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 55 章 空气忽然宁静了一秒钟。……
空气忽然宁静了一秒钟。
无线电的沙沙声, 外面弥漫大雾扫过光秃秃的树叶,霓虹灯被白色水汽晕染开,只留下一团一团数不清的光晕。
凌用手擦了擦泪水。
过了一秒, 下一秒, 电话对面似乎有车的停稳声音, 然后有大巴开门声, “借过”的客套歉语, 她听到沉稳的脚步, 提着包站在风中,
似乎有人喊了声“寒哥——”, 听筒瞬间被堵住了, 更遥远处, 模模糊糊,男人跟同事着招呼——
“我赶下一趟,你们先走吧——”
“那寒哥,我们先走啦!”
“嗯。”
“……”
那堵住听筒的东西移动开, 寒远呵了一口气, 将路边车水马龙声,掩盖在身后外。
他又将世界给清净了, 只要每次跟凌通话,无论置身于何处,
这个男人永远不会让任何外界因素,
扰了他和凌的话。
寒远的嗓音, 又一次传来。
似乎是感觉“地瓜”这个东西,有些新奇,大半夜的,怎么突然就不想吃地瓜了呢?凌也不是那么爱吃烤红薯, 只不过每年冬天啊,S市路边上总会有卖烤红薯的,凌爸爸凌妈妈也会用家里的烤箱去烤几个,凌大学在南方上的,那里什么都好吃,就是烤地瓜不甜。
听筒里响起一声低沉的笑,笑得漫不经心,又好像很宠溺,凌几乎能想象到寒远这声笑时,是站在某个路口,身后是奔流不息的车辆,大车车,都在赶着夜晚最后一趟零点晚高峰下班,
他穿着深色的航空公司大衣,手插在口袋里,风吹过,将立起来的大衣领子拂到脸庞,
遮住了下颚线。
连风都被他挡在了外面,因为他要和凌通话。
凌同学听到那声笑,忽然就撅了撅嘴,难过、想要抱抱的娇气,总是就这么不经意地从胸口冲撞,
撞啊撞。
“我,我没跟你开玩笑的……”
凌嘴硬道,仿佛他俩真的要就烤地瓜讨论一夜。
寒远又笑了两声,声音徐徐而来,
“好。”
“那我们就不吃了。”
凌:“为什么地瓜不能一个地瓜长两个地瓜啊……”
寒远:“大概……是它不希望这么长?”
凌:“下次你得给我买两个。”
“要那种有两个瓤的。”
“我不要一个地瓜,我要两个地瓜,然后你一个我一个。”
“这样我爸就不会我吃独食了……”
寒远又笑了起来,有些疲惫,但是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爸还你了?”
结婚后叫对方父母直接为“爸妈”,是个很正常的事情。
凌举起拳头,愤愤道,
“你上次给我扔地瓜皮,”
“然后被老头子给看到了!”
“他就老我,老我啃独食!”
“我没有!是你不要吃的!”
这就实属胡八道了,凌完这句“你不要吃”,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明明每次,都是她忘记分寒远了的。
寒远:“买了就是给你吃的。”
凌:“QAQ。”
寒远:“爸应该也没别的意思。”
凌:“可是我就是想要有两个瓤的……”
寒远:“……”
“那这可就有些难找了啊,”
“两个瓤的。”
“让我想想,去哪儿找呢……”
“……”
凌蹲在了地上。
其实烤地瓜不是她想要表达的,
但是心中的苦闷,
你却无法出。
烤地瓜,
好像还能让自己、开心一些。
寒远也一定早就察觉到凌并不是真的想要跟他争论两个瓤的烤地瓜,那是啥?谁家地瓜有两个瓤?凌这么来去,就是心里憋着事情,很大的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她不愿意开口,至少现在不愿意,那就陪着她烤地瓜吧,反正就一个红薯,可能过两天,真的就能有一个长着两个瓤的大大烤地瓜。
没有回应,寒远也不再话。电话这一端、那一端,都在静静沉默。
楼下又是一阵车辆走过声,凌不知道自己蹲在地摊上蹲了多久,她用手指揪着地毯的毛毛。地毯是暗红色大花的,毛毛有点儿硬。
半晌,寒远又轻轻张了张嘴,
“过两天,我就回去了。”
凌:“?”
