
一点点,
渗透。
她忽然好想,
跟寒远话。
都这个点了,寒远肯定也要休息了,她不应该这个时候去扰他,可是似乎不找个人话,整个人感觉就要破碎了。
“……”
最终,凌还是将一个【黄鸭哭泣】的表情,
丁玲丁玲发给了寒远。
寒远那边过了有一会儿,才回复道。
寒远:【?】
【怎么还没睡?】
凌捂着嘴,眼泪哗啦哗啦流,她没话,继续地,
又发了好几个【黄鸭呜呜哭】的图片。
寒远瞬间就知道了,他就是能够立刻明白凌的意思,九年前第一次前后位时,凌对他笑一笑,他就会抬起头来问她怎么这么开心。
微信屏幕切换成手机来电,嗡嗡响铃。
凌接了电话,电话那一端,像是在大巴上,有些许嘈嘈杂杂话声,很快就被人用手捂住了。
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寒远“喂”了一下,用低沉的声音,
温柔又略带疲倦地道,
“凌?”
凌抹了把眼泪,努努嘴,拼命让自己的声音,
听起来没有那么呜咽,
“嗯。”
寒远:“怎么了?”
“晚上跟陈安玩的不开心?”
“不是!”凌把鼻子一吸,鼻尖尖都变得通红通红,
用力地、抓了抓睡衣衣摆,
“我、我我我……”
“寒远!”
“我以后……再也不吃烤地瓜了!”
“烤地瓜不好吃!”
“不好吃……”
“它为什么不一个人,长成两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