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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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宇拉开后座的车门, 纪以柔坐上去,紧接着,温怀钰也坐了上去,还冲他明媚一笑:“谢谢你。”

    青年淡淡笑了一下:“不客气。”

    这一段旅途注定是安静的, 赵宇偶尔跟司机几句话, 有时回过头问她们要不要在前面的休息区停下休息,或是要吃点什么, 态度温和, 却并不亲近。

    他温和礼貌的让人挑不出错处, 可温怀钰心里却偏偏看他不顺眼, 只偏过头,看窗外的风景。

    一路回去要挺久,中间他们下车休息,温怀钰想黏在纪以柔身边,可又觉得心里酸的慌,这不定半年过去,纪以柔已经和赵宇谈情爱, 发展到了一定程度,那她现在插在两人中间,终究是尴尬。

    可叫她这么走了, 她又如何能安心。

    风中传来两个人话的声音, 都是温和的人, 连笑声也是内敛的,可偏偏她听得一清二楚,是赵宇, 是纪爷爷叫他过来帮忙的。

    温怀钰莫名松了一口气,后半程的心情似乎也变好了一些, 翌日凌抵达纪家,她先从车上跳下来,一下车就被纪岳给问住了:“你怎么来了?”

    “……”

    这位纪爷爷对她可一直不是很待见,两个人脾气犯冲一样,互怼的厉害,现在听他这么问,好像是知道……那份离婚协议了。

    她刚想开口,纪以柔也已经下车,接过话来:“碰巧遇到了,她帮了我忙,就顺便过来了。”

    她平淡的将前半段受伤的意外掩过了,上前揽住老人的手臂:“爷爷,我饿了,有饭吃吗?”

    纪岳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都进来吧。”

    餐厅里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温怀钰喜欢厨师的手艺,纵然全程,纪岳都以那种严肃的目光量着她,她还是喝了粥,吃了鸡蛋和饺子。

    纪以柔吃的不多,很快吃完:“爷爷,我出去走走,在车上坐太久了,闷的慌。”

    “嗯,去吧,赵,陪柔柔一起出去转转。”

    赵宇一笑:“好。”

    温怀钰也跟着站起来,纪岳叫住她:“你,留下。”

    “……”

    她不得不坐下了,无聊的拿手里的叉子戳盘子里的饺子,看的纪岳嗤笑一声,这些年轻人,可真是个幼稚鬼。

    他将一切看在眼底,却并不拆穿:“你和柔,这次把手续办了吧。”

    温怀钰一怔,全身僵住,过了半天,才缓缓抬起头看他,动作有些僵硬:“您什么?”

    “你们之前协议也签了,现在,把手续办了。怎么,听清楚了吗?”

    “……您认真的?”

    温怀钰深吸一口气,艰难的挤出这几个字,呼吸也有些不畅快:“为什么?”

    纪岳一皱眉:“什么为什么?你们感情不和,半年多没见,还是这副冷冰冰的鬼样子,还不离婚,留着过年啊?再了,我们纪家的孙女,有的是人想娶。”

    “您是赵宇?”

    老人的神情有些得意:“对,赵一直很喜欢我家柔柔,这半年来,他们相处的很好。不对,他们从就相处的很好。”

    温怀钰偏过头,有些负气的:“您为什么要干预我们年轻人的事情?就算看我不顺眼,也不用这么话吧。”

    她着着,心里忽然有些委屈,路上纪以柔几乎没有跟她话,现在到了纪家,他们一起出去散步,连纪爷爷……也劝她早日把手续办了。

    纪岳淡淡笑了一下,不再回答她的质问了,只是颇有深意的看她一眼,叫管家:“我去钓鱼了。”

    老人就这么把她撂下了,一个人撂在客厅里,管家跟着到后院去,给他准备好鱼竿鱼线,又到客厅来,这次不同以往,温怀钰也感受到了,连管家对她的态度也疏冷了几分。

    这座宅子透露出淡淡的排斥和不欢迎的态度,她都感受到了。

    她到院子里,坐在红木圆凳上喝茶,一杯又一杯的,将茶水从苦涩喝到没味,终于等到纪以柔和赵宇回来,她很远就看见了,觉得他们确实是相衬,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最重要的是,赵宇确实是个很会照顾人的温柔男孩。

    那她呢?

    她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于是她将茶杯放下了,先站了起来,往后院走去,找到纪岳,冷着脸问:“您不放心我,就很放心赵宇吗?”