“你不是……元旦才回来吗?”
寒远:“提前休了。”
凌:“……”
“哦!”
“不认真工作!”
“我要举报你!”
“哔哔哔——”
寒远又笑了笑,笑得云淡风轻,
把凌心中那团乱糟糟的情绪,一点一点给顺开了。
凌同学抱着膝盖,扣完一块毛线,
又去扣另一块,
“……”
“那你要是,被我举报了。”
“那我就没工作了。”寒远悠悠地道。
凌:“啊,那是不是,你就成了家里蹲?”
寒远:“嗯。”
凌:“那咱家不就从一个养一个,变成了两个都混吃等死?”
寒远:“嗯。”
凌:“那还是不举报了吧QAQ……”
寒远:“举报了也不错,”
“这样我回去,去买个推车,”
“然后去一中门口,推着炉子,”
“卖烤地瓜。”
“一块钱一个。”
这话题又回到了烤地瓜。
凌却明显兴奋起来,
一这种不切实际天马行空的烂话,凌同学可带劲儿了!
“可以啊!”
“哎哎哎,那我也不读书了,咱俩一起去一中对面,你卖烤地瓜,我……我去卖重庆面!”
“我跟你,我上大学那会儿,别的没学到,但是我们食堂的面、豌杂面,我都大概会做了!别人家的都十多块一碗,我卖六块钱,肯定生意好!”
“六块钱,那不出两天,估计你那摊就给吃破产了。”
“嘤嘤嘤TvT!”
“……”
……
……
……
“凌。”
“嗯?”
“晚安。”
……
跟寒远通过话后,凌的情绪明显好了不少。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崩溃不能彻底崩溃,但在稍稍开始崩溃之际、即将到达边缘,
跟那个人话,
就又把你从崩溃绝望的池水中,
给拖了出来。
*
后面凌又去N市找了李园。
李园已经初显怀,凌见她的时候,她正穿着宽松的衣服,从学校门卫处签了字,
出来。
现如今教师的产假都是产后,很多年轻老师临盆前,都还站在讲台上上着课。李园也不例外,不要什么她是免师过来的,人才培养都没什么多么好的待遇,进来后都是年轻教师,教不好都被领导拎出来批。
李园扎着很显成熟的盘头,接过凌给她带的奶粉,
“不好意思啊,最近太忙了。”
“好的跟你出来玩,也没时间。”
“实在是、对不住了。”
凌摇摇头,拍拍李园的胳膊,
“没事儿。”
“本来就是我自己出来转转、玩一玩的。”
李园:“真羡慕你,这么早就放假了!”
凌:“我们一月初就开学了!”
李园:“……”
“那也挺好的。”
凌:“哦对,我前两天还去找陈安了。”
李园扶了扶肚子,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陈安?她现在怎么样?”
“啊……我都多少年没见陈安了。”
凌:“挺好的,”
“在G市气象局,一毕业就进去的,事业单位,有编。”
“看着日子过得也蛮不错,有滋有润。她把她爸那个SUV开到了单位去,每天也不用挤公交的,我俩出去玩就是她带着我的。”
李园叹了口气,表情有些不出来的复杂,
冷风吹过,吹起她额前掉落的碎发,
“都是……比当老师好啊。”
凌:“……”
两个人就寒暄了几句话,李园下一节还有课,不能久留。
凌叫了个车,准备去市东区转转,李园就陪着她等会儿车。期间李园还给她对象了个电话,
让她对象开车过来,把奶粉先给捎家里去。
凌的车很快就来了,她给李园摆摆手,让她也赶紧回去吧!李园笑了笑,扶着腰,放下奶粉袋子,
将碎发别回到耳朵后,
“我对象来了,那你路上心点儿啊!”
“你对象?我看看——”
凌才上了车,又推开门,探出一个脑袋,
就看到后面,四个圈的SUV,李园的丈夫从驾驶座上下了车。
那个男人凌在半年前李园的婚礼上见过,却完全记不住长什么样,也不好奇,长成什么样似乎都很正常。很早以前刚刚上高中那会儿,凌第一次听了李园在二中的男朋友,看到照片那一眼,
整整跟李园吧啦了一个早自习,那个男的长得这儿怎么怎么那儿怎么怎么。
那些年少时期对恋爱、对情爱的执着,仿佛随着时间岁月的流逝,
也渐渐地、归为了平静。
李园的对象跟凌了个招呼,凌也点了点头。男人转身把李园放在脚边的奶粉给放到了车上,李园似乎对他了几句家常话,男人皱了皱眉,连着点了三下头。
那些身影慢慢消失在车窗后,凌看不到李园了,出租车拐过红绿灯路口,学校大门就彻底消失在了视线内。
凌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世界,形形色色的人在川流不息,今年的圣诞节就要来了,路边都是装饰起来的圣诞树。
澳门的圣诞节很隆重,有不少同学寒假不回家的,
直接留在了澳门,
开始在朋友圈,秀威尼斯人巴黎人伦敦人的各种漂亮闪闪发光的装饰。
岁月从不留人。
……
一个星期后,凌坐着高铁回到了家。
不得不出去转一趟,情绪的确好多了。凌又拾起了数位板,她觉得还是不能放弃,她还是得继续画,
因为画画那个过程,
终究是快乐的。
凌准备了一部新的漫画,上一本彻底完蛋了,参加的比赛连参与奖都没赚到。有时候看着会很崩溃,崩溃的间隙不崩溃时,就得擦干眼泪,
冲!
寒远是12月21号回来的。
他一回来,就把凌从岳父岳母那儿接了回去。凌教授凌太太像是在赶瘟神,大包包亲自给收拾进寒远的车。
“快走吧!!!”凌爸爸一脸埋汰,
“救命了!再待下去,我俩老两口都快被她给吃穷了!”
凌:“:)。”
寒远带着凌回到郁金湾,大半年不回来,凌也不想这里,下车后还站在门口,一摇一摆看着寒远往院子里搬她的行李。
“这是什么?”寒远提出来一个黑乎乎的玻璃瓶,用塑料袋包着,看起来就跟海关扣下来那些违禁物品好像。
凌眨了眨眼睛,突然冲上前去,把拿瓶子抱在怀着,
相当宝贝儿地道拍了拍,
“我妈炒的肉酱!!!”
“这可是我的宝贝儿!”
寒远:“……”
一路上风尘仆仆,大学城到郁金湾也是有段距离的。凌一进家门就先去洗澡,洗了接近一个多时,寒远就把那些岳父岳母给他们塞的东西,一个个给在家里整理干净。
扫厨房时,寒远将凌按标签【宝贝疙瘩】的肉酱往通风口那一侧放,他关上橱门,低头看了眼厨房外,
忽然就看到,对面沈家的别墅门口,一个男人匆匆忙忙,
往他们家这边方向,走。
寒远回到客厅内,下一刻,自家大院的门丁玲丁玲响起。寒远拿起可视电话,问了一声“你好?”。
听筒里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寒远,”
“我是沈苏御。”
沈公子这些年也不在教育局干了,去了市南那边很有名的S音大教书。寒远这些年不怎么在S市,跟沈苏御的交往也渐渐少了起来。
但以前的情分还在,时候沈苏御还经常带着他玩。
他给沈苏御开了门,又想起凌还在上面洗澡,怕凌到时候再不穿衣服就跑出来,
赶紧走到浴室外,敲了敲门,
“凌?”
“干嘛——”
浴室传来哗啦哗啦洗澡水流淌声音。
寒远提高声音,让里面的人能听得清晰,
“沈苏御来了。”
水流戛然而止,磨砂玻璃门内,一个身影逐渐靠近,
大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给拉开。
凌同学探出一个脑袋来,胸前裹着浴巾,
看样子是准备洗完了。
凌:“啊?谁?”