    老人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服:“是啊。他们的感情很好。”

    温怀钰得了这一句回复,转身就走,回到客厅,赵宇在跟管家着话,管家神色亲近,看他的神情就如同看着自己辈,她有一瞬间的失落,而后转身,上楼,敲开纪以柔的房间。

    纪以柔刚刚回房间休息,换了一件粉蓝色的家居服,色调很温柔,她轻声问:“……什么事?”

    “我有话跟你。”

    “我也有话想问你。你先吧。”

    “你这周什么时间有空,”温怀钰的嗓音显得有些涩,“我们去把手续办一下吧。”

    纪以柔凝视着她,半晌,轻声:“好。”

    这个字好像击中了她心底那个角落,温怀钰眼眶一下子红了,幸好低着头,她甚至还笑了一下:“那我先回去了。”

    “不送。”

    她仓促转身,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走的极快,脚步声也很响,纪岳刚从后院回来,慢条斯理的理着鱼竿,绕着鱼线,还不忘给她插刀:“走了啊?以后就进不了我纪家的大门了啊。”

    温怀钰深吸一口气,紧抿着嘴唇,没有因他的话而停留一步,转身就往外走。

    纪岳将鱼竿放下了,转过身逗笑,轻轻的叹息一声:“哎,没用的东西。”

    温怀钰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在路边拦了辆车,报了地址,司机将她送到老宅,下车时她还在想着纪以柔那一个轻飘飘的‘好’字,简直要把她的心肝脾肺肾都给戳烂了。

    她站在路边,不肯回家,直到温严出来散步,看到她,问她:“南南?怎么在家门口傻站着,不进来啊?”

    温怀钰看见爷爷,好不容易调整了情绪,往家里走,尽可能让声音平稳一些:“我没事。您要去哪里啊?”

    温严慈爱的一笑:“我去看看你奶奶,今天是我们结婚六十周年纪念日。她脾气娇,要是知道我没去看她,肯定要气哭的。”

    老人白发苍苍,起爱妻时还是一副宠溺的口吻,听得温怀钰心头一酸:“您很想奶奶吗?”

    “当然啦,”温严摸了摸孙女的发顶,“我们在一起过了很多很多年,虽然她抛下我先走了,可我知道,她在前面等着我。好了,我先走了,你也别在家门口傻站着了,进去吧。“

    温怀钰怔怔的点了点头,走了进去,周琳和周敏初正在轻声着话,理花草,听见她脚步声,才回过头:“这是出差了吗,这么久才回来?”

    她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没有话的意思,转身进屋,一向挺直的脊背却微微下陷着,脚步也很沉。

    周琳和周敏初都看出来她的不对劲,多多少少猜到跟纪以柔有关系,可又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于是也不敢问。

    温怀钰回到房间,鞋子也没脱,就往床上一倒,目光空空的看着天花板。

    就这么结束了。

    心头浮现这么几个字,她却感觉不真实,她仿佛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

    房间里窗帘紧拉着,黑沉如同夜晚,她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感觉自己好像是清醒的,好像又不那么清醒,直到房间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将她惊醒了,她跳下床,走过去开了门。

    家人看她一直锁在房间里,想叫她下去吃饭,可她目光一瞥,看到窗外完全黑掉的天色,那瞬间心底被重重的敲击了一下,一句话没,回房间里拿起手包就往外跑。

    ……

    纪岳在喝茶,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喝茶,本来就少眠,如今喝了茶,夜里往往更难睡着。

    管家看他喝了不少,忍不住劝:“先生还是少喝一点,这会不早了。心晚上又失眠。”

    纪岳淡淡笑了一下:“没事,今晚有热闹看,不用睡。去,把后院的门给开了。”

    管家怔住:“开门?这不安全啊?”

    老人将茶杯一放:“别紧张,一起过去。”

    军人的骨子里写着对命令的服从,管家没再问为什么,绕到后院去把门锁开了,虚虚掩着,但是不太放心:“我在这里守着,先生去休息吧。”

    “不去。我喝了这么多茶,睡不着,看戏吧。”

    “嗯?”