寒远:“沈苏御。”
凌一愣,这个名字她还想着,毕竟当年名字的主人可是很勇猛地踹过她老公胸口那么狠狠一脚。
“……”
“他来做什么啊……”
寒远摊了一下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凌看着自己还没冲干净泡泡的腿,慢吞吞缩回到浴室内,她关上门,开花洒,扯着嗓子对门外喊,
“那你先招待他一下,”
“我换个衣服就下去!”
寒远:“好。”
沈公子在寒远家的院子里等了有那么一会儿,寒远套上外套出去的时候,就看到男人蹲在他家生态水池旁边,
手里拿着一些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饼干,
正在喂着里面的金鱼。
“沈哥——”寒远喊了一声。
沈苏御抬了一下头,站起身,冬天的阳光白茫茫,他的脸色很苍白,
目光有些飘忽不定,像是受了很深的伤。
双手插在口袋里,轻轻跟寒远点了点头。
在寒远的印象中,沈苏御永远都是一副对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位居高处的刽子手。这个可以是有些狼狈的沈苏御他是没见过的!
但寒大少爷还是把他请进了屋。
一进门,寒远让沈苏御坐,他去给他泡个茶。
凌换了件居家的裙子,踩着拖鞋就下了一楼。她走到客厅,恰巧和靠坐在沙发上的沈苏御,
眼神对了个正着。
因为很多年没见过了,加上之前凌就很害怕沈苏御,所以她只是跟沈苏御尴尬一笑,摸着脑袋指了指空荡荡的茶几,
“喝、喝茶?”
“……”
寒远端着烧开了的水走过来,家里的确什么都没有,看样子在凌跑去澳门后,寒远还把别墅里面给收拾了一下。凌有些不知所措,见寒远过来了,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转过身来面对自家老公。
“你们……在这里,”
“我上去?”
寒远也不知道沈苏御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他给沈苏御倒了杯水,然后把给凌冲的暖水袋塞到她爪子中,摸了摸姑娘的脑袋,
“行,你先上去吧,我在下面……”
一旁的沈公子,却突然睁开了双眼。
沈苏御整一个落魄的模样,接近平躺,瘫在沙发中,平日里往后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也散下来不少,嘴唇没什么血色,似乎凌过去一拳,都能把他给趴下。
“凌。”
沈公子一字一句,念了凌的名字。
凌浑身一颤,咔咔转过身,
“到!”
“……”
沈公子看了凌一眼,看得很深,然后坐直了身子,头垂落下去,停顿一会儿。
忽然又抬起,
明明还是浑身充满位居高处的官僚气,
但他的眸子中,
却划过一丝悲痛。
“我是来找你的。”
“凌姐。”
……
……
……
弄了半天,凌才搞清楚。
原来沈苏御是来问她要一张照片。
是一张陈年老照片,沈苏御跟凌回忆了一下——
“12年那会儿,”
“你跟一个丫头,一起在我家门口,照过相。”
“那张照片,你现在还、有没有了。”
沈公子这话时,
也是闭着眼睛。
像是在回忆什么东西,
回忆着回忆着,
就愈发的痛不欲生。
“照片?”凌摸了摸脑袋,
她好像想着是有那么回事儿。
应该是那次温浅来S市,跟她约饭。然后她就带着人家丫头,跑来郁金湾玩了。
但是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东西了……
凌瞅了眼沈苏御,感觉他似乎很想要这张照片。她挠了挠脑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那照片……已经很久远了啊。”
“我都不知道,该从哪儿去找……”
“我当时应该是拿我爸的手机照的,可是我爸那块手机早就没了。”
“哦对!我好像还把照片发给温浅了,但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过温浅,温叔叔当年不是出了那个事儿,出了后我就没再跟她有过任何联络……”
“……”
……
凌答应了沈苏御回去问问她爸爸,沈苏御了声“谢谢”,也不再久留,他仓惶离开了别墅,没让寒远和凌去送,自顾自往对面公交站走去。
沈苏御离开后,凌就开始跟寒远八卦这个传奇人物的事情。
寒远收拾着茶几上的茶盘,倒了的绿茶沈公子也没喝,他将杯子端到茶水间去,凌就抱着抱枕,压在地毯上,盘腿坐着给凌谷发微信。
“好像是去年,20年那会儿,”寒远边刷杯子,边道,
“沈苏御跟之前S理工大很厉害的海洋生物学教授的女儿、就是温成,跟他女儿好上了。”
“……”
“卧槽!”
凌瞬间瞪眼,扒拉着桌子往他那边看,
“真假?”
“他俩……”
“他俩不得差了十一岁???”
寒远:“这事儿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女孩那边我不是很清楚,但沈公子,似乎突然要跟Oly集团的千金订婚。结果订婚的当天,温教授的女儿又出了什么事,然后沈苏御就去砸了一条街,跟Oly千金的订婚,也成了笑话。”
“他俩20年那会儿,就好上了。你都不注意,沈公子带着那个女孩,在咱们楼后住了一个寒假,那姑娘天天抱着娃娃趴在院子里等沈苏御回家,我都看见过好几次……怎么呢,沈公子是我这辈子见过最难以捉摸的人,以前在教体局干那些事儿,我爸都他不是人,”
“但也是头一次见他对一个女生这么深情,男人一旦栽了,基本上一本子都完蛋了……”
“……”
凌听到最后,觉得他在暗示什么,她的脸微微红了红,坐在抱枕,等着凌谷找照片的回音。
寒远重新弄了些热水,端着过来。凌昂起脸,忽然给他张开了胳膊,
“抱一个!”
“……”
寒远把她给从沙发上拎了起来,
抱住。
“再抱一个!”凌松开,然后往后移了移,又张了张胳膊。
寒远往前走了一步,又抱住了她。
这些黏黏糊糊的动作,凌好像特别喜欢玩,感觉会让心情好。寒远抱了抱凌,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把人放了下来,
“对,有个东西。”
凌:“?”
寒远去了趟楼上,
下楼时,手里抱着一个挺大的气圈。
凌眨了眨眼,跪坐起身,不明所里。
寒远将那个气圈取下,原来不是气圈,是一个像是束身衣一样的腰托。他把那东西扣好暗扣,组装成完整的腰托,
然后往凌的腰上套了一下,比了比上面腰带的松紧程度。
“这是啥???”凌低头看着腰间那被绑上的玩意儿,愣了片刻。
寒远认真给她调整松紧带,尽量调到合适的大。
调节完毕后,他按了一下上面的一个开关。
瞬间一股温热的暖流在腰肋骨间流淌,仿佛被人用手按摩。凌感觉到神奇的体现,她扭动了一下身子,那玩意儿居然还会嗡嗡嗡随着变换各种按摩的模式。
凌同学被这玩意儿给吸引了,舒服了一会儿,扭过头去,好奇地问寒远,
“卧槽,你买的什么啊?”
她爬啊爬,爬到坐在沙发上的寒远面前,寒远正双腿迈开,胳膊架在膝盖上,
低头看盒子里自带的书名书。
寒大少爷将明书给她一展,淡淡地道,
“治疗颈椎的,”
“里面有中草药包。”
“效果比云南白药的贴稍微轻一点儿。”
“……”
“之前你不是云南白药的贴,贴着第二天会头疼嗓子干吗?”
“这个没那么厉害,而且可以治疗整个腰部。以后腰难受的时候,就戴一下。脖子也可以按摩,里面有个的,可以挂脖子上。”
……
可是凌从来没跟寒远过,云南白药的膏药贴,贴着嗓子冒烟啊……
凌同学一脸傻呆呆看着寒远,像只被吓傻了的猫。寒远这玩意儿啥时候知道的她腰不好?啥时候?啥时候?