    管家很不解,但是纪岳没有多,只是对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两个人就坐在后院的亭子里下棋,夜风阵阵,蝉鸣声声,空气中浮动着淡然清雅的栀子香味,一个清风明月的夏夜。

    院子外面却突然传出一阵奇怪的响动声音,像是有石头和灰尘落下,管家下意识就要站起来,纪岳按住他的肩膀,以眼神示意他坐下。

    院墙那里传来的响动声越来越大了,像是有人重重摔在地上,咬着牙轻轻嘶了一声,又过了一会,又消失了,紧接着,虚掩的铁门被人拉开了一道缝隙,一道人影被月光映到了地上,来人将鞋子脱掉了,单手提着鞋,赤着脚走进来,脚步声很轻,眼神有点发虚的左顾右盼着。

    她的头发有点乱,散在肩上,毫无平日半分骄傲矜慢的样子,像只做贼心虚的贼。

    管家一怔,还当是谁,这不就是那位温姐吗……怎么会……原来这就是先生的看戏。

    纪岳心满意足的笑了一下,这些东西,心里想的是什么,他看的清清楚楚的,一个比一个的性子闷,情绪倒挺冲动,又死要面子,不让她进大门,她就翻墙走后门,温大姐刚才试着翻了半天的墙,怕是摔了不少次吧。

    那个人心翼翼的绕过后院里的草木,往前楼走去。

    纪岳轻轻喟叹一声,站起来,摇了摇头:“看够了,走吧,老伙计,不早了。”

    ……

    纪家的宅院里很安静。

    温怀钰提着鞋,在鹅卵石铺就的道里走了很久,脚掌被硌的生疼,又不敢穿鞋,忍着痛走了好久,终于来到了楼下。

    来时路上她将油门踩到最大,有些不要命似的,走到纪家大门外,铁门紧闭着,这时候这么晚了,她没有敲门把纪爷爷也吵醒的道理,况且人家白天还了,以后再也不许进他们纪家的大门了。

    那她就不进大门,走后门,走门总可以吧。

    纪以柔是她的人,为什么她要把她让给赵宇?

    办离婚手续?

    做梦!

    她练过跆拳道,也练过很多健身课程,思来想去觉得翻墙进去。时候她是骄傲优雅的公主,哪里会爬墙,没想到长大了,还要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总之,有生以来第一次爬墙,就这么奉献了出去。

    幸好夜黑风高,没人看见。

    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敏捷程度,摔了几次也没能翻过去,坐在地上咬着嘴唇,盯着墙生气,直到夜风轻轻吹动门,她才惊讶的发现,后门原来没有锁上,只是虚掩着,大概是管家忘了。

    她一边谴责管家的不细心,一边又暗自窃喜,就这么偷偷溜了进去,一路上没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惊动任何人,就是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总感觉听到一点笑声。

    “可能是错觉吧,”她声的自言自语了一句,已经进了一楼客厅,踩上木质楼梯时发出一点吱呀的响声,她心的屏住了呼吸,要是被纪爷爷看到了,她就自己忘记带东西了……再了,纪以柔伤还没好呢,她不放心,回来看看,多正常啊。

    于是她提着气,一步一步的上楼,进展出乎意料的顺利,直到她站在纪以柔房间的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

    房间里无人回应,她拧着一下门把,门也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她轻轻舒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窗帘半开着,房间里没有开灯,素白的月光透过窗户落下来,将房间里照的清清楚楚——床上被子铺的整整齐齐,并没有人。

    温怀钰一怔,这么晚了,纪以柔会去哪了?

    她想找一找书房和阳台,可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吓的她汗毛都竖了起来,转过身一看,才发现纪以柔原来坐在窗边,旁边摆着好几瓶酒,空气里有酒味弥漫开来。

    温怀钰下意识的拧眉,伸手将床前的灯开了,两三步冲了过去,一把从纪以柔手里夺走酒瓶:“你伤口还没结痂,你怎么可以喝酒?”

    纪以柔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瓶,她以前是不会喝酒的,今晚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喝了不少,呼吸间都是淡淡的酒味,她没看清是谁,只是下意识的伸手去抢:给我。”

    温怀钰按住她的手,心的避开那堆碎酒瓶子,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没好气的:“给你才怪。”

    这怀抱温暖柔软,有些熟悉,又很陌生,她以为这是个香甜的梦境,却还是睁大了眼睛,终于看清楚这人的脸,可却以为眼前只是她的幻觉,像无数次在梦里看到的那样,于是她不安分的扭了扭,叫嚷着要下来。

    温怀钰将她抱到床上,放了下来,给她脱掉鞋子,解开绑着的头发,摸了摸她脸颊,手掌忽然被她抱住了。

    纪以柔睁着眼,眼神有些混沌,就这么看着她,不知什么时候,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最开始不过是浅浅的清泪,到后来却完全止不住。

    温怀钰手忙脚乱的去哄她,拿指尖擦了擦她眼角的泪,误解了她眼泪的意思,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你别哭,我不惹你生气。你不想看到我的话……我就走。”

    女孩却不话,只是红着眼睛看着她,忽然坐了起来,将下巴搭在她肩头上,声音沙哑,语调却柔软:“温怀钰。”

    “嗯?”

    “你还要不要我了?”