腰颈椎不好,不是每天都能感受到的,凌的腰疼一阵一阵,基本上每次疼、就贴个云南白药,贴完了冰凉凉的不疼了,就给忘到后脑勺去,
第二天因为药效而导致的头疼,也从来没往心里记住,头疼用手捏一捏,也就差不多。
那种被捧在掌心的感觉,又一次往脑门冲。她真的又想哭了,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做的啊?怎么就知道了她腰不好,怎么就突然买这个治疗腰颈椎的腰托?她自己都没有那么注意腰疼了要有专门的东西垫一垫……
“寒远。”凌鼻子闷闷的,不能哭,好矫情!好丢脸,
她往后面转了一下身,让自己的脸对着厨房,
吸了吸鼻子。
寒远看着明书,抬手揉了把她的脑袋,
“嗯?”
凌:“我给你做个好吃的吧!”
寒塑料转了转头,
“不用你做饭。”
凌:“QAQ。”
寒远:“你别每次吃一口就玩手机,好好把饭吃完了,我就谢天谢地了。”
凌咬了咬嘴唇,她的确不会做饭,妈耶!他们家这是怎么了?为啥人家家里都是妻子做饭男人干事业出门在外拼,
他们家却是男人做饭男人干家务、赚钱也全都是男人干,
老婆就好好被捧在掌心里,快快乐乐呼呼大睡。
“那你娶个老婆,有啥用!”凌扭头,哭唧唧。
寒远笑了一下,突然放下手里的明书,
靠在沙发上,
用手拍了拍伸长立在茶几前的大腿,
“过来。”
凌同学憋屈着脸,站起身走了过去。
寒远:“坐。”
凌:“……”
艹?
坐大腿?
好羞涩!
凌瞬间脸烧得通红,
“你、你有病,吧……!”
寒远瞥了她一眼,
淡淡的道,
“看着没,”
“娶个老婆,”
“就是来气死我的。”
“……”
……
……
……
*
十二月底,凌的下一本漫画已经把大纲给捋了出来。
她没办法就这么放弃,与其“没办法”,还不如,
她从来都没想过,不画画这件事。
可能一辈子都出不来,可能一辈子都是扑街,
但她还是想要去,
努力!
做大纲的期间,她还在百威的作者论坛上认识了一个基友。“基友”是漫画家或者写的作者找到的同好之间的称呼,凌还是会是不是难受自己砸掉的上一本漫画,
想找人,但是周围人似乎也没有能的。
正巧某天晚上大半夜看到有个作者在论坛里嚎了一嗓子,问有没有愿意处基友的,要言情感情流。凌想着自己也是感情流,于是便留下了联系方式。
新基友人不错,跟凌挺谈得来的,也不是喜欢画热点的一个作者,也很喜欢画冷题材。两人情投意合,不一会儿就从爆马甲直奔下一本漫画想画什么。
凌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话的,天天晚上扛着手机跟基友自己下一本漫画的设想。
光:【我还是想继续走我的民国风。】
【我想了一个很正能量的主题,这次不画情情爱爱了,画革命!】
基友:【哇!那很好唉!】
【我看了你的大纲,感觉这个故事真的不错!光,我好喜欢你的画风!加油加油!你一定没问题的!】
光:【=w=!】
这次回来,凌还联系了董利。她已经好几年没回去过一中见见董老师了。毕竟高考没那么理想,她周围一圈人高考都不怎么样,大家几乎对高考避而不谈,就连董利也都心翼翼给别过去话题。
今年读了研究生,凌感觉自己似乎有点儿底气敢回去看看董利。
只不过凌联系董利时,董利最近比较忙,正在带高三奥赛班。在他们这一届后,董利算是彻底在S一中出名了,16年就带了零班,连着三届,然后S一中学校大改革,没了几部几部,为了培养北大清华的学生,专门开设了从高一就有的奥赛班。
最新一届的奥赛班,又是董利当班主任一把手。
凌很高兴曾经默默无闻、只以“不收礼”出名的董老师,终于熬出来了。董利当年教化学教的真的是好,凌这个学渣都觉得董利讲的内容她也都能听懂,比隔壁那些名声在外、光有头衔讲课却没那么出彩的老师,要好得多!
董利一听凌要来看他,也很高兴,他问凌现在在哪儿啊?凌干干脆脆回答,
【在澳门!澳门大学,读研呢!】
董利:【[大拇指],那很不错!】
【我看你还画漫画?】
【很厉害!】
【[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为你骄傲!】
凌一愣,
望着那【为你骄傲】四个字,
忽然的,手就抖了好几抖。
骄傲什么?
半死不活的,什么值得骄傲啊……
……
跟董老师的见面约在了元旦后,凌一月七号开学,元旦前董利很忙,没时间。元旦后大统考结束,还能稍微有点儿休息。
凌同学表示理解,毕竟自己也体会过当高中老师的苦逼生活。
三十号的早上,凌吧唧吧唧踩着拖鞋下楼吃饭,寒远一大早就准备好了稀饭和香椿炒鸡蛋。凌同学困怏怏地抱着碗喝稀饭,用勺子挖着香椿往嘴里塞。
“你做的香椿炒鸡蛋越来越好吃了!”她含含糊糊地道,两只眼睛眯成等号。
寒远还系着围裙,他回来后也没什么事,所以今天穿了个很休闲的帽衫与牛仔裤,看起来就跟十七八的高中生似的。
凌伸出爪子,伸到寒远面前,
五指一张,
白嫩嫩的五根手指头,在暖气罩着的空气中晃啊晃。
寒远放下锅,一只手解着围裙,
另一只手抓着她的爪子,上上下下颠了两手腕。
凌摇着寒远的胳膊,也不话,就这么晃着。也不知道晃了多少下,寒远忽然低了低头,停下摇动,
对凌道,
“今晚我初中同学要聚会。”
“……”
凌也跟着不晃了,抬起头,
“?”
寒远:“你要跟着去吗?”
凌:“……………”
“同学聚会?”
这四个字其实对于很多人来,都已经很陌生了。
没有上写的那么高光,同学聚会这种东西,在现实中其实距离他们很远。
大学的时候,会有高中同学在寒暑假出来聚一聚,
但也基本上都是玩得好的三五个、再多了就是十几个,找个地方一起吃个饭唱个歌。
像是又把班主任给请过去又是一个班来三四十、找个酒店专门聚餐这种,别人不知道,但凌这毕业六年快要七年人了,
也就在高考考完那个暑假、谢师宴上,
见到过这种“同学聚会”。
凌同学缓慢点了一下脑袋,
“哦……”
“很多人吗?”
寒远:“不多,十几个。”
“差不多就是我初中关系比较好的那些。”
凌:“……”
凌不是很想去,不知道为什么,寒远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半晌,道,
“你要是不想去,”
“我就在家把饭做好了。”
“晚上我不会呆太晚。”
“开车去,也不会喝酒……”
“去!”
凌忽然抱起碗,把最后那一口热粥,给喝进肚子里,
然后拍拍掌心,抹了抹嘴巴,
“我跟着你去吧。”
寒远似乎是一愣。
凌:“你朋友知道咱俩结婚了?”
按照她的意识里,两边同学这个层次的熟人,
应该是还没有知道的。
寒远:“……”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艰难,有些犹犹豫豫,凌感觉怎么大事不妙……她瞪圆了眼,
“不是——”
“你都跟谁了!!!”
寒远不太敢看凌,别过去脸,
挂在墙上的时钟,咔哒咔哒往前走。
“……”
“初中的,”
“基本上,都、都……”
“……”
“……”
“……”
凌扛起旁边的饭勺,招呼着寒远的脑袋就过了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寒塑料你个垃圾人!卧槽卧槽卧槽!我不是让你不要对外公布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寒远你个废人!你干嘛啊!你到底是多么憋不住!这到底有什么好炫耀的,你还都了!我靠我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呜呜呜!!!”
……
“就是、好炫耀。”
寒远忽然低下头,
站起身,
边移动胳膊边收拾碗筷,
能看到,他的耳郭,
悄悄地红了。
凌清晰地听到了,他低哑的声音,
“我就是觉得,应该炫耀一下。”
“让所有人都知道,”
“你凌,”
“是我寒远的、老婆。”
……
……
……
*
一路上,凌都是气鼓鼓的。
她最终还是答应了跟寒远一起去同学聚会,寒远似乎是非常想让她过去,一听她肯跟着去,
一天都是笑着的。
开车也在笑,车里放起了汪苏泷的歌,放来放去也都是《不分手的恋爱》《巴赫旧约》《后会无期》。凌看着他笑,又听听那些歌,
气鼓鼓的腮帮子,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不甜,那都是假的。
吃饭的地方定在了九隆,是一家私房菜馆。这边私房菜馆什么都有,烤鸭啊烤羊排啊排骨炖土豆啊炒大盘鸡,并且都坐在大包间里,外面是建造成宫廷花园似的假山假花桥流水人家。
寒远牵着凌的手,两人一前一后到达【水云间】,包厢外面有穿着白衣黑裙的服务生,贴心地给他们二人开了门。
“两位里面请——”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光亮入眼,里面迅速响起各种笑声,寒远带着凌进入,话的人听到了身后的推门声,
纷纷往他们这边、转头。
包厢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大家都在看着寒远,以及身后的凌。寒远的出场,无论往前多少年或者往后多少年,
都能引起不的轰动。
他永远会属于那个闪光点,自然而然,跟在他身边的人,也会被注意得到。
凌倒不是紧张,对于寒远世界里的人,她虽不熟悉,但也没什么感觉。可那么多人齐刷刷都往她身上看,还是从对寒远的惊喜、到看向她的惊讶、震惊。凌甚至还在不远处的一个桌位前,
看到了刘墩子。
十来个人,只有刘墩子当初和她一个班过。刘墩子的表情十分复杂,眼神中充满了让凌很不舒服的光,像是极具震惊、又有些不屑。
当年凌跟刘墩子也没什么交集,然而有不少次,听着他安慰过万絮。
寒远跟大家微微点了一下头,包厢里的人回过神,又热闹了起来,
几个坐在靠门处的,都直接起身,过来招呼寒远,
“寒哥寒哥——”
“哎呀,就等你了!”
“来来来,坐坐坐,赶紧儿快过来坐!”
他们也并没有忽略凌,不似上写的那样,男神驾到、带着众人都瞧不上的女朋友来,
就会给女生故意使绊子。
凌被寒远牵着手,坐在了座位上。刚好十六个人,十五个是参加同学聚会来的,一个属于参会人员家属的凌。
刘墩子拿过酒来,就要给寒远倒酒,寒远抬了一下手,笑着道,
“开车来的,”
“不能喝。”
“啊哟——!”
刘墩子不乐意了,
“这寒哥还不能喝了?”
寒远欠了欠身,
“真不能喝。”
刘墩子,
“咋,不就是开车?”
“嫂子开就是了!”
寒远瞥了眼凌,淡淡地道,
“她不会开。”
“……”
“……”
“……”
刘墩子的表情,有些尴尬。
但到底不是是十七八了,二十五六的男生,已经学会了笑哈哈圆场,
“不会就不会,哈哈,寒哥宠嫂子!”
“那嫂子,要不要喝一杯?”
刘墩子一口一个“嫂子”,让凌有点儿别扭,刘墩子的声音已经没了年少时期那么稚嫩,渲染上不少岁月的痕迹,沙哑、也沉稳了很多。
但凌仍然想着那个时候他一口一个“嫂子”,对着万絮。
凌摇摇手,她不会喝酒。
然而酒桌上的让酒一直都是很困难的事情,凌脑袋有点儿大,她感觉刘墩子势必会让她喝上两杯,拒绝的话,得扯皮好几个来回。
正想着到底接还是不接的凌,突然就看到寒远伸出手。
把酒瓶子给推回到刘墩子怀中。
“她不喝酒。”
男人开口道。
声音很轻,甚至听不出来发威,但就是有种胁迫力,
让刘墩子的准备开始劝酒的嬉皮笑脸,
瞬间僵在了嘴角。
……
……
……
“行啊,寒哥。”
刘墩子捶了一下寒远,用不太大、但周围一圈都能听见的声音,对寒远稍微些许认真地道,
“这么多年了。”
“当初万絮喝了多少酒,
“也都没见你帮着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